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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没人敢接，谁拿到这柄玉如意，就代表要嫁个将死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这等好事才轮到我这么个不受宠的庶女。

出嫁那日，我爹还在威胁我:

你最好老实地嫁过去，不然想想你的姨娘和弟弟。

我好笑地看着他: 昨夜，他们不都让你毒死了吗?

我爹面色发白，我知道他后悔让我出嫁了，但我可没放弃:

但是爹你别怕，你给我找的良缘，我怎么会辜负呢?

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如何用镇国侯府的名声，踩碎你高傲的脊梁。

我爹后悔了，但他想阻止这场婚礼的时候，可已经晚了。

镇国侯府的人怕我反悔，接上轿子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媒婆更是一刻都不敢停下

毕竟如今上京城除了我，没人会愿意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我被颠得七荤素，对着外头的媒婆说道:

轻点跑吧，我又不会逃婚。

媒婆没应声，但我感觉那轿子稳了不少。

01.

我是跟一只公鸡拜的堂，当时镇国侯府的老夫人笑得跟朵花一样。

在我叫完祖母之后，立马拿来了那柄玉如意:

这是我们镇国侯府主母的象征，现在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景儿啊。

孙媳妇知道了。

我行了礼，就被带到了我那个短命鬼的夫君房里去了。

我的夫君谢云景，没中毒之前，他是整个上京都每个待嫁女子的心上人。

每每过街，都会收到很多手帕。

我也曾偷偷地瞧过他，温润如玉，说话眉眼含笑，最是有礼。

当年有意嫁给他的人不知凡几，就连皇帝都有意将他许给平阳公主当驸马。

但是他不愿意，即便平阳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谢云景还是拒绝了。

陛下，臣有一身空云志，臣想建功立业，求陛下恩典。

大楚的律法便是这样的。

当了驸马便不能进朝堂，谢云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怎么甘心呢?

镇国侯府让他认下这门亲事，让他吞下这个苦果。

建功立业确实重要，可是驳了皇帝的颜面，这件事可大可小。

镇国侯府因手握兵权，已经很受皇帝猜忌了。

谢云景不愿意妥协，听说当时皇帝的降罪圣旨都准备好了。

可边关却来了急报，蛮子入侵，连毁了三个城，一场硬仗要打。

皇帝直接将谢云景叫进了宫里:

你出身将门，却当了文官，现在边关需要守。

若是你能打赢这场仗，朕不治你的罪；若是你不成，镇国侯府都陪你。

皇帝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也是在进宫之后才知道，他大哥已经战死了。

若非如此，边关也不会连失三城。

谢云景没有犹豫，披挂上阵。

朝中皆知他这次去便是有去无回了。

就连平日天天嚷嚷着要嫁给他的平阳公主，也都没有去送别。

皇家的喜欢，多是这般无情的。

谢云景这一去就是三年，神奇的是，他一个文官，居然真的将蛮子驱逐出境。

不仅如此，还引得对方俯首称臣，休战三十年。

皇帝十分高兴，大赦天下。

他将谢云景召回京都，给他大肆封赏，让他接任新的镇国侯之位。

朝廷内外都以为谢云景这一战之后，将是前途坦荡，不可限量。

谁成想，平阳公主出嫁当日，谢云景传出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皇家到底是容不下谢云景的命了。

02.

