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万人迷嫡姐的替身炮灰

世人只知道裴渡娶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嫡姐苏见薇，却不知我嫁给裴渡，是因为他长得像他的哥哥裴扶光。

嫡姐知道。

只是她身体太弱了，根本撑不到嫁给裴渡那一天。

病床前，嫡姐穿上了裴渡送她的红嫁衣，握住我的手: 阿棠，代我嫁给裴渡……再替我，爱一爱他……

这合理吗?

她咳嗽着，又擦去我脸上泪痕: 天底下，再没有比裴渡更像他的人了。

也是。天底下确实没有比裴渡再更像裴扶光的人了。

裴扶光，裴渡同父异母的兄长，光风霁月，温文尔雅。

却因为南下巡察遭遇海寇袭击，摔下悬崖，尸骨无存。连同他一起死去的，还有我来不及宣之于口的爱意。

我多想就这样抱着裴扶光的衣冠躺进棺材里，和他一起死去。

嫡姐劝住了我。

父亲在京大半辈子，还是个五品郎中，比起个人情爱，她更希望能攀附尚书府裴氏，让父亲得偿所愿。

阿棠，你就当姐姐最后自私一回，答应我吧……

我看着嫡姐薄得像一片纸的小小人儿，最终，点了点头。

2

我以为，裴渡至少也会和嫡姐一样，为了体面对我好。

可是大婚当夜，婚房的门却被裴渡一脚踹开，他抱着嫡姐的牌位，拔刀横在我的脖子前。

苏绾棠，你害死了见薇，怎么还有脸踏进裴府的门?

他的眼神很凶，眼眶通红，如同一头暴戾的野兽。

见薇，嫡姐的名字。

裴渡竟然以为，当初落水，嫡姐为救我不久染病而亡，是我刻意为之。

刀刃距离我咽喉只有零点零一公分，我却笑了，嫡姐没有欺骗我。

他一身绸缎红衫，像极了曾经温柔待我的裴扶光。

是误会。你不最信任我吗?我不知道他从哪听到的风言风语。

我怎么可能信任你?看我莫名其妙向前一步，裴渡眼神不定，惊得刀刃回鞘，你这个疯子，死了这条心。我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是见薇的妹妹。

难怪裴氏依然看得起我小门小户，嫡姐一定也像恳求我一样，恳求过裴渡照拂她妹妹。

我这才回神，怔怔看着裴渡的脸出神。

原来他不是裴扶光。最信任我的裴扶光，已经不在了。

即便恨我也娶我，是因为我的脸吗?

我理解裴渡了，我们都得了一样的病。

睹物思人的病。

3

我和嫡姐与裴氏兄弟青梅竹马，嫡姐钟情恣意明朗的少年裴渡，我却更喜欢温柔稳重的裴扶光。

可能是裴渡的性格太不像裴扶光，看着他哐当一脚踹翻一个板凳夺门而出的时候，我忽然希望他能做个哑巴。

我没多少怨气。来日方长，我可以找机会和裴渡解释，嫡姐救我，并不是我的本意。

可能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才用最后一口气，用这份恩情捆绑我，让我心甘情愿替代她，嫁给裴渡，撑起苏氏的门楣。

裴渡没给我机会。

自从我过门，他就抱着嫡姐牌位，一连数日夜宿外宅，根本不回家。

婆母卫氏得知我大婚当日没能劝住裴渡，放任他出去，气得教训了我一顿，还拿戒尺狠狠击打我的掌心。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比不上见薇?好好的男人，送进门都守不住。给我跪祠堂，抄二十遍《女训》反省反省

我的掌心肿得被辣椒水泡过一样，拿笔都手抖。地砖冷硬，膝盖也刺疼。

可是裴渡在外面喝酒，对此装聋作哑。

我更恍惚，为什么，裴渡和嫡姐说得完全不一样?

裴扶光对我那么温柔，绝对不会对我的苦难视而不见。他不该最像裴扶光?

