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连载
长篇言情小说《世间之外男女主角肖文薇薇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吹牛老衲”所主要讲述的是:我的小说藏着两起悬案的谜底: 一起直播碎尸过程的惨一起三十年前的虐杀悬妻子病她的遗愿是把小说排成话话剧公演在可那小说……其实是日记……1现实: 2015 年 4 月 19 日初春四西北草原的寒意未一座荒废小城的废与辽阔草原在这里接苏我的妻多器官衰清冷的月光荡涤着她的褪去了最后一丝血她租了一个草原音乐文化节的舞做最后的带妆彩反监...
主角:肖文,薇薇 更新:2025-06-24 01:5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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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直播碎尸过程的惨案。
一起三十年前的虐杀悬案。
妻子病危,她的遗愿是把小说排成话剧。
话剧公演在即。
可那小说……
其实是日记……
1
现实: 2015 年 4 月 19 日
初春四月,西北草原的夜,寒意未消。
一座荒废小城的废墟,与辽阔草原在这里接壤。
苏苏,我的妻子,多器官衰竭。
清冷的月光荡涤着她的脸,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租了一个草原音乐文化节的舞台,做最后的带妆彩排。
反监听监测仪显示,一个信号侵入了进来,我没有阻断。
孱弱的苏苏对着对讲机说: 话剧《人间之外》,最后一次彩排,现在,开始……
第一幕: 如是我闻
旷野中兀然出现的舞台一片黑暗。
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在这黑暗中响起。
女声: 这里……才不是人间……
一阵细微的吱呀吱呀声传来。
我玩不动了。一个男声在黑暗中传出。
等我会等我会,我还能再来一把。是另一个男声。
去给我们做点饭去我们饿了
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能放过他么?
一个女人绝望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要杀我,能不能……麻烦你们小声点,我……怕她害怕……
一个男人最后的哀求……
黑暗中啪的一声
一束追影灯打下,舞台中出现了一道惨白的光柱。
一位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女人从黑暗中走进这道惨白里。
她拖着双脚,两条腿上淌着血,拖拽的步伐,那双腿仿佛已经不属于她自己。
女人歪着头,她瞪着巨大的眼睛,瞳孔缩小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
行尸般沙哑扭曲的声音不是来自于声带,而是来自于三魂七魄的共振。
凌虐、轮暴、虐刹,有罪么?如果施暴者没有受到惩罚,我百倍奉还
那么我……有罪么?
女人嘴里发出野兽垂死的哀鸣。
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你们管这里叫做人间……
我诅咒你,遭受我们百倍、千倍、万倍的……不属于这人间的炼狱
我要让冷血者心碎而亡……
我要让恶鬼,自己亲手凌迟自己
此时的她,心脏还在跳动,可她仿佛已站在人间之外。
我知道,走出来的并不是她,是她出游的魂魄,在与人间诀别。
演员精湛的表演让我一阵恍惚,仿佛真的亲临了那个三十年前的夜晚……
回溯: 1985 年 5 月 29 日
黄昏,废城边缘小屋。
三十年前,那时的废城还不叫废城,那里是欣欣向荣的小镇。
新发现的矿藏带来富饶的希望,人们在这里从草原上筑起小城,这里炊烟袅袅、机器轰鸣。
城郊一小屋,一对新婚夫妻,他们的窗外有他们的小院,小院的外面是草原。
他叫肖文,刚刚大学毕业,来这里当小学老师。
女孩叫薇薇,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那个初夏的黄昏,她正认真地帮他拔着鼻头上的黑头。
真好玩,以后你不许洗脸了。薇薇说。
肖文正研究着白菜的种子,一边任由她摆弄着自己的鼻子,一边看种子看成了对眼。
再过些日子,它们就都变成胖胖的白菜啦
我还要种上黄瓜和土豆,我要让咱们的院子里有各种蔬菜,当然,还要有玫瑰,我知道各种种植方法。
他们满眼都是未来,他们摩挲着崭新的结婚证。
距离他们精心准备的婚礼还有三天。
距离他们的噩梦还有不到十分钟。
几个影子靠近了他们的小屋,它们是魔鬼,它们以吞噬幸福为食。
您好,我们路过贵宝地,想来讨碗水喝。
为首的少年皮肤白静,斯斯文文,他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笑容可掬,说话很有礼貌。
他们像是刚看完一场什么电影,依然沉浸在电影中的台词里无法自拔。
哦,当然可以,请稍等。
