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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尸体卷着破落草席被丢进荒山喂狗。

起初齐王无动于衷，仍旧与我纵情声色。

后来他酗酒成瘾，烂醉后跟山中野犬争夺残骸，椎心泣血，悔不当初。

而我失尽宠爱，被他锁进柴房施刑折磨:

若非你插足勾引，我与清仪怎会走到今日?

这些痛苦是你欠她的，直到还清前本王不会放过你

望着齐王恨极的眼神，我蓦然想起沈清仪死前的话:

从今以后，你休想再争过我。

1

齐王妃饮毒自尽时正值严冬。

栖竹阁的银碳烧得极旺。

萧忌一下朝便来找我，不等褪下官服就把我压在帐中要了一回又一回。

他向来痴迷于此，纵情缠绵时从不许旁人打扰。

以至华清院的人来求见三次都被拦在门外。

那小丫头跪在狂风肆虐的雪地里大声哭喊:

王爷，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上，求您去见王妃最后一面吧，她快不行了——

彼时我与萧忌在纱帐中不知赴了多少次巫山。

隐约听窗外冬风挟着几分微弱哭叫，便撑起身子要唤人来问。

萧忌反手将我按回湿漉漉的丝衾上。

瀛儿，若我这时随她离开，你当真愿意放我走吗?

萧忌腰腹用力，舌尖使坏似的卷起我的耳垂。

可……

她的手段你也该习惯了，不过是吃醋想把本王从你这儿叫走，寻死觅活，无甚新意。

他挑起我的下巴，提唇低语:

放心，待我吃饱喝足就去安抚王妃，断不会让她日后找你的麻烦，瀛儿只要专心感受为夫……

狂风敲打槅窗，微弱的哭声逐渐被室内潮热的欢愉淹没。

隔日风雪放晴，萧忌三竿才醒。

刚踏出栖竹阁，便得知沈清仪殁于昨夜的消息。

他望着她冷透的尸体缄默许久。

倏地讥笑: 王妃自戕，大逆不道。

扔去荒岭喂野犬吧。

2

天家薄情大抵如此。

奴才们用一张草席卷起沈清仪的尸体，飞快地抬着她从角门离开。

萧忌从始至终都没给过眼神。

我在廊下遥望，想起他们曾有过一段极为恩爱的时光。

那时我离京城尚远。

因皇帝越发忌惮江湖势力，药王谷决定将族中女子送与齐王，试图求得庇佑。

可齐王夫妇新婚燕尔，又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想来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

后来谷主偶然得知齐王妃患有顽疾，身体孱弱，便以此为由，成功将族中唯一从医的我送进王府。

当夜萧忌对我直言: 本王允许你入府的唯一理由就是为王妃调养身体，你只需牢记这点，其他休要妄想。

此后时日，我表面是齐王侍妾，实则是王妃的专属大夫。

那时的沈清仪并不妒恨我。

相反，她十分喜欢我。

得知我过去云游四海，各地行医。

便兴奋地与我东拉西扯。

那张清癯面容带着久病的憔悴，唯独双眼闪烁着与外表格格不入的灵动光芒。

她喜欢听我讲外面的事，也爱聊自己的事。

聊她身体还未如现今这般羸弱时，淘气得令人头疼。

聊她存心捣蛋，在夫子授课时隔着院墙往学堂里扔小炮仗，炸得学生们鸡飞狗跳。

聊她和萧忌不打不相识。

聊她古板严厉但早早牺牲沙场的父兄。

每每说起这些，在屏风外等候的萧忌都会宠溺而心疼地朝她笑，承诺待她病好就将以前那些调皮事同她全部再做一遍。

可正如过去许多御医都束手无策。

我悉心用药调理一年，沈清仪终于有好转迹象。

不料却在第二年岁末的时气病中再度病倒。

伤寒虽来得急，但最大病灶是她的心脏。

幼时宫宴遇刺，她曾为萧忌挡过一剑。

没要她的命却伤了心肺。

沈清仪病情恶化，整日昏迷不醒。

我用族中绝不外传的秘药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之后她身体迅速好转，连旧疾也逐渐痊愈。