婆母不满我人淡如菊，给我送来了嫡姐平日最喜欢的衣着首饰，让我装病，把在风月楼喝酒的裴渡骗回。

我确实想裴渡这张脸。

我的手心和膝盖很疼，好希望他能够回来，用那张脸，对我宽和笑笑。

但当我拖着病体去大门迎接裴渡，他看到我的衣着，脸色突然黑沉。

谁让你这么穿?全部脱了

东施效颦，你永远不可能比得上薇薇

他竟然气恼到当众扒我的外衣，厌恶我扮演嫡姐的样子。

我脱掉了。

想了会，把里衣也脱掉。脱完就会见肚兜了。

你干什么?裴渡惊得睁大眼，抓住我的手腕。

伤还没好的我疼得发抖。

里面衣服的样式，也是姐姐平日喜欢的。

他突然便像被铁钳夹住咽喉，说不出话，半晌，他红着耳根骂了我一句。

恬不知耻。

4

当众骂我恬不知耻的裴渡，竟然将我扛起来，扔到新房的榻上。不顾我摔得脑袋发昏，粗糙的大掌扼住我细弱的手腕，沉眸看着我，呼吸逐渐粗重。

明明是白天，我们叫了三回水。

结束的时候，我嗓子发哑。

以后不许再穿见薇的衣裳。裴渡起身，仿佛才从大梦中回神，厌恶地丢下这句话，离开了衡芜院。

而我，满身的红痕，像片刚被用烂的抹布。

他果然爱嫡姐，即便知道是假的，也没有控制住。

跟我一样，明知道技法拙劣，也忍不住去勾引。

我沉默地用锦帕擦拭身体，却恨不得把脸埋进水里不出来——刚才他细密的吻落下，情浓时喑哑呼唤的，都是薇薇。

嫡姐的乳名。

我把脸埋进苍白的掌心，如果是裴扶光在的话，会亲昵唤我阿棠吧?

婆母听闻我们有了肌肤之亲，非常高兴。

别听他胡说。时间久了，就好了。哪有男人不疼爱自己的女人?

婆母依然坚持让我扮作嫡姐，我想，不仅仅是因为她想抱孙子，她应该也是更喜欢我温柔善良，端庄大方的姐姐。

5

看到我依然死性不改，处处模仿嫡姐，裴渡眼底的厌恶越来越浓，都要溢出来。

可是他依然无法控制住，每次都被我迷惑，把我摔在榻上。

你就这么贱?明知我会因此作贱你，非要学她?

暗夜里，裴渡扼住我的咽喉，明明恨极了我，还是做得热汗直流，汗湿胸膛。

有那么一瞬，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恍惚之间，裴扶光对我温柔的微笑。

我笑笑流泪: 是啊，因为我好喜欢你。

早知道你会因为那趟公差出事，我应该让裴渡替你去。一定是裴渡夺走了你的气运。喜欢你这句话，我多么想亲口告诉你。

裴渡扼住我手的力道渐渐松了，沉默良久，狠狠咬了一口我的肩膀。

神经病。他闷闷出声，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咬完我后，裴渡没有立刻走掉，而是亲自把我抱进浴桶，替我擦拭身体。

擦到一半，他又愣了愣，把锦帕扔掉，冷脸出了门。

他可能也在短暂的瞬间把我当成嫡姐，意识回笼后，才觉得自己的举动荒诞。不然该怎么解释，他听得我那句喜欢后，莫名其妙的行径?

6

裴扶光重文，裴渡重武。倘若裴扶光没死，裴渡是想去边塞从军，驰骋疆场的。

可是如今，他必须替代裴扶光留在朝堂任职，在父母跟前尽孝。

他之前心思不在朝堂，眼下只是承了祖辈恩荫，在鸿胪寺挂个虚职。裴尚书希望他能够和裴扶光一样，慢慢地往上走。

我也希望能看到放下棍棒、诗书满腹的裴渡。

那样，他就更像裴扶光了。

于是婚后，我总会细心给他准备沐浴香汤、新衣、膳食，督促他勤加习文，备考科举。

每每他回府，我都会给他研磨好墨水，备好纸笔。

看着我鞍前马后地忙碌，他突然嗤笑，拿起狼毫笔在我脸上画了一道黑线。

冰冷的触感如同黑色的蛇皮，从左眼皮画到右脸颊。

你以为督促我科举，就能像薇薇那般，成为高贵的主母，坐享其成?

