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替身术

按村里的老规矩三爷扎了个纸人，替弟弟和新娘阴婚。

可新娘出殡那天，盖棺盖到一半死活摁不下去。

下葬时更是出现百鼠噬棺的横地绝煞。

当天晚上，几个纸人抬着红轿子停在了我家门前。

01

我弟的未婚妻穿着大嫁衣，在去婚礼彩排的路上被大货车碾过。

村里老人说这叫喜头丧，横死加红煞，凑齐了，害三代。

灵堂还没设，两家先撕破了脸。

彩礼收了就是过门该埋你家祖坟

新娘的妈唾沫星子喷到我爸脸上，指着他鼻子骂。

是你们家不积德克死了我闺女

我爸脖子青筋暴起。

放屁堂没拜，她算哪门子刘家人?占我家坟地?晦气

两家吵得跟杀猪一样，最后竟达成一致。

扔乱葬岗，谁也别沾这身腥

就在两家准备动手抬尸时，专门看事的三爷来了。

烟袋锅子敲在门框上，梆一声，压住了所有嘈杂。

胡闹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横死的血衣红煞，是厉鬼不处置妥当，婆家活不过七天。

娘家人一听，脸上那点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招呼不打，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我爸腿一软，噗通跪在三爷脚边，声音都带了哭腔。

三叔救救我家造了什么孽啊这是

三爷叹口气，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溅出来。

阳婚没成，得用阴婚补。

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风光大葬，或许能消她怨气。

我爸茫然: 阴婚?咋补?

简单。

三爷吐出烟圈。

给你家老二扎个纸人替身，拿着新娘子的照片拜天地，最后纸人和新娘一起下葬。

我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应下。

扎纸人是三爷的绝活。

堂屋里，他枯瘦的手指翻飞，竹篾、白纸、糨糊，不到半柱香，一个活灵活现的我弟就立在了屋子中央。

惨白的灯笼映着大红喜字，灵堂不像灵堂，喜堂不像喜堂，阴森得瘆人。

我弟此时缩在里屋床上，抱着被子抖得像筛糠，死活不敢出来。

我妈急了，一巴掌扇在我后脑勺，火辣辣地疼。

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跟你弟长得一样，你去

我捂着脑袋，心里又屈又怕，凭什么?

三爷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浑浊的老眼扫了我妈一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转头看我，沟壑纵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那双看惯生死的眼睛里，竟有一丝极淡的安抚。

别怕，他声音低沉。

三爷在呢，信三爷一回。

那眼神莫名让我狂跳的心稳了一瞬。

我看向那纸人替身，它和我弟一模一样，唯独眼眶里空荡荡的，没有眼珠。

三爷，这眼睛……我爸也发现了。

三爷嘬了口烟袋，烟雾缭绕中，声音带着寒意。

纸人不点睛，点了睛，就不是替身了。

纸人有了活人魂，下葬三天，真人必死。

我打了个寒颤。

仪式开始。

我僵硬地架着那个没有眼睛的纸人，冰冷的竹篾透过薄纸硌着我的手臂。

三爷捧着新娘的遗照，照片里她穿着大红嫁衣，笑容定格在去彩排的路上。

堂屋里，鲜红的喜字，无眼的纸人，还有照片里凝固的笑脸。

唢呐声陡然尖锐地响起，声音凄厉尖锐，根本不是喜乐，听得人头皮发麻。

阴风呼地一下，毫无征兆地卷过堂屋，熄灭了最近的那盏灯笼。

02

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恐惧，我僵直地扶着那个轻飘飘的纸人。

它的骨架是冰冷的竹篾，透过薄薄的白纸，仿佛能刺进我的掌心。

另一边，三爷枯瘦的手稳稳捧着新娘的遗照。

照片里，她穿着大红嫁衣，笑得天真烂漫，眉眼弯弯。

这笑容与车祸现场的惨状重叠在我眼前，形成一种残忍的割裂感。

一拜天地

三爷嘶哑的声音划破死寂。

我扶着纸人，朝向院门深深一躬。

就在弯下腰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手中托着的纸人头颅猛地向下一坠

那股力道很沉，完全不像一张纸该有的轻飘，更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按着它在行礼

我头皮瞬间炸开，冷汗浸透了后颈。

二拜高堂

遗照被转向正堂上方并列的牌位。

不知是不是错觉，照片里那双弯弯的笑眼，此刻似乎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木牌，眼神幽深得不见底。

夫妻对拜

我几乎是拖着纸人转过了身，让这苍白的新郎与三爷怀中的新娘照片相对而拜。弯腰的刹那，一股阴冷刺骨的风毫无征兆地擦着我的脸颊掠过。

正正灌进纸人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深处，发出呜——一声极其细的呜咽

仪式终于完成，院子里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三爷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笑容灿烂的遗照，轻轻放进了纸人新郎的怀里。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就这么诡异地依偎在穿着新郎装、却没有眼睛的纸人胸口。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个空洞的窟窿上，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这玩意儿，真的只是个不会动的替身吗?

之后的事情一切顺利。

可就在第七天要封棺材出殡时，新娘的棺材却怎么也盖不上。

这是三爷亲手打的盘龙双人棺。

再加上他亲自挑选的三才化煞局坟地。

一旦封棺入土，新娘将会永世困在这里。

我们一家也会平安无事。

按照传统，封棺的时候需要喊出死者的名字让他躲钉。

因为棺材钉很容易伤及死者魂魄。

但是三爷手狠，禁止在场所有人说话。

他指派了四个人悄悄走到棺材的四个角。

拿出已经浸泡在黑狗血里七天的棺材钉封棺。

可奇怪的是棺材钉怎么都打不进去。

所有人都害怕了，全身寒毛炸起。

这场面就连见多识广的三爷都没见过。

三爷围着棺材转了两圈，随后看向人群。

属鼠的站出来。

全场没人应声。

这时我妈拉了我一下。

你不是属鼠吗?

