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柳絮火灾

他追女一号江临夏追得轰轰烈烈。

今天送钞票鲜花，明天送钻石项链。

哪一样都够我打工大半年。

可江临夏看都不看，随手扔进垃圾桶。

别送我这么俗的东西，我不喜欢。

于是，我去捡她不要的垃圾手链。

结果，被季少爷当场撞见。

我送临夏的手链，怎么会戴在你手上?

我脱口而出:

……因为我喜欢你。

1

片场外总停着一辆蓝色的车。

场务小妹说，这叫布加迪威龙，是那个姓季的富二代的。

他想追我们组里的女一号江临夏。

他很张扬地给江临夏送花，远看是玫瑰，走近才发现是百元大钞折的。

我睁大了眼，但江临夏接过花，又随手扔在地上。

别送我这么俗的东西，我不喜欢。

听他们说，那束花市值十万。

我们群演拍一天戏，是两百块。

家里人把我卖给村西头的傻子，收了两千块。

这一束花，能买五十个我呢。

她不要，我要。

她扔掉的手链在垃圾桶里闪光。

我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

原本想收到口袋里，但我鬼使神差地把它戴在了手上。

对着路灯看了又看。

一回头，看见了季野。

他目光落在我手腕上，骤然冷了下来。

我送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大脑发白，咽了咽口水。

半晌，才编造出一个蹩脚的理由。

我……我喜欢你。

我羡慕她……你送她的东西，我也……想要。

他嗤笑一声，捏起我的下巴: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我……没有……

我试图挣脱，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酒气扑在我脸上，他喝醉了。

听说江临夏今天和男主角拍了一天花絮，没给他一个眼神。

下一秒，他忽然眯起眼，带着几分醉意凑近。

喜欢?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我浑身僵住。

脑海中莫名又想到他送给江临夏那束花。

我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伸手拽住他的领带。

在他骤然暗沉的目光里，踮脚吻上他的唇。

衣物摩擦间，他口袋里掉出一张房卡。

2

为了追到江临夏，少爷住在剧组旁边的五星级酒店。

我把他背回酒店，扔到床上。

替他解下领带，换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倒了些水，扶着他喝下。

挺会照顾人。

他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我没说话。

看来是不计较手链的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 我让前台给你送醒酒汤了，一会儿阿姨会来帮你换衣服，我走了……

然后起身离开。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

不是说喜欢我?

他眯起一双眼，仿佛看穿了我所有龌龊的心思，费劲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要我请你?

他懒懒地靠在床上，目光扫过来。

出了这个门，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3

我走向他。

像只示弱的羔羊，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有意思。他笑，装纯装得和真的一样。

他把我往床上一推。

痛。

我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痛得眼前发黑。

他喝了很多酒，动作不轻，还带了点怒意。

不知道是冲我，还是冲别人。

我咬着牙不敢出声，怕惹他生气。

疼极时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住他肩膀。

他嘶了一声，正要骂人，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到床单上那抹晕开的血迹。

……操

他撑在我上方，喉结剧烈滚动了下。

游刃有余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露出几分错愕。

下一秒，他放轻了动作。

我一夜未眠。

他靠在床头点烟。

烟味漫进我的鼻腔，我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应该也是彻底醒酒了。

静了静，他问我: 想要什么?

明天……我问，还能来吗?

他的手顿了顿，伸手捏住我后颈。

像逗猫似的挠了挠:

行啊，房卡给你。

4

他给我弄来一个有台词的角色——

女主角的丫鬟。

台词不多，没有名字，但能出现在幕前，已经胜过大部分人。

导演从群演里扫一眼，喊我的名字让我出列。

我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走向前，没有回头看。

那天醒来后我给他煮了碗面。

一把葱花两个蛋，清清淡淡，却没想到他还挺喜欢。

然后喊我给他做饭。

季野难伺候得很，喜欢吃辣，还喝冰，喝完又嫌胃痛。

第二天宿醉，非得喝我熬的小米粥，嫌淡了要加糖，加完又嫌太甜。

不过比老家那两个赔钱的小祖宗好伺候。

至少不会打我。

我兢兢业业地伺候雇主，渐渐摸清他的情绪波动。

比如娱乐新闻爆出江临夏和影帝绯闻那晚。

他连着给我发了十条消息:

在不在?

