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心意思

他和别的客人不一样。

不摸我，也不亲我。

只是在喝醉后，给我讲他的妻子。

讲他们在一起七年，他为她戒烟，为她纹身。

我无意间瞥见他的手机壁纸，照片里女人的幸福感快要溢出屏幕。

那晚，我主动引诱了陆听淮。

清醒过来的他一脸自责，问我想要什么补偿。

我抚过他的脸，微微一笑。

陆先生，能偶尔来看看我就好。

1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

对我说这句话的是我的客人。

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男人这么说过。

他们的爱好出奇地一致，劝失足女从良。

我笑了笑: 陆先生，你能多开几瓶酒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话音刚落，陆听淮又开了几瓶上万的酒。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靠近他。

故意将手搭在他的腿上，朝他眨了眨眼睛。

暗示再明显不过。

陆听淮却动作轻柔地拿开我的手。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原来他是嫌我脏啊。

我立刻识趣地坐好。

这晚过后，陆听淮没再来会所。

我依旧做着我的工作，流连于各种各样的客人之间。

同事嘲讽我像只花蝴蝶，见到男人就往上扑。

我充耳不闻。

再见到陆听淮之前，我已经快把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

我习惯性扬起笑容，热情招呼: 好久不见，陆先生。

他扫了我一眼: 不想笑可以不笑。

听到这句话，我一愣，笑容瞬间消失。

假笑久了脸会僵，我这张脸可不能出差错。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没有卖弄风骚，反而正襟危坐。

见我这样，陆听淮眸光微动，挥挥手开了十瓶上万的酒。

够了吗?他问。

根本不够。

但我嘴上回道: 够了，陆先生能记得我，我就很满足了。

陆听淮眉梢微挑: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会所这些年，我没少琢磨演技，被我糊弄过的客人不计其数。

唯独陆听淮每次都能看穿我的伪装。

我不装了，身体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脸上微露喜色: 还是和陆先生在一起最自在。

闻言，陆听淮似笑非笑: 是吗?你就不怕我找你是另有所图?

我故作苦恼: 我哪敢在客人面前这副模样，陆先生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这次谈话的效果很不错，陆听淮来找我的次数变多了。

有嫉妒的同事造谣我那方面豁得出去，这才留下了他。

一门之隔，谁能想到我和他只是在单纯地聊天。

文茵，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听淮有些喝多了，眼神迷离。

要是清醒的他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自顾自地说道: 我和我妻子结婚七年，我为她戒烟，为她纹身。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

我余光瞥见了手机壁纸，照片里女人的幸福感快要溢出屏幕。

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对面发过来的消息是: 老公，我在家等你。

2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呢，我高兴得要死。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这么多年过去，林星柒的生活不仅过得顺风顺水，还找了一个好老公。

凭什么啊?

没得到回复，手机那头的人急了。

老公，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和你吵架，你理理我好不好。

向来高高在上的林星柒竟然变得如此卑微。

仗着陆听淮喝醉了，我正大光明地偷窥起这场单方面的对话。

越看我越兴奋。

在我愣神的片刻，陆听淮醒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紧咬嘴唇，眼含泪光: 陆先生，你能陪陪我吗?

我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

为了学会这套梨花带雨的演技，我看了不少电影电视剧，一遍遍学习女主角的神态动作。

好在效果显著。

起码陆听淮动摇了。

他没有甩开我的手，表情为难: 文茵，我是有家室的人。

我触电似地松开手，低垂着眼: 对不起。

与此同时，迟迟没得到回应的林星柒开始了电话轰炸。

出乎我意料的是，陆听淮没有接，反而透露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厌烦。

于是我当着他的面，将他的手机关机，凑到他耳边低语: 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或许是受到我的蛊惑，或许是醉得神志不清。

陆听淮跟着我走进了房间。

我无数次怨恨命运的不公，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主动权来到了我手上。

和陆听淮抵死缠绵时，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那段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涌进我的脑海。

林星柒是我高二来的转学生，家里有钱有势，因为犯了错，跑到我们学校避风头。

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她，在受到我的无视后恼羞成怒，将我变成了被霸凌的对象。

我从来都不是软柿子，可在她面前，我不得不是软柿子，任她拿捏。

你妈是个家庭主妇，你爸是个小职员，你拿什么跟我斗?

这样吧。林星柒笑容加深，只要你陪我玩到毕业，我会给你一笔不菲的报酬。

晚上回到家，我爸激动万分: 我升职了，工资是以前的两倍，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怎么样，这个小报酬满意吗?