齐王府沉疴多年的阴霾就这样散去。

某日夜里萧忌来谢我，神情早已不复往日冷肃。

我向来话少，客套几句后不再多言。

萧忌沉吟半晌开口。

听说药王谷有种秘药，是祖先留给后代极为珍贵的续命之物，唯有有所贡献的族人才能拥有一颗，而你把自己那颗给了清仪……

我静静听着，他语气逐渐惭愧:

如此绝无仅有之物，叫我与清仪如何承受得起?

王爷言重，即便是能长生不老的仙药，若不舍使用也与垢土无异，如今王妃病体全愈，这药用得其所。

窗前烛芯蓦然炸开，在静谧的夜晚发出噼啪轻响。

萧忌一语不发，昏黄的烛光下失神地望着我。

兴许就是从那时起，故事走向发生了改变。

萧忌不再对我置之不理，遇上时会闲聊几句。

偶尔撞见我在院中晒药，便主动上前帮忙。

就连外出带回的礼物都是两份。

起初沈清仪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见我与萧忌关系缓和还格外开心。

渐渐她察觉到异样。

因为萧忌开始把我的名字挂在嘴边了。

沈清仪试探着去问，他却借口是留意医嘱，为她着想才将我这个大夫的话放在心上。

沈清仪半信半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

只是如非必要不再见我了。

可嫌隙这东西，不去触碰并不会使它修复，反而会越裂越大。

某日二人吵了相当凶的一架。

起因是萧忌把沈清仪早就相中的绸缎做成成衣后送去了栖竹阁。

沈清仪气极，萧忌亲手为她栽种的月季都连花带盆一起碎在地上。

清仪，姜瀛为了救你可是把唯一的续命药都给了你，像她那般心怀抱负悬壶济世的女子为了你的身体甘愿困在后宅。

别说一件衣裳，就是金山银山都不够报答。

你不心怀感激就算了，又为何跟我胡搅蛮缠

不知是哪句戳中了心窝。

沈清仪不说话了，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在原地呆愣半晌，虚步往室内走。

背影同地上凋零的月季一样落寞。

她把自己关在华清院，像从前病弱时那样闭门不出。

直至半月后，我醉酒乱性与萧忌在床榻纠缠。

我才重新看到那张暌违已久、毫无血色的脸。

3

我成了齐王名正言顺的侍妾。

从客房移居栖竹阁，那是府中离书房最近的院落。

萧忌对背叛此生唯你的誓言仅愧疚了几日，便受不了沈清仪的怨怒吵闹，干脆卷铺盖来我这儿住。

起初他还算端方自持。

毕竟事出意外，又无感情在前。

平日相处大多是我在旁翻阅医书，而他在博古架后处理公务，到了夜里草草睡下也就过完了一日。

或许是因同室而眠难免浮想联翩，抑或是旁人的称呼不断提醒他我们如今的关系。

终是某天夜里，他主动向我伸手。

指尖一拢，肩上的衣料便滑下去。

王爷不是叫我不要妄想吗?

姜瀛，本王现在只怕你想得不够多——

他眸中泛着热情的盈光，与初见那晚判若两人。

此后夜夜抵死缠绵，近乎沉溺般从我身上汲取欢愉。

萧忌不再去华清院了。

无论沈清仪有多伤心难过，无论她如何低头示好。

哪怕用他曾经最在意的性命去要挟，换来的也只是利刃般的冷嘲热讽。

命是她的，自己不珍惜难道要本王珍惜?

整天寻死觅活，还有一点王妃的样子吗?

