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爱情故事 电影

再哭，我就投诉你扰民

他吓得现身抹泪: 你害死我，还想投诉我，我死的时候可还是个处男啊。

我: 那……我烧个纸人陪你?

鬼: 我要你……

这是……赖上我了?

1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好像是直接敲在我后脑勺上的。

城郊殡仪馆的值班室，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灯管里电流的嗡嗡声。

我盯着手里的表格，笔尖悬在死因那一栏，迟迟下不去笔。

意外。

我刚给一个意外死亡的年轻男性整理完遗容，这会正在写交接单。

空调明明开着，冷气却像是长了手，直往我后脖颈里钻。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的玉佛，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桌角贴着一排黄符，耳机里小声循环着大悲咒，这些是我上班的标配，心理上的防弹衣。

远处冰柜的压缩机突然启动，吓得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妈呀，我害怕。

我不怕。我是专业的。

我对着空气默念，把祖宗十代都喊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阵哭声响起。

不是幻觉。

那是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男性哭声，从停尸间的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钩子，精准地挠着我的耳膜。

我立刻捂住耳朵，试图让大悲咒占领高地，但没用。

那哭声有种诡异的穿透力，时远时近，凄惨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胳膊和腿上的汗毛全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把从旅游景点买来的桃木小剑，手心全是冷汗。

一定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我暗自嘀咕，企图给自己一丝丝安慰。

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词句。

我好冤啊……

呜呜呜……我还是个处男……

2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恐惧里，竟然升起了一丝荒谬的烦躁。

这都什么跟什么?

哭声持续了快十分钟，从一开始的呜咽，变成了有节奏的抽泣，像个关不掉的复读机。

我的神经被这哭声磨得越来越细，恐惧、烦躁、还有一股子委屈，在我胸口搅成一团。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好好的值个夜班，本来是想增加收入，没想着减少寿命啊

我快要窒息了。

终于，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我带得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抄起手边唯一的武器——一个积了灰的鸡毛掸子，对着那片漆黑的停尸间方向，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音，吼出了我这辈子最大胆的话:

别哭了

再哭我投诉你扰民殡仪馆也是公共场所，懂不懂公德心啊你

喊完，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擂鼓一样响。

我那一声破了音的怒吼，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余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反复回荡。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哭声，戛然而止。

我握着鸡毛掸子，手心里的冷汗把木柄都浸得滑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只剩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就在我以为自己把它吓跑了的时候，停尸间门口的那个墙角，空气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慢慢地从墙壁里渗了出来。

像一副没调好焦距的投影。

3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服，看起来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长像十分清秀。

此刻，他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像是在擦眼泪。

可他没有眼泪，只有一些淡淡的光从他指缝间飘散。

他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看起来比我还害怕。

我懵了。

鬼哥哥，你哭什么啊，明明是我怕你好么?

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就这么啪地一声，断了。

他小心翼翼地朝我这边挪了一点，身体还在微微闪烁，用一种带着哭腔的、试探性的声音问: 你……你真的会投诉我吗?向谁投诉?城管还是……阎王爷?

我看着他那怂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冲散了大部分恐惧。

鬼，居然这么好吓?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又威严，尽管我的腿肚子还在抽筋。

当然我们这儿有严格的《殡葬服务区夜间噪音管理条例》，明文规定，禁止午夜后制造非必要声响。再吵，就扣你……呃，扣你冥币

他一听，好像真信了，抽抽噎噎地开始诉苦: 我死得好惨啊……我才二十一岁，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呜呜呜……

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的职业病犯了，一时间竟忘了他是鬼魂。

我收起鸡毛掸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行了行了，别哭了。不就是没谈过恋爱吗?

多大点事儿，明天我上班，顺手给你烧个纸人女友，肤白貌美大长腿，保证全方位满足你的需求，包你满意

这话一出口，他突然不哭了。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

他整个半透明的魂体开始剧烈地闪烁，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

我不要纸人

他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而且我就是被你害死的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后退了一步。

就是你

他激动地用半透明的手指着我，魂体边缘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那天我在街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听到路边音响里，一个女声在循环播放『骨灰盒买一送一，早买早安心……现在预定还送电子香烛』

我听得太入神了，寻思这活动力度挺大啊，就没看路，脚下一滑，『哐当』一下，就被旁边倒下来的广告牌给砸死了

他飘到我面前，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我死的时候，耳朵里都还是你的声音

4

骨灰盒买一送一?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那段我自己都嫌丢人，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录制的促销广告，因为声音条件好，还被我们主任当成优秀案例在晨会上公开表扬过。

我僵硬地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半透明的、哭哭啼啼、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那张脸，那五官轮廓，越看越眼熟。

我猛地回忆起，上周，确实有个被广告牌砸死的年轻人送过来，死状凄惨。

是我亲手为他清理伤口，整理遗容。

当时我还想，这么清秀的一个小伙子，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是他。

就是他。

我还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叫——池屿。

一股子不可描述的的荒谬感，像涨潮后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恐惧。

我这是……业绩杀人?

