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悲剧海龟汤

上一世，我事业有成、母女和睦。

这一次，直到联考前，我依旧名列前茅。

而家长会上，老师将我夸作榜样时。

妈妈站上了天台。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要求我退学。

辉月，我不能让风筝离开我的手心。

我终于明白，妈妈其实并不希望我成功。

第二天，我同意了退学。

就在妈妈高兴时，我走向了校门口的迈巴赫。

1

几点开始考试?你怎么没有穿我给你买的新衣服?

早餐时，妈妈几次追问，我不得不停下背书。

九点开始，要提前半小时到达，联考不能穿印有字母的衣服。

她皱着眉，将碗一搁。

好几百的衣服买来你不穿，你以为我的钱很好赚吗?

我从来没说过需要买衣服，却只能愧疚地说对不起。

老师说了——

老师说什么我不管。

妈妈神情严肃。

你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不能让你惯得大手大脚。

楼下到处都是喇叭声，我担心堵车，打算出门。

我还要考试，明天再说好吗……

谁想她竟变了脸色。

考试没有做人重要，妈妈是在教你，去把衣服换上。

时间越来越靠近，我拗不过她，只能换上那件新衣服。

这样才是妈妈的好女儿。

她满意一笑，我急于出门，在鞋柜上抓了把零钱。

你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

我怕来不及了，想打车……

你有自行车，为什么打车?

妈妈一把抓过钱，抱怨道。

你知道这是妈妈一天的生活费吗?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我是想坐车时也能背书。

我低头道歉，她又抢过我的课本。

骑车的时候不能看书，你出车祸了怎么办?该用功时再用功。

上一世，无论寒冬酷暑，妈妈都坚持骑车送我上学。

只为了让我能趁机多眯一会儿。

后来我赚了钱，给妈妈配了司机和保姆。

生怕她辛苦。

我以为重生一世的意义，是为了让妈妈早日享福。

所以虽然苦涩，但我也听了妈妈的话。

等我骑车气喘吁吁赶到时，已经临近开考了。

监考老师一看我的衣服，皱眉。

不是说了不让穿这种衣服吗?

我红着脸道歉。

好了，跟我去厕所换，下次不要这样了。

换衣服时，突然冒出个念头:

妈妈难道是不希望我考好吗?

但立马我就扇了自己一耳光。

没有妈妈不希望女儿好。

2

两天的联考结束，我估算了成绩，心头的石头落地。

回家路上，好朋友林生烟忽然提议。

我们楼下好像新开了家奶茶店，要一起去试下吗?

妈妈最近管我很严格，我有些犹豫。

但好几个早上，妈妈没有给我准备早餐，都是林生烟分给我。

那这次我请你，谢谢你一直帮我带饭。

我小心翼翼地给妈妈发了短信。

不过五秒钟，电话铃尖锐响起。

妈妈——

在哪?

妈妈的声音格外刺耳，我慌张地走到旁边。

妈妈，林生烟经常跟我吃早饭，我想回请一次。

我养你吃了十年白饭，你就记得这几天我没准备早饭?

我有口难辩。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有想过回报我一次吗?林生烟才请你几天，你就巴巴舔上去?

妈妈提高声音，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目光。

我愧疚不已，捂着听筒，担心林生烟听见。

把电话给她你不是要谢谢她?让你妈妈低声下气去道谢。

前世我初入职场，妈妈不懂，到公司来找我。

领导知道了，臭骂我一顿。

妈妈弯着腰到处去给同事们道歉。

那时我便发誓，再也不要妈妈弯腰。

我忍住委屈，摇头。

不用了……我马上回家……

电话挂断，我不敢直视林生烟的眼睛。

她怕我尴尬，安慰道。

要不改天吧?没关系的，我爸妈也不想我回去迟了。

对不起……

我抬不起头，只能听着妈妈曾无数次说。

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我不可能害你。

走进楼道，妈妈也刚好到家。

一见我，她就举起手中的菜。

我下班后大老远去买的，今晚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我心底升起一股温情，但她又嗤了一声。