林星柒很敏锐，她知道我无法拒绝。

我以为只要忍到毕业，拿到属于我的报酬，哪怕当她的狗也没关系。

可狗哪有尊严可言呢?

高考完那天，林星柒把手机里保存的照片匿名发给了我爸妈。

接到他们出车祸的电话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爸当场死亡，我妈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摆在我面前的路突然变窄了，窄到我无法用双脚站立。

我撕掉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成了见钱眼开的陪酒女。

有人为我惋惜，有人骂我放荡。

没人知道，我不停地给自己洗脑，骗自己我就是一个为钱活着的人。

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去直面我舍弃掉的东西。

十年了，我以为我早就麻木了。

可在看到林星柒那张脸的瞬间，我的恨意再次熊熊燃烧。

3

凌晨两点，陆听淮的呼吸声变得平稳绵长。

我将他的手机开机，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未接电话和消息。

最新一条是:

老公，你要是敢背着我找别的女人，我就把她杀了

从来没吃过瘪的林星柒，也会有成为怨妇的这天。

我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的陆听淮，拿起手机对着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各个角度都有。

不是喜欢把人当狗玩吗?

等狗链套在她脖子上时，她会是什么表情和反应呢?

这晚，我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一觉醒来，我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思考该怎么一步步击垮林星柒。

耳边响起陆听淮的声音，低沉沙哑。

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会尽力满足你。

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他不仅没走，还一脸自责。

文茵，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对待。

陆听淮表情凝重，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平心而论，他是个不错的人。

林星柒的命太好了，好到让我迫不及待要彻底毁掉她了。

我抬头看他，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 这不是你的错，陆先生。

没等他开口，我继续说道: 这只是一场酒后乱性，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行，我做不到。

陆听淮看着我，向来温文尔雅的面上显出愤怒: 文茵，不要习惯这种事。

怎么能不去习惯?

我爸没了，我妈成了植物人，和他们迎面相撞的货车司机抢救无效死亡。

原本只是普通人的他们成了杀人犯。

为了让我爸清清白白地离开，我一次又一次撕开自己的伤疤，证明他们那时是情绪失控，不是刻意为之。

高昂的赔偿费和医疗费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需要一个来钱快的工作。

正直善良的客人不多，陆听淮是其中一个。

如果他不是林星柒的丈夫，或许我只会想办法怎么从他身上多捞点钱。

现在我不仅要钱，还想要他的人。

我抚摸他的脸，轻声说道: 陆先生要是执意想补偿我的话，你能偶尔来看看我就行。

陆听淮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这个要求。

他走后，我登录社交平台，花半个小时找到了林星柒的账号。

自从家里发生变故，外界的流言蜚语将我裹得密不透风，我选择逃避现实，注销了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

十年没见，林星柒的样貌没太大变化。

她热衷于分享自己的日常，今天在伦敦滑雪，明天在香港看赛马。

评论区全在羡慕她优渥的生活，更别提她还有一个体贴帅气的丈夫。

我在自己的账号上发布了一张照片，没有露出陆听淮的脸。

他的锁骨上有颗痣，旁边有个牙印。

发布没多久，有人评论: 感觉有点眼熟，幻视一秒林太太的老公。

4

林星柒高傲自大，哪怕她的粉丝在我的评论区@她。

她看到照片后，轻描淡写地回道: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见状，我愉快地笑起来。

越是这样，她摔下来才越痛。

陆听淮说到做到，来找我的次数比之前还要频繁许多。

每次来我都会让他在下一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一样东西，有时是蛋糕，有时是花。

我在一步步试探他对我的容忍度。

确定他对我是真的心怀愧疚。

我看了一眼林星柒最新发布的动态，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得到。

配图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我知道那是陆听淮，林星柒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她的丈夫。

越在意什么，就越害怕失去。

当晚，我没让陆听淮给我带东西，只是让他下次陪我逛街。

林星柒每周都会去购物，她身后跟着两个阿谀奉承的女人。

我站在不远处，看清了她的脸，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也毫无所觉。

文茵，你怎么了?

陆听淮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我笑着说: 陆先生，我好久没喝奶茶了。

很快，奶茶买回来了。

陆听淮帮我插上吸管准备递给我。

我没拿稳，奶茶洒在了裙子上。

他第一时间说要去给我买替换的衣服。

然后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他太配合我了。

尽管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我也没有选择就此打住。

他离开时让我在原地等他。

可不过两分钟，我就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聊天声。

还是林太太天生丽质，这件衣服要是穿在她身上多浪费资源啊。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林太太看上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在众人的簇拥下，林星柒不慌不忙地从里面走出来。

目光交汇的瞬间，她不以为意地移开视线。

她不记得我了。

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陌生人。

霸凌者活得肆意张扬，被霸凌者却饱受折磨。

我笑了起来。

林星柒不满地看向我。

终于，在看见我身上披着的外套时，她脸色骤变。

你身上这件外套哪里来的?