你得对我负责

池屿看我半天不说话，飘得更近了。

他一靠近我，阴冷的寒气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害死了我，还答应了不投诉我，你不能不管我

这套逻辑简直是无懈可击的无理取闹。

真是离了个大谱。

恐惧是什么?能吃吗?

我现在只想让他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我从惊吓中回过神，一个箭步冲回值班室，从抽屉里翻出我所有的装备。

5

敕令

我抓起一张黄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的脑门就拍了过去。

黄符穿过他的额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我愣住了。

难道还有其他咒语?

池屿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纸，又抬头看看我，一脸茫然。

你掉了张书签。

我来不及无语。

又抄起挂在脖子上的桃木小剑，对着他一通乱戳。

结果跟拿个激光笔照空气没什么区别。

你这是在比划什么?

他好奇地凑近，魂体闪烁了一下，

新出的体感游戏?

我不信邪，拿出手机，点开我珍藏的《大悲咒》重金属摇滚版，音量开到最大。

激昂的电吉他和贝斯声瞬间充满了整个走廊。

池屿侧着耳朵听了半天，认真地点评: 这个 freestyle……节奏感不太行啊。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我妈特意从乡下求来的柚子叶泡的水，据说能驱邪避秽。

我灌进小喷壶里，对着他就是一顿猛喷。

阿嚏

池屿打了个喷嚏，一股阴风吹得我头发都乱了。

他揉了揉压根不存在的鼻子，抱怨道: 好呛，你这加湿器该换水了。

所有专业手段，全部宣告破产。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他赢了。

6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他真的跟定我了。

我下班回家，他飘着跟我一起等电梯。

我关上防盗门，他直接从门外穿了进来。

我在卧室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他就在天花板上飘着，继续絮絮叨叨地哭诉自己短暂又悲催的一生。

小姐姐，我好苦，我才刚上大学……

我下礼拜考四级，我准备了好久了……

小姐姐……我……

我你个大头鬼。

晚上，我雷打不动地开始我的睡前仪式。

点上三根檀香，对着窗外拜了拜。

你这个手印好像不太标准?

天花板上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我没理他。

还有这香，味道没有我们家以前烧的香的好闻。

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气得差点把香炉扣他脑袋上，如果我能扣得住的话。

我姚清清好歹是个专业殡葬师啊，和死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

如今脸丢光了就算了，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深刻的挫败感。

我现在从怕鬼变成了烦鬼。

我快被他烦死了

7

自从池屿赖上我，我的工作环境就从恐怖片片场，无缝切换到了情景喜剧录制现场。

我正给一位新客户化妆，手上的粉扑还没落下，江屿的脑袋就从旁边飘了过来，下巴几乎搁在我肩膀上。

哎，这个口红色号太深了。

他点评道，这位阿姨看着慈眉善目的，生前肯定喜欢淡雅一点的。

我手一顿，瘪了瘪嘴，当他是空气。

他又绕到另一边，对着另一位逝者研究了半天:

你看这浓重的黑眼圈，还有这后退的发际线，我猜他生前一定是个程序员，天天熬夜为代码献身。

我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是个画家。

啊?池屿愣住，那……这叫艺术家的不羁?

我停下手中的活，缓缓抬起头，用眼神向他致以亲切的问候。

他立马缩了回去，安静了。

可他安分不了多久。

下午，一户家属来告别，女儿抱着母亲的遗像哭得撕心裂肺。

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妈啊女儿还没好好孝敬您啊

妈玲玲说想你了啊妈

呜呜呜呜呜……

家属的悲痛情绪很有感染力，池屿飘在角落，也跟着抽抽噎噎起来，最后竟发展成嚎啕大哭，声音比家属本人还凄惨。

是啊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太惨了呜呜呜呜……

我正想递纸巾给家属，被他这阵仗搞得头都大了，下意识就冲那个角落吼了一句: 闭嘴抢戏啊你

哭声顿止。

不光是池屿的，连家属的哭声都停了。

那位女儿红着眼睛瞪着我: 你说什么?我妈死了，我哭两声你还嫌我抢戏?