还碰见林生烟爸爸了，他们家的菜可不便宜。

妈——

妈妈再没说什么，转身走进厨房。

晚饭时，一如往常，她一口排骨都没吃。

全部都挑给了我。

妈你也吃。

我不爱吃排骨，都给你。

无论有多少怨气，此刻也再说不出来了。

3

第二天到教室，同桌宋宇珩瞟了我一眼，刻意坐开了点。

我将答应借给她的笔记推过去。

我昨晚又补了一点细节。

没想到她直接推回来，闷声闷气。

我不要你假惺惺。

后排的林生烟直接走开，和最后一排的同学换了位置。

林林你等等我

难道昨天的事，林生烟还是生气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拦住宋宇珩。

我怎么了?

你妈妈不是去找林林爸爸说，要她离你远一点，不要影响你学习吗?

我脸色苍白，宋宇珩鄙夷地撇撇嘴。

你也知道叔叔在哪工作，她还是当着菜市场那么多人，指着叔叔鼻子骂。

脑袋轰地炸开，妈妈昨晚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宋宇珩哼了声。

肯定是你给你妈妈说过我们成绩不好，她才会觉得不配跟你做朋友。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去给我妈妈解释，让她给林林爸爸道歉——

我心急如焚，几乎要窒息。

林生烟失望地望了我一眼。

不用了。

宋宇珩头也不回地搬到了后排去了。

没有人愿意坐我身边，也不会有人想跟我做朋友了。

前世林生烟高考失利，我的确给妈妈提过一嘴。

我恍然大悟，原来妈妈也重生了。

4

林生烟眼中的受伤让我再也无法坐视不理。

放学后，我立刻跑回家。

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

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

她下班的时间比往常早，我忽然想起来。

前世这个时间，正是妈妈被公司辞退。

到你高考前，妈妈都会在家专心照顾你，不会再忘记你的早饭了，这下你该满意了。

她依旧抓着早饭的事不放，好像害她被辞退的是我。

我抖着手，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委屈。

你怎么了?学习不顺利?

难受极了，我忍不住质问。

你为什么要去找林生烟爸爸?

她听懂了，筷子一摔，热汤溅在我脸上。

我说你今天跟我丧着一张脸，我是为了你的将来

妈，林生烟根本就没影响我什么……

还说没影响?

妈妈立刻红了眼眶。

你现在都能和妈妈顶嘴了，难道妈妈还没有你朋友重要吗?

这不是谁更重要的问题，那是我的朋友啊

我痛苦地捂住头。

你还小，懂什么是是非?妈妈作为过来人肯定比你明白，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是伤害我的朋友吗?你希望我在班上被孤立吗?

她的嗓门陡然尖锐。

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不是交朋友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讨厌我了?

最重要的，为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

明明按照既定的目标我们都能获得幸福。

妈妈，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她蹲下，抱住我，像是对待闹脾气的婴儿。

没关系，你有妈妈全部的爱，还不够吗?

她满是爱意的目光里，我好像要窒息。

5

办公室里，班主任拿着我的成绩单不停夸赞。

依老师看，你完全可以冲一冲清北。

清北，那是我前世拼尽全力也没有到达的地方。

我目光一亮，随即黯淡。

我妈妈不允许我出省。

老师付之一笑，拍了拍我。

瞎说，父母都是望子成龙的，能上清北，谁会不同意?

下午有家长会，我会跟你妈妈聊下的。

老师的理所当然刺痛了我。

昨天联考成绩出来后，妈妈看见我远超往常的分数，却没有一丝笑意。

妈妈的钱可不够你出省的机票。

我可以坐火车……

她忽然尖叫。

你想花光妈妈的钱，然后丢下妈妈一个人?

