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随笔

闲着没事，养只雀儿玩玩。

养一年了，房租水电都是我出，她只用把我伺候好就行。

一个名为啾啾的 ID 评论: 小雀儿在此，表示超级幸福

网友询问多少钱能养金丝雀。

他答: 一百万有一百万的养法，一万也有一万的养法。

养雀儿嘛，多少钱不是养。

我一把揭掉脸上的面膜。

身旁的私人美容师被吓了一跳。

出租屋养金丝雀???

我气笑了。

世风日下，连金丝雀都消费降级了。

1

我点开帖主啾啾的主页。

照片中的女人长相甜美，娇柔可人。

她几乎每天都在晒和金主爸爸的日常。

最新一条成为金丝雀的第 365 天，不要太幸福

几十张精修照片，高级餐厅，转账记录，大束玫瑰......

只不过，餐厅是萨莉亚，转账记录不超三位数，玫瑰也是蔫蔫的打折花……

经济下行，连金丝雀都消费降级了?

评论区一片嘲讽。

这算哪门子金丝雀啊，这是住铁笼子的麻雀吧。

出租屋养金丝雀，九子夺嫡夺雅迪是吧……

她疯狂删评: 普女们破防啦，没人宠爱真可怜，只能在网上找找存在感

我只觉得想笑。

如果这样就叫养金丝雀，那我能一次养十只。

美容师小心地观察我的神色: 顾小姐?

我翻身下床。

吴姐，下次你不用来这儿了。我恐怕……要回顾家了。

我环顾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虽然有些逼仄，却被我收拾得十分温馨整洁。

但此刻看着这个满是回忆的家，心底像是被带刺的藤蔓紧紧包裹，闷痛得喘不上气。

吴姐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 您终于想通了。其实顾先生和夫人，都很想您。

眼眶不由得发酸。

毕业后，我不顾家人反对，和周朝行搬进了这套郊区的老房子。

当晚我们举杯庆祝新的开始。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天上星子。

岚岚，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他也确实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誓言。

没日没夜工作了两年后，他买下这套房子送给了我。

可他不知道，其实我是顾氏集团的小女儿。

我并不缺房子，但那时我却觉得，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我暗中利用关系，帮他铲除异己，让他在顾氏站稳了脚跟。

可现在，他事业刚有起色，就学人养上金丝雀了。

有的人不是一瞬间就烂掉的。

而是在经年累月中，逐渐从内里腐坏了。

我仰起头揉了揉眼睛。

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如常。

我拨通了顾安的电话。

怎么了?

手机传来他疲惫沙哑的嗓音。

有件事……想拜托你。我小心翼翼。

顾安沉默几秒，叹了口气: 又是周朝行的事?

对的对的。我点头如捣蒜，说出了请求。

顾安疑惑道: 你们吵架了?

那倒没有，我单方面分手罢了。

……你这次最好说的是真的。顾安有些咬牙切齿。

以前我一和周朝行吵架，就向顾安哭诉要分手。

结果周朝行一哄，我光速原谅，把顾安气得够呛。

放心啦哥，这回绝对保真我信誓旦旦。

顾安冷哼一声: 但愿如此，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你——

我当机立断摁掉电话，假装没听到。

2

周朝行发来短信。

宝贝我今晚加班，不回家了，你早点睡。

我没回复，当即找人换掉了门锁。

几小时后，啾啾发布了新动态。

是谁这么幸运，没过生日也有小蛋糕吃呀?是本公主

照片中两只手靠在一起比心，背景是一个点着蜡烛的草莓蛋糕。

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只手上戴着的红色平安扣。

那是我去寺庙一步一叩，为周朝行求来的。

我截图发给了周朝行。

原来是加的这个班，注意身体哦，做鸭也是很辛苦的。

然后拉黑、关机。

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翻箱倒柜找出了顾安给我的黑卡，冲去商场报复性消费。

我躺在养生会所的床上，想起来为了照顾周朝行的自尊，把莱珀妮挖进大宝瓶子的日子，不禁感叹我以前真是没苦硬吃。

下一秒，门被猛地推开。

这明明有这么多位置，怎么就不能接待了?

尖利的女声响起，我下意识朝门边看去。

诶?金丝雀?

女人一身白裙，长发及腰，颇有小家碧玉之姿。

会所经理不住地道歉: 不好意思，这间已经被这位女士包场了。

那我加钱还不行吗?她不依不饶。

我微微一笑，打断经理。

没事，让她进来吧。

女人眉心舒展，立刻躺到了我旁边的床上。

手机亮起，锁屏是一张情侣合照。

两人脸贴脸，周朝行笑得格外开心。

才分开一会儿我就想你啦，在干嘛?

