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雨时山不改

它们不光在眼前飘，还在我头顶飘。

看到帅哥是: 嘴一个，走了。

看到美女是: 姐姐，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了你不喝中药

看到前男友乔嘉昼是: 帅要这个老公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经过。

吱哇乱叫的弹幕疯狂在头顶飘老公。

无所谓，反正没人能看见。

乔嘉昼却忽然抓住我。

他冷若冰霜的脸出现一丝裂痕。

你头顶为什么一直在飘老公?

谁是你的新老公?要别人为什么不要我?

1

我是个十线的小糊咖。

经纪人最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给我争取到了最近很火的生活综艺的坑位。

坏消息是里面有我的前男友乔嘉昼。

如今他在美术圈功成名就。

出身豪门，艺术天分高，加上完美无瑕的外表加持，积累了不少粉丝。

她们戏称乔嘉昼是颜艺双馨的天才艺术家。

谁都不知道如今高高在上的乔嘉昼，曾经和我在出租屋一碗泡面都分着吃。

那时候我们分手分得很狼狈。

乔嘉昼的人工耳蜗坏了许久都没钱换。

他打着手语求我别分手，他会赚到钱的。

我打着手语回，本来以为你有几个钱，没想到是个穷鬼，没钱就别学人家玩恋爱游戏。

贫瘠的出租屋开不出绚丽的爱情花。

我拖着行李箱走得果断，一次头都没回。

我试探，姐，我不适合这种综艺，不然……

她恶狠狠地掐着我的耳朵，这可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机会，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的黑料爆出去

OK，fine。

弹幕吱哇乱叫。

小晴有黑料啊。

咋回事，求深

楼上的，不准听风就是雨我们女儿最乖了

一年前，我忽然能看见面前飘着很奇怪的弹幕。

它们会甜甜地喊我小晴。

初时有点慌张。

后来发现她们只是观察我的生活，定时定点一天小时。

这弹幕有点奇怪，不仅在我眼前飘，还在我脑袋上飘。

还好除了我没人能看到。

2

林姐的生活是以老艺术家林桦为常驻 MC，每期请几位嘉宾一起去乡村老房子里做饭，体验慢生活的综艺。

与其他节目不同的是，这档综艺是隔天播放。

卖点就是真实感。

因此吸引了一大波观众。

除了我，势头正猛的新晋小花胡泠也来了。

我们俩在镜头前拥抱问好。

进到房间，胡泠扯着我进厕所。

她语带威胁，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我无辜摊手，说什么?把我们在孤儿院吃糠咽菜的事情说出来吗?

你

我和胡泠小时候一起在孤儿院呆过。

不过她十岁时，富有的亲生父母就找来了。

她给自己立的人设是从小精英培养的富家千金，进入娱乐圈不过是爱好。

胡泠叉着腰，遇见你倒霉死了。

我今天出门还摔跤了，指定是你克的。

父母双亡，在传统的地方就被说成命硬。

自小扫把星、命硬鬼，这类说法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爱说什么是什么呗。

楼下传来林桦的声音。

嘉昼，然年，你们来啦一路辛苦了

我听见乔嘉昼的名字，心就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局促、酸涩、不安，像无实质的气体，飘飘乎乎凝成薄雾裹满全身。

从二楼往下看。

乔嘉昼低垂眉眼，正和林桦说着话。

三年没见，他好似变了些。

瘦削的腰身裹在黑色的卫衣里，头发细细碎碎地乱翘。

皮肤白皙，狭长的眼眸冷冷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淡漠疏离。

引人注目的是他耳边戴着的人工耳蜗。

弹幕沸腾了:

好帅啊老公战损老公

什么哪里有帅哥我屁股都来不及擦就起来看了

帅哥两个老公

老公

我不看镜子都知道，脑袋上的弹幕指定是老公两个字刷得飞快。

林桦抬头喊我，时晴，胡泠，你们年轻人快下来认识一下。

随着声音，乔嘉昼也抬起头。

梦里总是很朦胧的黑色双眸，清晰地现在眼前。

往日盈满情意和欣喜的眼，如今只剩下浓浓的陌生。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乔嘉昼的厌烦在看到我两秒后，忽然夹杂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很快，他收回目光，就像看陌生人一样。

我如梦初醒，短促地应声。

3

林桦催促着我们几个年轻人握手打招呼。

老一辈总是喜欢大家亲亲热热的。

我握完邓然年的手，硬着头皮去看乔嘉昼。

胡泠抓着乔嘉昼的手没放开，叽叽喳喳地说着俩人在哪里遇见过。

乔嘉昼话题度高，家里有演艺圈背景，大家卯着劲想攀上关系。

我巴不得离他远点。

这人记仇得很，以前在出租屋，隔壁的男租客对我吹了声口哨。

他明着打了人家一顿，暗里还使过不少绊子。

我偷偷挪步，藏在邓然年背后。

弹幕叫嚣着让我往前:

小晴我们要看老公

这老公我们替你选了

快去牵老公的手

我置若罔闻，眼观鼻鼻观心，打算溜之大吉。

斜刺里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我抬头，正好对上乔嘉昼淡漠的眼。

他语调很平，你好，颂时晴。

明明没什么不一样，我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弹幕刷疯了:

啊老公和老婆牵手了

爸爸妈妈我出生了

臭男人真好命，牵上我女儿的小手了

我真想让她们闭嘴别说了。

但面上得笑。

我轻轻覆上乔嘉昼温暖的手，你好，乔嘉昼。

本打算迅速收回手，乔嘉昼却忽然握住我的指尖。

我心下一惊。

乔嘉昼嘴角轻轻勾起，满是玩味，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刚刚胡泠和他套近乎说的话。

