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永常在

偏偏生得愚笨，还侍奉着全朝最聪明顽劣的主子。

他在刀光剑影里全身而退，皮肉完好无损，贱嗖嗖地凑在我面前求夸奖。

我棒不棒?

棒。

哪里棒?

肉……

千万闭嘴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1

我是武侯最愚笨的女儿。

好在手脚利落。

由于武功高强，被皇帝特意指派给摄政王的世子方卓君为贴身侍卫。

临走那日，爹抱着我老泪纵横——

阿年，到了那里，少说话，多做事……

我点点头: 知。

爹: …实在不行你就装哑巴，爹求你了。

我闭紧嘴巴: 嗯。

府外等候的轿撵里。

少年挑开轿帘，玩味地摩挲下巴，说话语调轻佻: 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向声音来处，对上少年的眼睛。

严肃开口。

我是哑巴。

2

方卓君知道我是个蠢的，气嚷嚷地叫着欺诈要联系我爹退货。

你怎么能是个傻的呢?你怎么能是个傻的呢?你爹没有派夫子教过你学识吗?

他气得挠了挠屁股，在主厅里悲愤地来回绕圈。

而我站在大厅中央，站得笔直，嘴唇抿得紧紧的。

方卓君告诉我，哑巴是不会说话的。

我不能说话。

你说话啊

方卓君气得跺了跺脚: 你又不是哑巴你可以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爹说我是哑巴。

……他娘的，武侯欺骗消费者，我要七天无理由退货

3

第二日。

我接到上任来的第一个任务——拿着方卓君亲自书写的文书送到我自己家的我爹手上。

内容是: 女女质里土忧，王……好好……一…来。

听到我的朗读，爹满头黑线。

世子殿下真是这样说的么?

我认真地点点头。

嗯。

拿来让爹看看。

接过我送来的手信，爹的脸色黑得更浓郁了: 『汝女质量堪忧，望武侯好好调教过后再送来。』

谢长年，谁让你看不懂的字嗯嗯就糊弄过去的

而且我教你不会的字读半边，敢情你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是吗?

我神情严肃。

我认识『女、质、好、来』。

就会些简单的字啊???

爹扶着额头，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阿年，你先跟我学认字，至少能把这封书信读懂后再回世子府吧。

4

第十日。

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爹把我连人带行李深夜悄悄丢在世子府前，并嘱咐我千万不能跑，哭也要留在世子府里当差。

直到第二天清晨准备上街游荡的方卓君看到站在门外一夜的我。

他的脸僵住了。

一切惬意的美好全都消失不见。

见此场景，我连忙把我爹留给世子的信塞进他的怀里——

亲爱的世子殿下，小女愚钝，但身手确实不凡，若不同她交流，只当她是趁手的刀，这才是小女的正确用法。

方卓君的脸色终于缓和不少。

他半信半疑地开口。

去，把你右边侍卫的肚兜扒出来。

我点点头。

甚至在所有人都没看清我的动作的情况下，一件皱巴巴的艳红色肚兜就被我拎在手里，被风一吹，可怜兮兮地摇摇晃晃。

啊——俺娘亲手绣滴赤色肚兜

尺黑皮盔甲壮汉捂着自己黑红黑红的脸羞耻到应声倒地。

世子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秘密

在肚兜的红下，所有人都在憋笑憋到脸通红。

只有我正气凛然。

你要的肚兜，现在自己穿还是我帮你。

5

小红因为心理创伤告假半月。

而我也因为小红的红肚兜晋升成方卓君的正·贴身侍卫。

按主子的话说。

不会气人的侍卫不是好刀。

听不懂，但是很有道理。

方卓君气笑了。

哪里有道理了?你个大字不识的家伙还在本子上记什么好词好句，我倒要看看你写的什么——

你他妈给我画了只王??

嗯，不会写，只会画这个。

…很好，明天陪我去学堂，会会十二皇子。方卓君嘴角抽了两下: 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要想，发挥你最气人的本领就好。

我不会气人。

对就保持这样我看看那小崽子能不能扛得过你的本事。

6

十二皇子很帅。

很温柔。

像我家院里的那棵树，无论怎么打都毫发无伤。

去吧，皮卡丘。

方卓君一把把我推到十二皇子面前。

后者面若元玉，像是…世谪仙，美好得像画里的人似的。

方卓君指着我的日记，笑得很僵，像是硬挤出来似的: 谢长年，不会写成语就不要用，那是面若冠玉、降世谪仙，还有，能不能日记里面少夸点他，多夸点我?

