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

刚毕业那阵，没什么钱，只能合租。
当得知七个室友都是女生的时候。
我的内心是诚惶诚恐，犹豫不决的。
奈何抵挡不住便宜房租的诱惑。
每天听着不同男女的逍遥二重奏，感觉自己上辈子肯定是犯了什么罪。
洛川，要不要一起?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吗?一起吗?这合适吗?
1
做为一个机械专业的本科生，你要是不想进厂。
你的那张毕业证将会和乞丐手中碗的作用无限拉平。
当我看着招聘会各家机械单位爆出来的条件。
内心汹涌澎湃。
月薪 3000，有绩效，包住不包吃，到手 10000+。
你那个绩效是考核我去战区解救人质吗?
现在缅北都不敢这么骗人了。
月薪 2500，管吃住，有发展空间。
就他那个厂子，厂址都没多大空间，你和我说职业方向有发展空间?
本科生世纪难题。
考公还是考研?
这个难题对机械的学生来说不算个事儿。
因为考公没有岗位，只能考研。
就这样，我默默加入了考研大军。
家里条件不好，本科四年都是爸妈节衣缩食供下来的。
好不容易毕业了，不说给家里减轻负担，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管家里要钱。
只能做着零星的兼职，在保证自己不饿死的情况下，艰难地见识社会的明暗两面。
2
小川啊，不行就回家吧。
我用耳朵夹着手机，把左右手的行李互换一下，放松放松发胀发酸的胳膊。
没事儿，妈，我找到房子了，可宽敞了。
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的。
那也不能回家，那几个邻居要是知道我毕业没出去赚钱，在家啃老，指不定背后怎么说呢。
让他们说呗。
放心吧，妈，我肯定能好好的，先不聊了。
挂断电话，旁边的中介小哥给我投来一个理解的眼神。
刚毕业哈，都不容易，慢慢就好了，想当初我刚毕业那阵……
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心灵鸡汤。
还得他妈爬几层啊?
房子在七楼，还有两层。
行吧。
老房子，顶层是七楼，没有电梯，合租。
所有的 debuff 叠加在一起，创造出来一个月 280 的租金神话。
好不容易爬上了楼，中介小哥礼貌地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一个面容姣好，看着很文静的女人把门嵌开一条缝。
你们是?
呦，甜甜呀，忘啦?我是中介，这不又有人来合租了嘛。
这位叫甜甜的女生把门彻底拉开，慌不迭地跑进屋子里。
那个，我们进来方便吗?
方便。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量着这件房子，面积其实不小。
三室一厅一卫，能有个 160 多平。
洛川，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的视线顺着小哥的手指不断平移，好像在看着一位将军指点江山。
3
那个房间是主卧，现在是一个女生一个人住，很善良一个小姑娘。
我点头。
隔壁是次卧，两个女孩住在那里，一对闺蜜。
我点头。
次卧对面是另外一间卧室，也是一个女孩单独住，和你差不多，刚毕业。
我点头。
大厅被房主用隔断隔出来三间，最左边挨着门的是一个大姐，工作比较忙。
我点头。
中间也是一位姐姐，人不错。
我点头。
最靠里就是刚才开门那位女孩，叫甜甜，有点内向，不爱说话。
我头有点迷糊，不想点了。
大哥，我特么也不是来相亲的，你就告诉我我住哪儿。
那。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去，眉头一皱。
那里他妈不是厕所么。
对。
我他妈住厕所?
不是不是，我这不给你介绍房子结构呢么。
大哥，房子结构我可以自己慢慢摸索，你就告诉我住哪。
这哥们不接话儿，而是突然把嚼着槟榔的嘴巴凑到我耳朵边。
兄弟，你有没有发现。
我他妈发现啥了?发现倍镜还是发现三级包了?
你的合租室友，都是女的，还都很漂亮。
然后呢?
这是多大一个福利呀。
刚开始我还不理解这哥们磨叽个什么劲儿，直到我看见我的床，才明白他唧唧歪歪一大堆的目的。
我他妈就住这呗?
4
我那个地方，左右间距能有个一米五吧，长度也就一米。
四四方方的。
我要是真在这睡，一睁眼就能看到抽油烟机甩着大鼻涕对我笑。
周围一圈的锅碗瓢盆翩翩起舞，偶尔还有几个宁为玉碎不为碗全。
这不是厨房么?
额，对，理论上它确实是厨房，但其他女士基本都不开火，所以住人问题也不大。
这床，就是用啤酒箱子垫了个木板吧?
