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不清的说说

她总是处处讨好她娘家人，却只敢在家凶我跟我爸。

我心疼她受了气替她出头，她却对我又打又骂，顺带还要贬低我跟我爸。

后来，我们都习惯了没她的日子，她却舔着脸要回来照顾我们。

只是，已经没有人再需要她了。

1

表弟过生日，小姨在饭店订了一桌饭庆贺。

怕人家说我们占人家便宜，我妈就没叫我爸，只带着我去了。

当然，我爸并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

可我妈说，要是我跟我爸都不去，怕小姨会多心，以为我们是对她有意见。

我们到得最早，等了半个钟头，别的亲戚还一个没到。

我忍不住抱怨: 就咱们来这么早

我妈训斥: 人家都忙，咱们早来一会儿，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反正咱们的时间也不值钱。

就算用不着帮忙，至少也能体现出咱们的诚意来呀。再说了，上一次吃火锅，不就是我出去买的肥牛片?

看她一脸自豪，我心里越发堵得慌。

半个月前聚会吃火锅，负责请客的小姨说饭店的肥牛贵，不如从外面买划算。

整桌子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动。

是我妈自告奋勇出去买了三盒肥牛回来的。

为了充面子，她特地拣了最贵的买。

担心外面温度高，肥牛片会解冻变形，她硬是抱在背包里一路抱回来。

一包间的人都觉得她很可笑。

那顿火锅，我妈花了 158 块钱，却依旧没能换来她想要的恭维与敬重。

我说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明明自己在家吃火锅，为了省钱，她都是买来牛羊肉冷冻后自己切片的。那么多人在外面聚餐，她却偏偏拣最贵的买。

我妈却说，哪怕是在家勒紧裤腰带，出门也一定不能叫人小瞧了。

今天出门前，我就一再提醒我妈，要学会装傻充愣，别一有啥事就往前冲。

她不耐烦地答应了，还说我心眼儿多。

没想到，人都到齐后，屁股还没坐稳，小姨家的表弟就闹腾着要喝杏仁露。

可明明我妈这次特地买了他最爱喝的纯果汁。

大家谈笑风生，好像没人听见表弟的话。

眼瞅着我妈又坐不住了，我赶紧扯扯她的衣襟，暗示她坐着别动，只当没听见。

我妈却拨开我的手，摸摸表弟的头，一脸温柔道: 贝贝，你等着，大姨这就帮你去买杏仁露

表弟不耐烦地甩开我妈的手: 多买点，我要喝好多好多

我妈耐心地笑道: 知道啦知道啦，你等大姨一下啊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好一阵，小姨才吃惊地道: 哎?大姐呢?

二姨撇撇嘴: 谁知道呢，别管她了咱先吃吧，可别让贝贝这个小寿星等急了。

小姨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太好吧?大姐来得那么早，结果却没吃好。

二姨笑了一下: 也好。要是不等她回来就开饭，那她岂不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我听得难受，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们总是喜欢这样一唱一和地挖苦我们。有时候，我都怀疑她们是不是跟我妈有什么仇。

去年月十五，大家一起聚餐时，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没吃过螃蟹，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对着面前的螃蟹手足无措。

旁边的服务员好意指点我们。

二姨却嫌我们没见过世面，丢了她的人，一把就从我妈手里夺过盘子，嫌弃道: 吃都不会

小姨笑着在旁边打圆场: 理解一下嘛，她们没吃过嘛。

就像现在，明明听起来是在替我们说话，可这话听了，偏偏就是会让人不舒服。

难道，真的是像我妈说的那样，是我想多了?

2

见我往外走，二姨皱着眉问: 琼琼，都要开饭了，你又去哪呀?可别让大家就等你们母女俩个。大家的时间可都宝贵着呢。

我心里的火腾腾往上窜。

贝贝的声音那么大，我就不信他们真的都没听见。

我大声道: 我妈去帮贝贝买杏仁露了，我去看看她回来没有

二姨白了我一眼: 你吵吵什么?我们又不是聋子都要上初中的人了，还一点事都不懂

原来你们都听得见呀?

我倔强地盯着她。

二姨讪讪地道: 行了行了，几罐露露你妈就搬不动了?说得你妈跟个娇小姐似的。

正巧这个时候，我妈回来了。

她吃力地搬着一箱杏仁露。

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几缕刘海粘在额头上，脸颊上还有两道污迹，应该是用脏手抹汗时蹭上的灰。看起来很是狼狈。

饭店附近没有超市小卖铺，她一定是走了很远的路才买到的。

我心里一酸，赶紧从她手里接过箱子。

妈，你买两罐就行了，干嘛买这么多?

我妈笑笑: 反正买一趟，万一别人也想喝呢?

小姨慢悠悠地开了口: 大姐，贝贝说句玩笑话，你咋还当真了呀?

我妈还没说话，二姨就道: 路远的话，可以打个车啊?干嘛搞得这么狼狈?知道的是你自己想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呢。

说着，还有意无意的剜了我一眼。

我妈笑呵呵地解释: 花那个冤枉钱干嘛?起步价都用不了。

表弟忽然指着我妈哈哈大笑: 你们看大姨像不像唱戏的大花脸?

