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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窗中窥鹤恰如仰头见春台寓意》火爆上线啦!这本书耐看情感真作者“巫山谣”的原创精品谢怀凌赵兰若主人精彩内容选节:城破我与公主一同被掳夫君带兵赶挟持着叛军首领的发妻: 你的换我的叛军答应我满怀期却见他一步一步走向……公1谢怀凌从我身旁走了过他离我极我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雪中春那是我惯用的熏成婚后他痴缠着要我也为他调制一说日日与我用同一味熏便好似我时时都伴他左谢怀凌生了一双桃花说这话时他正满眼温柔地凝望着那目光太情真意让我觉得他真的爱我入...
主角:谢怀凌,赵兰若 更新:2025-07-10 10:2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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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带兵赶来,挟持着叛军首领的发妻:
你的妻,换我的妻。
叛军答应了。
我满怀期待,却见他一步一步走向……公主。
1
谢怀凌从我身旁走了过去。
他离我极近,我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雪中春信。
那是我惯用的熏香,成婚后他痴缠着要我也为他调制一盒。说日日与我用同一味熏香,便好似我时时都伴他左右。
谢怀凌生了一双桃花眼,说这话时他正满眼温柔地凝望着我。
那目光太情真意切,让我觉得他真的爱我入骨。
直到此时。
他擦着我的裙摆走过去,目光甚至没有丝毫游离。
我不甘心地呜呜两声。
看守的叛军把我推了回去: 别乱动
谢怀凌顿了顿。
但他并未回头,反而阔步走到公主面前,取下她口中的破布,用刀割断绳索,在她低低的抽泣声中将她打横抱起。
我拼命挣扎着,甚至在他经过时抬脚去踹。
可惜,腿短了三寸。
谢怀凌终于站住了。
公主,臣也想救您,可他们只愿意放一人。
他转头看我,黑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眼里含着真切的痛色:
臣,不能没有臣的妻子,请公主恕罪。
如果我嘴里没有塞着破布。
我一定会用最尖锐刻薄的话语来戳破他的谎言。
可惜我只能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谢怀凌没有再回头。
倒是依偎在他怀中的赵兰若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看向我。
半晌,她动了动嘴唇。
虽然并未发出声音,我却读懂了她的唇语。
徽音,这次是我赢了。
2
我被塞进马车。
与那名被谢怀凌挟持来交换赵兰若的夫人一道。
这位沈夫人心肠柔软,见我挣扎得厉害,温声道:
公主嘴里塞着布一定不舒服,我替你把它取出来。只是望你不要大声呼喊,好吗?
我点了点头。
沈夫人凑近,取出我嘴里的布团。
我不是公主。我立即说。
沈夫人微微一愣。
我是谢怀凌之妻。
沈夫人反应过来: 他带走的人才是……
我仰着头,逼退眼里的湿意。
他带走的才是清河公主。我不过是枚弃子,没有用处。
沈夫人并未全信我的话。
可见我脸色惨白,她的眼神里,到底多了几分怜悯:
我不能信女郎的一面之词,不过,几日后正好有一位清河公主的故人也会到雍城。若女郎真的不是清河公主,我会请主君多给你一些自由。
只是在这之前,要委屈女郎了。
大约是沈夫人替我求了情。
我被关进一间还算是干净的卧房。
等着那位赵兰若的故人来辨认。
看管我的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女,叫麦冬。
性格活泼,感觉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她对我充满敌意。
我同她说,我不是清河公主。
但她只听了几个字就蒙上耳朵,大声道:
你不要跟我说话主公说了,我不聪明,会被你们这些狡诈的贵族骗
好吧。
我闭上嘴,安安静静等待那位故人。
第三日清晨,麦冬在鬓边簪了一朵花。
她扭扭捏捏地对我说: 小将军马上要来啦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青年推门而入,穿堂风随着他一道吹进来,卷起他的雪白衣袍。
天地随之一寂。
他定定地瞧着我。
徽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个六年未见的人,只是叫了我的名字。
就让我从被掳走那日起,强撑着的镇定,溃不成军。
3
我出身范阳卢氏,父亲位列三公。
七岁那年,我被皇后挑中,入宫为公主赵兰若伴读。
刚入宫那三年,我与赵兰若形影不离,感情甚笃。
可不知道什么开始,她渐渐对我产生了敌意。
或许是皇后夸我的字有大家之风,也或许是同一篇文章,我能过目不忘,她却要挑着灯背到深夜。
我不想与她疏远,于是我学会了藏拙。
她这才对我又亲近起来。
可字的风骨可以藏,爱慕之情却在缄口不言时,也会从眼神中流露。
赵兰若很快发现,我与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太子殿下的伴读,江雪鹤。
她再次与我决裂,哪怕我提议我们可以公平相争。
赵兰若拒绝了,她斜睨着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公主,跟我争,你也配?
