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瘦马是谁

裴衍之的正妻派嬷嬷拿着银簪捅我验身。

我失手杀了嬷嬷。

裴衍之的正妻却把我引为知己，还举报了她男人。

1

扬州瘦马拍卖场，我被撬开嘴验牙口。

牙如贝，皮似绸，极品货色。

所谓扬州瘦马，是指小女孩从小被富商买来调教，再高价卖出或者送给官员行贿。

我穿着极薄的衣衫瑟瑟发抖，台下富商哄笑竞价。

沈砚大步走上台，解下披风盖在我身上。

沈砚父亲脸色大变。

我安心了。

我知道沈砚会救下我的。

我从小被家人卖掉，被沈砚父亲当作扬州瘦马养大。

沈砚是姨太太生的儿子。

他生母出身低微，他从小也不受宠。

主母强势，家里的仆人对他也十分苛待。

我们不能说是青梅竹马，但是也算是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不太好的童年时期。

沈砚许诺我，绝对不会让别人买走我。

沈砚年纪渐长，才华渐渐显露。

我年纪渐长，知道自己身份远低于沈砚，压下了不该有的心思。

沈砚的才能远超沈家大公子。

但是沈砚母亲出身低微，沈砚父亲不重用他。

沈父只愿意让沈砚辅佐大哥。

沈砚用一袋金叶子买下了我。

他父亲大发雷霆。

沈砚父亲用十多年培养了我这样一匹上等的扬州瘦马，就等拍卖这一天。

上等瘦马，价值万两。

无奈，沈砚翅膀已经硬了。

他设法搞到了盐引，开始经营食盐，盈利已经超过沈家越来的产业。

沈砚在城内也有了一些势力。

他出手买我，其他人都给面子的没有竞价。

沈砚单独买了一座府邸，从沈家搬离了。

沈父骂他不肖子，沈砚当作没听到。

沈砚把我安置在他的府邸，教我管理账目。

我过目不忘，学习极快。

沈砚夸我: 我的阿瓷，可不止是花瓶。

阿瓷，这是沈砚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我被买过来的时候没有名字。

沈砚父亲摩挲着我白皙的皮肤道: 如定窑白瓷，堪配名士清供。

沈父给我取名阿瓷。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从沈砚嘴里说出来，我心里欢喜。

2

我很快学会核对盐账，协助沈砚经营。

沈砚有意不让我抛头露面，怕我因为瘦马的身份遭人亵渎。

我分担了沈砚经营的压力，沈砚便得空去追他心仪的女子。

我知道他心悦刺史家的大小姐胡曼霜。

之前饥荒，胡曼霜亲自施粥，沈砚对她一见倾心。

只不过官商有别，商人到底不受重视。

为了追到胡曼霜，沈砚重金捐了一个官职。

沈砚也算是有了官身。

一打一打的珍奇异宝送到刺史家，胡曼霜才赏脸答应一起吃个饭。

向来淡然的沈砚有些失了方寸。

出门之前，沈砚试了套衣服，差点同手同脚。

我心中苦涩，却仍旧是帮着熏香。

我替他挑好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雪边的外套和与之搭配的发簪。

沈砚回来后不久，把我认为义妹，说是之后要给我找个好人家。

胡家大小姐听说沈砚后院养了一个绝色的扬州瘦马，大概是心里不满。

沈砚高调把我认成义妹，也是为了让胡曼霜安心。

我摸了摸自己锁骨上的瘦马印，苦笑。

我这样的身份，大概只能给人做小。

我本来想的，给沈砚做个侧室也是愿意的。

我绝对会安分守己，不会争宠，也会继续帮着沈砚经营产业。

只不过，现在看来，沈砚他不要我。

沈砚说要给我找人家，上门求娶我的男人还是很多的。

大部分都是想娶我当姨太太，还有的是让我当填房。

沈砚一一拒绝，怕委屈了我。

我如果不愿意做小，大概只能找一个普通的清白人家。

可是清白人家的男人，会要我吗

胡曼霜想让我嫁给他的表哥。

胡曼霜的表哥，我听说过。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虽然未曾正式娶亲，却纳了七房姨太太。

外头的风流债更是不计其数。

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不愿意嫁女儿给他家。

胡曼霜亲自去沈砚的书房送她表哥的求亲帖。

心上人的要求，沈砚大概不会拒绝吧。

我闭上眼睛死了心。

嫁给那种人，我大概会生不如死吧。

可是瘦马的命运，向来不在自己手中。

3

半晌，我看到胡曼霜怒气冲冲地从书房出来了。

我躲在了树后面。

沈砚则是跟了出来，轻声安慰和讲道理。

阿瓷对我来说，就是妹妹。

外人也知道，我把阿瓷当妹妹看。

我要是把她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别人会怎么说我?