我摇头。

要说实话。

接后来。

在我被方卓君推出去后，就被十二皇子稳稳地搂在怀里，又轻轻地扶我站好，笑得跟朵栀子花似的。

卓君，为何对这位淑女如此无礼。

我们很生，没熟。

十二皇子: ?

方卓君: (*｀▽´*)对，就是这个节奏。

十二皇子的笑容像是被撕开了假面般，连维持都显得异常艰难。

他小心地戳了戳方卓君，仅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你的贴身侍卫她…读过书么?

好在我耳力灵敏。

读过。

什么书?

小人书。

十二皇子: Σ(°△°|||)︴……你们商讨政事的时候，应该从未回避过她吧。

你觉得需要吗?

理解。

7

十二皇子提到的政事，我有从方卓君和他人交谈中听过些许。

或许是因为我太过愚笨的缘故，导致那些来与方卓君商讨的大人物向来把我当成了后者屋内花瓶般的人物。

好看，无脑。

女人家家的，也不可能拳脚功夫胜得过那些身高七尺的粗糙壮汉子。

不过是武侯给自己小女儿安排的一个好差事罢了。

如今皇朝动荡，你的父亲摄政王又权高盖主，不知道世子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皇帝病重，父亲势大，我若不成废物纨绔，怕是迟早会被皇帝连根拔起。方卓君捏着黑子，与丞相切磋棋艺: 他又何尝不知长年的愚钝，这样的家伙和我这种纨绔在一起，简直是天生一对。

你想跟我好?

我冷不丁插话。

给方卓君吓得手一抖。

导致没有拦截到丞相的三枚白子。

已然形成四子相连的局面。

……不是这个意思。

我凑过来。

你们在下五子棋啊，我还以为是围棋呢，这个我也会，我看得懂。

我仔细观察棋局，最后非常自信开口。

方卓君，你死了。

……你，出去。

8

我真的搞不懂，谢长年怎么那么蠢

方卓君气得在屋内踱步。

我耳力极好，一听就知道他三秒前被绊了一跤。

平地摔跤，我两岁就不会发生了。

方卓君才蠢。

你能想象到她把我如此英俊帅气的脸画成一只王羔子吗?

原来世子是气恼这个…

重点是她夸十二皇子是帅哥把我画成王你说她安的什么心

方卓君踱步的脚步重了几分，我甚至有种他快把地板踩裂的错觉。

毕竟当年我练武时，就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谢长年还说她说的是实话，是，是实话，但她说的根本就不是人话如果她不是武侯送来的，我还真要把她当成了十二皇子送来我身边专门为了把我气死的人

世子您消消气……消消气……

消气，我怎么消气我现在就要把她退回去

这…陛下刚传来旨意，让您带兵收复京州……长年武功高强，是难得的助力。

我听到方卓君一声嗤笑。

我?我需要她助力?

……我就喜欢谢长年在我身边逗我开心，你们别去找武侯退回了。

9

如今时局动荡。

人人都在盯着久病的皇帝座下皇位。

摄政王功绩颇高，在民间声望亦高于皇帝，甚至有传言摄政王将会谋权篡位。

与其把皇位给兄弟之子，倒不如给自家孩子，哪怕是个废物。

于是，方卓君降生的当日。

皇帝立了一个智障当太子。

如今皇子愈来愈多，较为出头的有五皇子、皇子，和十二皇子，皆是胜于智障太子的不错选择。

只有部分忠心于摄政王的臣子才知方卓君纨绔皮下的有勇有谋。

即便是方卓君披着纨绔的皮。

皇帝依旧不放心。

唯有死人才可安心。

10

我收到要跟随方卓君出征的消息时正在练功。

后者靠在树上，朝我嘿嘿笑道。

忙着呢，长年。

嗯。

后天就要启程了，要不要回去和武侯告个别?

不。

我一掌拍在碗口粗的树上，树咯吱一声应声倒地，吓得方卓君双眼瞪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雾草。

什么意思?我擦擦手掌，满脸疑问: 你改吃素了?