赵兰若直接去求陛下赐婚。
陛下准了,江雪鹤却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夜。
他说他已有心仪之人,求陛下收回成命。
当今陛下并不仁善。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雪鹤,说要么应下婚事,要么抗旨。
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提灯立在宫墙下,等到了失魂落魄的江雪鹤。
少年披着黑色大氅,面容似雪。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徽音,冷不冷?
我想,我不必问他心仪之人是谁了。
宫灯被风吹得左摇右晃,我含着泪将灯杆塞进他手中,微笑:
不冷。雪大,郎君小心路滑。
4
赵兰若最终也没嫁成。
十三岁这年,江雪鹤的祖父反对陛下滥用酷刑,在金銮殿上触柱而亡。
陛下震怒,江雪鹤从盛京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沦为阶下囚,流放北地。
我想去送他,却被赵兰若关在房里。
她隔着门扉,冷冷地对我说:
我不要的,你也别想捡回去。
我又偷偷托人给他带东西,可递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娘亲带回了房里。
徽音,忘了吧。
娘抱着我,红了眼: 要叫陛下知道,太师府也会被牵连啊。
后来,我浑浑噩噩地长到十六岁。
陛下将我赐婚给谢怀凌。
嫁谁不是嫁呢?
我平静地接受了。
新婚当夜,谢怀凌却告诉我这门婚事是他向陛下求来的。
他给我看一幅画。
画上是我骑着一匹枣红小马,俯身击球。
他说自从三年前那场马球会,他便再也没能忘了我。
我回答他,我会做好一个宗妇。
多谢他的垂青。
谢怀凌并不气馁。
他像是爱惨了我,整日除了忙公务便是缠着我。春日陪我踏青,夏日带我避暑,秋日香山赏枫,冬日别院看雪。
每日醒来,他吻我的额头,说他心悦我。
我夜里难眠,他便让我躺在他的臂弯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
心防渐渐被撬动。
我试着去回应。
谢怀凌察觉到了。
他很高兴,抱着我久久不放。
徽音,你有一丝为我动心吗?
我思索了许久。
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
5
我想,我应该与过去诀别。
谢怀凌却从这日开始变了。
他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衣襟上总是染着陌生的香气。
终于在我生辰这日,等到掌灯也不见他的人影时,我披上大氅出去找他。
谢怀凌正在临河的画舫上,给赵兰若剥柑橘。
赵兰若不爱吃橘络,他便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地挑干净。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你不回去陪她?
赵兰若娇笑着从他手里叼过一瓣柑橘,殷红的嘴唇状似无意地擦过那根清晨还在抚摸我脸颊的手指。
谢怀凌道: 她如何有你重要。
我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赵兰若轻哼了声:
卢徽音容色倾城,你日日对着她,就没有一丝动心?