肖文转身去倒水,身后的几人却已经兀自进了屋。
肖文有些不快,可还是保持着笑容。
我认识您,您是小学的老师。
白衬衫的笑容也挂在脸上。
一个穿红 T 恤的瘦子嬉皮笑脸: 老师好
哇这有件婚纱啊我在电影里见过
一个大块头叫嚷着,个子得有一米九往上,膘肥体壮,看着却不太聪明。
脸上挂着鼻涕,眼睛有点对眼。他脏乎乎的,伸手摸了摸挂在客厅里的婚纱。
那个年代可很难买到这玩意,更何况这偏远的小镇。
那是肖文照着电影里的婚纱亲手做的。
用几尺的确良和两床蚊帐,一点一点裁剪缝纫出来的。
他期待着他的薇薇能在婚礼上穿上它。
别动肖文动了怒。
薇薇正在厨房包着包子,她只包了六个,加了很多白菜,可肉馅确实太少了。
是福生来了么?我给他包了包子。薇薇问。
薇薇正要把包子上屉,没来得及放下就端着走了出来,走进了一场噩梦里。
大哥她真好看大块头擦了一把鼻涕,直勾勾地盯着薇薇。
你看,我没骗你们吧。
斯文的白衬衫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点燃了一支烟,悠然地抽着。
肖文这才知道,他们不是偶然路过。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还是职工培训班的?
他们嬉笑着没有回答,他们舔着嘴唇,期待着自己的盛宴。
哇有包子我刚好饿了
大块头伸手抓起了包子,扔进了嘴里。
诶那是生的
薇薇想阻止,已经晚了。
大块头的腮帮子鼓鼓的,瞪着一双对眼,吸着鼻涕,把生包子嚼得津津有味。
肖文也确定了,这个人的智力确实有问题。
好吃吗?白衬衫微笑着问。
恩恩,真香,这个姐姐也好香。
大块头说着,凑近了薇薇,闻了闻。
你们干什么?请你们出去
肖文吼了起来。
姐姐香你还不尝尝?姐姐的包子更香。
大块头点了点头,一把扯掉了薇薇的连衣裙,一口咬了下去。
2
肖文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怒吼着冲了上去。
却被大块头随意的一扒拉,就倒了下去。
你特么傻啊,没让你这么吃白衬衫大笑了起来。
鲜血从薇薇的胸口流了下来。
薇薇挣扎着,扭打着,可在那巨汉的手里,是那么的徒劳无益。
薇薇在这大山猪的手里是那么瘦小,如同被咬住了咽喉的小鹿。
她抖如筛糠,她不明白生活急转直下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眼前的场景已经彻底超出了肖文的认知。
他陷入癫狂,咆哮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大山猪般的壮汉。
大山猪被撞了个踉跄,终于松开了抓着薇薇的手。
快跑肖文大喊。
薇薇跑向近在咫尺的屋门。
却被大山猪一个俯身扑倒,伸手抓住薇薇的脚踝,把她倒提了起来。
肖文刚想爬起来,就被身后的红 T 恤一棍打在头上。
让她把这个穿上,穿上这个才带劲。白衬衫指了指婚纱。
大哥,这是什么?一个小个子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这不小提琴吗?你还会拉这玩意?白衬衫踢了踢已经意识模糊的肖文。
你,给我们拉个……对,婚礼进行曲
你们……畜生……肖文挣扎着爬了起来。
别生气嘛,我们玩一会就走。
我……我可以给你们钱,我的存折,我告诉你们密码。
肖文强压怒火,他希望这件事情可以过去,他们的生活可以回到正轨。他不断哀求着。
还有……还有所有值钱的东西,你们随便拿,只要你们能离开,我保证不报警。
钱?白衬衫被逗笑了。
薇薇在他们的嬉闹中被扯得衣不遮体,又被胡乱的套上了婚纱。
大傻子,你来当新郎官,咱们婚礼开始
这小提琴,你拉不拉?白衬衫催促着。
不拉
还得我来。
大山猪说着骑在了肖文的背上,如同拧衣服一般把肖文的脚和小腿拧了两圈。
肖文惨叫着,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抽搐着,可他没有屈服。
真硬气白衬衫笑眯眯地称赞,说着,用一个暖瓶砸在了薇薇的头上。
鲜血从薇薇的头上倾注而下。
我拉,我拉……
鲜血染红了婚纱。
薇薇颤抖着,挽着大山猪的胳膊,在客厅里走了起来。
在肖文拉的跑了调的婚礼奏鸣曲中走了起来……
该我了,该我了
他们排起了队。
这白衬衫除了残忍,还乐于玩弄与摧残人心。
看着肖文和薇薇的内心一点点崩塌,他的身体竟也微微颤抖着,快感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昂首吸食着这快感,如沐春风……
我拉完了……你们,可以走了么……
白衬衣学着大人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吹着手里的茶杯。
你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研究一下。
大哥,我能先研究研究她吗?红 T 恤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先别急。白衬衫则更享受这凌辱人心的过程。
他们不再理会肖文,开始了热切的商讨。
白衬衫掏出一副扑克牌。
咱们按抽牌的大小排顺序。
那万一有俩人牌一样咋办?