她发了条语音，声音甜腻。

这么甜蜜啊，真羡慕你们这些热恋期的小情侣。我若无其事地搭话。

女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打开相册向我展示甜蜜日常，也顺势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她叫崔柔，大学刚毕业。

第一次见到周朝行，是去顾氏集团送资料，不小心撞到了他。

我回忆起一年前的某天下午，周朝行衬衫肩头沾上口红印。

我戳着他肩膀，笑说谁又对他投怀送抱了。

他满不在意地笑笑，只说实习生冒冒失失，他顺手扶了一把。

原来从那时起，他的心就已经游离。

往后的每一次加班、每一次应酬、每一次出差，其实都是去陪另一个人。

崔柔的红唇一开一合，只觉得声音离我好远好远。

好奇怪，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我。她戛然而止，切回微信去看。

周朝行没有回复她。

她又拨去几个电话，一直提示正在通话。

我打开手机，看着几十条短信和未接电话，此刻还在不断地打进电话。

我幽幽地开口。

或许是在陪别人吧……

怎么可能?崔柔当即反驳，随即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早就厌烦那个老女人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软了下来。

我看到他定制婚戒的订单，他应该马上就要向我求婚了，说不定现在是在给我准备惊喜呢。

尽管我已经决定要斩断这段感情，但听到他要向别的女人求婚时，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涩。

少女粉白的脸颊上染上一丝红晕。

姐姐，你男朋友肯定也对你很好吧。

他啊——

我眯起眼睛想了想。

他死了。

3

周朝行蹲在楼梯间，脚下一地烟头。

见我回去，他立刻掐灭烟头站起来。

你换锁了?他面色不太自然。

我斜看他一眼。

对啊，防止脏东西进我家。

他面色一滞，伸手抵住了门。

岚岚，我发誓我和她没有越界，只是陪她过了生日而已。

呵。

我冷笑一声，懒得说话。

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你对我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周朝行眼角不由得泛起红。

我不免觉得好笑。

如你所说，都是七年的老熟人了，没必要闹得彼此难堪。

周朝行扯住我的手臂。

不过是朋友间庆生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

他皱着眉，满眼都是失望。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感觉才第一次认识他。

分手吧。

周朝行像是早已预料，他叹口气: 这次又要多久?

朝行哥哥?

人影一闪，崔柔扑到他怀中，眼泪说来就来。

周朝行僵了一秒，迅速将她推开。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崔柔委屈道: 你一直不接电话，我实在担心你……

她转头看到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

她不由得往周朝行身后躲，喏喏道: 姐姐，我和朝行哥哥其实——

不用说了，我祝你们早日结婚，早生贵子。

我一口打断她。

周朝行眼底染上一丝愠色，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岚岚，乖一点，不要闹脾气了。

他打开一直攥在手中的小盒子。

拿出一枚钻戒就要来牵我的手。

脏死了。

我厌烦地甩开。

周朝行僵在原地，一瞬间脸通红。

顾岚，我已经给你台阶了。

笑死，这台阶谁爱下谁下去吧。

从前我总是顾忌他的自尊心，处处都考虑他的感受。

但现在，没必要了。

说罢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4

我将房子委托给房产中介。

然后买了张机票，飞去欧洲旅行。

一个月后，闺蜜徐悦给我打电话。

你不知道周朝行找你都找疯了。

周朝行手头几个项目被全部砍掉，还因为工作失职被调去边缘部门，几乎成了透明人。

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是致命打击。

他跑去以前的房子找我，却发现中介正在带人看房。

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上去就是几拳，还进了局子。

听到这里，我直接笑出了声。

徐悦愣了: 你不伤心了?

我长舒一口气: 看他过得这么惨，我就放心了。

电话那头的徐悦瞬间情绪高涨，让我速速回国。

几天后，私人会所内。

茶几上堆满琥珀色的洋酒瓶，灯光昏暗，闪动蓝紫光晕。

我百无聊赖地敲着手中的酒杯。

徐悦举起酒杯，扑过来与我碰杯。

当的一声，她大笑。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

是为了庆祝我的好闺蜜，顾岚，终于治好了恋爱脑

包厢内一阵欢呼掌声。

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合着我刚落地就被拉到这儿，是为了庆祝这个?

徐悦拍了拍手，包厢大门打开。

七个男模迈着长腿鱼贯而入。

各种类型、各种风格，看着属实赏心悦目。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衬衫，衣领微敞，隐隐露出肌肉线条。

他扫视一眼，随即很自然地朝我走了过来。

一阵清冷雪松香气扑面而来，他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轻轻勾了嘴角。

姐姐，想听什么歌?