哪儿能呢，用方砖垫的。
不行，这哪儿行。
说完我准备往外走，中介小哥赶紧劝。
唉，哥们，你想啊，一屋子大美女呀。
不好那口。
一个月给你降 30 块钱。
我承认，我心动了。
一个月 250，不好听吧。
那 260。
滚蛋。
哥们哥们，245，行不?全城你随便打听，哪有 245 能住一个月的地方，有水有电有卫生间的，真找不到了。
我把行李搬进这个逼仄的空间，摸出来一件床单，抖了抖，挡在透明的玻璃门上。
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摸出来一根烟，点燃。
看着丝丝绕绕的白烟飘向顶棚又消失不见，有点想家了。
咚咚，有人敲玻璃。
拉开帘子，正是那名叫甜甜的女孩。
她的目光和我对上，脸颊瞬间红了，这里……抽烟……
啊，不能抽烟是吧，对不起，对不起。
我刚要掐灭，她阻止了我的动作，指了指抽油烟机。
秒懂她的意思，打开油烟机。
丝丝白烟飘进油烟机进气口，轰隆隆的声音更大了，它就像个年迈的老爷子，被我这一口烟差点呛过去。
一根烟结束，收拾好行李，简单在厅里转了转，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挺干净。
那个……以后……抽烟记得开机器，我对烟过敏……
好的好的，我以后尽量不在房间里抽。
没事的，她们基本都抽，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生不抽。
额，行吧。不算坏，有烟搭子了。
等等。
六个人抽烟，我他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那个地方根本不是厨房，是他妈吸烟室。
5
到了下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人回来。
甜甜只是浅浅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说又有个男人搬了进来。
唉，谁还在这挡了个帘子。
话音未落，一名衣着清凉的女人拉门进来。
清凉到什么程度呢?
参考部分北方大学女寝室。
你说你没去过北方，没上过大学，没进过女寝。
那你一定去过海边，知道什么叫比基尼。
哎我凑。
我赶紧转头闭眼。
啊啊啊啊——这姑娘都喊破音了。
耳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刚跑过来，安静两秒钟，又是一阵啊啊啊啊——
同志们，见过土拨鼠吗?
那一刻，我感觉我被土拨鼠包围了。
我开始怀疑，我住进一群美女窝里，不仅是自己麻烦，更是给她们添麻烦。
盛夏的气温将近三十度，她们本来可以衣着清凉地吹风扇。
但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她们不得不穿得厚实一些。
中介小哥有一点没骗我，这里的人都还不错。
得知我是新来的合租室友之后，并没有人表现出太多的恶意。
又来新室友啦?晚上一起吃个饭?
说话的女生化着淡妆，短裤加小背心，修长的大白腿连接一双小白脚，踩在粉色拖鞋上，分外可爱。
不是我流氓，我真的只能低着头。
我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么多女性。
从小打到和女性最暧昧的一次，是我六岁的时候被一位女护士打屁针。
我真不懂应该怎么相处，眼睛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呦，这位弟弟还害羞呢。
另一个声音传来，有点气泡音，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谁没吃饭，我叫外卖。
我点奶茶。
我房间里还有半个大西瓜。
别点奶茶了，喝点酒吧。
那我去拿瓶红酒。
我那里还有啤酒。
......
等我脸上的红色褪去，这群姐姐们已经支好了桌子，等我过去。
来呀，怎么还在害羞。
那时候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
就是我完了。
唐僧在洞里遇着七个女人都被硬控了那么长时间，更别说是我。
6
弟弟，上学还是上班了?
刚毕业。
找工作了吗?
没有，准备考研。
怎么住这里了，回家多好。
我穿开裆裤那阵儿，就和我妈吹牛逼，说我成年之后不花家里一分钱。
哈哈哈，有出息。
几杯啤酒下肚，场面热络起来。
众人开始自我介绍。
住在主卧的美女叫柳莹莹，就是小白脚踩粉拖鞋那个。
次卧的两人叫宁帆和于淼淼，是一对闺蜜，两人在一家大超市工作。
宁帆做的是采购，于淼淼做收银，屋子里很多日常用品都是宁帆带回来的，她们有员工试用装。
三卧的美女和我一样，刚毕业，找了很多工作都不太合适，不是很外向，叫白彤。
甜甜不多说了，前面介绍过。
还有两个姐姐，一个三十多岁，做保健品的，短头发，很干练，举杯就干，叫韩梅。
另外一个看不出年龄，单纯面相来说，肯定不到三十，说话有好听的气泡音，陈静怡。
这一桌饭菜算不得丰盛，甚至还有些不土不洋。
有鸭货，有披萨，有炒菜，有奶茶，有啤酒。
但我吃得很开心。
那个，我可能又得给各位添麻烦了。柳莹莹举手，我男朋友可能会来住两天。
我没太理会，出租房嘛，带对象过来住几天也正常。
先是甜甜红着脸，我吃饱了。
随后又是于淼淼下桌，只能两天哈。
最后是陈静怡，扑哧一笑，轻点折腾。
7
半夜 11 点多，快到 12 点。
玻璃门被拉开。
小川同学，睡了吗?
啊，没呢没呢。我赶紧起身，来人是静怡姐。
我抽根烟哈，甜甜对烟过敏，客厅没法儿抽。
行。
你抽吗?
额，行。
厨房本来就不大，又摆了张床，剩下能落脚的空间几乎没有。
静怡姐要是正对着我，有一种居高临下，瞻仰尸体的感觉。
背对着我呢，用屁股对人脸也不太礼貌。
思来想去一屁股坐我床上了。
哪儿人啊?
