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润发杀鱼

我夜里在夜市摆摊烤鱼，白日里就在大润发杀鱼还债。

好在男友一直在我身边，许诺我们一起还债，还完就结婚。

我日日杀鱼，难免沾上些鱼腥味。

寒冬腊月，他让我洗澡。

可笑，哪个杀鱼的身上没味道啊

算了，为了还债，我认了

我累得直不起身子。

想着再忍忍，我们一起努力还完债就没事了。

可后来，他笑着和他妈妈说他玩够了，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时候。

我数着手里坑来的一个又一个五万，麻溜跑路了。

半年后再重逢。

他居然想仗着认识靠一束花换走我二百一十九一斤的东星斑。

……

1

苏黎华小姐，这是周京墨先生送给你的 999 朵玫瑰，请签收。

我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到一边去，别妨碍我杀鱼。

今天超市搞活动，连带着我这个鱼摊也打折。

生意分外的好。

连杀十几条鱼后，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跑腿小哥。

你拿回去还给他，我用不着。

不行啊姐，送不到我会被投诉的。

我想了想，怕周京墨为难别人，便收下了。

姐，还礼呢。

什么还礼?

周先生说了，让我切记要带着还礼回去，他说你肯定会准备的。

我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我爷爷与周京墨他爷爷是战友，在战场上有救命之恩。

所以高中毕业我们俩便订了婚，感情也算是融洽。

你来我往。

周京墨有个毛病，好面子，喜欢高调示爱。

但我向来不爱欠着别人，他送我什么，我都会回一份。

破产之后，我毅然决然地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但面前的小哥一脸势在必得。

我环顾一圈。

拿垃圾袋装了一点刚刮下来的鱼鳞递了过去。

听说晒干之后磨粉可以入药，你让他拿回去试试。

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休息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黎华，小爷送你的花呢，是不是很好看?

我端着饭盒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上午买鱼送花，销量倍增。

你怎么就吃这个，这狗都不吃，你这最贵的鱼是哪一种?

我下意识地指了指缸里的东星斑。

那你给我装一条最大的。

我两眼放光，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一共 1533，给您抹个零，1500，微信还是支付宝?

周京墨提着鱼，靠着墙边。

见他丝毫没有付钱的打算，我又开口催促了一遍。

苏黎华，我们什么关系，提钱多见外，还有，早上那个什么鳞片根本不能入药，你别被人骗了，这个正好，这个就当你送我的。

我大叫一声。

只觉得他疯了，他居然要靠一束破花来换我二百一十九一斤的东星斑。

我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抢了回来。

满脸心疼。

死鱼得半价了。

男友夏时泽此时也下班过来看我。

我满心委屈地奔入他的怀抱，指着周京墨说他买鱼不给钱。

周先生，我们都是小本买卖，还请您把钱付了，别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的事情哪轮到你来说。

我是小黎的男朋友，这是我们家的摊子，当然轮得到我。

苏黎华，半年不见，你找个狗男人来骗我有意思吗?要不是爷爷，你以为我真想和你结婚啊?

我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张请帖递给他看。

那是我和夏时泽的结婚请帖。

……

2

一年前关税战大肆爆发，我们家靠着出口冻海鲜发家。

大批货物积压，资金链运转不周，工厂发不出工资。

成批的工人罢工，聚集在工厂门口围堵。

我爸妈连夜拿走了家里的首饰现金，带着弟弟跑了。

家里的老管家说……

小姐，你也快走吧，你一个女孩子，哎，这个世道……

我没出声，只是拜托他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我卖掉了所有东西，还清了一部分的债。

剩下的名单都记在白皮本中。

为了赚钱，我继承了家里的大润发杀鱼摊，开始杀鱼还债。

哟，苏小黎，真新鲜啊，你还会杀鱼，这还是我们家大小姐吗?

看见来人时我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男友。

我与他自幼定有婚约，可向来都是门当户对。

抬起头来，笑一个，多可爱啊。

他全然不顾及鱼摊边的脏乱，摸了摸我的头。

一下午的时间，我一边杀鱼，一边陪着周京墨聊天。

终于在他第五次劝我和他回家，并且要帮我还债时。

我答应了。

我扑到他怀里，多日的委屈终于在此刻激发出来。

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让我别干杀鱼妹了，去公司给他当秘书。

我拒绝了，笑着说赚钱不丢人。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到了周家。

刘婶，以后家里每日就从阿黎那订一批鱼。

我听着这话，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他。

他轻笑一声，捏了捏我的脸。

自己家的生意肯定要给自家人做。

时间久了。

我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后来的自如。

那天回家，从小与我和周京墨一块长大的朋友来了家里。

我穿着刚杀完鱼的背带裤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什么味道啊，好臭啊，你离我们远点。

我有些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周京墨。

此刻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皱起了眉头。

起身将我拉到了一边。

阿黎，你在家还是注意点，味道确实有点大，我和他们谈生意呢，你就别过来了。

我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花洒里的水顺着头往下淋，我想解释。

今天或许是生意太好了，杀的鱼多了些，味道就大了。

可往日明明也是如此。

夜里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问着，能不能先还一部分钱，家里实在撑不住了。

我看着白皮本中那几十条困难家庭的标注。

想着和周京墨提一提，先借我一点。

京墨，我有事和你说。

你洗干净了吗?这房间怎么还是有股味?算了，我去书房睡吧。对了，你有什么事?