你也不希望别人说我是无情无义之人吧

胡曼霜咬着帕子瞪了沈砚一眼。

你还真把她当个宝贝。

扬州瘦马，本就是出来卖的。

她想嫁给清白人品好的男人当正妻吗?

她能找得到好男人吗你以为她是什么货色

沈砚听到胡曼霜这样说我，也有些气恼，话语也带了一些责备。

曼霜，你怎能如此评论阿瓷。

『阿瓷跟那些女人不同。

阿瓷在我们府邸长大，从没被人玷污过。

要是她找不到如意郎君，沈家也不缺养一张嘴的钱。

我也不是养不起她

我拉紧在露在树外面的裙角，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沈砚把我当成妹妹，可是我内心却存了些不能见人的小心思。

我有些羞愧。

沈砚没想把我随便嫁出去。

看来他还是看重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

这样也好，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帮着沈砚处理生意。

年纪大了大不了再找个地方出家当尼姑。

我当时以为沈砚是怕我嫁给胡曼霜的表哥受罪。

我不知道，沈砚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价，嫁给胡曼霜表哥家亏了。

我才貌双全，还会算帐和打理家务，在城内很出名。

他藏起来了那些正经人家的求亲贴，只让我看到了那些鳏夫和做小的求亲帖。

他话里话外都是我的身份导致只有这些人想娶我，一味让我自卑。

那些责备胡曼霜的话，也是为了说给我听。

他需要让我的价值最大化。

胡曼霜表哥家道中落，不是一个好选择。

要把我嫁出去，沈砚要能够得到足够多的好处。

商人重利，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重情。

4

沈砚捐官之后，不免在家里应酬其他官员。

官员风雅，招待商人朋友的那一套不再适用。

我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帮着招待那些官员。

我自幼被当作最上等的瘦马培养。

上等瘦马，肤若膏脂，卧如娇莺。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自然必须样样精通。

他们赏园吟诗，我即兴接续诗句。

他们吃饭饮酒，我弹古琴助兴。

一顿饭下来，往往都会收到连声称赞。

我不喜欢这种应酬，在他们的目光中，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物件。

但是为了沈砚的生意和人情，我还是次次做到笑意吟吟、宾主尽欢。

只不过端茶送水这些事情，沈砚是不许我做的。

沈砚说了，我是作为沈瓷——沈砚的妹妹在招待客人。

沈砚还是给了我自己的尊严。

这是我一直愿意帮着沈砚处理生意的原因。

为了招待盐运使裴衍之，我和沈砚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

裴衍之踏进沈宅那一刻，我和沈砚便迎了上去。

裴衍之身形修长，一袭天青色素面绸袍，看向我时，他唇角浅浅勾起笑意。

看起来倒是比其他官员多出几分文人的温润清雅。

裴大人身份与众不同，掌握盐商的命脉——盐引。

盐商有盐引才能卖盐。

我取出细胎甜白釉瓷盏，亲自斟好今年的明前龙井，奉给裴大人。

裴衍之赞我: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令妹斟茶的身姿如画。

酒席过半，沈砚对裴衍之献上早就准备好的洮河绿石砚。

我知道名砚之下还压着足额的银票。

裴衍之拒绝了。

不是假客套地推拒，而是一直到走出沈宅，裴衍之都没有收沈砚精心准备的礼物。

都说裴大人清廉，看来倒是真的。

送走裴衍之后没几天，沈砚陆续给我买了很多名贵的衣服首饰。

我不明所以，对着搬来丝绸和摆件的小厮道: 砚哥是什么意思?

小厮擦了擦汗: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您好事将近。

沈砚也跟在小厮后面: 阿瓷，我为你寻了一门好婚事。

沈砚先是讲了裴衍之如何优秀，人品如何好，前途如何不可限量。

又说裴大人欣赏我。

最后才说: 裴大人虽然已有正妻，但是五年无所出。

你若是能给裴大人生个儿子，他也未必不能给你抬个平妻。

沈砚没说的是，裴衍之的正妻乃京城王氏之女。

也正是有老丈人家的势力，裴衍之的官途顺畅、官运亨通。

我和王氏身份云泥之别，我是绝不可能被抬为平妻的。

我只说再考虑考虑。

沈砚有些失望地走了。

5

下午算帐的时候，我心乱如麻。

晚上在心里核算账目，我发现白天手里的帐算错了不少。

这可不行。

我算帐从来没错过。

我准备去更正账目。

经过书房，听到沈砚正在和管家交谈。

管家问: 少爷，若是小姐不愿意如何?