笨蛋,那就一起来啊。
一起?那咋来?
他们对视了一眼,发出哄笑。
……
肖文怒吼着,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与魔鬼死斗。
他透支了今后几十年的生命力在这一瞬间燃烧。
可他的薇薇被抓住了,他的反抗,换来十倍还给薇薇,他不再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他匍匐在地,木棍打在他的背上、腿上、脑袋上。
他一开始发出的是啊啊的声音,然后是哎呦、哎呦。
直到变成了哦哦、嗯嗯……
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他像是习惯了一般,只有喉咙里气流轻轻冲出的呼呼声。
别打了,我快死了。他求饶。
我给你们钱,全都给你们,你们想要什么都行,别动我的爱人。
他祈求着,他以为事情终会过去,可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想象。
大哥,她老乱动
她动一下,你就用这个砸一下她老公的手。
白衬衫从屋里找出了一把钢丝钳。
砸向了他的右手,他再也不能写字和拉琴了。
薇薇不敢动了。
别打他了,别打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给你们。
妻子看着已经遍体鳞伤的丈夫,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从这一刻起,为了保全自己的爱人,她决定把自己献祭给魔鬼。
肖文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按猪一般地按住了脑袋和后腰……
3
主动点,我让你主动点,快再快一点恶魔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你要笑,微笑服务。恶魔想要的乐趣并不止于此。
肖文喘过了气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哭喊着:
你们还是打我吧,打我更好玩,来,给你们棍子,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来给你们微笑服务,好不好?你们看,我的头可以把这根棍子打断。
肖文挥舞着木棍,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血流如注,可棍子还是没断。
没等他想出办法,一把刀抵住了薇薇的脖子。
不想我扎下去的话,你就说加油你说用力你说大侠好手段
肖文突然没有了动静,他像死了一会。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夕阳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像看见了神明真的降临。
一个匪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被夕阳晃得闭上了眼。
他突然回过神来,大喊起来: 加油用力大侠好手段
几个魔鬼被逗笑了,他们笑作一团。
他们喘息奸笑: 大侠累了,大侠被你老婆征服了。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像是停了,他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
趁着魔鬼休息的工夫,他们爬向对方,终于又把对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薇薇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爱你,我们都要在一起,我们会幸福的薇薇。
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她问: 老公,我们这是在哪儿?
