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真实身份

五小姐是嫡出，争强好胜，极好脸面。

最近五小姐有些奇怪。

宫宴上，小姐的死对头新作一首曲子，满堂喝彩，名动京都，她嘲讽五小姐江郎才尽。

五小姐: 如何呢?又能怎?

赏花宴上，五小姐被奉茶婢推落水，差点淹死，长公主怒斥婢子欲对她用极刑。

五小姐: 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小将军剿匪归来，怀里抱着个女子，扬言要与五小姐退婚。大公子和四公子撸起袖子要打断小将军的腿。

五小姐: 蒜鸟，蒜鸟，你们搞不赢他。

游道路过相府，拦住归家的五小姐道: 枭神夺食生机断，漏财无底难存金。

五小姐暴怒，抬脚踹向游道，三小姐四小姐将她拦腰抱住: 蒜鸟，蒜鸟……

蒜不了，他说我发不了财

1

我六岁起就陪在五小姐身边。

她什么都好，就是争强好胜，极重名声和脸面。

用小姐的话说，这叫偶像包袱。

她是整个相府的异类。

相府是清贵人家，主子们从上到下都品行高洁。

为官，清正廉洁为民请命。

为商，诚信经营替国分忧。

正应老太爷那句: 义者，利之和也。

偏偏小姐极为聪慧，学什么都快，做什么总能做得很好。

小姐出门，不说仆从环绕，也要丫鬟四人，侍卫一队的标配。

京都最时兴的头面，我家小姐一定是首位佩戴者。

哪家小姐作出诗引人称赞，第二日我家小姐的诗便传遍大街小巷，学子捧读。

哪家小姐的绣品出众，我家小姐就秉烛夜绣，绣出能招蜂引蝶的绣品。

哪家小姐琴艺高超，我家小姐便日夜苦练，直至在宴席上压下那位小姐的琴声。

只为这京都第一才女之名。

其他小姐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得罪相府。

更何况，我家小姐是凭真才实学打败人家的。

当然小姐也不是事事都会的，比如小姐舞艺奇差。

她另辟蹊径想学武，气跑了二十位武师傅。

倒是让我学会不少功夫。

小姐懊恼道: 身体都不一样了，怎么还肢体不协调

老太爷总劝小姐要淡泊名利。

小姐道: 祖父，不争不抢，只会让后来者居上。

其他公子小姐们连连点头，于是相府刮起一股攀比之风。

老太爷见孙子孙女们都在卷学习，也就不管了。

想必此情此景，老太爷也乐见其成。

2

近日，小姐有些奇怪。

从相国寺回来后，小姐总是坐在院子里发呆，时而叹息。

就连，每半月要给卫小将军去的信都不写了。

相府的公子小姐们见如此安静的小姐，很是稀奇。

纷纷跑到五小姐的院落近距离围观。

在小姐第一百十七次叹息后，大公子终于受不了了，他关切地问:

小妹，因何事愁容不展?

大公子和小姐一母同胞，都是相爷的嫡出，平日也最是宠爱小姐。

小姐摇头，仍是叹息。

二公子拿着新得的番邦玩意儿，企图引起小姐的注意。

二公子是庶出三老爷家的。

三老爷经商，总能得来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从前，小姐最期待三老爷带商队回京。

可这次她接过玩意儿，兴致缺缺地丢在一旁。

四小姐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入小姐的院子。

最端庄的三小姐提着裙摆，紧随其后。

她们跑得发髻都歪了，小姐只侧目一眼，便接着发呆。

四小姐咕噜咕噜灌了三杯茶，才急吼吼道:

五妹，不得了了，承恩侯府那位昨日谱了首曲子，在琴楼一曲惊人。

小姐听过，又是一声叹息。

听过的人都说，她与你的琴艺，有过之无不及。四小姐添油加醋道。

见小姐反应平平，又小声同三小姐嘀咕:

五妹不会是被『人淡如菊』鬼上身了吧?