转角处，林生烟忽然叫住我。

辉月……

我赶紧朝她走了几步，刚想道歉。

前两天是我压上头了，爸爸说了，临近高考你妈妈紧张你也是正常的。

她越是善解人意，我越是无地自容。

我不能嫌弃妈妈，却忍不住阴暗地嫉妒。

她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好的父母?

林生烟忽然握住我的手。

再坚持一下，高考结束就好了。

我心跳突然变快。

前世高考后，我一边兼职一边读大学，很少在家。

工作后更是忙于打拼，几乎不回老家。

只要等高考后，离得远了，我和妈妈的关系就会正常。

我有些兴奋，将妈妈从校门口接到班上。

在门外等我，结束后一起回家。

妈妈抓住我的手，如审讯犯人般扫视班级。

你现在的同桌是谁?

其他同学纷纷绕开我们。

我克制住难堪，望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

我现在是一个人坐的。

你板着脸做什么?我刚才还见你对林生烟笑，怎么，和我一起很难受吗?

林生烟挽着她爸爸快速走到后排。

我惊慌地摇头，挡住妈妈的视线。

幸好，班主任进来了。

6

角落里，我抱住林生烟。

真的，对不起。

林生烟担心被我妈妈看见往来，有些僵硬。

我下定决心，任由妈妈尖锐地打量。

一会儿结束，我会去给你爸爸道歉。

不用啦……

班上响起鼓掌声，班主任扫向窗外的我。

这次孟辉月同学的成绩非常优异。

妈妈脸色缓和，勉强点了点头。

我和其他老师都觉得，前三名同学都有考上清北的机会，家长也应该努力不要拖学生后腿——

老师。

妈妈突然站起来，我心一紧。

我家辉月不需要你操心，她不会上清北。

教室里外都安静了，然后是更加异样的目光。

辉月家长，这个……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妈妈悔恨的目光隔着玻璃与我相撞，让我浑身颤抖。

她不能离开我，麻烦各位不要给她灌输乱七糟的思想

老师皱起了眉，身边传来窃窃私语。

孟辉月好可怜……

天啊，要是我肯定早就疯了。

我冲进教室，没有看她。

老师对不起，我妈妈不懂这些，以后你只用告诉我就行了。

孟辉月

妈妈皱眉，双手恶狠狠地拽我。

是不是你给你们老师说想出省?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就知道

她立刻向其他家长和同学控诉。

她从小就会撒谎明明答应了不离开我，还是到处跑——

班门口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老师上来劝解。

妈妈，我们先回去，回去说好不好?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不走你们都看看，她是怎么对我的

7

我脸颊羞得发红，妈妈流着泪质问我。

她那明明是看仇人的眼神，说不定心里还希望我去死

我没有，妈妈……

她跳起来，抽噎着。

那你给你们班主任说，说你绝对不出省

其他家长都开始劝我低头道歉，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辉月，要不……

我不

我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嘶哑着嗓音。

这是我的人生，怎么能让别人决定?

你说什么?别人?

妈妈捂着心口，痛苦不已。

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为你受了多少苦?

我不求你赚多少钱，我拼了命，不就是为了让你永远待在妈妈身边吗?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痛苦得无以复加。

我一定会离开，就算是最差的大学，我也会自己找工作，我绝对会成功。

妈妈忽然想到什么，惊恐地后退。

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妈妈抓不住你了?

我也明白了，她想要我高飞，却不希望我飞出她的掌控。

前世是我的经济状况令她无法管束。

这一次，她会趁着我经济没有独立，将我按死在她怀里。

在众人尖叫声中，她一步跨上露台。

辉月，我不能让风筝离开我的手心。

你要是不退学，妈妈就从这里跳下去。

老师将我推上前，焦急不已。

辉月家长，不至于，什么情况我们都能商量

那你让她退学

妈妈流着泪，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进风里。

老师摇晃着我的肩膀，其他人也一同劝我。

辉月，那可是你妈妈呀

最痛苦的不是她的威胁，是即使如此，我也必须爱她。

我心灰意冷。

好，我答应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