睡了吗?

来找我。

……

我回: 我睡了。

他反反复复输入中。

最后发来一句: 你住在哪里?

我发过去地址。

这位置有点难找，有地址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穿着睡衣下了楼，在巷子口接他。

破旧的居民楼前，他皮鞋踩在污水里，眉头紧皱:

你就住这种地方?

穷。我言简意赅。

转身去便利店给他买了几瓶廉价啤酒。

贵的没有。

我不喝，就看着他喝。

他很快喝到见底，眼眶发红: 我比不过他吗?我钱不够多?还是长得不够帅?

我安慰: 没有。剧要播了，他俩炒作呢。

他醉醺醺地问我: 你体会过求而不得的感觉吗?

我说: 我好像没体会过求了就能得到的感觉。

他呆了两秒，可能大脑在处理。

估计没处理好。

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要什么人没有……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或许……我斟酌道，你可以尝试喜欢喜欢你的人。

5

他抬头盯着我，看了半晌。

然后把我拽上床，低头咬我，咬合力堪比成年鬣狗。

很痛……我欲哭无泪，拍他后背，你松口。

换来的是更用力的啃咬。

我深吸一口气，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哼歌，像安抚炸毛的野兽:

睡吧，睡吧……

我记得这样牢。

妈妈小时候哄我，就唱这首歌。

可是她死了。

大约是在十五年前。

后来父亲再娶，和新娘生了几个儿子。

再没人哄过我。

倒是我学会了用她的方法哄别人。

柳梢月，晃悠悠，阿囡眼泪莫要流……

不知何时，他松开了牙，靠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揉着脑袋问: 昨晚你唱的是什么歌?

不知道，随口编的。

你唱歌很好听。

他没再追问。

6

渐渐地，季野习惯了我的存在。

默许我搬进他的房间。

等我结束拍摄一起吃饭。

甚至开始送我礼物。

从珠宝到包，偶尔兴起还会带我去约会。

我受宠若惊，更加努力。

除夕夜，他带我去看烟花。

河岸挤满了人，我有幸能站在最贵的观景台上。

夜空突然炸开银白色的光点，纷纷扬扬洒下来，像一场倒着下的雪。

你猜这是什么?他问我。

星星?

是柳絮。他说，你的名字。

我怔怔地仰头。

那些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东西，田埂边、泥潭里，廉价又轻贱的柳絮。

此刻竟绽放在天上。

他问: 喜欢吗?

我说: 喜欢。

喜欢我吗?

喜欢。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

7

剧组的日子变得微妙起来。

他的车依旧准时停在江临夏的休息室外。

摇下车窗，他漫不经心地瞥过来，抛来一个媚眼。

真烦人。江临夏抱怨，甩都甩不掉。

我恰好对上他的眼神。

像是什么隐秘的小把戏。

我眨眨眼，低下头，替她整理戏服袖口。

恍然未觉。

伺候完小姐，我再去更衣室换衣服。

门锁咔哒一响，我发现季野竟藏在里面。

季野把我拽到腿上，卷着我的腰带玩。

口红印蹭得他衬衫领子一团糟，我的衣服也皱得暧昧。

别人等我呢……

嘘，别说话。

我无奈地应他。

两边都是祖宗，我都得罪不起。

无人知晓这场隐秘的地下情。

像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就要被割伤。

8

只是我与季野之间微妙的气氛难免被人察觉。

流言还是传开了，有人背地里讨论我和他。

江临夏长得还没丫鬟好看呢，季少爷怕不是抛错媚眼了。

我真感觉季少爷在看那丫鬟……

第二天，剧本临时加了一段我被女主打骂的剧情。

她指甲揪着我的耳朵，似是指桑骂槐: 不要脸的洗脚婢，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

拍完后，我左耳肿成了招风耳，火辣辣地疼起来。

晚上他带我吃饭，看见我通红的耳朵。

谁欺负你了?