谢怀凌添茶的手微微一顿。
茶汤溢出杯盏,他若无其事地将茶壶放回风炉,微笑道:
兰若,你明知道,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赵兰若这才又展露笑颜,伸手抚摸他的脸。
也该让卢徽音体会一下,爱而不得、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了。
原来是这样。
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心被掐出了血。
真是难为他了。
竟然陪我演了两年的戏。
6
我的和离书还没递出去。
北地叛军越发猖獗。
谢怀凌奉命前往雍城督战。
赵兰若却非要同往,还点名要我随行。
城破那日,我本来可以走的。
赵兰若不慎扭伤了脚,哭着求我救她。我不想为她这样的人涉险,却还是在听见我的名字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一瞬间,她扑上来死死抓住我的脚踝。
于是,我们都被叛军俘虏了。
叛军得到消息,知道清河公主在城中,却分不清我们两个衣着华贵的女郎究竟谁才是公主。
她说我是,我说她是。
军汉听我们分辨两句便没了耐心,一团破布将我们的嘴都封了起来。
直到谢怀凌挟持着沈夫人出现。
他说要用沈夫人换他的发妻。
叛军同意了,他却毫不犹豫带走了赵兰若。
那一刻。
我才发觉,我的恨大过了痛。
赵兰若。
谢怀凌。
一对贱人。
7
江雪鹤证实我并非清河公主。
他是这样向沈公和夫人介绍我的:
她叫卢徽音,是我的心上人。
我怔了怔,不自觉地转脸看他。
青年也正看着我,凤眸里含了三分笑意,漫天星辰仿佛都揉碎在他看向我的目光里。
沈公心直口快: 你的心上人?她不是那谢贼的——
话未说完,被沈夫人一个眼刀横了过去。
原来都是误会。
沈夫人握着我的手,笑得很和善: 既然是雪鹤的朋友,那便是一家姐妹。我虚长你几岁,便唤你徽音可好?你可以叫我秋阿姊。
我乖乖叫道: 秋阿姊。
好,好。沈夫人很高兴,这几日你受苦了,让麦冬给你烧水沐浴,换身衣裳,晚上为你和雪鹤接风。
言下之意,还是让麦冬看着我。
江雪鹤蹙眉: 秋阿姊……
我拉住他的衣袖: 挺好的,我对这里也不熟悉,麦冬陪着我更方便。
沈夫人微微一怔。
拍了拍我的手背,叹息般: 徽音,你别怪阿姊,兄弟们都是在刀尖上舔血,阿姊不得不谨慎些。
我明白,阿姊宽心。
8
麦冬陪我沐浴。
她自从知道我不是清河公主后,对我亲近了许多。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她听我说话了。
卢女郎,你与小将军很久之前就认识吗?
我盯着她鬓边簪的芍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舀起一瓢水,淋在我的肩上。
我这条命是小将军救的,小将军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略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麦冬又舀起一瓢水。
既然你是小将军的心上人,那从今日起,你也是我麦冬的心上人了
我忍不住: 啊?
啊什么?水烫吗?
沈夫人为我准备了一身轻便的窄袖。
我换上衣服,绾起头发,跟着麦冬去接风宴。
江雪鹤早就在门前等我。
看得出他人缘极好,来来往往的文士、军汉路过,都会停下来与他寒暄。
一位头戴纶巾的文士侧身站着,余光中似乎瞥见了我,笑着说了句什么,江雪鹤立即回眸朝我看来。
徽音
灯火葳蕤,模糊亭台人影,只有青年舒朗的眉目莹莹如旧。
我一时有些恍惚。
时间仿佛倒流到多年前,他不是叛军将领,我也不是谢家的宗妇,我们只是盛京城里一对互相倾慕的小儿女。
可掌心被石子划破、被绳索磨出血的伤痕无时无刻不在刺痛我——
这里不是盛京,我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卢家女郎了。
江雪鹤迫不及待地想走到我身边,却又顾忌身边的同僚,只能用目光一错不错地迎着我走到他身前。
雪鹤,你眼睛都要黏在卢女郎身上了
文士笑呵呵地打趣一句,同我互相见礼,便找了个借口带着其他人离去,就连麦冬都被一个武将打扮的女郎拽着走开了。
灰墙下,只剩下我与江雪鹤。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你……
我很好。
他知道我要问什么,安抚地朝我一笑。
六年前我徙往北地,因故结识沈阿兄、秋阿姊以及诸位兄嫂。他们都很照拂我。
江雪鹤说得轻描淡写。
也刻意避开了如今的尴尬处境。
可是麦冬早就出卖他了。
骗人。
你生了三场大病,断了两次腿。
我竭力抑制住嗓音里的哽咽:
我成婚那日,你……来过,是吗?
