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人兄弟

让他蒸米饭，他故意不放水。

让他把刚到的水果放冰箱，他连快递盒一起塞进去。

让他擦桌子，他拿出抹地的拖布……

事后，他还洋洋自得地夸赞公公:

爸，你这一套逃避家务的法子真好难怪能拿捏我妈一辈子。

我戳了戳正一起听墙角的婆婆。

这你也能忍?

我打算搞他们了，你呢?

婆婆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你搞，我也搞

１

下班回家刚走到小区楼下，几位邻居阿姨就热情地围了上来。

小林啊，你真是好福气，你老公又早早买了菜回家，说要给你做顿丰盛的晚餐呢

李阿姨笑着说道，眼睛里满是羡慕。

是啊，每次看到你老公能帮你干家务事，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王阿姨也附和道: 现在这样的好男人去哪里找啊。

我微笑着向邻居们示意，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们只看到了我老公表面上的勤劳，为我着想。

却不知道，他干的每样事情都像是专程来给我添乱的……

让我有苦难言。

我刚打开家门时，老公很热情地迎接了上来。

老婆，上班辛苦了，我给你做了晚饭。

可我却闻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焦糊味。

我去厨房一看。

电饭煲里的米干巴巴地粘在锅底，没有一滴水。

而且锅里的菜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黑乎乎地结成一团。

油污溅得厨房到处都是。

我站在厨房中央，感觉一阵眩晕。

……陈军，这饭能吃?

怎么了老婆，这个我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做的呀，锅里的是红烧大杂烩

看着那团黑糊糊的菜，我实在无法想象出来他到底放了多少酱油。

胃部因饥饿而抽痛，我不想再和他掰扯。

我想起了今天应该送达的草莓。

陈军早上还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把草莓放进冰箱了。

此刻，我迫切地想先吃点草莓缓解一下。

可我拉开冰箱的保鲜层。

空空如也。

我的心微微一沉。

总不会……在冷冻层吧?

我拉开下面的冷冻层抽屉。

那个装着草莓的快递盒，果然躺在里面。

连带着外面的泡沫保温箱和层层缠绕的塑料袋，完好无损。

他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将整个包裹塞进了冰箱的速冻层

里面的草莓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

根本就无法下口。

我深吸一口气。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上次吃完饭，餐桌上留下了几处油渍，我让他擦一下。

结果，他竟然直接拿了擦地的拖布，去擦拭我们吃饭的桌子。

当我质问他时，他还振振有词: 都是布，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次，我让他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

他倒是晾了。

只不过，他真的只晾晒了衣服——那些上衣。

至于裤子、袜子、内衣之类的，则依旧湿漉漉地堆在洗衣篮里。

我问他为什么不一起晾了。

他一脸无辜地回答: 你不是只让我晒『衣服』吗?

想到这儿，我感觉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来，直冲大脑。

忍无可忍

陈军，你连水果都不会处理吗?

什么处理?不就是放冰箱吗?

草莓要放在保鲜层，不是冷冻层

而且你连快递盒都没有拆

这有什么区别吗?冰箱不就是让东西不坏吗?

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煮饭居然还不放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每次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的理智之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控制不住将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抓起那盒冻硬的草莓，重重地砸在地上。

2

老小区隔音不好，邻居李阿姨听见了，就赶紧过来敲门。

小林啊，怎么了?

门外传来李阿姨关切的声音。

我擦干眼泪，深呼吸几次，打开了门。

没事，李阿姨，我们就是在讨论晚饭的事。

老公也走了出来，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是我不好……我煮饭忘记加水了，活该被老婆骂……

李阿姨看了看我被气到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受气的老公。

笑了笑。

男人嘛，就这样，有心就不错了。我家老头子从来都不肯动手做个饭，你这样算是很好的福气了，得慢慢教。

我看着李阿姨和蔼的笑容，突然感到无力。

这就是所谓的好福气吗?

一个连最基本生活技能都没有的成年人，需要我像教孩子一样一点点教他?

