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不离不弃

他总在勾魂时笑若春风，转头就抢我业绩单。

范兄，这厉鬼的怨气，你把握不住。

中元节那夜，我把他堵在忘川河边。

再截胡，老子让你尝尝锁魂链的滋味

他反手扯过我颈间镣铐吻上来。

巧了。

我裙下锁了只艳鬼，正缺条狗链。

1

我当黑无常三百年，最恨谢必安。

这厮常穿一身扎眼的白，勾魂锁命时手却甩得飞快，总在最后关头截我的胡。

然后用那副笑得能腻死人的模样，轻飘飘开口: 范兄，这厉鬼的怨气，你把握不住。

三百年我范无咎咽不下这口恶气。

中元鬼门大开那夜，又一次被他抢了业绩之后，我怒了，转头将谢必安堵在忘川河边。

谢必安我挥舞着手中的锁魂链，链梢直指他咽喉。

再敢截老子的胡，老子就让你真尝尝这链子绞断魂魄的滋味

谁知，谢必安非但不惧，反而一把拉住链子猛地欺近。

他眼中那股压抑了三百年的、近乎疯狂的情绪瞬间爆发。

三百年范无咎，你他妈就是个瞎子

下一刻，他温热的唇狠狠碾了上来，蛮横地碾过我的嘴唇，撬开齿关，攻城略地。

唔

三百年的积怨瞬间被点燃。

我攥紧拳头，用尽力气就想撕开这该死的桎梏和这个该死的吻

谢必安你他妈

可我的手刚打了他一巴掌，谢必安反而不松开，顺势上前。

他一条腿强硬地卡进我双腿之间，将我死死钉在忘川河旁的巨大乱石上，我动弹不得。

范无咎。

他喘息着，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截你三百年，等的就是今天。

忘川河水在身侧无声奔流。

谢必安紧盯着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和一种深沉的痛楚。

不是吧，老子把你当兄弟，你馋老子身体?

三百年的憋屈瞬间炸开，我怒极反笑: 等今天?等老子把你踹进这忘川喂王?

我猛地屈膝顶向他小腹，谢必安，你做梦

谢必安闷哼一声，却硬生生受了我这一下，非但没退，反而将我卡得更死。

踹我?范无咎，三百年前你欠我的，都喂了忘川水了吗?

三百年前?

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欠过你?

我挣扎得更凶，锁魂链哗啦作响。

欠我一条命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同归于尽的当口。

一个清亮脆生、带着十足十戏谑腔调的女声，像一串银铃猝不及防地砸进这片死寂:

哟哟哟，我说忘川河今晚怎么咕嘟咕嘟直冒酸泡泡呢，原来是两位无常大老爷搁这儿翻三百年前的旧账本儿，比王还沉得住气呀?

这声音?

我和谢必安同时一僵，动作卡在半途，极其狼狈又滑稽地扭过头。

2

忘川河畔氤氲的雾气里，蹦蹦跳跳地走出一个身影。

头上两个圆滚滚的双丸子头，正随着她的步伐俏皮地晃动着，活脱脱一个地府版邻家小美女。

可偏偏她就是地府大名鼎鼎的孟婆。

孟婆走到我们面前，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打量着我们，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甜笑。

啧啧啧。

她咂着嘴，声音脆生生的，说出来的话却老气横秋。

她促狭地瞄了一眼谢必安还攥着我锁链的手，又瞟向我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三百年啦还没掰扯清楚?这忘川河的彼岸花都开了三百茬了，你们俩的恩怨情仇剧本还没翻页呢?累不累啊?

孟婆像个好奇宝宝，翻身坐到我旁边的乱石上，白生生的脚丫子悬在雾气弥漫的忘川河面上晃荡。

她伸出一根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慢悠悠地先点了点被谢必安钉死在石头上、气鼓鼓的我，声音又软又糯:

小范范呀。

孟婆叫完我，又将目光转向谢必安，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还有我们的白白。

她歪着头，那双看似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在我和谢必安之间滴溜溜地转。

省点力气吧范范。

跟小白白在这儿打生打死，多没意思呀?

她语气一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被谢必安强行分开、死死压制着的腿。

你这股子蛮劲儿。

留着在床上使，不是更妙?保管你俩都满意。

孟婆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孟婆的话阴阳得我浑身不自在，连挣扎的力道都泄了几分。

谢必安趁势收紧攥着我锁链的手，目光却越过我，沉沉地钉在孟婆身上。

孟婆汤灌多了，舌头也腌入味了?

谢必安的声音冷得掉渣，带着警告，少管闲事。

哎哟，好凶哦。

孟婆夸张地拍拍胸口，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更甜了，人家这不是怕你们二位大老爷，光顾着在这儿『深入交流』，把正事儿都忘了嘛?她晃悠着脚丫，喏，轮回境那边，阎君催第三遍了，说你们押的那只怨气冲天的厉鬼，吵着要见范七爷，嚷着要交代三百年前的血债呢。

孟婆的话瞬间勾住了勾住了我和谢必安的神经

谢必安钳制我的力道瞬间松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惯常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具。

三百年前的血债?

