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余生再无你的诗词

可婚后，他始终与我貌合神离。

红宝石婚直播现场，无人机突然变换队形。

原本的红宝石婚快乐变成了永失吾爱程婉秋。

我浑身血液凝固，眼看着无人机在头顶盘旋，拼出苏婉秋大学时的模样。

我成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可布景架倒下来的瞬间，他却扑过来死死护住我。

弥留之际，他艰难地拔下婚戒，苏静宜……一命抵一命……我不欠你了……

葬礼上，拼命生下的一双儿女对我恨之入骨。

你满意了吗?爸从我们记事起就在服用抗抑郁药物他的日记本上写满了婉秋阿姨的名字

要不是你当年挟恩图报，爸怎么可能痛失所爱，和婉秋阿姨天人永隔

所有人都觉得是我间接导致程婉秋香消玉殒。

再睁眼，我回到 1984 年。

这一次，我选择在沈书白屈膝那一刻转身离开。

1

静宜，我妈只有你能救……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我的鼻腔。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医院走廊的金属扶手上，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竟然真的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所有人的人生悄然改变的这一天。

上一世，沈书白的母亲肝硬化需要换肝，我们都去医院做了配型，只有我和沈书白的女友程婉秋配型成功。

程婉秋借口自己有脂肪肝拒绝了。

所以当向来清高的沈书白在我面前屈膝恳求时，我答应了割肝救他母亲。

可后来，他却因此与程婉秋生了嫌隙，借酒消愁时错将我认成程婉秋，让我有了身孕。

我们结婚那天，程婉秋服药自尽。

沈书白郁郁寡欢，怨了我一辈子。

想起沈书白弥留之际，看着 LED 屏上循环播放程婉秋祭日专题时的怀恋眼神，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现在我终于可以改写我的人生了。

静宜……我妈看着你长大，你忍心看她死么?沈书白上前一步，红着眼眶抓住我的手。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动容，轻轻挣脱开他的手:

我查过资料，轻度脂肪肝不影响移植，只要程婉秋愿意——

婉秋不可以沈书白下意识打断我，她从小身体虚弱，受不住的

我胸口酸涩。

他心疼程婉秋，可上辈子我日日承受着捐肝后遗症的折磨，他却无动于衷。

见我垂眸不语，沈书白咬牙跪下。

静宜，我求你……

他的呜咽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如果你能救我妈，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救不了我妈，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摇头。

不，我救了你妈，你才会后悔一辈子。

我形同虚设的四十年婚姻，蹉跎的一生，统统都是因为我一时心软，割肝救了他的母亲。

沈书白眼里的光灭了，他跌坐在地，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没等他再开口，我转身离开了医院。

走廊尽头，沈书白的哭声渐远，我松了口气。

前世四十载洗手作羹汤，耗尽心血教养子女的日夜，我再也不想踏入那名为婚姻的牢笼半步。

上一世，沈书白一辈子憋屈，到死都在恨我。

这一世，这场三个人的局，我坦荡退出。

往后山高水远，愿他们执手同看四时花信。

2

从医院回家后，我身心俱疲，迷迷糊糊陷入了梦魇。

我在混沌中挣扎许久，终于费力地睁开眼。

醒了?

沙哑的男声裹着叹息从床边传来。

二十三岁的沈书白下巴冒出青色胡茬，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若不是他的样子实在太年轻，他如此关切的神情恍惚间我还以为自己还是他的妻子，一切都是一场梦。

此刻床头的铁皮柜上，保温桶里的汤还冒着热气。

沈书白舀起一勺汤，细心吹开表面浮油，待热气散开，才递到我嘴边。

小心烫。

他的声音裹着温柔，琥珀色的瞳仁专注地看着我。

我无力地偏头躲开，内心不免酸涩。

这辈子，我不想再与他有一丝瓜葛。

我和沈书白青梅竹马，从小就心悦于他，这大概是我第一次避开他的触碰，他难免诧异。

怎么了?烧傻了?他忍俊不禁，抬手亲昵地揉揉我的发顶。

我想起上辈子就是这只手，将我牢牢护在怀中挡住轰然倒下的脚手架，也是这只手，决绝地摘下婚戒，说要与我一命抵一命。

我摇摇头，没说什么。

倒是他欲言又止: 静宜，昨天……是我太急了，不该道德绑架你……

对不起。

我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沈书白除了不爱我，对我的好无可挑剔。

最热的盛夏，他会亲手用铁勺帮我刨冻硬的红豆沙。

小时候，牛奶是稀罕物，可他总在早读课结束前把手心捂热的牛奶塞进我的课桌。

放学一起走在路上，他永远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

遇上暴雨，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校服外套罩在我们俩头顶，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他却始终保持着倾斜的角度，生怕我被淋到一滴雨。

他是会和我抢小人书的邻家少年，也总会用温柔和耐心治愈我的脆弱。

我一直把他当成最亲密的朋友，最坚实的底气。

可终究，也是他伤我最深。

我垂眸将眼底翻涌的苦涩尽数藏起，语气平稳如常:

没事，阿姨的身体怎么样?

