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心有愧

百日宴上，他早早出席，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了女儿。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这是对你们母女的一点补偿。

钱留给你和孩子，爱情我打算给她……

跟在霍衍舟身后的情人酸溜溜地开口。

霍太，还没贺你喜得千金呢，恭喜啊。

拿到一大笔钱又能怎样?虽然我没拿到，但我得到了爱。

没等我开口，霍衍舟就挡在她面前，满脸紧张。

她才 20 岁，不会说话，你让让她吧。

后来霍衍舟想要回归家庭，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是我错了，我们以后好好过。

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

爱要撕破脸皮才好看。

爱要面目全非才好看。

1

百日宴开场前，臻臻被家里的阿姨抱到了楼下，婆婆抱着她不肯松手。

老爷子和婆婆一向是个低调的人。

可这次，为了给臻臻办百日宴，却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月，一早就给各界好友和商业合作伙伴发了请帖。

时隔五年，对于这个新得的孙辈，老爷子和婆婆喜欢极了。

只要抱上手，就不舍得松开。

我刚下楼，霍衍舟的车就开进了院子里。

他想抱孩子。

但被婆婆拦住了。

第一次抱女儿的时候，他不小心把孩子摔在了地上。

话里话外没有半点愧疚，实在是可恨。

霍衍舟收回视线，走到我身边，语气平和地看着我。

梁恩仪，我们上楼聊聊吧，有几份文件，我想拿给你看看。

我待会确实需要上楼一趟，就没有拦他。

今天是臻臻的百日宴，我不想和任何人发生争执。

霍衍舟身后跟着一排的人。

也一并上了楼。

几位律师被霍衍舟安排在了三楼宴客厅。

我们先回了二楼的房间。

……

站在梳妆台前，我平静地为自己戴待会见客的项链。

霍衍舟站在房间的沙发旁，表情懒散，努力地找着话题。

今天这身打扮很适合你。

项链怎么都戴不好，我有些烦躁。

闭嘴，行吗?

我转身瞥了霍衍舟一眼。

我不想从你嘴里听见任何评价我的话。

霍衍舟轻蔑地笑了笑。

好，如果你不高兴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夸你两句还不乐意，外面的人排队等着我夸她们呢……

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受你的气?敢给我甩脸子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将项链戴好后，我挑了一对金色的南洋珍珠。

镜子中映着霍衍舟的身影。

有一瞬间，我们的视线交汇。

霍衍舟身上穿的是我去年为他定制的西装。

他皮囊不错，但比着之前已经发福了很多，显得有些油腻。

明明才 39 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老这么快。

甚至，他比他父亲的精气神还要差，一看就是在酒色里浸泡了多年。

十年没上过班，也不管公司的事情。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这份清闲。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霍衍舟最宠爱的情人黄萸自费写了一本书，夸她的爱人总是宴会上的焦点，站在那里言笑晏晏，游刃有余，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子弟的气度。又用华丽的词汇描写了霍衍舟的英俊多金，不仅有着富家子弟的气场，还带着少年感，是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对象。

看完那本书后，我几乎笑出声来。

39 岁，还算少年吗?

未免太过好笑。

不过不可否认，黄萸确实是好手段。

那一本超过一半都是 ai 生成的爱情传记，直接奠定了她在霍衍舟心中的地位。

为了她，霍衍舟甚至打发了他身边别的红颜知己。

怎么不算是独宠呢?

等我整理好衣服转身的时候，霍衍舟的视线停留在我的手上。

你……梁恩仪，你居然戒指取下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我的左手无名指。

我为什么要戴着?

霍衍舟低下头，表情有些生气。

只要我们一天不离婚，你就是我的妻子，是霍家的未来女主人，你居然不把我的面子放在心上?对着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你现在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正事要紧，我并没有和霍衍舟吵起来。

他说了半天，终于消了气，把一份文件递给我。

你看一下，我打算把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给臻臻。

我平静地接过那份文件。

霍衍舟没有骗我。

只要他手里的这份文件生效，臻臻名下将多出 10% 的霍氏集团的股份。

霍家是港城声名显赫的大家族。

虽然只有 10%，但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个人挥霍十辈子都花不完。

再加上臻臻出生那天老爷子转到她名下的 5%，那就是 15%。

等到臻臻十岁那年，她可以凭借着 15% 的股份，成为公司的大股东。

而她成年前，名下的所有东西将由我支配。

2

梁恩仪。霍衍舟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女儿，这是我给你们的一点补偿。

怕我不收，他又加了一句。

这是给你和孩子的，不要和钱过不去，替臻臻收下吧。

我抬头看着霍衍舟。

刚才他还在发疯，怎么突然像个人会好好讲话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为了钱，为了我的一双儿女的未来，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正式签合同前，我是不会再和他吵架的。

给霍衍舟倒了一杯乌龙茶后，他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这才对嘛，梁恩仪，只要你和以前一样温柔，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你放心当你的霍太太。我只是把爱情给了黄萸，但我还是会回家的。

我忍住想呕吐的心情，沉默了起来。

这在一向自恋的霍衍舟眼里，我算是默认了。

你知道的，我性格不适合做生意。商场上的人都很假，包括我爸妈，我是性情中人，主打一个真诚，和他们聊不来。

我爸对我不太满意，应该不会那么早把家业交到我手里。所以，我手里只有那么多股份，你不要嫌少。

铭年出生的时候，爸把 12% 的股份划到了他名下，又在银行给他存了固定的黄金。

才出生一个月，他那时候名下的东西就比我这个当父亲的多了。所以，我就没有再锦上添花。

霍衍舟越说越有点人样，我突然觉得他顺眼了很多。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梁恩仪，如今我名下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你和女儿。

霍衍舟假惺惺地笑了起来，开始自我褒扬。

我可能不是一个专情的丈夫，但我绝对是一个好父亲，这话没有错吧?