薇薇你别怕,咱们一定要活下去,把这当成一场噩梦,醒了就好了。
没等他们缓过神,薇薇就又被拖了回去……
……
他大学毕业不久,还是青稚的少年,她也一样,她未谙人间。
新婚燕尔,他们才反应过来说: 我们好像是大人了啊。
他爱写老派的诗。
他写,你是盛开在月亮上的玫瑰。
月亮曾枝繁叶茂,但为了衬托你的美丽,月亮选择变的荒芜。
她看了就说: 真土,土到让我笑,土到让我爱你。
他是她生活的魔术师,他从戈壁中带回水果和百合。
此时,他为魔鬼双手呈上苹果和梨。
她喜欢踮着脚尖走路,双手背在身后,空濛潋滟,足音不起。
她不再是个少女,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始做个主妇。
但她依然热爱舞蹈,在房间里旋转。
此时,她匍匐在地……
翻滚……如弄臣,四仰……如刍狗……
今天下午他买了芹菜和一点肉,他没舍得买两瓶啤酒。
魔鬼狞笑着: 你去给我们做点饭去我们饿了你老婆很难伺候的,非常消耗体力
现在,他拖着断了的一只脚,把这些菜做给魔鬼们品尝。
一个魔鬼尝了一口,笑嘻嘻地说: 芹菜炒得太软了
钳子再次砸向他的脑袋,鲜血像红色的绸缎,包裹住了他的脸庞。
好好看着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硬不许转头要看,要认认真真的看
他是个手巧的男人,会修理许多东西,还会缝纫,把缝纫机踩得哒哒响。
他买了块碎蓝的花布,想给她做条裙子,入夏就能穿上。
这里的夏天太短,他要让她抓紧时间漂亮。
此时,这块布被用来擦拭。
她喜欢小声的唱昆曲,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他就说: 真好听,你要总给我唱。
她的声线,柔软得像浸入湖水的绫绢。
现在,只能发出沙哑撕裂的,啊啊啊,吼吼吼,呃呃呃,呼呼呼。
像火中爆裂的木柴,即将成灰的焚灭。
他已经混乱的大脑,他已经碎裂的心,在默祷。
大慈大悲,圣父圣子圣灵
他在心中默祷,降龙伏虎,二郎显圣真君
他在心中默祷,他能想起来的所有……
仙家诸神……
4
夕阳已西下,夜幕降临,今天的月亮,看着和昨天的明明一样。
长达小时的炼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要死在自己的新房里了,要死在这座新城的边缘了。
柔弱的她以为自己的顺从,能换来生的机会。
他们畜生一般的顺从能换来活下去的机会。
可现在他们知道,不会了。
他开始了最后的祈求,怎样的一颗心,才会发出这样的祈求?
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能不杀我老婆么?
麻烦你们杀我的时候小声点,我怕她害怕。
我肯定不会喊的,我能忍住的。
他又望向妻子的方向,说着胡乱的话。
他本来想再即兴对妻子说几句诗算是诀别的,可他的脑子已经乱掉了。
薇薇,我去出差了,他们会放你走,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把我的衣服和东西都丢掉吧,烧了也行,你回老家吧。
你好好生活,把我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你要一切重头来过。
这个男人温柔与体贴一直像泱泱渭水,此时已化作昆仑。
他见过杀鸡。
就如同他见过的那样,他的头发被揪了起来。
他只能看见夜空中明亮的星。
他没有吭声,他闭着嘴,鼻孔剧烈而短促地喘息着。
气息把脸上的血沫吹得四散。
他感到一阵冰冷滑过。
又感到一股温热释放。
这把刀真快,他的脖子几乎被切断了三分之一。
鲜血喷涌成了雾状,他真的如他所说那样,一声都没有吭。
气管割断,大血管断裂,血压急速降低。
他竟然佝偻着,蜷缩着身子,往门外挪了两步。
他的肌肉是哪里来的力量呢?