我脑子嗡的一声，只能僵硬地解释: 我不是说您……我是说……这空调，声音太大了。

我吃了一个投诉。

8

回到家，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常还在继续。

我试图用电视里的狗血爱情剧麻痹自己，池屿对剧情充满了兴趣。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摸一摸屏幕里男主角的脸，结果整个魂体滋啦一下穿了进去。

电视画面瞬间被雪花占领，男女主角深情对望的脸，在静电干扰中，时不时扭曲成惊恐变形的脸。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拔掉了电源。

他又开始打我手机的主意，趁我不注意，对着 Siri 问出了他憋了很久的问题: 我怎样才能重新做人?

正在为您搜索附近的心理咨询机构……

不是池屿有点急，我是说，字面意义上的，投胎那种

很抱歉，我不太明白。

我一把抢过手机，他这再问下去，我怕大数据明天就给我推送转世投胎一条龙服务了。

9

我的恐惧，就在这一次次的荒唐闹剧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烦躁和无奈。

我从一开始的尖叫躲避，到后来的熟练无视，再到现在的偶尔吐槽，整个过程自然得像呼吸一样。

有时候，他会突然安静下来，飘在窗边发呆。

每当这时，他的魂体就会变得不稳定，像信号不好的旧电视，边缘开始出现马赛克，忽明忽暗。

我知道，他又在回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每当这时，房间的温度会随之下降几度。

我裹紧毯子，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阴冷。

喂我没好气地喊他。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魂体闪烁得更厉害了，眼看一条胳膊就要变得透明。

我提高了音量，话语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心: 稳住别在我面前散了我这可没胶水给你粘起来

这声呵斥像一盆冷水，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他抖了一下，魂体重新凝实，茫然地看着我。

我瞪他一眼，把头扭开，假装继续看书，但半天也没翻一页。

池屿这个鬼，居然会说梦话。

10

骨灰盒……买一送一……好划算……

奶奶，我的秋裤……找不到了……

我盘腿坐在床上，听着天花板上飘来的一句句呓语，陷入了沉思。

鬼的生理构造里，也包括了处理梦境的模块吗?

这几天，通过他这些颠三倒四的梦话，和他清醒时没完没了的哭诉，我像个被迫拼图的侦探，一点点拼凑出了他赖着不走的理由。

一，死得太冤。

他觉得自己死得像个段子，还是个带货失败的反面教材。

二，母胎单身。

这成了他鬼生中最大的意难平。

每当我开着平板追偶像剧，男女主一个对视都能让他羡慕得魂体闪烁，在旁边发出呜呜的背景音。

三，他有个奶奶。

偶尔，他会飘到窗边，望着某个方向发呆，嘴里念叨着奶奶一个人怎么办。

我特地找了个机会，在茶水间偶遇了张师傅。

张师傅，之前那个……被广告牌砸了的年轻人，叫池屿的，他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您知道么?我装作不经意地问，手上冲着速溶咖啡。

张师傅端着保温杯，看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毛，好像我的心思被他尽收眼底。

单亲，跟奶奶长大的。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就这么一个孙子。

他没说太多，抿了口茶就走了。

我端着咖啡杯，手有点凉。

这下麻烦了。

11

麻烦很快就升级了。

晚上，我正看到剧里男主角雨中告白，哭得稀里哗啦。

池屿飘在我旁边，比我还投入。

姐姐，他突然开口，你肯定谈过很多次恋爱吧?

我擦鼻涕的动作一顿。

你看剧都这么懂，还经常看言情小说。他一脸笃定。

我能说我全靠纸上谈兵吗?

不能。

我，姚清清，就算是胆子比芝麻小，面子也不能丢。

还行吧。我含糊其辞，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

他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你教教我呗就当是帮我了却遗愿，我就想消失之前，能感受一下恋爱的感觉。这样你也能早点摆脱我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求知的脸，鬼使神差地，就这么答应了。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在殡仪馆后院的小花园。

白天这里没人，阳光很好，就是背景音乐是隔壁告别厅传来的哀乐。

我以前暗恋我们班班花，

他坐在秋千上，自顾自地晃着，魂体穿过铁链，看起来特别诡异，

我写了封情书，想塞她书包里，结果塞错了，塞给了她同桌，一个一米九的体育生。

然后呢?我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有点想笑。

然后那个体育生第二天当着全班的面，问我『池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他越说越激动，

我当场就社会性死亡了

活该。我给出毒舌点评，谁让你眼神不好。

他也不生气，反而因为我的回应而显得很高兴。

还有一次，在我家阳台，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魂体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光晕，扭捏了半天。

书上说，情侣……都会牵手的。我们……能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