想死就去找根绳子，本王没空陪她闹。

于是沈清仪真的就去死了。

在萧忌把成婚时专门为她挖下的荷塘填平，将里面的残荷与鱼尽数丢进雪堆中活活冻死的第二日。

她首次敲响栖竹阁的门。

万念俱灰地找我要了瓶毒药。

4

无人指责萧忌将发妻曝尸荒野。

沈清仪早没有家人了。

对于旁人来说，府上只是少了一个郁郁寡欢、歇斯底里的女人。

萧忌也浑不在意，照常来栖竹阁找我。

却是比从前索求得更多更狠。

瀛儿，你好美、好乖……以后你来做本王的王妃好吗?

沈清仪不识抬举，白白浪费你救回来的命，尸体喂狗就当给你出气了。

瀛儿，看着本王，像她那样说爱我……

这般病态到仿佛为了麻木自己的交欢仅持续半月。

萧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在府中怅然闲逛，从在华清院门前驻足到进入院中呆坐一整天。

他沉默地看着被他填平的池塘。

当年沈清仪体弱多病，走不了太远的路。

纵是府中的碧湖水榭距离也不近。

为给沈清仪解闷，萧忌便挖了池塘移植荷花，在里面养了许多条颜色鲜艳又肥硕的锦鲤。

他说锦鲤会给她带来好运，总有一天她会比这些鱼还要健康自由。

沈清仪听了含羞垂眸，笑吟吟扑进他怀中。

那天萧忌在那儿待了很久。

然后冷着脸回到栖竹阁，一言不发将我庭前的垂柳全砍了。

冬日的柳树早就叶片凋零，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愈显萧瑟，如今拦腰斩断只剩树根看上去更是可怜无比。

见我沉默地从头注视到尾，萧忌的眼底划过一丝快意，然后用力将我拉入怀中，森森道: 瀛儿，今后不准你再喜欢柳树，你只能喜欢本王，就像本王也只喜欢你。

这当然是欲盖弥彰的假话。

自那天离开他再也不曾找过我，整日窝在房中酗酒，不上早朝不理政务。

下人说王爷这是在思念王妃，虽然这些年常有仇怨不甚愉快，但终究是对她一片痴心的。

如印证这些话般，某天夜里萧忌醉醺醺地带着满身的伤痕回来。

他跌跌撞撞跑进王府，身上昂贵的锦缎被撕扯出一道又一道的狰狞裂口，几乎被鲜血浸透。

萧忌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怀里紧紧抱着几根令人惊悚的白骨。

王府总管被吓得不轻，以为萧忌思念成疾得了癔症，便立刻去请我过来。

萧忌双眼失神，瘫在地上痛哭自语。

她一向怕疼，当年为我挡剑时哭得那么凄惨，却为何会选择服毒?

她明明那么努力地活着，比谁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又为何会选择自尽?

她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又怎会连一言半语都不留给我——

我这才明白他在说沈清仪，而那白骨从何而来自然不言而喻了。

兴许是吵闹声让他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终于注意到我，抬起眼眸愣愣地望过来。

姜瀛，你向来通透，你能告诉本王为什么吗?本王与清仪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

我同醉鬼无话可说。

兀自从药箱取出药布。

还未等碰到他的伤口，萧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他双眼猩红，愤恨大吼:

是你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你蓄意勾引挑拨，清仪她才不会被逼自戕，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本王今日就杀了你下去给她赔罪——

他双手用力青筋暴起，我窒息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我即将晕死之际，萧忌突然放手。

模糊的视线中，我隐约看到他勾起一个阴冷的笑容。

姜瀛，死太便宜你了。

本王要折磨你、侮辱你，让你把清仪所受的痛苦尽数品尝，如此才能使她安歇……

他钳住我的下巴，忽地缱绻吻过来。

仿佛下达通牒，告知这是他此生对我最后的一次柔情。

萧忌站起身，干涸的血衣衬得他如同鬼魅罗刹。

把这贱人拖去柴房锁起来。

若有人想替王妃出气，本王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