9
我也是从麦冬口中得知,我成婚那年,江雪鹤竟然冒死入了京。
沈公与夫人竭力劝阻,他却只是说:
阿兄,阿姊,我做梦都想看看她穿嫁衣的模样。
沈公无奈,只能随他去。
江雪鹤骑着一匹快马,趁夜回到盛京。
太师府守卫森严,他不敢靠近,便等在婚车的必经之路上。
昔日王孙公子,犹如阴沟中的老鼠,佝偻着身体,扮成一个脸被烧伤的老者,只盼望能离婚车近一些,再近一些。
终于,他看见从长街那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红色帷幔从两侧垂下,一个模糊的人影端坐在车中。
他跟着涌动的人群走向谢府。
婚车停在朱红大门前,绿鬓如云的新妇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
……
江雪鹤似乎也随着我的话陷入回忆。
良久之后,他低声道:
徽音,你穿婚服的样子,很美。
就跟我想象中一样。
他深深凝望着我。
琥珀色的眼瞳似风吹过的湖泊般轻轻颤动。
我的眼前更是模糊成一片。
洵有情兮。
而无望兮。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克制的:
江雪鹤,再见你,我很开心。
他怔了怔,最终露出一抹柔和的浅笑。
我亦是。
10
人渐渐到齐了。
我与江雪鹤也入了座。
沈公举杯,寥寥说了几句祝词,便宣布开宴。
这大约是我参与过最简陋的宴席。
没有司酒、尚食在旁服侍,酒食都是军汉们吆喝着端上来的,相邻的宾客往往还需要互相传菜。
但这又是我吃过最松快的宴席。
饭菜是热腾腾的,不用端正地跪坐着,饮酒的时候也不必用广袖挡住嘴唇。
酒过三巡,一个军汉忽然摇摇晃晃地来到我面前。
卢女郎,我敬你
我不明所以,但立即持杯起身。
他举着杯盏,笑嘻嘻地:
多谢你,谢你们这些五谷不分、狗屁不懂的贵族害得我家破人亡
军汉嗓门很大。
院落骤然安静。
江雪鹤几乎是立即将我拉到身后,皱着眉道: 老陈,你醉了。
老子是醉了
他猛地把酒杯摔碎,指着我道: 老子要是没醉,这娇滴滴的贵族女郎还能在老子面前站着这些狗娘养的权贵害死了我家十三口人
十三口啊
江雪鹤沉下眉眼: 这与她无关。
无关?哈我家人的死当然跟她没有关系可她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妻女附庸她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来自贪官污吏?哪一样不是搜刮我们的血汗
他指着我嘶吼,转而又号啕大哭起来:
我的丫头,才三岁她死的时候,还没我的腿高……
军汉的哭喊声回荡在院落中。
本就安静的小院顿时更加死寂。
江雪鹤脸上的怒意也随着他悲戚的哭声略有消散。
沈公笑着打圆场: 何必跟个醉汉计较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七手脚地将军汉拖了下去。
江雪鹤安抚地捏了捏我的掌心,勉强按捺住怒气,对沈公与夫人告了声罪,带我先行离席。
夜里风大,他将一件披风披在我身上。
我们沿着长街缓行。
路边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老陈家里十三口人,都被酷吏逼死,只剩下一个瘸腿的弟弟。
江雪鹤沉默良久,闷声向我解释: 我虽然恼怒他今日行径,却不忍过于苛责,但你放心,我会叮嘱麦冬,绝不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怔怔不语。
从前十九年,我所受的教诲,都是范阳卢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
我们这些女郎,享家族供奉,便要为家族奉献,乃至牺牲。
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不过是一个附庸。
世人不在意我师从文学泰斗,殚见洽闻,不在意我能调香,会理事,善丹青。我只不过卢氏、太师府、谢家锦绣上添的一朵花。
若是父亲、夫家倒了,花自然也跟着坠落尘泥。
谁会在意一朵花的悲欢呢?
江雪鹤误以为我仍在恼怒。
还想再劝。
我忽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可以,不做谁的附庸吗?
