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玉碎

可聂叔叔不在，是他女儿让人给开的门。

你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就你也配嫁给我哥?

给你十两银子，赶紧滚

聂小姐说得趾高气扬，满目轻蔑。

可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屈服。

还望小姐垂怜，我只是暂时借居府上，待安顿好，便会立即离开，绝不敢肖想聂小将军。

说罢，我将当年聂叔叔给的信物递了上去。

可三个月后。

我收拾包袱离开时，聂家那个小将军却不同意了。

1

我站在聂府门外，静静地等着。

片刻之后，门开了。

看门的小厮领着身后一位模样可人的姑娘出来，她见到我的那一瞬眼底就透着嫌弃。

你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就你也配嫁给我哥?她语气里面丝毫不掩饰她觉得我就是想要来攀龙附凤的人，充满了嫌弃鄙夷。

我知道像我这样突然造访的人必定会招来嫌弃，但是我到京城除了聂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投奔。

想必姑娘就是将军小姐，小姐不知，我家中遭遇变故无奈到了京城，从前我父亲曾经救过令尊，所以我想府上能否行个方便让我暂住上几日。

等到我有了容身之地我立刻搬出去，绝不会在府上打扰。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家中遭遇变故?瞧着你这个土包子倒也是可怜，那给你十两银子，赶紧滚

她的语气轻蔑，趾高气扬地看着我，恨不得直接用鼻孔冲着我。

荷包被她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垂着头强忍着情绪，紧紧地盯着地上的荷包。

她这样的举动明显是看不起我，对我的羞辱，人不分高低贵贱，更何况我父亲曾经救过他父亲，又怎允许她这般轻贱。

没有我父亲救了她父亲的性命，她还有机会在府上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住着吗?

她轻蔑地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这十两银子够你在京城内生活几日了，我劝你最好还是拿着钱走，你想要住到我们家里勾引我哥哥，那是不可能的，

我哥哥可看不上你这样的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赶紧滚，若我没了耐心，便直接将你大棍子赶出去，到时候你想要在京城混可就没机会了。

这十两银子在京城之中杯水车薪，用不了多长时间。

为了我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只好再次拉下脸央求她。

于是我垂眸见礼: 还望小姐垂怜，我只是暂时借居府上，待安顿好，便会立即离开，绝不敢肖想聂小将军。

我将当年聂将军给我父亲的信物玉佩递给她，谁知她见到那一秒直接将信物抓着扔了，玉佩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你这么说了我就要相信你吗?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你当你是什么?你说什么我便相信什么?

你要真是在府中住下之后不知廉耻地去勾搭谁，又能管的住你啊?

聂小姐，我皱着眉看着她: 我们是第一次见，你是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也用不着这么恶意揣测我的心思吧?

你说什么呢你呸她直接生气地将我推倒在地上之后啐了一口。

像你们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脑子里只想着攀高枝，还能想着什么东西?你也别用你那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让你进府谁敢让你进府?

我深呼了一口气，起身不再理会她。

我转身走下台阶的时候，她又高兴地讽刺起来: 这才对，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在我聂府脏了门楣算你识相。

我弯腰去捡玉佩的时候，那玉佩却先被另一只手捡起。

这不是父亲的玉佩吗?怎么都碎了?

2

我抬头看了一眼聂少爷: 这个现在是我的，请你还给我。

你的?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玉佩是我父亲的，怎么会是你的?

聂少爷，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遗物，它的来历我父亲和我说过，但是如今聂府不认这个东西，那便是我父亲的东西，

我伸出手摊开掌心: 请你还给我。

他看了一眼我身后台阶上站着的聂小姐，随后看着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要和无知的人计较，舍妹一向顽劣，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他将玉佩的一半放在我的手中: 我聂家送出去的信物，她不认我认，若姑娘不计前嫌还请到府上小住几日，算是我替舍妹向姑娘赔罪。

哥聂小姐跑到我和聂少爷面前: 凭什么让她住下啊她这样的拿些银钱打发出去就是了

住嘴

聂少爷有些生气地训斥着她: 若不是我回来正好撞见，你是要将父亲的救命恩人赶出去吗?

刚才先回来的若是父亲，小心父亲让你去跪祠堂

聂少爷推开了她，拉着我的手进了府。

到了正厅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立刻松开了拉着我的手: 抱歉，一时情急才拉着姑娘的手到府中。

不妨事。

他让人给我收拾一间偏院之后跟我聊了许久。

交谈中我知道了他们兄妹的名字，他叫聂如风，他妹妹叫聂如兰。

如兰，她倒是配不上这个名字，不过她倒是有个好哥哥。

没过多久聂将军聂良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脸郁闷的聂如兰。

聂良才看见我的时候一脸感慨，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我在你家养伤的时候，你还是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娃娃，老夫记得你叫婉书是不是?

将军好记性。

叫什么将军，叫我聂叔叔，当年我和你父亲虽说是因为意外相识，但却十分合得来，瞧着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他顿了顿: 你父母亲如今如何了?