他想着,等这些恶徒走了,妻子至少可以把门关上。
可他渐渐暗淡下去的眼睛里,看见他们,又嬉笑着走回了房间……
白衬衫的衣服被肖文的血浸透,染得鲜红。
现在你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踏踏实实地陪我们玩了。他无比畅快地说。
那扇门缓缓关上,鲜血顺着门缝流淌而入的时候,薇薇终于相信了肖文已经死了。
她看着白衬衫突然笑了一下。
我诅咒你,遭受我们百倍、千倍、万倍的,不属于这人间的炼狱……
薇薇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快了一下。
如同出壳的雏鸟,挣脱了某种束缚。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狼藉的肉身留在原地。
她的魂魄正升入半空,越来越远……
她疯了,她的魂魄已随她的爱人而去,留下的只是躯壳行尸。
她的肉身活了下来,生活已无法自理,穿着束缚衣,终日躺在病床上瞪着眼睛看着虚无。
偶尔清醒的日子,也并不是真的清醒。
老公你去哪儿了?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如同灼蚀进墙壁的影子,在潮湿的天气才融化,悄然走出墙壁。
走进早已不存在的新房,重复着,表演着生前的戏。
她眼里的世界再和我们不同,她听见的再不来自人间。
她能看见早已不复存在的窗台。
她能侍弄窗台上的花草。
他能抚摸爱人的脸庞。
她能听见爱人的呢喃……
现实: 2015 年 4 月 19 日
一阵马头琴声响起。
壮硕的蒙古汉子用马头琴拉出的颤音……
像崩裂的刀刃,上面满是粘稠血污包裹着的缺口。
他的呼麦跑了调,颤抖,哽咽,上气不接下气。
夜色涂抹着这个蒙古汉子壮硕的身形。
话剧刚刚开始序章,仅此序章,他高大如山峦般的身体已然被撼动。
他的身体颤抖着,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他已泪痕如溃堤之河……
5
大幕落下,旷野再次归于黑暗。
柴油发电机低沉的震颤,与远处高亢的狼嚎,是长生天交叠的双手。
庇佑着这一方须叟的安宁。
苏苏躺在放斜椅背的轮椅里。
她轻轻拉着我的手,轻到只剩手掌本身的重量。
苏苏,这场话剧,还是不要公演了吧,我……
这是我的遗愿……而且……
苏苏打断了我。
而且你的小说写的真好,把三十年前的旧案和……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陷入了孱弱的喘息中。
黑暗中,我的身旁一个绿色的小灯闪烁着,那是苏苏呼吸机的指示灯。
一旁的电瓶电量充足,上面有个小小的红色开关。
轻轻一按,就会停止。
我注意到舞台侧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影子,我数了数,五个。
他们骑在马上,远远地望着我和苏苏的方向,一动不动,像雕塑,像岩石。
终于现身了么……
今晚云逐月,草原的风清凌中带着柔,像亡灵的抚摸。
我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上面盖着黑布,严丝合缝。
我能听见铁笼里悠长沉重的喘息,我看见舞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
第二幕: 阿耨多罗
大幕再拉开时已是冬季的海岸背景。
音箱里传来海浪的波涛与海鸥的鸣叫,前景是一间豪华的病房。
这一幕,是滨海疗养院,从我闯入蜜獾俱乐部的会场开始。
五位演员在病房里静静地等待着。一扇道具小门立在一角。
终于,那个扮演我的演员登场了,三声敲门声,他推门而入。
而我的思绪,也被拉回到几天前。
两个时空交叠着,我正看着几周前的自己。
回溯: 2015 年 2 月 1 日
我是一名调查公司的调查员,也就是所谓的私人侦探。
几个月前,一位叫张薇的女士委托我调查她的老公。
这种出轨案件占我们这种私人侦探事务所的九成业务。
这单业务也不意外。
梁欢作为最著名的心理学家之一,他的咨询诊疗费用每小时高达数万。
更是许多名人商贾的私人医生。
梁欢已经跻身富豪行列。
随后两人离了婚。
但让人意外的是,离婚后没多久,张薇犯下了一起直播杀人碎尸案。
她自己,也以同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而我因为在案发前和张薇女士有过几次联络,也被负责此案的鲍警官数次约谈。
因为委托人已经死亡,我厚着脸皮来向被调查的人要尾款。
您好,请问梁欢老师在吗?我敲响了房门。
请进。
我推门而入。
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
疗养院的病房很豪华,比普通的病房大了一倍不止,更像是个星级酒店的行政套间。
两张病床在一侧,另一侧有沙发、书桌和茶几。
一张床上有病人在熟睡,另一张空着。
梁欢老师身穿病号服,坐在一把轮椅上,和四位男女正围坐在桌边谈论着什么。
看到我的闯入,他们停下了谈话。
这是我前妻欠你的尾款。梁欢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 2 万元递给我。
谢谢。
请稍等,愿意加入我们的谈话么?我们正在谈论直播碎尸案。梁欢叫住了急着离开的我。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急着离开。
您好像和负责此案的鲍警官接触很多,对案情应该有了解。梁欢的目光不容我逃避。
这个……我环视着房间里陌生的人们,觉得这个邀请有些突兀。
梁欢招了招手示意我留步。
介绍一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一个叫做蜜獾的俱乐部。
我们都是推理侦探小说迷,准入的标准是智商 140 分以上。这几位都是俱乐部里的佼佼者。
蜜獾?有趣的名字,也就是高智商俱乐部了?我似乎来了点兴致。
直说吧,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梁欢没有给我周旋的余地,直入主题。
恕我直言,您前妻的案件,应该是一场传说中的完美犯罪……
听到我的话,一位瘦高的男人起身绕过我,关上了房门。
他对着一张空椅子做出了请的手势,看来我今天是走不了了。
同时也表示,这个叫蜜獾的俱乐部,认可了我。
6
你不是我们俱乐部的成员,我恐怕不能透露他们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梁欢摘下自己的眼镜擦拭着。
就分别叫 ABCD 什么的吧,咱们主要以谈案情为主。瘦高的男人建议。
要不,还是叫我波罗先生吧,就是小说里那个胖子大侦探波罗。
一位胖乎乎的老年男人留着字胡,确实有几分像老电影里的波罗侦探。
只是眉宇间更多的是慈祥与和善。
大侦探波罗是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人物。
不错的主意,那我就叫……福尔摩斯?