谢云景在最里面的卧室躺着。

为了迎合办喜事的场景，屋子里也挂上了红布。

甚至谢云景身上都换了红色的里衣。

只是这人看起来面目发青，好似命不久矣。

他有些颓废地坐在床上，定定地看了我好久，叹了口气:

你不该趟镇国侯府这趟浑水，有可能今日你来，明日你便要去给我陪葬。

你若是还有力气，就多吃些饭，你要是多活些时日，肯定有人心里不舒服。

没有说多余的话。

我连盖头都没有夫君挑，就当上了侯夫人。

他没再说话，只是歪在一旁还要看兵书，当真是个极其用功的人。

我们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祖母婆母都不是个喜欢拿捏人的主儿。

身边的丫鬟都被交代过，不允许打扰我，以后我就是当家主母，皆要听我发落。

只是我仔细打理的时候发现，镇国侯府已经打发了很多的人。

这看起来确实是衰败的模样。

我第二日便接受了镇国侯府的账目，说来多亏了我的小娘。

她是个商户之女，最厉害的就是经商管账。

她总跟我说，若是有得选，她绝不会给我爹做妾室。

可是她一个商户之家出身，还是个女子，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喜好。

小时候外祖父还是纵着她的，让她自己做些小买卖。

她有着惊人的天赋，将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做到了江南数一数二的牌子。

可即便如此，我娘也没有守住自己。

我外祖父看中了我娘的招牌，直接将铺子的权限要了回去，说给她折成了银钱。

士、农、工、商。

商户作为最末流，我外祖父一直想要改变这个命运。

正好我娘的胭脂铺子起来了，有了名气，就有人给我外祖父抛出了橄榄枝。

给我大舅父捐个官当当，让我娘带着嫁妆过来当妾室。

我娘不同意，可是架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后嫁给了还没有当丞相的我爹。

她的钱供给府里开销用度，打点官员，最后我爹才能做到这个位置。

后来我娘有了我和弟弟，她的嫁妆也不剩从前。

我爹开始以嫡庶来教养我们，他甚至想要让我去学一些媚人之术好让他结交权贵。

那是我看到我娘与他争吵最激烈的一次，我爹直接失手打了她:

你只是一个妾室，我随便说一句，都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本就是沈顾兰的亲爹，我给他定亲再合理不过，轮不到你一个妾室做主。

我娘第一次违逆了我爹的话，她死死地将我护在身后。

她说: 老爷执意如此，那么就别怪我断了丞相府的开支用度。

有些钱，若是我死，谁也捞不到。

这些年您在我这花的钱，走的关系，每次的银子用度，还有您暗中养的那些人我可都记着呢?

若是非要逼迫顾兰去做妾，那么我也不介意跟老爷鱼死网破了。

您是知道我的能耐的，若是我死了，那么那些账册可就藏不住了。

那天之后，我娘好似一下子从后院中站了起来。

我爹被她说得面上的横肉不断跳动，最后拂袖而去。

当天晚上，我便听到大夫人那边传来消息: 我的婚事以后由我娘决定。

思及此，我捏着账册的手又紧了几分。

娘，你放心，丞相府欠你的，定要血债血偿。

03.

侯府的账目远比我想象中复杂，而其中有一项更是高得离谱。

上面标注的要给谢云景远方的穷亲戚们吃喝用度，说是为了行善。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对，他们的吃穿用度远超侯府，他的穷亲戚有那么多?

我准备拿着账目去问婆母，却不巧听说平阳公主要见我。

我心里冷笑，公主来得可真是时候。

谢云景刚娶亲，她就来了。

听闻当初她成亲之前曾经让谢云景带她私奔，结果谢云景连门都没给她开。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你就是他新娶的夫人?也不怎么样嘛。

若不是他中毒未愈，整个京都哪能轮得到你嫁给他?当初本公主他都看不上呢。

上位者就是有资格藐视众生，如今她已经成亲了，却还是不肯放过谢云景。

即便是谢云景快死了。

我谨小慎微: 公主说笑了，如今夫君重病，能伺候夫君是我的福气。

平阳笑了笑: 沈顾兰，若是你肯让他当我的入幕之宾，我定会让他活着。

若是你不识好歹，那么便是连我也保不住他了……

我看着嚣张又得意的平阳，心里突然有些恨。

都说女子在这个朝代生存简单，可为何平阳却可以恣意妄为，枉顾别人的性命。

我突然痛哭出声，抱着她惊喜不已:

公主您说的是真的?若是夫君成了您的入幕之宾，他便能活下来了?