11
次日,我去寻沈夫人。
城中事多,安抚百姓、分配耕地、救治伤患事事刻不容缓,江雪鹤休整了半日,便被沈公拎去清点剩余的辎重。
就连麦冬,除了看顾我,也要帮着浆洗衣裳。
我提出与她一同浆洗。
手刚伸进水中,麦冬便被吓得扛着盆满院跑: 女郎,你能写会算,干嘛要跟我抢力气活?不如去帮着夫人算账
看账是不能的,沈夫人还未对我放下戒备。不过麦冬的话给了我启发。
北地贫瘠,读书识字的人并不多。
我或许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沈夫人听完我的来意: 徽音,老陈不过是喝了两杯酒,悲上心头才说了胡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摇摇头。
阿姊,我从前是太师之女,卢氏女郎;后来是谢家宗妇,都般令之妻,却从来不是卢徽音。
我迎上她温和的目光。
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并不符合贵族礼仪的笑。
我想做卢徽音。
沈夫人让我为不识字的将士写家书。
他们离开北地已久,家眷却大多都还在北地。往日虽然也有人托文士代笔,但寥寥几位的文士大多身担重任,挤不出余暇,只能在深夜挑着灯写。
被撞见过一两回后,便无人再提。
我应下这份差事。
在街角腾一间小屋,摆出纸笔,静待来客。
沈夫人已经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但等了半日,仍然无人造访。
江雪鹤匆匆赶来,说他要写家书。
我望着他眼下的青黑,摇摇头,送他出去。
他已经很疲惫,我不想再让他为我伤神。
更何况,我要做卢徽音。
而不是江雪鹤的心上人。
我拿起纸笔出门,却正好撞见一个在街边探头探脑的年轻军士。
目光相对,他转身想走。
我叫住他:
这位郎君,你在北地可有故旧?
自然是有。
年轻的军士很是拘谨,立在桌前,被麦冬推了三四下,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俺、俺想给俺娘写信。
我润了润笔: 请说。
娘,俺很好,勿念。李胜。
我迅速写下这几个字,等待他的后文。
李胜挠挠头: 没了。
没了?
我望着信纸上寥寥几字: 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他摇摇头: 俺说那么多,别人还说不说了?
我笑了: 没关系的,现在也没有别人,你可以多说一点。
不是的,大家都想写,只是……
李胜赧然,抬起眼睛偷瞄我: 俺们没跟你们这些贵族说过话,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嫌不嫌弃俺们。
麦冬抱着胸: 现在知道啦?
知道了俺这就去跟大伙说
他跑得飞快。
很快,带着一大波人涌进来。
李胜并没离开,而是与麦冬一起维持秩序。
将士们排成一列,每个人都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最多的,也就三句。
他们都想把机会留给更多的人。
12
这一日,我不知道写了多少封家书。
到最后,手几乎握不住笔。
但我心里,从未如此充实过。
军汉们对我也从一开始的拘谨疏离,变得热络起来。
这个揣来一包野果,那个放下一罐腌梅子,更有个圆脸的少年扭扭捏捏地抓着衣角: 卢阿姊,我没什么可以给的,要不我帮你浆洗衣裳吧
听得麦冬眼睛一瞪: 你抢我差事?
李胜心细,注意到我频频转动手腕,便推推搡搡地将剩下的人驱散了。
麦冬关门时,向外探了探脑袋,又缩回来:
女郎,那个陈孟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我去将他赶走。
我摇摇头: 不必赶他,他若也想写家书,你如常对待即可。
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第二日,第三日,我照常在小屋里代笔。
陈孟日日徘徊在外,却没有进来。
我没有赶他走,也没有邀约之意。
第六日,需要代笔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太阳西斜时,送走最后一位军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摸了进来,黄褐色头巾层层叠叠围住了大半张脸。
麦冬一抬头就笑了:
老陈,你可真会伪装
陈孟尴尬地看着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铺开纸张: 要写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
我三两下写完,交给麦冬封好。
陈孟还站在原地。
我抬头看他。
卢女郎。
他视死如归地开口: 那日是我胡言乱语,你莫要放在心上
说完,朝我抱拳,深深一拜。
我终于对他笑了笑。
陈郎君不必如此。我父亲一生清廉刚正,可陈郎君也并不知道我父亲究竟是谁,所以我就当陈郎君骂的是那些贪官污吏,不与郎君计较。
至于我那夫君,我只能说,陈郎君骂得大快人心。
陈孟听后,神情愈发赧然。
女郎心胸宽广,我自愧不如
郎君过奖。
13
送走陈孟,已是华灯初上。
我与麦冬沿着长街慢慢走回小院。
城中仍然充斥着战后的萧索,但经过这半月的休养生息,总算能见到人烟。
一个瘸腿女童拄着短棍慢慢前行。
她身边跟着个高大的青年,夸张地对她拍掌: 小英好厉害小英慢些,我都追不上你了
女童受到夸奖,手中短棍划得更快,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
一直走了百十步。
女童终于力竭,坐在石墩上喘气。
江雪鹤在她面前蹲下,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蜜饯塞进她手里。
小英,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小英迟疑地点了下头。
江雪鹤笑眯眯地说: 每日给你们家送粮的小郎君有其他事要做,沈公叫我以后来给你们送粮。可我事多,实在难以抽身,能否劳烦你每日到街头领粮,再顺便给相邻的翁翁也送过去?