瘦高的男人长相英俊,但看上去有点神经质。
他的头发有点自来卷,和卷福版的福尔摩斯有些神似。
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可以说是最广为人知的侦探角色了。
请多关照,在下加贺恭一郎。
穿西装的男人高大壮硕,浓眉大眼,他的肩膀很宽。
年届中年,但眉宇间的坚毅依旧英武炯烁,是个帅大叔。
加贺是东野圭吾的侦探小说中的人物。
我向他伸出右手握手,他却不抬手,后退半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哈莉奎茵。角落里一个面色阴郁的少女不抬头地说。
哈莉奎茵?小丑女?是侦探吗?有人问。
别忘了她是个心理医生。短发女孩年轻漂亮,却有着一张厌世脸。
心理医生么?倒也合理。波罗先生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场面稍微有点中二,挠了挠头:
那我……就斗胆用下狄仁杰狄公的名字吧。
狄公有礼了。众人纷纷致意。
咱们谈论案情吧。
梁欢把我们的闲谈拽回主题,他冷静得像在谈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像与张薇素不相识。
我不打算在一堆聪明人中说谎和卖关子,拿出包里调查中取得的资料。
不好意思,这个案件一直困扰着我,所以这些日子资料一直随身带着。
翻阅着资料,我尽量放慢自己的语速讲述着。
8 月 19 日夜,大雨,张薇女士在郊区一家屠宰场给员工的食物中加入了镇静类药物,将被害人徐佳推入了屠宰场的破碎机,绞成了肉泥。
随后打开了猪圈,猪群开始啃食残骸时,张薇……自己也跳进了破碎机。
而张薇女士在作案时,提前架好了手机,在暗网开启了直播,整个事件的全程直播。
许多人在网上看到了全过程,当然不乏录屏者。
至于视频,我这里有一份。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屏幕转向众人。
画面里是漆黑的雨夜,轰鸣的暴雨。
一个黑影身穿黑色雨衣,步履蹒跚。
把另一个被缚的黑影推进了破碎机,打开猪舍栅栏后,自己也决绝地跳下。
翻滚的血肉汩汩而出,猪群,迎来了它们的盛宴,它们的狂欢。
7
哈莉奎茵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笔,梁欢默默地观察着。
波罗: 如此手段,必然是仇杀。等了三十年才复仇?她在等什么?
福尔摩斯: 即便骨肉都成了碎泥,破碎机缝隙里会有脂肪和血液残留吧。
加贺: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独自绑架一名四十多岁的男性?应该有帮手。
他们各自发表着个人的推理与疑问,我默默观察着他们,见我不答,波罗先生追问。
波罗: 那个……现在案情侦破到什么程度了?鲍警官都和您聊了什么?
我笑了笑,跳过了这个问题,开始和他们聊案情。
我: 很遗憾,六十九头猪,两个人的残骸,都被啃食殆尽。
福尔摩斯: 是破碎度很高的破碎机么?
我: 是的,高强度破碎机,肉泥。
加贺: 机器内部呢?
