这次18岁

我惊恐地发现，空白的写字板上被画了一根……

晾衣杆。

而从三楼跳下的舍友，本来命不该绝。

偏偏被楼下的晾衣杆贯穿了身体。

1

上完家教课，刚进寝室，就听见舍友们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哟哟，小公主下班挺早的呀，你客户可真贴心，车接车送的。

那肯定，情绪价值得给到位，父子局，辛苦着呢。

知道你家里困难，需要钱，但走捷径也要注意身体，当心黄体破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置若罔闻，在她们三人的爆笑声中，径直走向浴室。

莫伊娜挡住了我的去路。

她翘着兰花指，将口中的烟一股脑吐到我脸上。

姐姐们在关心你的身体，你垮着张臭脸给谁看啊

我努力克制着微微颤抖的小腿，仰起头，用最凶狠的语气说道:

我再说一遍，接送我的男人是学生的爸爸，我们没有任何不当关系。

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到最后几个字，还是隐隐带上了哭腔。

我真的好没用。

连害怕的情绪都控制不了。

莫伊娜微微一怔，随即怒目圆瞪:

你他妈这么凶干什么，吓死老娘了。

下一秒，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我踉跄倒地。

顾漫莎从床上跳下来，悠悠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沈棠，你最近生意好得很，赚了不少钱吧?

姐姐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赚钱容易，分出一点孝敬我们，就当是封口费了，怎么样?

我咬着唇，恶狠狠地盯着她们。

哎呦呦，好凶的眼神哦，吓死人喽。

伴随着说话声，莫伊娜脱下高跟鞋，朝我砸过来。

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我啐出一口血水。

顾漫莎不紧不慢地拿走我的手机，将今晚的家教所得转到了她的账户。

她用手机拍打着我的脸:

下次勤快一点，就你这点钱，还不够姐姐开一瓶酒的。

手机在眼前摔落，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莫伊娜和顾漫莎扭着腰肢走到门口，又转头向徐小乔交代:

小乔，我俩赶场子，你看好这贱人，别让她去班导那告状。

徐小乔笑语盈盈，点头如捣蒜: 得嘞。

2

我抹一把脸上的血污，简单地清洗了下。

高跟鞋砸到了我的嘴唇，破了一个口子，不断地流出血来。

整个上嘴唇都肿了起来，又烧又痛。

我用卫生纸按着伤口，打开储物柜。

柜子里有止血药粉，是我的必备品。

可惜，药粉用完了。

我继续翻找着创可贴。

却在柜子最里边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写字板。

白色的板面上画着一个充电器。

等等……

这个充电器从一开始就画在写字板上了吗?

我努力回忆着入学那天的情景。

写字板不是我的东西。

来宿舍第一天，它就在我的储物柜里，落满了灰尘。

是那种古早款式。

粉色的塑料边框，内部填充了磁粉。

磁力笔书写时，吸附磁粉，形成痕迹。

当时的我满心疑惑。

这种过时的玩意，怎么会出现在大学宿舍?

刚要扔进垃圾桶，徐小乔阻止了我:

别扔，学姐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有它的用处。

莫伊娜瞅了眼我身边的尿素行李袋，鄙夷地说道:

现在都流行用数位板了，只有穷酸的人才用那玩意。

我臊红了脸，赌着气将写字板擦得干干净净:

我就喜欢用写字板，管得着吗?

一句管得着吗，得罪了莫伊娜，她拉拢了另两位舍友，开启了对我的霸凌。

后来，我经常用止血药粉。

若不是这次翻找创可贴，我快要忘记这块写字板的存在了。

我想起来了

那次我很认真地擦拭了写字板。

它的板面上除了几道老旧的划痕，没有任何图画。

那，这个充电器是谁画在写字板上的呢?

为什么要画一个充电器呢?

我拿出我的苹果充电器对比着。

似乎两者长得很像呢。

百思不得其解。

嘴唇上传来的疼痛将思绪拉回。

我在写字板下边找到创可贴，勉强保护住了伤口。

3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班导，强烈要求换宿舍。

班导皱着眉:

沈棠，整个年级就你事情多，不是报警就是换宿舍，折腾多少次了?

大学是小社会，你要学会与人相处，学会自己解决问题，提高自身综合素质，不要总想依赖别人。

我蔫蔫地从办公室出来。

天灰蒙蒙的，茫然四顾，不知该何去何从。

早上没有课程，又不想回宿舍，思来想去，只能去图书馆看书。

安静了几个小时，周围的环境逐渐嘈杂了起来。

我抬头，见不少同学拿着手机交头接耳，还有不少人指着我窃窃私语。

我一头雾水地拿出手机。

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在商学院的新生群里，显示 99+条消息，无数红色的@符号刺痛了我的眼睛。

@向阳，这人是贼，偷超市的东西被抓了。

我见过她，一看就是那种很缺钱的样子。

大家记住这张脸，小心自己的钱财。

我空间里的照片被翻出来发到了群里。

看长相就是个惯偷，估计全家都这德行。

求扩散让别的院系都知道@向阳的真面目。

我不明所以，疯狂上翻着聊天记录，找到了始作俑者。

是舍友。

她们打开了我的储物柜，将里边的东西拍照发到了群里。

一大堆速食品，泡面、方便粉丝、饼干、小面包……

徐小乔: 挂个人，我舍友，偷超市东西。@向阳

莫伊娜: 哟哟哟，怪不得每次开柜子都偷偷摸摸的，原来藏了赃物。

徐小乔: 要不是她忘了锁柜子，我还发现不了。

顾漫莎: 我以为她喜欢吃垃圾食品呢，敢情是这些东西不要钱啊。

莫伊娜: 偷了满满一柜子呢，够吃好久了吧?@向阳

有人质疑: 我也喜欢囤零食，不一定是偷的吧?建议先调查清楚。

徐小乔: 我亲眼见过她偷东西，而且不少泡面快过期了，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偷了，偷得太多，吃不完。