脏话，小孩听不得。

他揉揉自己脑袋: 到时候路上肯定危机四伏，你要小心……

不怕。

要注意小心点我，我怕。

我点点头，接受了方卓君给他自己取的新外号。

好的，小点心。

……你还是当哑巴吧。

11

马车一路从繁华的街道驶向僻静的密林。

我实在看不得这些树。

因着从小力大的缘故，爹给我准备的沙包常常被我一拳锤坏。

于是府里的树就成了我练手的道具。

现在看到如此多的树，简直就像是老鼠掉进了大米缸。

我冷声——

停车。

怎，怎么了?

方卓君缩缩脑袋。

我没有回应，自顾自地下了马车。

……

开始打拳。

……

方卓君: ……

车夫: ……

随从: ……

方卓君正想说些什么打断我。

猛然看着我一拳锤得那古树凹进个坑，两拳直接把生长了百年的大树干得了结生命。

恐怕大树也没想到。

自己躲过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却没躲过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两拳。

方卓君感觉自己的脑袋凉凉的。

果断收起了阻止我的念头。

我又哐哐两拳。

另一棵大树也轰然倒塌。

连带着一个黑色人影从树叶丛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怪…怪物……

他跑得太过仓促，竟连自己的武器都未带上。

我很生气。

武器相当于一个武士的命根。

他怎可丢了命根独自奔逃?

12

举弓。

搭箭。

拉弓。

松——

尖锐而淬毒的箭矢正中逃离之人的胯下。

目标嗷的一声，彻底倒地。

命根杀了命根。

13

方卓君胯下一凉。

脑袋热了。

他有想过自己会在路上遭遇埋伏，却没想到刚出城门就已经在等着他了。

那些畜生根本就没想让他活多久。

甚至刚出城就想杀了他。

也多亏了我的一头热，否则他还没出城多久就会被那些毒箭矢射成筛子。

方卓君朝我招招手。

我立刻放下弓箭大步走来。

怎。

长年啊，世子府不亏待你吧?方卓君笑眯眯地朝我伸出手来，毅然决然摁住我的双手: 你看那一片古树林，都是本世子特意给你留着打拳的，你先从咱身边的树开始打，打断十棵，晚餐给你加个鸡腿。

旁边跟随的侍从惊呆了。

什么黑劳工

什么抠世子

方卓君看到他一言难尽的神色，面带微笑地拧了把他的大腿，咬牙切齿道: 真要打断一棵给一只腿，就凭长年的功夫，把你家世子卖了都凑不上她一顿饭的。

我还未走远，他的话被我一字不差地捕捉进耳朵。

我摆摆手。

饭量小，四碗。

14

还未等我开始大杀四方。

那树上蹲着的杀手们纷纷看到兄弟的惨样，开始四散奔逃。

一时间惊起鸟雀一片。

方卓君看到此景更加来了劲: 长年追一个鸟都别给他们留

我点点头，立即搭弓瞄准。

准备把天上的鸟雀打落，好让行车的众人吃顿饱餐。

错了错了

方卓君连连狂拍马车车厢: 胯下的那个是胯下的那个

一只鸟带俩蛋的那个窝

哦。

我调转箭头，朝那些黑影射去。

一声声哀嚎声响彻整个树林。

没有一只健康的鸟跑出这个恶魔之地。

15

杀鸟事件后，我们重新启程前往京州。

方卓君再也没有把我晾在马车外过，恨不得连赶路时在车厢内睡觉都要搂着我。

在他第十次贴过来时，我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

方卓君跳了支舞，扒在了墙面上。

我爹说，男女不亲。

刚挨过打的方卓君左脸高高肿起，眼睛通红，好像快哭出来了: 长年，你是不是不会读授受两字。

世子，你怎么被长年扇飞出去了?

偷看的小侍从没忍住笑出声。

很快就被方卓君来了个当头爆栗。

疼得小侍从捂着脑袋哭爹喊娘。

本世子这是武功高强热爱舞蹈，一手轻功那是飞天入地，怎么叫被扇飞出去了?

看着方卓君的白眼。

我没忍住伸手搂了一把。

男女授受不亲

方卓君白嫩的脸恍惚间红了起来，像极了爹养的满池锦鲤，好看得我不由怔愣片刻: 你的脸……

肉眼可见的红慢慢攀升至整张脸。

我从未见过方卓君有如此表情。

那种羞赧的、欲言又止的。

像极了爹在房间里抱着的姨娘。

很…很好看吗……你才发现吗……真是的，本世子这张脸那可是迷倒万千……

方卓君，你的脸熟了。

方卓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