我: 因为行凶时打开了破碎机上方的雨棚,大雨把破碎机中的残渣也冲刷掉了。
福尔摩斯: 猪胃解剖了么?
我: 别说消化过的了,就连流入下水道的残渣都没能找到可鉴定的部分。
波罗: 难道就……
我: 因为屠宰场时常破碎残渣,无法销售的的死猪病猪,以及无法销售的不合格的内脏一类,全都混在了一起。
福尔摩斯: 抱歉,我很难相信以现在的科技手段……
我: 适逢盛夏,细菌,屠宰场随处可见的血肉,泥泞与污秽,提取和鉴定已经不可能。
众人陷入沉吟。
我卖了个关子: 不过,还是找到了两件证物,仅有的两件。
梁欢的镜片反着光。
8
我继续着案情的陈述:
一件是卡在破碎机缝隙里的一小块头骨碎片。
另一件证物是在破碎机不远处的一根木柱上找到的,是在破碎过程中崩飞了的一颗牙齿。
除此之外,比较有效的证物,就只有一些毛发了。
检验证明,它们分别属于徐佳和张薇。
波罗先生举了举手:
看来你们都对此案有一定的了解,我不太关注刑事案件,可能要麻烦大家解答一下我的疑问。
我: 推理侦探俱乐部的人不太关注刑事案件?
波罗先生笑了起来: 哈,真不愧是梁欢教授选中的人,随时关注一切细节。
我定定地看着波罗先生,依然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波罗先生摩挲着自己的烟斗: 我只是……我不住在案发城市,刚好不了解这起案子。
我抿了抿嘴: 哦?没关系,那我来为您解答吧。
波罗深吸了一口气: 非常感谢,我的推理习惯是从人物关系开始调查,请问凶手和被害人的关系是什么?如此残忍的杀害手法,是仇杀么?
我: 是仇杀,三十年前,三个凶徒入侵了一对夫妇的住宅,长达 8 小时的轮暴,虐杀了一对夫妻,而张薇女士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加贺: 三十年前?她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复仇?
我: 首先张薇女士在案发后的精神状况一直有问题,近几年才有好转。
另外,徐佳在 2002 年入狱,刚刚出狱,立刻就被张薇绑架后扔进了破碎机。
福尔摩斯: 看来她一直在等待。
加贺: 三十年前的虐杀,为什么 02 年才入狱?而且就判了 12 年?
我: 那起虐杀案是个谜案,徐佳一直逍遥法外,让徐佳入狱 12 年的,是他别的犯罪行为。
福尔摩斯: 如何是谜案?
我: 三十年前的虐杀案有三名罪犯。
两人畏罪自杀,一人死刑。
但是……这起案子一直有个争议,那就是怀疑案犯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波罗先生: 这么说前段时间的死者……被张薇女士扔进破碎机的徐佳就是……
传说中的第四名案犯?那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人?
我: 正是
加贺: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逃脱法律制裁?
我: 那场暴行后张薇救治了一个多月才苏醒,但是……她已经……疯了,根本无法复述案情。
另外,案发当晚,两名嫌犯畏罪自杀,他们自杀的方式是……回到案发现场自焚而亡,那所小屋被焚烧殆尽,所以证据……
波罗: 自杀?如此禽兽,怎么可能自杀?
福尔摩斯: 时间点为什么在张薇获救后,还没来得及取证,嫌犯就可以回到案发现场烧毁那里?
面对这两个问题,我尴尬地笑了笑。
加贺: 死刑的那名嫌犯呢?他没有交代出第四人的情况?
我: 死刑的那名嫌犯被证实智力存在缺陷,他根本说不清楚,即便说了,证词……也不会被采纳。
波罗先生沉吟着,点燃了他的烟斗: 这是有高人啊……
我: 这就不得不提这位高人了,她正是徐佳的母亲,赵晓媛。
波罗: 哦?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 神经质,冷血、手眼通天,她和徐佳身上的命案,根本不止这一起……
9
波罗: 如此一来,根本就是死局……
我: 据我所知,所有关于三十年前那起案子的记述,都来自于那个傻子的胡言乱语,和张薇被催眠状态下的吟语,碎片式的拼凑。
沉默已久的梁欢终于发言: 我用催眠封存了她的记忆,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让她基本可以生活自理,虽然无法做到和正常人一样,但至少可以……活着了。
我: 在那之后,您再没开启过张薇的记忆之门么?