我说: 拍戏拍得。

和谁演对手戏?下手这么狠?

江姐。

他轻笑一声: 她演戏一直认真，你别和她计较。

我笑了笑，低头夹菜: 嗯。

忽然耳垂一凉，他手中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轻轻覆在我的耳朵上。

蒂芙尼的新品手链，路过的时候觉得适合你，就买下了。

其实我不懂这些。

只知道很贵。

他问: 还痛不痛?

不痛了。

我静静地说。

我侧过头，往窗外望去。

此刻我坐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的霓虹。

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眼，便是仰望它们。

师傅瞥我一眼，点了根烟，嗤笑一声:

别看了，那种地方是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人，你越看，越心有不甘。

可现在，我真的能俯视它们。

虽然只是一瞬。

虚假的一瞬。

9

我和季野的关系最终还是被剧组的人发现了。

有人拍了我和他的照片，发给了江临夏。

那天我正帮她整理下一场戏的道具，工作人员不够，让我搭把手，说是锻炼。

反正剧里我是她的丫鬟，剧外给她端茶递水也顺手。

她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来了，扬手给了我一耳光。

扇得我头晕目眩，不知所以。

贱人。

所有人的目光下，我跌坐在地上。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她高高地俯视我。

一个下等人，也配碰我的东西?

众人的议论叽叽喳喳传入我耳中。

我就说呢，她怎么平白无故多了个角色

人家小情侣拉扯呢，倒让这个心机女趁虚而入了。

照片是她自己发给江姐挑衅的吧?想设计上位?大少爷玩玩而已，真以为自己争得过江临夏?

说不定是季少故意的呢，让江姐有点危机感?这不就得逞了嘛。

我偏过头，将口中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我看向季野总停车的地方。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他的车。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不告诉我，我也不会问。

还看呢?

江临夏注意到我的目光，嗤笑一声。

就是个出来卖的，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她扬了扬手中一沓照片，狠狠拍在我脸上，照片散落一地。

她蹲下来，一张张指给我看。

这个包，是我嫌丑不要的。

这个餐厅，他是为我包场的。

这次圣诞夜，是我放了他鸽子，他才找了你。

……

她弯腰在我耳边: 只要我勾勾手指，他立刻就会踢开你，然后舔上来，知道吗?

我知道啊。

我从来……都知道啊。

视线突然模糊起来，耳边嗡嗡作响，渐渐剩下一片惨白。

像是大梦初醒。

10

我失去了丫鬟的角色，被赶出了剧组。

我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把东西打包好。

当然，本身也没有多少东西。

收拾完已是半夜，看了看手机，季野给我发了几条消息。

怎么不在剧组了?

今天是不是你生日，我给你订了蛋糕。

去哪了?偷偷过生日去了?

下面还有三个未接电话。

他竟然记得我的生日。

我都不记得了。

从小到大，从没人期待我的降生，自然也没人提醒我的生日。

哪怕是陪少爷玩过家家的游戏时，我还挺想体验一次的。

可惜江临夏那一巴掌，给我扇清醒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回拨。

我们结束吧。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又补上一句:

你能不能……结一下账?

?

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冷得像冰: 你什么意思?

就是……结账啊。

我说，照顾了你几个月……也该……有酬劳吧。

他像是被气笑了: 柳絮，你他妈在跟我要钱?

我小声说: 从一开始，你不就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吗……

他咬牙切齿: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垂眸: 骗你的。

他冷笑: 早不老老实实承认为了钱，那你做的那些把戏给谁看?

附加服务。我说，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电话突然挂断了。

我有些发愣。

原来这么有钱的少爷，也会赖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