我不知道徐小乔为什么说瞎话造谣，但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澄清。

我: 这些东西是我买的你们说是我偷的，请拿出证据

莫伊娜: 哟哟哟，敢做不敢当是吧?小乔都说看见你偷了，还要什么证据。

群里的同学议论纷纷:

囤零食我能理解，但谁家正常人买这么多泡面放宿舍啊?

就是，还是不同口味的，估计是哪个好偷就拿哪个了。

既然你说不是偷的，那有购买记录吧?拿出来啊

我放大看了，好几包都过期了，偷了就吃完，别浪费，OK?

小偷的字眼刷满了屏幕。

我犹豫了好久。

终是咬着牙，找到订单，截图。

强忍着泪水发到了群里。

为了省钱，我常常买一些临期食品。

每逢促销日，价格更低廉，所以我会多囤一些。

我小心翼翼地藏在柜子里，就是不想让舍友发现食品的生产日期不新鲜，嘲笑我。

而此时此刻，我无地自容，像是扒光了衣服被集体处刑。

4

莫伊娜: 哎呦呦，咋都是临期食品，吃了会拉肚子吧?

顾漫莎: 沈棠，每晚来接你的男人看着挺有钱，他舍得你吃这些垃圾?

莫伊娜: 我锦衣玉食惯了，不知道这年代还有吃不起饭的人，都是舍友，只要你张口，我多少借你点。

我被气到发抖，羞愤地回复她们: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还有，接我的人，是学生的家长。

最后，我证明了东西不是偷来的，请向我道歉

莫伊娜: 呦呦呦，人穷志气高，真是对不起呢，以后别把方便面锁柜子里了，让人误会。

徐小乔: 不好意思，沈棠，我当时可能看错人了。

群里很多人指责过我，现在事情反转，说话的人寥寥无几。

不敢随意评判了，下次让子弹飞一会……

一场误会，都是同学，@向阳，别计较了。

这位同学生活有困难，要不咱们捐点钱吧?

我忙谢绝了别人的好意，群里再也没了声音。

一场针对我的盛大讨伐，就这样草草结束。

晚上，我回到宿舍，见桌子一片狼藉。

我身心俱疲，麻木地将一袋袋速食品放回储物柜。

莫伊娜抽着烟，悠哉悠哉地走到我身边:

出糗的感觉怎么样?我告诉你，下次再敢举报我们夜不归宿，你只会比今天更惨。

不是我。

所以，诬陷我是小偷，是因为怀疑我举报她们吗?

但是，我压根没有做过这件事。

莫伊娜一脚踢在了我的腿弯处。

我猛地向前扑去，幸亏有桌子支撑，才没有跪在地上。

不敢认是吧?有人看见你大清早地去找班导了。

她既认定我就是那个告密的人，解释无用，只会招来更多的打骂。

不如沉默。

顾漫莎走过来，拿起我桌子上的苹果充电器，掐着嗓子:

你一个穷鬼，竟然用得起苹果?

这充电器归我了哈，算你的赔礼。

我瞟了一眼，一言不发。

高三毕业那年，宿管阿姨捡到一块平板，送给了我。

后来，我从二手市场淘了一个充电器。

可惜，平板没过多久就坏了，充电器也被我收了起来。

昨天在找创可贴时，我随手拿了出来，忘了放回去。

结果现在被顾漫莎看到了。

反正用不着了，拒绝肯定又得挨打。

我默认了她的霸占行为。

只是没想到，当天夜里，顾漫莎死了。

死因就是我的这个充电器。

5

我们是第二天发现顾漫莎死了的。

当时，顾漫莎迟迟不起床，莫伊娜喊了几遍没有回应，便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只见顾漫莎一动不动，手中还紧握着手机，只是手指焦黑。

循着充电线看去，与之相连的插座也熏得黢黑。

三个人惊慌失措，喊叫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报了警，通知了学院。

警方初步判定，顾漫莎手机充电插头漏电，在接打电话时触电身亡。

我们联系了顾漫莎的男朋友。

根据她男友的描述，他俩煲电话粥到凌晨 1 点，顾漫莎突然没了声音，男友误以为她睡着了，没有在意。

我们就这样和尸体睡了一夜。

莫伊娜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充电器是她的，她害死了顾漫莎，警察叔叔快把她抓走。

我如实供述了当天的情况。

由于顾漫莎强行取用了充电器，所以我不需要为她的死亡担责。

尽管如此，宿舍毕竟死了一个人，我仍旧惶惶不可终日。

夜深人静时，我不禁又回忆起整个事件的过程，突然一个画面跳进我的脑海。

那块写字板

在顾漫莎死前，我的写字板上莫名其妙被人画了一个充电器

我慌忙跳下床，借着手机的光亮找到写字板。

可眼前的一幕，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写字板上根本没有画充电器。

而是一根晾衣杆

6

怎么可能

我的记忆不会出错。

在顾漫莎出事之前，它的板面上明明画着一个充电器。

为什么会变成晾衣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