他松开攥着我锁链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范兄，看来你我今日这架，是打不成了。

我猛地推开他，狼狈地抹了把被啃得发麻的嘴唇，狠狠瞪着他: 打不成?谢必安，你给老子等着等料理完这不知死活的厉鬼，老子再跟你算总账

三百年前的旧事像根刺，扎得我心头发慌。

好啊。

谢必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我扯乱的白袍，目光却像钩子一样锁着我，范兄想怎么算?是继续在这忘川边打滚……

他忽然欺近，压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暗示，还是换个地方『深入』探讨?我裙下那只艳鬼。

正缺条狗链呢。

嗯?

谢必安那带着钩子的话音还没散尽，人已退开几步。

放你娘的狗屁我气得牙痒痒。

少在这儿给老子下套厉鬼在哪儿?

孟婆坐在石头上，脚丫子晃得更欢了，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轮回境呀，再不去，阎君怕是要亲自来『请』喽。

说完，眼神还不老实地在我和谢必安之间暧昧地扫，啧，冤有头债有主，三百年的老账，是该清一清了，对吧，范范?

这声范范叫得我头皮发麻。

我狠狠剜了她一眼，懒得再废话，转身就走，谢必安那厮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半步，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3

轮回境深处，鬼气森然。

阎君背对着我们，负手而立。

范七爷，谢爷，架子不小啊。

让本君好等。

他缓缓转过身，一张脸在幽光下半明半暗，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我和谢必安。

目光在我略显凌乱的黑色无常袍，以及谢必安唇角那点被我打出来的、几乎看不见的淤青上停顿了一瞬。

没等我们开口，轮回境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怨毒到极点的鬼叫。

范无咎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你欠我的血债，也该还了

轮回境随着声音的出现，镜面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里面疯狂挣扎、撞击，每一次撞击都让镜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阎君冷哼一声，袍袖微拂。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下，躁动的轮回境顿时安静了不少。

就是她?

我强压下心头的惊疑和那莫名的心悸，指着镜中模糊的厉鬼身影，声音冷硬，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怨魂，也配惊动阎君?

不知天高地厚?

阎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沉沉落在我身上，范无咎，她说她认得你。三百年前，她一家五口，死于非命，血染长街。她指控你，是凶手之一。

不是吧，三百年前，血染长街的凶手?

这几个字像炸雷在我脑子里爆开，紧接着是针扎般的刺痛我下意识按住太阳穴。

放屁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跳，老子三百年前刚被点化成黑无常勾魂索命是本分，滥杀无辜?阎君，你信这疯鬼的胡言乱语?

信与不信，不是本君说了算。

阎君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证据呢?范无咎，你三百年前初任黑无常时的第一份差事卷宗，为何缺失?你初入地府那三日的记忆，为何空白?

我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缺失的卷宗、空白的记忆，这是我一直刻意回避的事实。

三百年来，我只当是地府文书疏漏，或是点化时的正常损耗。

此刻被阎君当众点破，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哟，看来范兄贵人多忘事啊?

谢必安不知何时已踱步到轮回境边缘，他盯着镜中挣扎的厉鬼，眼神复杂难辨。

谢必安你少他妈阴阳怪气

我猛地转头怒视他，是不是你搞的鬼?三百年前你就处处针对老子，是不是你伪造了这疯鬼的指控?

我搞鬼?

谢必安倏然转身，那双总是含着虚假春风的桃花眼此刻冷得像冰窟，直直刺向我，范无咎，你脑子里除了浆糊和被害妄想，还剩什么?我截你三百年业绩，是怕你被这些积年老鬼的怨气反噬，死得不明不白

他一步逼近，强大的鬼压让我呼吸一窒:

你这条命，是老子三百年前从天道雷劫底下，替你抢回来的你真当自己是天生神祇，点化无痛?你欠我的，何止是业绩?是这条命

替……替我抢回来的命?天道雷劫?

我瞳孔骤缩，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啧啧啧，好大一口瓜

孟婆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进来，手里竟然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孟婆汤，此刻正用勺子慢悠悠地搅着。

小白白替命情深，范范失忆翻脸不认人，阎君大人坐堂审陈年旧案，再加上一只苦主厉鬼在线索魂……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仨，眼神亮晶晶的: 精彩太精彩了比我看过的所有话本都带劲儿

她舀起一勺汤，作势要喝，又停住，笑眯眯地看向镜中狂躁的厉鬼: 喂，镜子里那位姐姐，要不要来碗热乎的?喝完就忘啦，什么血海深仇，哪有看这两个冤家打情骂俏有意思?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我和谢必安一眼。

孟婆

阎君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 轮回重地，岂容儿戏再胡言乱语，本君就让你去奈何桥上熬三百年的汤

孟婆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捧着碗缩到角落，但那双大眼睛里的卦之火依旧熊熊燃烧。

阎君的目光重新落回我和谢必安身上: 谢必安，你说你替他挡了雷劫?范无咎，你又对此一无所知?

我……

我看着谢必安那双紧盯着我的眼睛，那句放屁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三百年的针锋相对，他抢我业绩时的潇张蛮横，方才忘川边那个强硬的吻，还有此刻他眼中的压抑与痛楚。

这一切，难道真的源于一个我不知道的、他为我付出过的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