我的声音不小，甚至嚎啕大哭，这一下子平阳慌了。

她当然慌了，她当初喜欢谢云景的事全京都皆知。

今日她来侯府，上京都外面的人都传遍了，都打算来看热闹，我自然知道这些。

平阳也知道，但是她嚣张跋扈惯了，往日都不在乎，没成想便吃了个跟头。

随着我不顾颜面的哭喊，门外面站着的人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开始猜测了:

平阳公主这话说的，莫不是当初因着谢侯爷不肯娶她，才给人下药的。

可不是，我记得谢侯爷就是平阳公主成亲后不久病的……

这人家刚娶妻，准备冲冲喜，平阳公主便来施压，怎么看都像是有阴谋。

外面人议论纷纷，平阳还真是难办，毕竟法不责众。

京都的百姓哪里是真的百姓，多数还是跟各个大人家沾亲带故的。

即便她贵为公主，也不能随意关押。

她看着我，眼里带着恨意: 沈顾兰，你是故意给本公主难堪吗?

臣妇不敢。我低眉顺眼。

她气急了，只能朝着我低吼:

你找死，我告诉你，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等她走后，我擦了擦眼角因为掐大腿挤出来的眼泪，才走回卧室。

我就看到谢云景坐在床上，没有看书，他用眼神示意我说话。

我耸耸肩，这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他先败下阵来，你挑衅她，她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挑衅她，她也不会放过我。

说完又摇了摇头: 不对，是不会放过我们。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倒是跟京中的其他女子不一样。

04.

我当然同那些只会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的女子不一样了，我可是我小娘教出来的好女娘。

不服他的说辞，我去堵他的嘴，却看得他一愣。

他笑问: 你小娘?

对啊，小娘跟我说，女子不应该拘泥于后宅的一方天地，要去看更大更远的地方。

我跟他说得兴致勃勃，突然便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哽咽了，眼眶已经发红了。

谢云景似乎慌了，他直起身子问我: 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云景，我嫁给了你，便没有娘了。我突然出声。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同他讲这些，可我就是想告诉他。

其实我也是有委屈的，并不是嫁给了曾经人人爱慕的谢云景我就该感恩戴德。

我越哭越凶，慌乱间，我竟然看到谢云景站了起来，将我搂在了怀里安抚我。

我们都失了分寸，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云景也慌了。

你的腿，你的毒……我没说下去，我担心隔墙有耳。

谢云景也意识到了，直接抱着我坐下，这样便看不出他曾有站起来的痕迹了。

我若是将死之人，侯府反而更安全。

他倒是没有隐瞒我，直接说道。

我眼珠子转了一下，指了指天: 因为他吗?

他点头: 你倒是机灵。

我搂着他的腰没有松手，我觉得他的怀里好暖，跟我娘一样。

他竟然还像我娘一样拍了拍我:

你放心，你既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夫人，丞相那边的事，总会有个结果的，你且等一等。

等到什么时候呢?我歪着头，谢云景想来是有打算的。

谢云景摸了摸我的头: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

他是谁，我不知道，谢云景没说，但是我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眼下我知道了谢云景没事，那就是我们共同的秘密，可真是太好了。

我曾一直担心谢云景死得太快，我在侯府还没待稳，他便没了。

那我就不能报复我爹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

谢云景好似来了兴致:

全京都的人都不愿意嫁给我，说我晦气，为何偏偏你肯嫁呢?

我爹说，若是我不嫁，便要杀了我的小娘，还有我一岁的弟弟。

可你刚刚明明说你小娘……

是啊，我原以为只要我嫁，他便会放过小娘和弟弟。

他让我盯着你是否真的中毒，给他传递消息，可是出嫁前一夜，他便毒死了我娘和我弟弟。

他以为他做得很好，但不知道我全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