而我的老公则一脸无辜地看向我。

老婆，你不要生气了，要不，咱们去我爸妈家吃饭吧?正好我爸给我发消息说已经做好了。

李阿姨听到了也说: 小林，你真的是好福气，公婆还给你们做饭，夫妻生活总是有拌嘴的时候的，赶紧收拾收拾回家里吃饭吧。

我虽不悦，但是想着公公婆婆已经做好饭等着了，便转身回房间去换了套衣服。

3

我刚进公婆家门，就摔了一跤。

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公公慌慌张张从里屋冲出来，手里的拖把还在滴水，一甩一甩地往我脸上洒。

小林啊，你没事吧?我刚刚拖的地……

爸，您这拖的什么地啊?

老公赶紧把我扶起来，却只是嘴上抱怨，手上连纸巾都没递一张。

我低头看看自己，裤子已经湿透一大片，狼狈不堪。

婆婆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这情景立刻叹了口气。

老头子，叫你别拖地你非要拖，这不添乱吗?

我这不看你烧菜嘛，公公挠着头，想着帮你分担家务。

婆婆想要拿过拖把，可此时厨房里的菜又传出烧焦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糊味。

哎呀，菜糊了

婆婆惊呼一声，顾不上地上的水渍，急匆匆冲回厨房。

老公就站在我身边，眼睛瞪得溜圆，像个二愣子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只能忍着痛和婆婆说: 我来拖地吧。

虽然膝盖隐隐作痛，但我知道如果不赶紧把地拖干，等下又会有人摔倒。

我拖完地，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正想坐下歇口气。

咣当

一声巨响，我猛地转过头。

公公手里的垃圾桶掉在地上，垃圾撒了一地，比刚才更惨烈。

公公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

人老了，这手啊，就是抖，不中用了……

碎纸屑、果皮和各种厨余垃圾散落一地，我刚拖干净的地板瞬间变得比之前更糟。

老公立马冲过去扶公公:

爸，您年纪大了，别干这些了，坐那歇着就行。

我只能默默拿起扫把，又一次开始清理地面。

……

到了吃饭时间，我们围坐在桌前。

公公指着鱼，眼睛亮晶晶的: 老太婆，这鱼给我弄弄。

婆婆专注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挑着鱼刺，手指灵活地在鱼肉中穿梭，然后把干净的鱼肉送到公公嘴边。

眼睛不好使啊，这把年纪了，连个鱼刺都看不清楚，上次卡喉咙都去了医院。

还是我们家老太太照顾我细心。

公公张嘴接过婆婆递来的无刺鱼肉。

而此时我老公盛汤，手一歪，大半碗热汤尽数泼洒在崭新的桌布上，油腻的汤汁迅速蔓延开来。

我公公马上就说:

儿子，你不会盛汤干嘛不让你老婆帮你盛呢?

话里话外，是指使我帮老公盛汤。

但婆婆一听就马上说:

行了我来收拾你们两父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我看着婆婆在厨房和餐厅间来回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难道男人结了婚，就会从一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退化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吗?

难道婆婆现在这种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操劳，就是我无法逃避的未来吗?

4

吃完饭，公公以明天是周末的理由把我和老公留在家里睡觉。

晚上，我和婆婆挤在客房睡觉，老公和公公在主卧睡觉。

这种安排让我感到荒谬，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争辩了。

夜深了，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晚饭时我几乎没吃什么，现在饿得难受。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不想吵醒婆婆，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经过客厅时，公公和老公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们的谈话声。

我本想直接走过去，但一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爸，还是您高明

老公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得意与炫耀。

您教的这套逃避家务的法子，可真是屡试不爽

装傻充愣，偶尔主动做点事情，再故意搞砸，弄得一团糟。这样一来，她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再让我沾手了

我靠在墙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

公公笑得猖狂，声音里满是得意。

几十年的经验之谈，我能拿捏你妈一辈子不就这么来的?只是你这老婆太倔了，不像你妈，那么软骨头。

还是得多调教啊。

磨久了，她总会学乖的。

听到这话，我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难怪自从我和老公结婚后，他似乎就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我强忍着当场踹开那扇门，撕碎那对恶心父子嘴脸的冲动，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回去。

一转身，却赫然对上了婆婆的视线。

从她震惊的表情看来，显然她也听见了这番对话。

你也听到了?我低声问道。

婆婆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几十年的隐忍和委屈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崩塌了。

这样的日子，你还要继续忍下去吗?

不，我忍了几十年不想再忍让了而且……我也不会让你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