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女友

服务员没端稳火锅汤底。
我替女友挡了一下，被烫坏了脸。
第二年，她拒绝了我的求婚。
理由是星座不合。
她曾经告诉我，我脸侧的伤不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可没多久，她就和发小抱怨:
他做的选择，为什么让我买单?
为了他搭上后半辈子，我觉得有点划不来。
我意识到，原来她不信星座。
只是单纯嫌我丢人。
1
今天是女友祝冉的生日。
她双手合十，闭着眼认真许着愿。
看着她精致的侧脸，我紧张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戒指盒。
两人相恋年，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蜡烛吹灭，包厢顶灯被打开。
我单膝跪地，拿戒指的手有些颤抖。
在亲友的起哄声里，一字一顿道:
冉冉，嫁给我好吗?
可迎来的却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喜。
祝冉视线上移，沉默地停留在我脸侧处。
很明显皱了下眉。
……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
似乎怕沾上什么脏东西，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语气里充斥着不满和尴尬。
你是故意挑我生日让我下不来台是吧。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包厢气氛陡然一变，一片尴尬的死寂。
四周投来的视线带上了怜悯。
我以为这会是一个惊喜。
却没有想到会被严词拒绝，颊上滚烫。
却依旧耐着性子试探:
可是……我们去年不是说好了?
去年年底，两人就在商量结婚的事。
只是后来我被烫伤，这才搁置。
那时，祝冉曾和我一起畅想着未来。
她说，被求婚那天，她一定会幸福到哭出来。
可现在，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找补道:
哦哦，你说那个啊。
要不，之后再说吧。
我看了星座，两人不合适今年结婚，影响运势。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信了星座。
但我不是傻子。
上了台阶还不下就显得没眼力见。
沉默地点了点头，收回戒指，强装一切都没发生。
这场插曲很快被热闹的氛围掩饰过去。
我心中却无法平静。
借口上卫生间，逃一般离开。
擦干净脸，好不容易平复一些。
回到包厢门口，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祝冉的发小。
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配不配。
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都是侮辱癞蛤蟆。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
我攥紧门把，迟迟没能推开门。
对于对方的侮辱，门内的祝冉也没有反驳。
而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好了，别说了，一会他回来了。
本来生日就已经被他毁了一半，你是想毁了另一半吗?
2
我忽然丧失了进门的兴趣。
给祝冉发了条信息，离开了。
我不得不直面一个事实。
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但脸上那道疤造成的隔阂，也是真的。
当晚，祝冉刚进门，眉眼间就已经酝酿着怒意。
肆意朝我发泄着不满。
作为我对象，在我生日上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求婚?闹别扭也要分场合。
徐瑾安，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冷静地解释:
……你和周彦的对话，我听到了。
我只是不想扫你们的兴。
毕竟你们看起来也不太需要我，不是吗?
说这话时，我紧盯着祝冉的脸。
试图从中看出一丝愧疚或不安。
可并没有。
她只是愣了愣，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
周彦讲话比较直，别和他计较。
对了，后天我要去同学会，可能没法陪你约会了，跟你打声招呼。
可这次约会，是两人提前一周定好的。
之后，我工作上可能会有变动。
本想趁这段时间好好温存一下。
可又一次被放了鸽子。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恋爱的优先级，已经被她降到了最低。
大学同学会?我可以一起吗?
我不想错过两人为数不多的共处机会。
可她眼神中却闪过不耐。
我同学你又不认识，去做什么?
能不能别给我添麻烦了。
我们是大学校友。
因此朋友圈有她同班同学。
他们这次的聚会，分明是可以带家属的。
看着她皱着的眉。
剩下的话也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我苦笑一声，没再坚持。
正准备进卧室，被叫住:
算了算了，你可以去。
到时候戴个口罩，我不想被揪着问东问西。
其实我脸上没留多少疤。
当时汤底洒下来时，大部分烫在了肩膀和脖子。
脸上只是零星溅了一点。
听完她的话，我有些苦涩，却没有异议。
聚会当天，两人都挑选了十足得体的打扮。
同学再聚首，所有人都拿出了足够的重视。
想以此体现自己现在过得不错。
只是这张口罩，依旧太过显眼。
众人寒暄过后，有人把话题绕到我们身上。
要说你俩当初那可是一对璧人。
小冉倒是越来越漂亮了，系草呢，怎么捂这么严实?
我被突如其来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干笑两声，正打算敷衍两句。
祝冉却如临大敌般匆忙抢过话头:
他这两天过敏，别管他。
说完还警告性地瞥了我一眼。
我叹了口气，点头附和。
对，我冷空气过敏——
3
话没说完，脸上陡然一空。
室内暖气这么足，这会就算再过敏也可以摘了，学长你就会糊弄人——
学妹拿着我的口罩，愣在原地。
动作太大，扯开了我的围巾一角。
疤痕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一片死寂里，祝冉碰掉了杯子。
玻璃杯打碎，发出尖锐的脆响。
她脸色阴沉得吓人。
学妹连连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在众人探究的视线里，重新戴上口罩。
我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却不代表祝冉习惯。
她攥着筷子的指节泛着白，下颌紧绷。
显然是强行压抑着难堪和不满。
终于，还是有人问起我这伤的由来。
祝冉积攒已久的不满爆发。
在我开口的前一秒，她重重放下筷子。
提起包就走。
出门前，她冷冷剜了我一眼:
这辈子没吃过饭吗?
还不走，是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祝冉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等我追上时，她狠狠甩开了我的手。
抄起包就往我身上砸。
连个口罩都护不住，还能指望你干点什么?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你满意了?