在儿子房间抽烟。

抱女儿的时候打瞌睡。

霍衍舟居然有脸说这话。

我很想把那壶乌龙茶倒在他头上。

但为了钱，我忍。

嗯，你确实是一个好父亲，心里有两个孩子。这点我不能否认，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我假意叹了一口气，是我们两个没有缘分，但不要牵扯到孩子，臻臻和铭年都很喜欢你这个父亲……

几句话给霍衍舟夸爽了。

他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霍衍舟有句话说得挺对。

钱是无辜的。

任何人都没有必要和钱过不去。

为了钱，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手里的那些股份都搞到手。

宴会结束，陪我去三楼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个字吧，等公证完，文件就正式生效了。

现在就去吧。我耐着性子开口，你事情多，人缘好，约你出去的人那么多，我不想耽误你以后的正事。

好。霍衍舟连忙应答。

他今年 39 岁。

按理来说，应该是最意气风发事业有成的时候。

可实际上，却是个废物。

15 年前。霍衍舟英俊儒雅，让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从小就生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

身上那种松弛感，是装不出来的。

和我这种不被家人喜爱、浑身长满刺的人不一样。

那时候，平心而论，霍衍舟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

他算是圈子里面的独一份，既不是那种挥霍祖宗家业的二世祖们，也不是那种很有责任心一心想带领整个家族再跨越一个阶层的二代们。

他虽然爱吹牛，没什么大的志向，不喜欢拼搏，但好歹人品没有什么大问题。

喜欢小猫小狗。

每年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去福利院里陪那些没有家庭的小孩子。

那时候，我过于年轻，以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前几年才知道，他居然是在作秀，想在圈子里博一个好名声。

怪我那个时候太过年轻，错把鱼木当珍珠。

……

我们刚结婚的那五年，霍衍舟姑且算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喜欢亲自下厨，等待着我的品鉴和评价。

知道我所有的喜好，记着我的生日和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还非常喜欢孩子。

儿子铭年出生以后，霍衍舟说他肯定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和父亲。

他的确做到了。

对我处处偏爱，对孩子百般疼爱。

他几乎享受所有的亲子时光。

哪怕铭年后来到了讨狗嫌的年纪，他也从来没对孩子说过一句重话。

结婚六年，无数人说我命好，虽然是家族联姻，对方却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没有一丝脾气和傲气，更没有那些二世祖们的不良嗜好。

更何况，他身高长相不输明星。怎么看，都是我这个家世略次一点的人赚了。

曾经有个朋友还信誓旦旦地说，挑人嘛，不要挑因为爱你才对你好的人，而是要挑本来就很好的人。

这样的话，就算彼此不相爱，也不至于伤害。

在她看来，霍衍舟就是这样的人。

那时候，我并没有把那个朋友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

可现在再来看，那个时候，我和朋友都是瞎子。

霍衍舟喜欢孩子，是因为可以在孩子面前摆父亲的架子。

铭年身边有十几个保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操心照顾，只不过是陪孩子玩玩而已，霍衍舟没有讨厌孩子的道理。

至于喜欢做饭，单纯是因为那是他的爱好。

而且，他喜欢被人夸奖。

……

细看之下，我发现霍衍舟的眼角多了几条细纹。

岁月是残忍的，总是想方设法地在人的脸上留下痕迹。

而霍衍舟又清高，从来不愿意保养，出门也不涂防晒，美其名曰内涵比外表更重要。

所以，每当我和他一起出席重要场合，媒体总是调侃霍衍舟看起来像是比我大十几岁。

因为这件事情，霍衍舟一口气封了三家报社。

也算是上流社会的笑话一桩。

霍先生，霍太太，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份股权转让书可以签字了。

我没有异议，接过文件和笔，没有丝毫的犹豫，写上了名字。

10% 的股份，现在终于是我女儿的了。

臻臻懂事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我客套了几句。

不料，霍衍舟竟然当了真。

那是当然，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通情达理又大方的父亲了。

他总是这样，对钱并没有太大的执念。

他永远自由，永远温和，永远多情。

他可以对一个人好，却也可以随时收回那份爱，把爱给别人。

所谓多情人，就是专门克我们这种修无情道的。

霍衍舟将签好的文件递给我。

你再检查一下吧。

我的目光落在霍衍舟那略显疲惫的脸上。

终于可以不用再装了。

没有了股份，霍衍舟还有什么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