他的语气讽刺。

墨汁有股臭味，顺着我的脸流下来，滑稽至极。

我甚至听到身后婢女隐忍的笑声。不过她们眼底一点意外都没有。整个裴府，最没有地位，最不被裴渡喜欢的，就是我这个夫人。

我方才刚刚洗过脸。我淡淡说了句。

他的话太多了。

那又怎么样?裴渡忽然拿起砚台，兜头把墨汁浇在我头上，眼神锐利如刀，不是你上赶着害死见薇嫁给我，现在装什么委屈?

我忽然非常冷，身体发抖。墨汁的臭味无孔不入，几乎让我晕厥。

我没有。

我仰头看他，擦了把脸上的墨水，也许很难看，可是我得说啊。

是姐姐希望你变得更好，希望……你能如扶光哥哥那般，托举起整个尚书府。

7

裴渡眼底再次闪过错愕，抓着砚台的手，骨节透出青白，微微颤抖。

不管他是不是还在怀疑我督促他备考科举的动机，我转身离开了。

我必须去沐浴更衣，清洗掉那些发臭的墨水味道。

以此抵消我突兀的心慌。

因为刚才情急之下，我失言了。不知道我那句话，是否有歧义。那是我第一次，在裴渡面前提裴扶光的名字。只怕再多一秒，我的私心就会从眼底口唇冒出来。

好在自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裴渡收了性子，认真备考科举。

他原来极有天赋，从前励志从武，厌恶背诵什么之乎者也。而这段时间，我常常能听婆母夸赞他天资聪颖，进步神速。

我的心气，稍稍找回来一点。

我从来不需要他爱我，能和我相敬如宾，能够越来越像裴扶光那样温柔稳重，我就心满意足了。

裴渡备考科举这段时间，倒是难得地，与我和谐了些。

天气很热，我为裴渡熬煮了消暑的绿豆汤，送到书房。

他抬眸，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还是拿过碗。

他刚才练习书法的样子，更加地像裴扶光。我好满意，下意识取出锦帕，替他擦擦汗。

裴渡猛地避开我，下一秒，把绿豆汤倒扣在桌案上，声势之大，吓得我身后的婢女都尖叫，倒退了两步。

裴渡额筋泵动，揪起我的衣襟，胸口起伏不定: 谁让你碰我?真以为我听了你的劝才读书?苏绾棠，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件工具。

绿豆汤一滴一滴，顺着桌角滴入我的鞋子，炙热，粘腻。

裴扶光的幻觉在那刻猛然碎裂。

我眼光颤动，心也跟着碎了一下。

8

一件工具，是什么?假如我不把裴渡当替身，可能还无法理解。

但我瞬间理解了。

裴渡容忍我，不过是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

在对嫡姐思念到极致的时候，他才会自欺欺人，塞住我的嘴巴和我做。在半夜抱着我，说那些他想对嫡姐说的情话。

但是刚才我的举动提醒了他，他连续的纵容，让我误会了，我得寸进尺了。

娶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当妻子，她还煞有介事地进入了角色。裴渡无法忍受。

只是天气热，怕你不舒服。我了然笑笑，拔开他的手，翻过碗退出书房。

其实我也不想靠近他，因为每次靠近，我的幻梦也在碎裂。

我自己把剩下的绿豆汤喝了，裴渡眸色微沉，动了动唇，没有阻拦。

走到合欢树下，我才透过雕花窗，难以自控地，又远远注视他。

不说话的他，才像扶光啊。

意外的是，裴渡也在看着我。

我立刻撇开了视线。

做贼心虚的感觉，比任何事情都叫我心跳。

如果说裴渡是正大光明地作恶，我不就是只躲在阴影里贪婪阴湿的鬼吗?