我就不该心软带你过来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
他们没有恶意。
何况，我也没法一辈子都戴着口罩围巾……
祝冉目光嫌恶，讥笑一声:
那你就当一辈子毁容的残废吧。
她坐上车，扬长而去。
接下来几天，都没露过面。
或许刚被烫伤那段时间，她的感动和心疼是真的。
承诺也是真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这点旧情，早就被这张脸带来的厌倦冲淡了。
以她的条件，和现在的我在一起，确实委屈。
我不想挟恩图报道德绑架。
多哄着她点，倒也没什么。
想通这点，我决定主动低头。
趁着周末，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之前一闹别扭，祝冉就会回爸妈家。
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给我开门的会是周彦。
见到我的瞬间，对方一愣。
随后撤出一个不屑的讥笑:
小冉，你的系草男友来咯。
系草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
看向沙发上的祝冉。
她怀里抱着她的小侄子。
脸上写满了烦躁和不耐:
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
显然，我打扰了他们的家庭聚会。
我有些尴尬地把礼物放在地上。
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了，以为你看到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这就走。
祝冉还要说什么。
被一道尖锐的哭声打断。
她怀里的侄子指着我，哭得歇斯底里:
怪兽他是怪兽
姑姑打怪兽浩浩害怕
4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孩子哄好，祝冉这才看向我。
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童言无忌，你总不能跟小孩计较。
我不是傻子，能看出我的出现破坏了气氛。
本想拒绝。
可架不住祝冉她妈的热情招待。
我被连拖带拽扯到沙发上。
可刚坐下，我就后悔了。
热情是装的，冷漠才是真的。
一家子都是本地人，只有我是外地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有人下意识都说起了当地方言。
语速很快，我很难全部听懂。
更别提插话。
局促地想喝点水缓解不安。
手伸到茶几边，就发现了更为尴尬的事情。
桌上根本没放我的水杯。
或许正是因为仗着我听不懂。
祝冉和周彦两人说话根本没避着我的打算。
你真认准他了?周彦问。
祝冉烦躁地皱起眉。
我哪知道。
他做的选择，为什么让我买单?又不是我让他救的。
为了他搭上后半辈子，我觉得有点划不来。
这段话，我恰好听懂了。
或许是早有预感，得到证实的这一刻，我竟然意外地平静。
拳头攥得泛白，我却没感觉痛。
连耳边的交谈声，都变得朦朦胧胧不真切。
我做好心理建设，打算找机会告辞。
众人却忽然爆发了一阵哄笑。
我下意识转头，发现所有人都正看着我。
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轻视和讥讽。
祝冉看着我，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哥说了，他那边有人脉。
要不你花点钱去做个整容吧。
祝冉他哥自然接过话:
有些话小冉不方便说，我来说。
你也知道吧?自己这副样子挺拿不出手的。
和我妹站一起，吓人不说，还给她丢人。
你自己不在乎就算了，总要为她考虑考虑。
做人，不要太自私。
说着，向我递来了一张名片。
整容机构的。
我没接，而是看向一旁的祝冉。
这也是你想说的吗?
她皱起眉:
我哥也是为了你好。
替你考虑这么多，是看得起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忽然就有些想笑。
我不后悔为她做的一切。
可现在的场景，难免寒心。
我的沉默引起了周彦的不满。
他接过名片，强硬地塞进我的口袋。
扯着我的领口警告道:
要不是小冉喜欢你，你以为自己有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搞清楚，现在是你配不上她。
没直接让你滚就不错了，你别给脸不要
5
所有人都默认了他这个举动。
无动于衷。
祝冉更是看也没看我一眼。
正哄着浩浩吃水果。
我安静地把自己领口解救出来。
抚平，理整齐。
看向周彦，你这么不甘心，是因为自己还比不上我吗?
至少我在祝冉身边，还有个男友的身份。
我上下打量着他，轻轻笑了。
你呢，第三者吗?
周彦面容有一瞬扭曲。
说够了没祝冉的呵斥声传来。
这是我家，轮得到你来教训我的客人?
徐瑾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原来，她不是没发现我们这边的动静。
只是单纯不想为我出头而已。
在祝冉看不见的地方。
周彦笑了，笑容得逞中带着讥讽。
你早没戏了，系草。
他拍拍我的肩，回避了。
祝冉看着我，满脸厌烦。
给周彦道歉，否则我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两人离得不远，我却觉得中间隔着一道天堑。
有些事明知答案，我却偏偏要自取其辱。
祝冉，你还记得我住院时，你说过什么吗?
那时，她看着我肩头缠的绷带。
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掉。
说留疤也没关系，这辈子非我不嫁。
可现在，她满脸阴沉。
一码归一码。
成年人不该要求别人为你的选择负责。
更何况，你一个大男人总拿这事卖惨，不觉得幼稚吗?
你有点恶心到我了，徐瑾安。
话音落下，一股滚烫的热流溅在了我侧脸上。
浩浩不知什么时候端着把水枪出来了。
边朝我脸上喷边骂:
你这个怪兽，就会欺负周彦叔叔和姑姑，我要消灭你
丑怪，恶心滚出我家
面对突发情况，所有人看似手忙脚乱。
实则只是嘴上呵斥着，没有一个人真的上前阻拦。
疤没好全，溅上热水火燎般地疼。
放在先前，祝冉早就心疼得扑上来了。
可她现在，只是冷冷看着。
没听到吗?浩浩说他讨厌你。
要么从我家出去，要么给周彦道歉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
拿起外套起身，出门前，我顿了顿:
祝冉，我想我们的关系，需要冷静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