大家都捧场地笑起来。

我一脚把箱子踹到墙角。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孩子，犟得跟头驴似的，跟她爸一个德性唉，真是没办法。

我咬咬唇，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我为她抱不平，她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低我?

我有些恨自己还是太心软。

毕竟，我妈通过贬低我跟我爸来提高存在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为什么还要为此感到难过呢?

这破饭，不吃也罢

我刚要往外走，就听表弟忽然开口道: 大姨，你知道你家为什么过得不好吗?

我妈的笑瞬间就僵在脸上。

打人不打脸。

最让我妈耿耿于怀的就是我家过得没有她两个妹妹好。

被一个小孩当众这样羞辱，我就不信她还能忍得住。

然而，我妈只是呆愣了片刻，就和蔼地问: 为什么呀?

仿佛表弟只是在问她做的饭为什么不好吃。

表弟瞥了我一眼: 这还不简单?就因为你们没给她取个好名字啊。江琼江琼，意思就是将来要穷的意思呀。

他跟我说话一向都是这样，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是喂喂喂地喊。

跟别人提到我时，也是一口一个她。

我抹了把泪，忍无可忍地道: 你他妈懂个屁琼是美玉的意思

我妈一愣，抬手就给了我一记耳光: 江琼，你发什么癫没规矩的东西我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无比失望，隔着一层泪幕瞪了她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我知道，表弟这么说，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

但她不敢冲表弟发火，就只能拿我当出气筒

从头到尾都拿我当隐形人的姥姥终于出声了: 爱华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她追回来呀

我妈大度地笑道: 别管她就不能惯她这臭毛病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

3

我饿着肚子回了家，越想越委屈。

姥姥只有三个女儿。

三姐妹中，混得最好的是小姨。小姨开了个超市，据说很赚钱。

二姨两口子虽然收入一般，但因为在体制内，便自觉高人一等，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身为老大又混得不好的我妈，处境就显得特别尴尬。

明明她娘家人一有啥事，都是她鞍前马后地张罗跑腿。

每次回姥姥家，她也是大包小包拎一堆。

但偏偏就是她最没有话语权。

姥姥能教训她，二姨小姨也敢指使她、编排她。

现在可倒好，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敢当众笑话她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既然人家瞧不起我们，那我们少跟他们来往不就好了?

我妈却把一切都归咎于我爸，抱怨都是因为我爸混得不好，才让她在娘家没地位。

自古以来不都是夫贵妻荣吗?我不指望他指望谁?

她还说，女人这一辈子，前二十年拼父母，中间二十年拼老公，后面几十年就要拼儿女了。

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全部押在别人身上呢?

我爸也劝她，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用总跟人家比。

我妈却两眼一瞪: 你说得轻松经常打交道，怎么可能不比?

我爸说，既然见面不愉快，那以后除了过年过节走动一下，平时就尽量少打交道好了。

我妈却暴跳如雷。

她说我爸不思进取混吃等死，不愿意为了我们母女俩去拼也就算了，还反过来离间她跟家人的感情。

说到最后，指责往往就会升级成谩骂攻击。

她骂我爸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活得没皮没脸。

可明明我爸每天早出晚归，除了正式工作，还要利用业余时间搞副业挣外快。

我不知道，这样的他，难道还不够拼吗?

还是说，一个人只要没挣到大钱，没混得人五人六的，就都是不够拼，都是在混吃等死?

类似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我爸也就彻底沉默了。任我妈怎么唠叨，他就主打一个装聋作哑。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爸很可怜。

有时候，又觉得我妈好像也很可怜。

可现在，我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她就是自作自受

我爸回家后，听说我还饿着肚子，叹了口气道: 你妈就那样，你何苦因为跟她置气就饿肚子呢?走，爸爸带你出去吃。

我们吃完饭到家的时候，我妈已经回来了。

听说我爸带着我下馆子去了，我妈讥笑道: 放着那么好的饭不吃，非要耍脾气有本事你就饿着呀?干嘛要缠着你爸下馆子?一天天的，就知道乱花钱

我不想理她，直接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我爸有些不高兴: 不是琼琼要出去吃的，是我看她一个人在家饿着肚子，才带她出去吃饭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当那么多人的面打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妈理直气壮地道: 谁让她骂贝贝了?我要是不教训教训她，人家还不得说我家教不好?

我爸问: 那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骂贝贝?

我贴着门板听着，眼睛不由得又是一酸。

担心我爸听了心里会不痛快，我只给他讲了我妈买杏仁露的事，后面的事情，我都一句没提。

我妈沉默片刻，猛的提高音量: 江建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是不是在怪我家人怠慢了她个小屁孩?

我爸冷冷地道: 我可没有这样说。有没有怠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就是在指责我家人

我妈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隔壁房间的门咣一声碰上了。

我爸也躲回了房间。

紧接着，客厅就传来我妈踹板凳的声音，她骂骂咧咧，说她一天到晚伺候着我们两个姓江的，我们却还这样不知好歹，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捂紧耳朵。

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