9

不久后，我怀孕了。

也就是那时候我得知，让裴渡开始认真学习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嫡姐的敌人，江昭雪。

平津侯府的大小姐，因为父亲获罪流放岭南。流放前夕，江昭雪不顾脸面爬上未婚夫的马车。虽然保全了性命，也因为掉价的举动，失去了名分。

听说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后来效命于宁王的丈夫意外过世，她就被婆母赶出家门，灰溜溜返回了京城。

江昭雪和裴渡议过亲，论性格，她比我更像嫡姐。但是当时裴渡拒绝了她。

可能是如今有了阴沉无趣的我做对照，裴渡开始重新关注她，照拂她。

看着下人给江昭雪收拾院子，一副要接她入住尚书府的架势，我抓过笤帚，一笤帚把江昭雪掀翻在地。

夫人，昭雪做错了什么，你如此咄咄逼人?江昭雪鬓发都被我打乱，几缕碎发粘在被笤帚刮出血丝的脸上，却对我微笑。

我还没有说话，裴渡就赶回来抓住我的手腕。

眼神阴冷淬毒。

昭雪孩子高热死了，如今一个人到京城无依无靠，想做些小生意糊口。我不过暂时照拂她一二。你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为何就不肯对别人开开恩?

我的手腕被裴渡掐青，新伤加旧伤，疼得皱眉。

开恩。在有妻子的情况下，可以用这种方式对别人开恩吗?

但我没有问责，平淡笑笑道: 她动了姐姐的东西。

嫡姐和裴渡从小玩在一处，尚书府里，还留着很多嫡姐给裴渡的玩物。今天小厮给江昭雪收拾的时候，将嫡姐之前留下的一张凉玉席搬到了江昭雪的屋子。

伤我可以，他怎可辜负嫡姐?

裴渡眼底微动，松开我。

我一个人把席子卷走了。

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谁知夜里，江昭雪又被婆母叫去，罚跪了两个时辰。

裴渡下午和我龃龉不快，得知此事后，径直摔碎酒瓶，将我压在了门后。

他喝的仿佛不是酒，而是怨恨，掐着我的下颌迫使我抬头: 还说不嫉妒。为什么又告到母亲那里?

10

松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渡咬牙切齿，抱起我，一把摔在榻上。力道之大，直叫我小腹一阵锐痛，仿佛他想摔死的不是我，而是我肚子里他的孩子。

他还是不解恨: 负责洒扫的是下人，昭雪并不知情。苏绾棠，你的度量为何那么小?

他解下腰带将我缠在床头，无限的恨: 你真是处处比不上见薇，哪里都比不上。要不是因为你这张脸，要不是……

裴渡，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我有点怕他发疯了。

住口裴渡猛地扼住我咽喉。自我怀孕后，他对孩子不闻不问，此刻听我强调这点，竟是更加愤怒。

若非为了薇薇，我绝对不会让你留下裴氏的种。他将我的手腕抵过头顶，撕烂我衣裳塞住我的嘴。

嫡姐也曾拜托他好好对待我。只是他看到这样的我，根本做不到。

一夜的疾风骤雨，我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气息里，耳边不停回荡着他讽刺的声音。

痛?比起薇薇的死，你这点痛算什么?记住，你得到越多，我越不高兴。

裴渡拂袖而去。

我差点为此小产，裴渡也被婆母数落了一顿，可是他没有所谓。他当然没有所谓了，他有的忙了。

听江昭雪说，裴渡事后很快约她一起祭拜嫡姐，还资助她跟京城的贵女结了诗社，办起茶馆。

江昭雪知道一条销路，可以用低价收购一种在岭南风靡的香茶绿绮，高价抛售给京城的权贵们。她因为裴渡的照拂，日子越来越滋润。

而我怀着裴渡的孩子，一个人待在空阔的尚书府里，看着裴渡对别的女人温柔。

我一碗接一碗喝保胎的苦药，没有回应，江昭雪却像是不够得意似的，猖狂地笑起来: 你很委屈吧?明明你长得更像苏见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