面对她的质问，我心平气和地回道: 我男朋友的。

我一遍又一遍看她发的动态，最后得出结论，关于陆听淮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

她对陆听淮有很强的占有欲。

你撒谎林星柒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我。

她伸手想扯掉我身上的外套，被我躲开了。

这下她直接炸了，气得脖子涨红: 贱人，是不是你勾引的他?

恨我吧，最好能想起我是谁。

想起你对我都做了些什么。

5

比起十年前的林星柒，十年后的林星柒变蠢了。

一个女人满心满眼只有男人时，那她最大的弱点已经出现了。

欣赏完她破防的表情，我神色从容地说道: 难道你喜欢我男朋友?

林星柒的下唇被咬出一道牙痕: 他的衣服都是我亲自给他买的，我绝对不会认错。

原来是你恬不知耻地勾引他

她身边的两个跟班对我破口大骂，不知情的路人也加入进来。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小三，才把别人家搞得支离破碎。

把她拍下来发到网上去，让她身败名裂

我气定神闲地看着林星柒，问她: 第三者不应该是你吗?

她脸色一片涨红: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敢挑衅我

这句话我太熟悉了。

林星柒刚转学过来时，她迫不及待地树立自己的威信。

迫于她的权势以及金钱，她有了一大群拥护者。

我不屑参与这种无聊的把戏。

于是，我成了那个异类。

她把我堵在厕所，傲慢道: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敢无视我

那时的我反抗了，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如今的我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耸肩: 当然是我男朋友给的。

林星柒大吼: 你不准这么叫他，你不配

愤怒席卷了她的理智。

这还不够，我要让她精神崩溃。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亲昵地揽住我的肩膀，询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微微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说是我勾引了你，说你们才是一对。

林星柒看清男人的脸，一脸不可置信，直接愣在原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纷纷起哄。

大妹子，必须给这对狗男女一点颜色瞧瞧。

这年头小三真是越来越猖狂，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

我好心提醒林星柒: 看清楚了吗?我男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回过神来的她惊诧万分: 不可能，这不可能

偏偏路人还在刺激她: 大妹子，你还愣着干什么，上去给你老公一巴掌啊。

闭嘴，他不是我老公，我老公不是这种货色能相提并论的

林星柒怒目圆睁: 你从哪得来的这件外套?

不用我开口，那些原本站在她那边的路人瞬间将矛头指向她。

原来是个疯婆子，把别人男朋友认成自己老公还有理了。

我要是她老公，我也受不了她。

这句话刺痛了林星柒，她不停地证明她老公有多爱她。

我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转身离开。

文茵，我是真的喜欢……

我打断了夏衡，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很感谢你能来帮我，仅此而已。

他苦笑: 没关系，做朋友也挺好的。

掐着时间，我打算坐电梯去一楼，却和迎面走来的陆听淮撞个正着。

事情办完了吗?他问。

6

陆听淮能看穿我的想法，我却看不透他。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我。

我在会所的知名度还算可以。

但像他这种级别的顾客，经理一般会推荐其他人。

只有一种情况，他指名道姓地要我。

他一来就开了好几瓶上万的酒，让我加深对他的印象。

拒绝我的示好后又晾着我。

在我快要忘记他时，冷不丁地出现，再次用金钱坚定了我想要钓着他的决心。

随着见面次数增加，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熟稔。

他告诉我他是因为工作原因，一个月前来到这座城市。

他的妻子放心不下他，也跟着来了这里。

他不主动说，我根本不了解他。

为什么他会这么了解我呢?

除非他事先调查过我，知道我是林星柒主导的校园霸凌受害者。

那晚他喝醉也是故意为之。

我不介意他利用我达成某种目的，因为我也在利用他。

互相利用，反而是我和他之间最牢靠的纽带。

我眯着眼睛: 办完了，托陆先生的福，事情办得很顺利。

陆听淮的心情似乎很好，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给你买的衣服，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不合时宜地，我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他锁骨下方的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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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 陆先生养过狗吗?

问完，我去看陆听淮脸上的表情。

他薄薄的嘴唇扭曲成一个略带讥讽的微笑: 我妻子曾经养过，可惜的是那条狗已经死了。

我靠近他，眉眼冷了几分: 人也可以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