白城。
这句话问完，再也找不到适合聊天的话题。
那个，我看咱们这个合租屋里，人都还不错哈。
静怡姐笑了，这一笑，嘴里的烟都喷在我脸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还凑合吧。
两人无话，烟头上明灭的红点映衬着她淡橙色的口红，引人遐想。
只抽了半只，她把烟头按灭在水池里。
早点睡吧，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睡个好觉。
我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早上六点多，闹钟还没响，被客厅里的脚步声吵醒了。
有几人准备起早上班，开始收拾。
搓了搓懵逼的眼睛，活动一下发酸的胳膊和后背。
我也得起了，早点去市图书馆占个位置，开始一天忙碌的学习。
呦，小川，起挺早。宁帆笑着和我打招呼。
早。
帆姐打了招呼，直奔卫生间走去，一屁股坐在马桶上。
卫生间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是于淼淼在那里洗漱，见宁帆进去，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帆姐一脸尴尬，赶紧把门关上。
我也有些尴尬，回到厨房里点了根烟。
人呐。
有这各种各样的习惯，一旦习惯保持了太长时间，就会成为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再持续一段日子，就会成为生理反应。
比如，醒来点一根烟是很多男人的习惯。
而抽上烟就他妈想拉屎，绝对也是大部分男人的条件反射。
完蛋
8
虽然已经掐了烟，但这东西不是开关，不是你把烟掐了它就会憋进去的东西。
于淼淼正在卫生间洗漱呢，我怎么进去?
就算能进去，帆姐还在那拉屎呢。
于淼淼出来，帆姐在接水。
我刚想过去说说，韩梅姐进去了。
我一个老爷们，也不太好和她们抢厕所呀。
没等韩梅姐出来，柳莹莹穿着睡裤又进去拉屎。
......
这几位姐姐，好像很有默契一般，轮流进入那一小方天地，互不影响。
只留我一人在客厅里，捂着腚，眉眼焦急。
以后可怎么办?
这要是每天大肠和膀胱比谁脾气好，比谁能忍得住，是不是对身体也不太健康?
就在我腚沟子和拳头一起用力，思绪和发梢一起放飞的时候。
甜甜看出了我的窘迫，捂着嘴，浅笑着: 楼下，隔一条街有肯德基。
哎，我，谢谢姐姐。
抓起一包纸，飞似的逃下楼。
耳后是甜甜轻飘飘的一句话，穿件上衣，小心凉……
进到肯德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出来后才发现自己没穿上衣。
店员愣愣地看着我，想过来问我又不太敢。
夏天的早上，不穿上衣确实也不冷，但有点凉，心里凉凉的。
就在有人掏出手机，而我即将成为一名网红的前一秒。
飞快地跑出餐厅。
上楼的时候还碰到下楼的甜甜。
她还是那样，红着脸，捂着嘴笑。
我只能再次道谢。
合租房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柳莹莹，一边吹口哨一边化妆。
静怡姐房间里传来有节奏的呼噜声，她还没醒。
胡乱洗了把脸，背上我心爱的绿皮高等数学上册教材，图书馆走起。
9
市图书馆点关门，走路回到出租房半个小时，距离很近。
这也是我比较相中这件合租房的原因。
刚进门，柳莹莹就跑过来打招呼。
吃饭了吗?
额，吃了。
再吃点。说完递给我一盒饭，我男朋友带来的，每个人都有，帮你热着呢。
谢谢。
莹莹房间里有个俊俏的男人，露出个头来，大方地对我挥挥手。
我其实真的饿了，中午就吃了一个手抓饼，晚上还没吃。
打开包装，是必胜客的牛排饭。
那是我第一次吃必胜客的东西，很好吃，一股昂贵的味道。
晚上十点多，众人各回各屋。
我也躺上狭窄的小床，准备休息一下劳作了一天的脑子。
嗯——
这一声呢喃像是滴进油锅的水珠。
然后是几声略带压抑的调笑声，从莹莹的门缝里挤出来，钻进我的耳朵。
别，疼，啊。
演出开始了……
声音忽大忽小，颇有一种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艺术感。
朋友们，我是个男人，还是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人。
我不知道女人在这样的声音下是什么样一种情绪，我真的是睡不着。
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近距离聆听这种充满人性思考的音符。
就像是一场大雨从我的头顶划过。
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落水倾盆，再到惊雷滚滚，最后骤雨过半，只留下从头湿到脚的我在路口徘徊。
呼，可算折腾完事儿了。
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了。
真得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拉好毯子，翻了个身。
那声音就像在我的耳边对我耳膜吹气。
嗯......还来?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他妈的，还来?
又是一场大雨，淋湿一个小时前的自己。
我还睡个鸡掰?
摸出衣兜里的烟盒，想抽根烟，叹了口气。
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嘲笑我。
它笑我双眼空空，钱包空空，烟盒也空空。
咯哒哒——
玻璃门被拉开，进来的还是静怡姐。
见我枯坐在床上，像一棵老木，笑得很开心。
这次没敲门，知道你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