我已经被吓傻了，被我妈一提醒赶忙站出来。

三爷看了看我。

刘名，你来拿一颗棺材钉，站在棺材头。

把这棺材钉钉到正中间，破了这凤头煞。

快

我还在犹豫，却被我妈拽到三爷说的位置。

同时也朝着棺材中未来弟妹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别在这阴魂不散又不是我们家撞死你的

刘名，给我狠狠地钉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妈在这个时候会喊出我的全名。

这时我妈又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

我下意识地跟着我妈的情绪扬起锤子，狠狠地砸在棺材钉上。

但几乎是同时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猛地从我弟躲着的屋子里炸响

那声音里包含着无法想象的剧痛和恐惧

我爸妈如遭雷击，面色煞白地转头就朝屋里冲。

我也丢下锤子踉跄着跟进去。

只见我弟弟正蜷缩在地上疯狂翻滚，双手死死抱头。

右额的太阳穴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凹陷

鲜血正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脸

他撕心裂肺地哀嚎着，身体痛苦地抽搐。

那凹陷的形状竟和我刚刚试图钉下去的棺材钉头一模一样

03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有三爷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在滋滋作响。

他沟壑纵横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浑浊的老眼扫过棺材，又落在我弟身上。

完了

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新娘子……认出来了这纸人替身糊弄不了她

她是铁了心要带你家老二

三叔救命啊

我爸噗通跪倒，膝盖砸在泥地上，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妈也如梦初醒，抱着我弟就要往下跪。

我也跟着跪了下去，膝盖冰凉。

不是为了弟弟，是那无形的恐惧攫住了我，下一个会是谁?

门口围观的村民骚动起来，恐惧瞬间化作愤怒的潮水，砸向我们一家:

刘家造的孽别连累我们全村

快按三爷说的办棺材封不上，大家都得死

再磨蹭变厉鬼了一个都跑不了

咒骂声里，我哥跳脚大骂。

丧门星活着克夫，死了还要作妖贱骨头横死鬼

他声音凶狠，眼神却泄露着同样的惊惶。

三爷没理会那些叫嚣，枯瘦的手指在破布腰包里摸索着。

浑浊的老眼猛地钉在我脸上，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刘名正月初一生，酉时，对不对?

我喉咙发干: 是……下午六点。

他眼中陡然爆出一丝精光，近乎狂喜。

酉时正月初一至刚至阳天不绝人

他转向我爸妈，语气斩钉截铁。

用他的眉心血点睛只有这个能压住煞气，救你家老二

点睛?

我爸骇然抬头。

三叔您说过……点睛活人死啊

现在不点，她立刻就要你全家的命拖到煞气冲天整个村的人都得死

三爷的吼声压过所有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村民瞬间噤若寒蝉，无数道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在我背上。

好

我脱口而出，声音比想象中更稳。

不是为了身后的弟弟，是为了我自己。

废物还磨蹭什么想我死啊

弟弟挣出半张煞白的脸，眼神淬毒般剜着我。

我没回头，三爷动作快如鬼魅，枯瘦的手掌铁钳般将我拽起。

一枚打磨得异常光洁的银针，在他指间闪过寒芒。

忍着

话音未落，眉心尖锐一痛

一滴滚烫的血顺着鼻梁滑下，精准落入三爷掌心的小白瓷碟，血珠红得刺目。

去

三爷指向棺材里那个穿着新郎装的纸人。

它空荡荡的眼眶黑洞洞地望着我，嘴角颜料勾勒的笑诡异无比。

用你的血，给它点上眼睛

后颈还残留着弟弟踹过的钝痛，母亲和哥哥的目光像刀子。

但我深吸一口气，迎着那对空洞，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地面，走到棺材边。

指尖沾上那滴滚烫的血。

在所有人屏息的死寂中，我抬起手，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将血珠按进纸人两只眼睛的中央

嗤

血珠瞬间渗入糙纸，晕开一圈妖异的暗红。

之后棺材顺利被封上。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开始抬着棺材来到三爷提前挖好的坟坑前。

手里托着一个老旧的木头墨斗，绕着坟坑开始弹线。

细长的墨线绷得笔直，精准地弹在坟坑四周湿润的泥地上，黑色的线条纵横交错，迅速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紧接着，他又从背上的帆布包里抓出几把雪白刺眼的生石灰。

口中念念有词，以极其独特的手法，将石灰洒在弹好的墨线之上，隐约构成一道符咒的形状，将整个坟坑围了起来。

墨斗阵锁煞，阳符落封土动手

三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猛地挥手。

大家按照三爷的指示将棺材下入坟坑。

正准备填土时，坟坑周围的土突然开始松动。

旁边的人下意识退后几步。

周围的土块轰然倒塌，冲出上百只老鼠

这些老鼠的眼睛都是红色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扑到棺材上就开始啃咬。

看得在场众人都是头皮发麻。

三爷皱了皱眉头。

百鼠噬棺毁盘龙破三才

这是想跑啊

说着三爷从怀中掏出五个小纸人，递给我和封棺的四人。

让我们按照封棺时的位置站好。

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皮袋，从里面放出九条小白蛇扔到棺材上。

随后三爷和我们解释。

这叫九龙锁厉鬼，五鬼封出路。

只见那九条小白蛇在棺材上吐着信子与周围的老鼠对峙。

忽然间所有老鼠好像接收到什么命令一般冲了上去。

瞬间九条小白蛇全部被啃噬殆尽。

三爷脸上肌肉一抖，声音也变得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