沈书白的眼睛骤然亮起，声音藏不住的雀跃: 我妈很快就能手术了我远方表哥配型也成功了，他身体很好，答应捐肝给我妈。

真好

看着他连眼角都弯成温柔的月牙，我的唇角也不受控制地扬起。

真好。

这样一来，他和程婉秋之间也不会再生嫌隙。

他们应该会好好在一起，顺顺利利地走向婚姻殿堂。

你先好好休息，晚上电影院上映《肖申克的救赎》，哥带你看去

好啊。

我心中感慨不已，这样阳光的沈书白，自从程婉秋自杀后，我已经四十年没再见过了。

那就再偷得一天，明天再彻底告别吧。

过了明天，我会离他远远的。

3

沈书白走后，我迷迷糊糊去够床头的瓷缸。

一不小心，里面的水全都洒在一旁的包上。

我这才发现，沈书白把包给落下了。

眼看布包被水打湿，我连忙把里面的东西先拿出来。

指尖却触到个陌生的硬物——暗红色笔记本边角微微翘起，扉页上致婉秋三个字力透纸背。

我知道我不该窥探别人的爱情，可却鬼使神差地翻开第一页。

今天你穿了樱花粉的连衣裙，站在紫藤花下笑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忘记了。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花瓣，是毕业那天礼堂外的紫藤。

再往后翻，贴着张火车时刻表。

等放春假，我一定要带你坐绿皮车去北戴河，你说你想看真正的大海，我们就把鞋脱在沙滩上，让天空大海和浪花见证我们的爱。

最末页夹着张省下来的粮票，旁边用钢笔反复写着同一句话:

等攒够三十斤粮票，我就去厂里开介绍信。婉秋，我想光明正大地叫你一声媳妇。

我看着窗外飘飞的柳絮，忽然觉得手里的笔记本烫得握不住。

这大概便是上一世女儿说的那本写满婉秋阿姨名字的日记本吧。

曾经好多个纪念日，我都跟他撒娇说我不要礼物，只想要他给我写一封情书。

可他总说，自己不善言辞，表达不出口。

可他明明对程婉秋有那样丰沛的甜言蜜语。

原来，他不是写不出，只是根本不爱我。

第二天，我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等到沈书白。

电影都散场了，我担心他，便顺着去电影院的路一路寻过去。

路上遇到发小，他们却说:

书白?他带婉秋看电影去了啊……两人刚才在电影院就如胶似漆的，这会儿估计是钻哪个小树林了吧

几个小子笑得揶揄。

已是春暖花开，我却觉得好像有人将腊月的冰水兜头浇下，冻得我浑身连痛都是麻木的。

从始至终，程婉秋都是沈书白的唯一优先级。

上辈子他们都已经分手，可沈书白依然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

几次放我鸽子去处理程婉秋的生活琐事。

我提出不满，他却总说，是我们欠她的。

就连我刚怀孕时先兆流产，他也把虚弱的我独自扔在医院，去帮程婉秋家搬白菜。

甚至程婉秋在我们结婚当天服药自尽，他也一直怨恨是我非要办婚礼刺激到了她。

想起前世种种，隐忍许久的泪瞬间滚滚落下。

4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厂里辞去纺织厂的铁饭碗工作。

路过食堂，正好看见沈书白把搪瓷缸里的红烧肉默默拨给了程婉秋。

上一世家里定粮不够吃，向来都是紧着沈书白。

我这才懂，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院子的角落，我攥着铁皮饼干盒的手指微微发颤。

蹲在煤球炉前，看着火苗将沈书白小时候亲手画给我的小人书，都烧成灰烬。

饼干盒里还躺着枚银色的蝴蝶发卡，那是沈书白第一次出差上海带回来的稀罕玩意。

他亲手别在我发间时，我满心满眼都是甜蜜。

盒子里还有许许多多关于沈书白的小物件，每一件都是一段青涩的回忆。

我拿着铁皮盒走到巷口的废品收购站，将盒子扔进堆满破铜烂铁的竹筐。

转身时，我看见沈书白骑着自行车经过，后座上的程婉秋撑着把花伞，笑声清脆。

心脏疼得狠狠抽搐。

斩断情丝，最难的还是收回自己的感情。

我一个人去车站买好了明天南下的火车票。

过了今夜，我和沈书白将天各一方，从此再无瓜葛。

可我没想到，夜里，沈书白像上辈子一样，醉醺醺地敲开了我的门。

5

苏静宜酒气将我包裹，沈书白的指节死死掐住我的手腕。

我似乎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咯吱响声。

你到底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都不肯割肝给她，她还是只认你一个人

他将我死死抵在墙上，沾着酒渍的衬衣蹭过我的脸颊。

目光灼灼带着恼怒: 我带婉秋去医院看望，我妈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句句话不离你

婉秋委屈得一直哭，还要跟我分手

她要跟我分手你终于得逞了你满意了么?

我有些疑惑，明明我已经退出了三个人的纠缠，成全他们，为什么程婉秋还是闹着要分手。

沈书白迷蒙着醉眼上下打量着我的身体，刚刚的挣扎让我衣服凌乱，大片锁骨露在外面。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际，齿尖咬住我的耳垂。

沈书白你喝醉了我用力挣扎着躲开他有些粗暴地在我身上游走的掌心。

上一世怀上孩子那一夜的记忆重现。

但那时，我们正在交往，我虽然害怕他如此陌生的欲望，却也羞涩地期待和他结合。

这一次，我却只觉得屈辱。

你不是喜欢我么?为什么要推开我

被扯开的睡衣露出大片胸口，我的指甲在她手背抓出血痕，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压制。

他啐了一口，闷声咒骂: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装什么清高

我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死死咬在他肩上，趁着他吃痛用尽全力推开他。

沈书白，别在我这里耍酒疯，我去找程婉秋。

跌跌撞撞冲出家门，跑到程婉秋家。

沈书白喝醉了，你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