他们已经过世了。

他垂眸叹了一口气: 多少年不见，没想到宋兄已经先走一步了，好人不长命啊。

如今既然来了京城，那就在我家好好住下，我认你做义女，以后你也是我聂家的人了。

阿爹聂如兰撅着嘴: 你凭什么收她做义女啊，我这不是还在吗?

如兰，聂如风开口的时候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父亲怎么做还需要你教吗?

聂如兰乖乖闭嘴，聂良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拜了义父之后，他伸手将我扶起: 对了，婉书，那个时候我留给你父亲的玉佩呢?

聂如兰走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 女儿方才问过，那个玉佩她拿来的时候就碎成两半了，现在一半在她这里，一半在哥哥这里。

聂如兰靠近我的耳边，压低声音跟我说: 你要是不这么承认，以后你在府上都别想好过。

我沉默了片刻。

虽然聂如兰做的十分过分，但为了我以后不会被她一直为难，还是先忍了吧。

毕竟是寄人篱下，最忌讳趾高气扬。

是，来的路上遇上了些意外，不慎摔碎了，还请义父见谅。

成了一半?聂良才轻轻笑了笑: 那自是有一番天意的，没有丢便不妨事。

3

我顺利地在聂府住下，还是单独辟出来的一间院子，倒也十分清净。

聂如风拎着食盒走进来，见我在月下发呆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婉书，想什么呢?

我回神，见他笑着打开了食盒: 没想什么。

糕点的香气弥漫开，倒是勾起了我的食欲。

尝一尝，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那家糕点铺子做的。

我点头拿起糕点尝了一口，倒真是美味至极。

确实不同凡响。

明日我休沐，父亲吩咐了我明日带你上街给你置办些衣服首饰，他将糕点往我这边推了推: 明日我来找你。

我有个地方住就行了，不用如此破费的。我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若是让聂如兰知道了，不一定又要怎么为难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都是父亲的义女了，如今也算是我的义妹，怎么叫破费?这是应当的，他笑着起身离开: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接你。

聂如风走了刚一会之后，聂如兰就火急火燎地冲到了我的面前，打了我一个巴掌。

贱人还说你到府中不是为了勾引我哥哥，怎么今日才刚见第一面就哄得我哥哥大晚上跑出去到听雪楼给你买糕点?

你不是来我家勾引我哥哥，你是什么?

我是伸手触碰到被被打疼的脸上，疼痛的感觉让我弹射一般立刻收回了手。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聂少爷尽地主之谊给我送了糕点，这是他尽主人家的责任照顾客人罢了，

聂小姐如此急躁来找我的不是，放到哪里都说不通，难不成别人对我好我还要将人赶出去不成?

你还敢狡辩?

聂如风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算什么东西?土包子一个，买没进府就哄的我哥哥护着你甚至还说我，我在这个家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我笑了一下，扬起手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还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被打了之后捂着脸，一脸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张大了嘴巴意外极了。

现在受过委屈了。

我拍了拍手转身离开，她却扯着我衣服不让我离开: 你不准走你打了我还想要一走了之吗?

方才你打了我我才还手的，我忍无可忍控制不住，却也只是一巴掌换一巴掌而已，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聂小姐，我虽然是从下乡来的普通人，但我不是软柿子，更不是软面团，

方才在聂将军面前，你说玉佩是我拿来之前就已经弄坏的了我并没有揭穿你，聂少爷也没有，我也请你记住，那个玉佩到底是怎么摔坏的。

你聂如兰走到我面前，生气地威胁我: 我警告你，你若是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父亲，那我就让你在京城永无出头之日

无所谓，我没有将她的威胁看在眼里: 反正现在聂将军也已经认我为义女，到时候我在这京城之中，自然有给我安身的靠山。

她咬牙切齿，想要抬手打我却又放下: 宋婉书，你给我走着瞧。

4

自然，如今婉书已经是走一步瞧一步了。我笑得很淡，语气里透着几分警告。

她生气地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第二日，聂如风找我一起去上街的时候，她偏偏要跟着。

哥哥偏心哥哥已经很久都没有带着我出去了，现在婉书来了，哥哥更不想带我出去了。

聂如兰拉着聂如风的袖子在一旁置气，聂如风有些不耐却又无可奈何。

那你要如何?

我也要去聂如兰扬了扬下巴，更像是对在聂如风身后的我的挑衅。

去，去，你也跟着去，聂如风抽走了自己的胳膊: 真是拿你没办法。

聂如兰跟在聂如风的身后，在聂如风看不到的时候转回头看着我，高傲地扬起下巴，脸上尽是得意。

聂如风替我选了好些钗环首饰，带着我看了京城的繁茂，给我介绍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玩的。

又带着我到成衣店挑选了几件我看着比较喜欢的衣服，之后他拿起了一旁一件水蓝色穿插着天水碧的颜色的衣服，当真是好看极了。

婉书，聂如风笑了一下: 我觉得这件衣服得挺配你的，你穿上之后应该很好看，不如你现在就去试试，若是合适正好就穿着。

我依言去试，期间并没有遗漏掉聂如兰对我的仇视，那种生气起来想要吃人的感觉。

这衣服格外合身，穿上之后竟像是量身定制的一样。

聂如风看到我出来之后，那眼神像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聂如兰愣了一瞬，回神后第一反应是去看聂如风，看到他正在呆呆地看着我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不屑。

果然这件衣服很配你。聂如风很久之后才回神。

之后我们到了酒楼的时候，隔壁桌的人在饭桌上正在说着一个王爷的事情。

听说这燕王奉陛下之命去治理水患的时候遇上了难题，如今失了手，被陛下召回正在研究新的治水方略呢。

上次的法子好些人死了，陛下动了好大的气呢。

治水患?