小英瞪大眼睛: 我、我可是瘸子……
江雪鹤满不在乎: 那又如何,你走得比我还快。
小英张了张嘴,良久,她眼里忽然迸发出光彩。
那行吧。
她扯了扯衣角: 也没办法,你忙不过来,翁翁年迈,只能我来了。
江雪鹤笑得眉眼弯弯: 那就拜托你啦。
他目送女童走进巷中门户,回头,正对上我的目光。
青年怔了怔,有些懊恼。
今日得闲,本想来寻你,没想到又被其他事耽搁了。
你若来得早了,我也不得闲,如今正好。
江雪鹤弯起嘴角: 也是,如今卢女郎在雍城声名显赫,我若要见女郎,恐怕得排上两个时辰。
我笑着回敬: 我与江郎君是旧识,免一个时辰。
麦冬嘀咕: 那我再给小将军开个后门,马上就能见到。
相视而笑。
江雪鹤带着我们去街上唯一一家馄饨摊。
三碗热腾腾的野菜馄饨,皮薄馅大。
我吃得出了一层薄汗。
江雪鹤递了一方帕子给我。
我接过,只见帕子上歪歪扭扭地绣了一簇秋海棠。
麦冬绣的?
如此粗犷的针法,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江雪鹤咳了一声: 我绣的。
我讶然。
勉强道: 绣得不错。
江雪鹤看了我半晌: 就不错?
太违心的话我说不出口。
他抿唇。
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那年我生辰,你绣了一方秋海棠的帕子给我,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后来……帕子也没了,我便试着自己绣了一方。
我愣愣地低头。
针法粗犷,但仔细端详秋海棠的图样,确实能看出是我的笔法。
他该是将那方锦帕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
才能连我画秋海棠时喜欢多勾勒的几笔的叶脉也记得清清楚楚。
心里某处。
忽然一阵钝痛。
雪鹤……
刚叫出他的名字。
城门突然传来剧烈的鼓声,烽火骤亮。
攻城朝廷攻城了
14
麦冬牵起我就跑。
临走之前,我忍不住去抓江雪鹤的手。
你要活着,我再给你绣一方,不,一百方帕子
青年用力地回握住我的手,目光雪亮: 好,一言为定
麦冬常年跟着军队东奔西走,虽然面有忧色,却并不慌乱。
她带着我回到小院,用门闩将院门封上,又从水缸后面摸出一把半人高的砍刀,持刀坐在院中。
女郎,你回屋,把门关好,躲到床底下。
我不想给她添乱。
但也不想放她一人待在这里。
麦冬催促: 去呀,你在这里我只会分心
那你小心。
我不再犹豫,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听见麦冬厉喝:
什么人
回头,便见两个黑衣人合力击落她手中大刀,麦冬弯腰避过其中一人的剑刃,另一柄剑却又要落到她胸前。
麦冬
我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步扑到她身上。
提剑的黑衣人面色一变,猛地翻转手腕,剑刃擦着我脸颊飞过,几缕青丝簌簌而落。
四目相对,我如坠冰窟:
谢怀凌?
徽音。
他俯身拉起我,怜惜地拨开我脸颊边的乱发: 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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