沈砚冷笑: 呵呵，她算什么小姐，你也知道，她是小姐，这是我愿意捧她。

我不愿意捧她，她什么也不是。

不过是给富人娱乐的瘦马罢了

管家连连称是。

沈砚抱怨道: 裴衍之也是精明。

阿瓷这样的瘦马，身价上万，他不要贿赂，却要人，我们还不能不给。

他要阿瓷，我们把阿瓷当成沈家人嫁出去。

既然要给，就要给得漂亮，裴衍之给的聘礼，我们到时候都退还。

管家有些担忧: 阿瓷未必愿意嫁人，奴才看来，她一心扑在少爷您身上。

沈砚沉声道: 这未必是坏事。

阿瓷单纯心软，对我忠心耿耿。

若是她实在不愿意，我就跟她说事关我们盐运生意的存亡，她自会愿意。

到时候我们可以让阿瓷在裴家做我们的耳目。

我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浑身颤抖。

牙齿咯吱咯吱上下打颤。

我所信任爱慕的沈砚，只不过把我当作一个货物。

他果然是沈老爷的好儿子，都是利益至上的商人。

沈老爷把我当成商品买回来调教。

沈砚为了让我价格更高、奇货可居，认我做了义妹。

我是他们交易的货物。

既然是货物，那我也没必要替沈砚再做打算了。

沈砚的苦肉计还没用上，我就主动答应嫁入裴家。

沈砚自然是欣慰，给我置办了很多嫁妆。

珍奇异宝被陆续抬进我的房间。

闲暇时，沈砚和管家时常找我聊天。

嘴上说着沈家是我永远的娘家。

实际上是想让我不要忘记在裴大人面前替沈砚说话。

沈砚还暗示我，若是能够传递给他裴大人的动向，自然是最好。

这对生意和我和他的关系都是大有裨益。

沈砚把追胡曼霜那一套用在了我身上。

我突然想笑，沈砚对胡曼霜，也未必是真心。

我不动声色、低眉垂目、一一答应。

表面上，我还是那个一心暗恋沈砚的阿瓷。

背地里，我打听了裴衍之家的状况。

我这才知道，裴衍之的正妻王氏性格凶悍、娘家根基雄厚。

王氏身边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赵嬷嬷。

沈砚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若是王氏性格好，我确实可以入裴府。

现在这种情况，我是万万不能往火坑里挑。

我得再做打算。

6

沈砚嫁妹的排场是大的。

这排场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力，大概是后者。

沈砚亲自背我上轿。

上轿之前，沈砚塞给我一块羊脂玉镯子。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镯子。

沈砚低声说: 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若是放在以往，我定然欣喜。

肯定更加愿意为了沈砚卖命。

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哪怕轿子奢华，彩礼丰厚，嫁妆众多，我还是只能从偏门抬进院子。

晚上，红烛摇曳，我先等来的是王氏派来的赵嬷嬷。

赵嬷嬷奉王氏之命前来验身。

说是验身，实际上是下马威。

赵嬷嬷拿着银簪撩开我的裙子。

我挣扎不从。

我对赵嬷嬷说: 我是什么样子，裴大人晚上自会验明。

赵嬷嬷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小贱蹄子，你是什么东西

我家奶奶说了，就是要给你验验，看看你这下贱货有没有脏病

别到时候玷污了爷的身子。

锋利的银簪戳破我的肩头，血水渗了出来。

嬷嬷带来的丫鬟压住了我，冰凉的银簪滑向小腹。

我停止挣扎。

浑身的筋骨都在发冷。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从出生开始就被当成货物。

先被亲生父母卖给沈父。

被沈父当作瘦马养大，被沈砚买了下来。

我倾心沈砚，可是沈砚也把我当货物，送给了盐运使裴衍之。

现在我像牲口一样被验身。

我想当个人。

这么难吗?

我一口咬住压住我的丫鬟的虎口。

扬州瘦马牙如贝，所以牙齿坚固锋利。

那个丫鬟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我用头撞向嬷嬷的鼻梁。

趁着赵嬷嬷下盘不稳，我劈手夺过银簪。

银簪调转方向，从赵嬷嬷耳后刺入。

鲜血四溅。

扬州瘦马通晓穴位，本是为了给之后的主子按摩解压用的。

现在用来杀人也不错。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热气腾腾中带点咸腥味。

我舔了舔，没什么味道。

嬷嬷带着的丫鬟愣在了当场，张大嘴巴想要大喊。

我拿着银簪捂住了她的嘴。

丫鬟吓得身子瘫软，还失禁了。

我拿着烛台打晕了她。

我转头想逃，迎面撞上了进门的裴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