梁欢: 当然没有,一直在查这个案子的鲍警官和我一起查了整整一年,毫无头绪。
而且……实在是不忍心再让她反复回忆那段过往。
即便是在催眠状态中,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痛苦。
我: 这种程度的精神创伤,即便是封闭记忆,应该也会有反复的情况吧。
梁欢抿嘴,无奈地点了点头。
加贺长叹: 案子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而且没有物证……
我: 是啊,两起案子竟然都没有目击者,真是奇怪……
我望向福尔摩斯: 您说是吧?福生……
10
现实: 2015 年 4 月 19 日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若雨似雾的一片苍茫,空气变得潮湿。
我起身把苏苏和呼吸机推到了一旁的天幕帐篷下。
湿润的草原隐藏了马蹄声,不远处小坡上的五个人悄然的靠近了一些。
远处偶尔传来的咯吱声,是冰河开冻的破碎之音。
五匹马驮着五个人,终于走进了天幕帐篷。
五个人把自己隐藏在斗篷里,他们都带着面罩。
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汉,一个矮小的像是斥候。
一个胖子背着霞弹枪,还有个冷着脸的光头女人。
为首的男人个子也很高,四肢很长。
腰上有一长一短两把马刀。
背上一把长弓,小腿上还有一把短弩。
马鞍上有箭囊。
他头蓬下的轮廓逐渐显现,我认识,是鲍警官。
他摘下了头蓬,露出一张粗粝凶悍的脸,微卷的及肩长发,杂乱的胡须。
脸上除了风沙打磨得如同山岩一般的皮肤,还有三道刀疤。
其中一道还是新伤,隐隐的渗着血。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野狼一般的獠牙,还有两颗是金牙。
他不是鲍警官,只是有些相似。
我凝视着他脸上的疤痕,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你是谁?我问。
鲍虎,鲍国的弟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很爱笑。
只是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鲍虎的眼睛比鲍警官的狭长窄小,散发着更凌厉的寒光。
你来这里是……?鲍警官呢?
让我给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鲍虎情不自禁了笑出了声,不知他为何而笑,只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怕人看到这出话剧,是生怕人看不到这出话剧吧?
鲍虎并没有看我,自顾自地低头摆弄着湿漉漉的皮手套。
你早知道有窃听,所以处心积虑地做这一切,就为了引我们上钩。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攥紧了手机。
你导这出大戏,就为了把侦查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我猜的没错吧?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不像个警察。
我没说我是警察,我是抓捕队的,抓偷猎的,盗马的,赚个赏钱。嘿嘿。
你真是鲍警官的弟弟?你绑他……
他太磨叽,他那套路子,审不出个啥来,他快退休了,我这个当弟弟的,打算送他一份大礼。
鲍虎干笑着,冲舞台上努了努嘴问诶?就戏里这票人,还活着么?还是……已经都让你一块给……
舞台上的演员观察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他们停下了表演。
他们走向舞台边缘,走进底光灯带的一片白光里。
底光把他们的脸打得没有了五官。
他们空白一般的脸,齐齐的望向我们的方向。
鲍虎自顾自地问着: 我是没太明白啊,你们应该是同仇敌忾的一帮人,都想弄死徐佳,怎么就自相残杀……嘶……
见我不答,鲍虎挠了挠头。
不得不说,你这小脑袋瓜真是够聪明的,把鲍国给绕进去了。
鲍虎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晃了晃。
我和他不一样,他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而我……
他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我可没有……
为了破案我可以用一切手段,这张纸,能救你的命,怎么样?交代么?
你什么意思?你……
鲍虎抬手打断了我。
我没跟你说话。
鲍虎说完伸手把我扒拉到一边,半俯下身子,望向轮椅里的苏苏。
我说的没错吧?苏大导演?苏小安女士,死者徐佳的亲生女儿,这起碎尸案的策划者,连杀两人的完美犯罪设计师……
身后的铁笼发出撞击的声响,鲍虎拔刀太快,他的刀尖已经挑住了盖着铁笼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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