我轻轻笑了笑，若是我的办法能治得了这水患，以后即便不用依仗聂府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京城生活了。

聂如兰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燕王殿下若是治水不顺利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空闲下来。

怎么?你还盼着早日出嫁不成?聂如风呷了一口茶: 之前父亲和我都去和燕王殿下提过此事，殿下的态度一直不明朗，

即便是他有时间，你也未必能顺利嫁给他。

我在心底嘲笑了一下，只怕是这燕王眼光不俗，看清了聂如兰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愿意娶她吧?

5

哥哥，你再去和燕王说说好不好?聂如兰拉着聂如风的手晃了晃。

聂如风有些不耐，轻轻皱了皱眉: 刚才你也听见了，是燕王殿下如今治理水患遇上了问题，如今正在解决治水良策呢，哪里有时间来想这些事情?

哥哥这是不打算管我了?聂如兰生气地撅起嘴: 也罢，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聂如风哄了许久才算哄好聂如兰。

京城的寺庙周边挨着一处桃花林，如今是快要凋零的时候，花瓣漫天飞舞。

我停下拿起帕子收集了些许还算完整的桃花。

抬头的时候，正巧撞见了聂如风正在出神地看着我。

聂如兰倒是得意地笑了一下。

入夜，有人敲了我的院门。

是聂如风，他好像是喝多了，满身的酒气。

婉书，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措不及防地打了一个酒嗝，而后像是眼前模糊了一般努力聚焦双眼看清我的模样。

容音，是你回来了吗?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的语气染上了几分委屈。

原来是将我当成了别人。

容音，应当就是他的心上人吧?

或许他对我的各种照顾都是将我当做了这个人。

如风，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喝多他一把甩开我想扶着他的手。

容音，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嫁给别人了?当初说好了我从边关回来你就嫁给我的，为什么你之后又嫁给了别人啊?

你回来了，你回来肯定是来找我了，容音，他笑了一下，随后开始想要解开我的衣裳: 我们现在就成亲，之后你就不会走了。

他的力气很大又懂得武功，我所有的挣扎都被他巧妙地化解，他双手抱住我之后紧紧地钳制住我，让我无法动弹。

容音，你为什么要躲我?他话里虽然委屈，但并不影响他的双唇已经落在了我的身上。

聂如风

我用力将头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脑袋，霎时间有些头晕目眩，也成功让他松开了手。

而后我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抽了过去。

你给我看清楚，我是宋婉书，我不是什么容音。

聂如风清醒过来之后，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歉意。

抱歉，是我喝多了。

他身形摇晃着出了院子之后，聂如兰笑着走了进来。

现在你知道我哥哥到底想念的是谁了吧?根本不是你。

6

你和容音姐姐长的是有几分相似，尤其那水蓝色的衣服穿上之后往那一站简直一模一样。

我冷笑了一下: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一张脸所以才想要将我赶出去的?

是，那又如何?她不屑地冷笑: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仗着这张和容音姐姐相似的脸勾引我哥?就你这样的身份想要入我聂府，

凭你也配?

聂如兰，

我走上前钳制住她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衣领: 聂府比我的确身份高贵，但它不是什么金銮殿更不是什么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

别以为人人都想攀附聂府的富贵，若不是从前我父亲对你的父亲有救命之恩来短暂投奔，就冲着这个地方有你，踏足这个地方一步我都觉得恶心。

收起你那副得意的模样别在我面前显摆，你要是再来挑衅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敢聂如兰不服气地睁大瞪着我。

我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哥哥是边关的战神，陛下亲封的忠义良将，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好一个身世显赫，我可真是害怕。我拎着她的衣领将她向后一推。

不信你就试试看。

聂如兰走了之后，我从墙角的狗洞悄悄溜了出去。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燕王府，通报的小厮进去过一次之后，出来拒绝了我的求见。

烦请小哥告诉王爷，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治住水患。我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小厮的手里。

片刻后，他回来之后领着我进去: 殿下同意见你了。

到了书房的时候我推门进去正好看见背对着我在书架翻找书籍的燕王。

你父亲和哥哥都来过了，本王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何必一直纠缠本王?比本王更值得嫁的人大有人在，

你回去吧，就算是你父亲和哥哥说破了天你在这里求上许久本王都不会娶你的。

民女宋婉书，拜见燕王殿下。

他转身仔细看了我一下: 宋婉书?

我抬头看见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