众人都知相府五小姐与承恩侯府秦大小姐不对付。

只因二人曾都是京都第一才女候选人。

小姐之所以胜出，是因为撬走了承恩侯府教导棋艺的师傅。

然后日日缠着师傅下棋。

直至棋艺师傅顶着快掉到下巴的黑眼圈，输了一次又一次后，抹泪求饶道:

五小姐，在下真的没什么能教您了，求您高抬贵手，放在下归家啊

小姐常说: 榨得一滴不剩。大概便是如此。

从前，小姐若是知道秦小姐有隐隐超过她的苗头，必然斗志昂扬，连夜谱曲。

势必作出一首曲子，压对方一头。

现如今，小姐别说作曲了，她躺在摇椅上，身都懒得起。

小姐在自己的院子关了快一个月，每日除了去百松院同老太爷请安，几乎不出院子。

相府众人都知道小姐最近意志消沉。

要不是食欲未减，相爷怕是要请动太医院。

眼看近年关，宫里操办宫宴。

按照规矩，相爷需带家眷一同赴宴，小姐也终于愿意出门了。

3

我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时时跟着小姐。

宫宴每年都是那几样，除了歌舞便是歌舞。

小姐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吃糕点。

我有些讶然，轻轻拽了拽小姐的裙摆。

小姐啊，你的警惕性呢

从前，小姐不允许自己在宫宴上吃东西。

她说自己树敌太多，宫中人多眼杂，怕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令自己在宫中出丑。

我很认同小姐的话，那些画本子都是这么演的。

小姐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不顾周围打量的目光，自在地品茶尝糕。

直到承恩候府的秦大小姐上前为帝后献上一曲。

小姐把玩着茶盏，目光深沉地看着中间拨动琴弦的少女。

曲毕，满堂喝彩。

我听得摇头，明明差小姐一大截。

众人称赞秦大小姐才华横溢，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又开始带着期待打量小姐。

往常这种时候，小姐必要上去奏一曲更好的。

就连帝后也频频看向小姐。

小姐不为所动，甚至叹息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要回席的秦大小姐听得正正好。

秦小姐身体微微一顿，不轻不重地哼一声坐下。

有别家小姐想推波作浪，言语间皆是让我家小姐上去奏一曲的。

小姐充耳不闻。

帝后许是听说了小姐近日的异样，倒也不勉强。

见小姐没有动作，又开始下一个项目。

这事儿过了便过了，众人只当小姐不愿再出风头。

谁知坊间盛传，相府五小姐琴艺败给了承恩候府秦大小姐。

五小姐无颜再奏曲，自此封琴锁曲。

京都第一才女之名怕是要易主。

这些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

三小姐和四小姐气不过，来找五小姐好多次，让五小姐赶紧谱一曲，踩死秦小姐。

对于维护名声这件事，小姐总是首当其冲，这次却摇摇头:

观谣如看戏，心清自辩曲中意。

三小姐问: 你不怕卫小将军被秦小姐抢去?

小姐摆摆手: 十二年青梅竹马情，还能被抢走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来，小姐热衷于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也是因为卫小将军。

4

老太爷少年游学时，曾被卫小将军的祖父救过，相府一直感念将军府的救命之恩。

卫小将军儿时顽劣不堪，对于读书写字甚为厌恶，气走一批又一批夫子。

满京无学堂敢收，无夫子敢教。

老将军无法，求到曾为帝师的老太爷面前，希望能将卫小将军送到相府宗学读书识字。

老将军不求他有状元之才，只求他能识文断字，破除卫家都是目不识丁的莽夫的诅咒。

老太爷自然不会拒绝，四岁的卫小将军便时常住在相府。

小姐自小好颜色。

见卫小将军长得粉雕玉琢，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张口便要嫁给他。

卫小将军奶声奶气道:

你道谁都能嫁给我么?往后我必娶京都第一才女

卫小将军的想法也很简单，他爹说他目不识丁，他就娶一个识很多丁的媳妇回来。

如此他爹就不会逼他看那些让人头昏眼花的书了。

四岁的小姐自此像入了魔，事事要争魁首。

相府争完，满京争。

终于争到京都第一才女了，卫小将军随他爹出征，已有两年未归。

…………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

今日，小姐好不容易被四小姐五小姐拖着出门了。

小姐正想去各个铺子盘账目，偏偏遇上秦大小姐。

她身边带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听说是远房表妹。

我瞧着这表妹一点也不远房，简直跟秦小姐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秦小姐见面就讥笑我家小姐:

容颜，这么久了，还没作出曲来么?想来是江郎才尽了。

我家小姐: 如何呢?又能怎?

秦小姐势在必得: 这京都第一才女，只能是我的

路人驻足点头。

小姐打量着她身边的少女，并不在意她的嘲讽。

三小姐和四小姐忍不了，上前一步护在小姐身前，大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小姐拍着她们的背，平复她们的怒火: 蒜鸟，蒜鸟，我命比她好。

小姐命确实很好，生在相府，亲人和睦。

自己又极为聪慧，偷偷跟着三老爷做些生意，居然越做越大，隐隐有超过三老爷的趋势。

秦小姐气呼呼地走了。

侯府出来的小姐，自小就应该请封郡主，再不济也有个县主的名头。

但秦小姐没有，承恩候没为她请封。

这也一直是秦小姐心中的刺。

5

柳叶初生，嫩绿夹杂着鹅黄参差不匀。

春天不期而至。

每到春季，京都各名门望族就要开始举办一些宴会。

小姐说那都是变相相亲会。

不过她心中只有小将军一人，大多数宴会都不去。

可这次是长公主下的帖子，不得不去。

小姐拿着烫金的帖子，看了又看，确定是长公主亲自下的后，苦着脸摇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宽慰小姐: 小姐，长公主喜爱你，想必是许久未见，有些想念。

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驸马死后她也没有再嫁，只带一子，守在公主府过自己的小日子。

小姐愣了一下，看着帖子上长公主娟秀的字道:

长公主是个好人，良善之花怎会结出劣果?

我问小姐是何意，她没有回答，只让我在宴会那天提醒三小姐四小姐远离水边。

宴会在五日后。

三小姐、四小姐早早来我们院子等着了。

三小姐说: 这应该是长公主专门为她儿子举办的相看会。

四小姐说: 听说也邀请了几位皇子。

三小姐捏着绣帕，掩住微张的嘴:

啊?那请我们去做什么，祖父很早就定了家规，容家女不入皇家门。

四小姐摇摇头，问小姐: 五妹，你知道吗?

小姐清点着为长公主准备的礼物，随口答道:

两位姐姐别多想，今日谨言慎行，万不可与人交恶，切忌靠近水。

下轿前还叮嘱了一番。

我总觉得小姐知道些什么。

自她从相国寺回来，像看破红尘，万事不争，喜怒哀乐都淡了不少。

哦，除了她经营的几家铺子，大把大把盈利的时候。

那时候，小姐最鲜活，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白狐。

高贵又美丽。

好看的人，哪怕贪财都让人赏心悦目。

宴会上长公主带着各家小姐往院子去赏花。

小姐将我叫到身前，让我再去提醒三小姐和四小姐，离水边远些。

我觉得小姐有些惊弓之鸟了，但我不会质疑小姐，遂去寻另两位小姐。

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哎呀

我操

随着一声噗通声，贵女们惊呼不断。

6

我回头，便见我家小姐在水里扑腾。

我扒开人群往回跑。

此时桥上冒出几个少年郎，其中一个以迅雷之势，先我一步跳进水里，抱起我家小姐。

初春乍暖还寒，浑身湿透的小姐冻得瑟瑟发抖，脸色灰白。

我疾步过去，想从那人怀里抢过小姐。

我朝虽民风开放，但亦有男女之防。

待看清来人时，我又顿住了脚步。

卫小将军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正捡起地上的披风裹住小姐。

卫……卫钦，你怎么回来了?小姐下巴打磕。

我不回来，你得死在这儿。卫小将军脸色铁青，有些咬牙切齿道。

我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很快接过小姐。

三小姐、四小姐也围了上来。

长公主吩咐人烧热水，又很快命人压住撞倒小姐的奉茶婢。

那婢子跪缩在地上，低着头抽泣。

露出一节纤细的脖颈，柔弱不堪。

我只觉这人有些眼熟，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小姐多瞧了那婢子几眼，又抬头看了看秦大小姐。

秦大小姐自看到那婢子，脸色几变，时而厌恶时而担忧。

那几位公子见此情形，不好再来，桥都未过，又折返。

卫小将军还留在这，大有要严审这婢子的架势。

长公主不在意缘由，宫里的规矩，做错事就要受罚，更何况她还冲撞了贵人。

来人，杖责五十。

卫小将军向长公主见礼，嗤笑道:

长公主还是审审吧，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会有婢子如此粗心，还能将宾客撞入水中?

撞入二字，咬得极重，似乎在问，有什么阴谋。

长公主皱眉，看向小姐: 颜儿，你是苦主，你说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小姐哆哆嗦嗦道: 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卫小将军不解，长公主不赞成。

可小姐坚持，长公主不语，只得将那婢子赶出公主府。

自始至终，那婢子都未曾抬过头。

婢子被人拖走时，我瞥见她的脸。

心下一惊，这不是那日秦大小姐身边的表小姐吗?

怎会在公主府当婢子?

我压着许多疑问。

在公主府客房帮小姐整理着装时，实在憋不住。

小姐，那婢子分明就是承恩候府的表小姐

她是故意的。

小姐微微恢复血色的嘴唇微抿，抱着手炉:

金枝，眼见不一定为实。

且不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就她本是侯府远亲，却在公主府上当奉茶婢就够奇怪了。

我愤愤不平: 难道就放过她吗?她可是差点害死小姐，还让小姐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

小姐有气无力道: 那不然呢?谁让人家是女主。

窗外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小姐又道: 斗了两辈子，落得个英年早逝，实在没力气了。

声音若有似无，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身影。

那是换好衣服的卫小将军。

他在等小姐。

他隔着窗户问: 颜颜，你好了吗?

不等小姐作答，他又问:

颜颜，你很忙么?为何半年都不曾给我来信?

小姐有些惆怅，自言自语道:

入海之石，岂有回响?

又像是劝解我: 金枝，从前小姐教你，爱人不错过。

现在小姐告诉你，若所爱非良人，哪怕剔骨剜肉，错过也不要可惜。

我觉得小姐心中应是藏了好些事。

我无法为她分担，便也不敢过问，只怕她平添烦恼。

从那场宴会回来，小姐就病着。

装的。

谢绝一切探望，缩回院子里，每隔一日偷偷跑去铺子数钱。

没多久，我听采买的姐妹说，承恩侯终于向陛下请封了郡主。

却不是给秦大小姐的，是秦家新来的那位表小姐。

现在那表小姐，已然成为承恩侯的养女。

听说侯夫人大闹，抓花了承恩侯的脸。

第二日承恩侯上朝，被同僚狠狠嘲笑了一番。

听说那表小姐根本不是表小姐，就是承恩侯外室生的女儿。

为保名声对外说收养了表小姐，还给她请封。

三小姐四小姐说得眉飞色舞: 五妹，你别说，那秦大小姐命也太苦了些。

你说得没错，你命比她好，至少大伯不会带个莫名其妙的女儿回来。

小姐感慨: 白月光真是穿透时光情感的蚀骨针呐，一针可破人间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