我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陌生。

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摇了摇头。

……

3

用仅剩的钱给了那些困难家庭后。

我手里的钱只够车子加油。

所以我便提前让保姆给我装好饭，我带走。

时间久了，家里多了些闲言碎语。

那日周京墨的大姑来了。

我端着切好的果盘送了过去。

嘴角的笑在接触到他大姑眼神的那一瞬间扬不起来了。

这果盘这么稀疏，怕不是某些人在背后偷吃了再送过来，拿走拿走，我可不像某些人。

京墨啊，大姑当初就跟你说了，有些女人啊，她就不能养在家里，你看看，整天干点小偷小摸的事。

我有些难堪地端着果盘，求助地看向了周京墨。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没有，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来来，大家都来说说看，我说得有没有错。

保姆们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沉默着。

哟，什么意思啊，你们今早在我面前指桑骂槐的，现在反而不敢开口了。

没事，都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见周京墨开口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抱怨。

可不就是嘛，大早上跟我要带中午的饭，我哪有时间给她做啊，我每天都是定量的活，不就一顿午饭，能花几个钱，这也要贪便宜。

还有还有，什么都要从家里拿，前些天家里的纸巾什么的都不够了，也没几个钱，就是拿了也得和我们说啊……

……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说自己早上并没有要让别人多做一顿饭，只是想将剩下的早餐打包带走。

纸巾我也没有多拿，只是拿了几包小包纸。

可对上周京墨失望的眼神，我又羞愧地抬不起头。

夜里回了房间。

阿黎，你缺什么可以跟我说，没必要为难他们。你说你，曾经也是个大小姐，怎么喜欢干些这样的勾当。

什么叫这样的勾当?周京墨你什么意思?是你求着我来周家的，现在倒是不欢迎我了，那我走啊。

我倔强地看着他，只觉得心中裹满了失望。

或许是他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重了。

又过来搂住我低声安慰。

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

我眼眶中的泪水溢了出来。

阿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不用这样。

我的钱都去还债了，你能先借一点给我吗……

哭了一阵也想明白了。

现在最重要的或许还是还债。

好，我明日就让人拿给你，你先用着，不够再和我说。

不过现在公司有个大项目，运作需要大量资金，我也给不了你很多，不过你放心，等这个项目做完，你那债肯定能还完大半。

听着，我翻身抱住了他。

全然不觉得感动。

反而是搞钱占据了大脑。

男人没了一个还能有，债还不完可是大事。

……

4

第二日一早。

饭桌上放了张银行卡。

钱虽然只有五万，但也确实只有五万。

天气越发凉了，我的心也越发凉了。

以前我随手送给他的一条领带都不止这些。

我又挑着困难家庭优先还了一些，还留了一千买了厚外套。

在大润发杀鱼，衣服容易浸湿。

味道就更重了。

周京墨每次回家就要让我洗上三遍澡，才准我回房间。

在周家，我最常听见的一句话竟成了……

你去洗个澡，臭死了。

寒冬腊月，他让我洗澡。

可笑，哪个杀鱼的身上没味道啊

算了，为了还债，我认了

都是为了钱。

……

那天周京墨打了一通电话回来。

让我准备准备，晚上去老宅陪爷爷吃饭。

我爷爷与周爷爷是好战友。

我与周京墨的婚约也是他们俩定下的。

我有些开心，杀鱼时不小心让鱼飞到了新买的衣服上。

但好在抢救得还算及时。

我提前关了摊子，在停车场等他。

你什么味道啊，不是说了让你收拾好吗，你以为周家是什么，这么臭怎么进去啊。

不是，我换了……

我又想到了飞出去的那条鱼。

觉得或许是没擦干净。

要不你带我去买一件吧，很快的。

苏黎华，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心思啊，你要不要脸啊，一件衣服你都要花我的钱。

我愣住了，气愤和难堪涌上了心头。

随即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苏黎华，你又要闹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你爱去不去。

车子在我面前飞驰而过。

我无助地抱紧双腿蹲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要打车去老宅就肉疼得要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面前又停下了一辆车。

阿黎，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说你何必呢，服个软会怎么样，你先上车。

我擦了擦风干的眼泪，腿蹲得有些麻了。

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

周京墨，我从来没有想要你的钱，你放心，欠你的钱我都会还给你。

阿黎，对不起嘛，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见我不为所动。

他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

公司项目出现了大问题，我被爷爷骂了一顿，资金运作不过来，这才去老宅也是为了这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心情不好，对不起嘛，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没事吧……

听到这我也愣住了，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出了问题我的钱怎么办。

若是阿黎大人能饶我一命，那我肯定会没事。

我由衷地笑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让我快上车，外边冷。

我指了指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腿麻了。

他笑了一下，过来径直把我抱了起来。

放进座椅时，气氛有些暧昧……

周爷爷见到我来，指着周京墨说他可算是干了件人事。

饭后，周爷爷拉着我在书房下象棋。

问我周京墨待我如何。

我想起了刚刚停车场那一吻。

脸瞬间有种烧得慌，红透了。

或许是看出来我没心思待着这。

周爷爷笑着让我赶紧走。

周爷爷，那京墨那公司那事您就别和他计较了。

那臭小子真是有福气，你放心吧，他那公司一点事没有。

听到这话，我这才满心欣喜地往楼梯下走。

你当真要娶那苏黎华，可别怪妈丑话说在前头，这门亲事就算是你爷爷定下的，我也不同意。你爷爷也是被这个狐媚子迷昏了头脑，还想拿我们周家的钱去补他们家的窟窿，还是你聪明，接下来这档子事。

想什么呢妈，就她，一身子鱼腥味，也就爷爷受得了，玩玩罢了，玩够了，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不过就是个杀鱼妹，还不是得求着我给她还债，像他这样的女人，随便哄两句就没事了，你放宽心吧。

你自己心里有数妈自然就放心了……

……

5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上楼梯躲在墙后的。

走廊的镜子里。

我看着满眼泪痕的自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