徐悦揶揄: 这个弟弟这么主动啊。

举起酒杯，冲他挑眉: 能喝吗?

夜晚的酒精总是裹挟着暧昧气息。

酒过三巡，我逐渐肆无忌惮，拿起酒杯抵在他胸口。

喂，你叫什么?我轻佻地凑近。

他低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

随即握住我的手腕，就着杯口唇印，饮尽了半杯酒。

顾岚，我叫言颂。

言颂，真是个如诗如画的好名字……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呢喃着，一头栽倒。

......

在酒店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醒了吗?我在门外。

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头像，十分费解。

直到我打开门，看到言颂倚着门框，垂头盯着脚尖。

他已经换了常服，像个新鲜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你怎么——

没等我说完，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宛如热恋情侣。

走吧，下楼吃饭。

我一僵，手心顿时渗出细密的汗。

言颂回头看我，细碎的刘海垂下来。

他勾起嘴角，笑得狡黠。

怎么，不认账了?昨晚——

你闭嘴我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

我确定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当然，是在我清醒的时候……

言颂带我去了我常去的那家餐厅。

还点了一桌菜，全是我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我拿着筷子，更加费解了。

言颂帮我盛了一碗米饭。

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的喜好，很奇怪吗?

......啊?

我傻了。

模子哥的爱，都是如此迅猛吗?

5

此后一个月，言颂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

今天送鲜花、明天买礼物，还会在我逛街时突然出现，替我结账。

起初我还会板着脸拒绝，但言颂总拿那双乌木似的眸子盯着我。

姐姐，我就是正常维护客户……语气可怜巴巴像淋雨小狗。

唉。

蒜鸟蒜鸟，都不容易。

后来，他索性住进我对面的房间。

某天晚上，他敲开我的房门。

我那边停水了，能不能借你的浴室?

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看起来像是洗头洗到一半。

连眼睛也像是浸在水中的水晶，澄澈干净。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是酒店啊

如此拙劣的谎言，鬼使神差般，我还是让他进了屋。

不一会儿，浴室门打开，裹挟出一团水蒸气。

他擦着头发出来。

没穿上衣。

我轻咳了一声，把视线从块腹肌上拔出来，淡定地告诉他我要睡了，暗示他赶紧走。

言颂轻笑一声，走到我身前。

很喜欢吗?

啊?什么?我不解地抬头。

他牵起我的手，就往他腹肌上放去。

轰地一下，我的脸瞬间烧得通红，宛如被灼伤般，我立刻缩回手。

你到底要干嘛啊我起身就推着他往出走。

我看你一直盯着看，以为你喜欢……他倒委屈上了。

他被我推出门，转身撑住门。

顾岚，明天和我约会吧。

他离我很近，温热的呼吸裹挟着雪松香气，让我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明天再说

我关上门，心脏怦怦跳了很久。

......

第二天早上我一打开门，就看到言颂倚着门框冲我打招呼: 早上好啊。

不知为何，我反倒有些别扭。

我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不用工作的吗?

言颂眨眨眼，你知道的，我一般晚上才工作。

那倒也是。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色的牛仔衣，勾勒的身形十分挺拔。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嗯，宽肩窄腰，尤其是这个腰，我想起昨晚看到……

给你。

言颂递过来一瓶薄荷水，打断我的遐想。

是我上大学时最喜欢的牌子，因为十分小众，所以鲜有人知。

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

他替我拧开瓶盖，因为我也喜欢啊。

可是这个牌子是学校食堂专供的，难道他跟我是校友?

没等我询问，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沉寂一秒，周朝行的声音传了过来。

岚岚......

心情瞬间不好了。

我挂断电话，抱歉，今天——

没事，我等你。言颂微微笑起来，显得毫不在意。

我转身离去的瞬间，听到他小声说了一句。

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多。

......

周朝行不知从哪里查到我的新手机号。

又开始电话短信轰炸。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一次我是铁了心要分手。

他低声下气道歉、挽留，文字里满含愧疚。

然而这种愧疚持续了没几天。

崔柔就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半裸身体，眼含挑衅。

身旁躺着熟睡的周朝行。

什么脏东西。

我立刻锁屏，多看一秒都是对我眼睛的伤害。

然后转头彩印了两百张，找人贴在了周朝行公司的各个地方。

我潜入公司，视察成果。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中，满意地直点头。

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揪住衣领，拎去了总裁办公室。

6

墨镜摘了。

顾安坐在老板椅上，斜眼看我。

我摘下墨镜，尴尬一笑。

好久不见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