此刻大家也没感觉不对，哄笑着帮我们俩回忆。

我后背渗出冷汗，没、没吧，我第一次见乔老师。

乔嘉昼松开手，看来是记错了。

我在背后揩揩手心的汗，不敢再看他。

但乔嘉昼若隐若现的目光总是在我头顶徘徊。

4

晚上嘉宾需要自己做饭。

胡泠主动揽去这个活。

但切菜的时候，显然有点生疏。

食指切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她在镜头前哭哭啼啼地举着手指，林桦和邓然年都忙不迭围了过去。

看着再过会儿都要好了的伤口，我站起身。

我做饭吧。

林桦抬头，对，小晴做饭还挺好吃的。

默不作声的乔嘉昼忽然也站了起来，我帮你。

胡泠立刻抬头，我不疼了，我可以和嘉昼哥一起做饭

她的屁股刚抬起来，被林桦按了回去。

镜头对着我俩，我磨着牙也只能和乔嘉昼往厨房走。

我不明白乔嘉昼什么意思。

我已经很努力地和他撇清关系了。

但这人从来的时候，好像就没打算放过我。

使劲找我的事。

难道是想报复我?

我胡思乱想着，打开储物间的门。

狭小的储物间，摄影挤不进来。

我踮起脚去够货架最上层的调味料。

身后混着木质香气的热源贴近。

乔嘉昼挨着我的后背，抬手拿住调味料的箱子。

我脊背发麻，脑袋像电流穿过，不知所措。

乔嘉昼没走。

他凑在我耳边，嗓音轻轻的，颂时晴，为什么你……

我竖起耳朵。

为什么你头上一直在飘老公两个字?

5

时针准准指到 7 点。

弹幕准点下班了。

乔嘉昼啊一声，没有了。

我硬着头皮转身。

俩人之间距离很近，抬头只看见他的下巴。

我咬死，你看错了。

乔嘉昼的目光沉沉的。

良久，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很好骗?

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扫视，声音像风一样轻。

看来你这几年混得也不怎么样，当年嫌弃我穷，要去找更有钱的人，怎么?没找到?

还是人家嫌你跟穷小子厮混了好几年，身上有穷酸味?

终于还是来了。

我攥紧拳头，低头把眼睛定在脚尖上，总比当时跟着你好。

摄像在门口张望，两位老师，怎么了吗?

乔嘉昼微微回头，还在说，可惜了，当年你要是不嫌贫爱富，现在也能攀上乔家这条大船了。

总不至于穿着山寨货走红毯。

上个月，我租到一条假货礼服。

被公众号群嘲。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乔嘉昼已经转身离开。

我盯着他后脑勺，吐出胸中的浊气。

三年前，乔嘉昼为了和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一起，和陈家闹翻了。

从小顺风顺水的小画家被行业封杀，卡里的钱全部冻结。

人工耳蜗的维修费用，我每年的学费，沉甸甸压在他肩膀上。

七月的出租房，我们连空调都舍不得开。

乔嘉昼掐着我的腰，顶弄的时候很用力。

他因为听不见，说话很怪异。

但爱人的话从眼睛里会溢出来。

时晴，别怕，一切有我。

乔嘉昼的双手和灵气在日复一日的苦力劳动中消磨。

夜晚他对着墙壁睁眼到天明。

我偷偷打了乔家父母的电话。

一百万，我马上离开乔嘉昼。

6

厨房里，乔嘉昼和我配合得很默契。

胡泠靠在门边酸溜溜地说，颂时晴，来上节目还特意学做饭表现，很刻苦嘛。

我假装没听见。

乔嘉昼用力砍排骨，动静吓得胡泠一大跳。

她娇滴滴地抱怨，嘉昼哥，吓到我了

乔嘉昼蹙眉，语气很重，你走远点不行吗?

胡泠撒娇的表情僵住了。

林桦打着圆场，嘉昼怕你再受伤呢。

胡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听不懂好赖话。

她撸起袖子要给排骨焯水，我不怕我可以

离得半米远，胡泠就把排骨往锅里丢。

一锅沸水，半锅都冲着锅前的乔嘉昼泼去。

我身体比脑袋快许多。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挡住了乔嘉昼的手。

滚烫的水尽数浇在我的手背和手臂上。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的手背后知后觉痛起来。

烧心的，强烈的疼痛直达神经。

乔嘉昼握住我的手腕，面色比我还白，你疯了?

咬牙咽下战栗，我笑着推开他的手，没事，不是很烫。

乔老师的手是画画的手，不能受伤的。

我忍住落泪的冲动，尽量假装没事。

林桦抱着医药箱来，今天咱们医药箱才是最忙的。

胡泠唯唯诺诺凑过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躲开摄像头，对着胡泠比口型。

晚上等着吧你。

胡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

我心里美滋滋的。

这不是狠狠赚一波镜头?

回去任意姐得夸死我。

人群攒动，我忽然从间隙里瞥见被挤在外面的乔嘉昼。

脸黑沉沉的，眸光闪动。

7

吃完饭，乔嘉昼把我堵在木屋后面。

我紧张地到处瞟，这还有摄像头呢

他堵在过道口，压迫感很强，晚上为什么替我挡?

我笑眯眯地，因为这样镜头多，我还能赚个好名声……

乔嘉昼不开心了。

他顿了顿，你还是这么自私。

我不同意。

这人怎么这样，就算我再自私也帮他了好不好。

过道的灯泡明明灭灭，乔嘉昼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

暗处，他的声音落寞，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就像三年前，我是你最先舍弃的那个。

我喉间酸胀。

良久，我才说，我的人生里，最重要的只有我自己。

不过乔少爷要是念旧情，捧捧我也不是不行。

乔嘉昼转身走了。

强撑着的一口气泄去，我扶着墙深呼吸，勉强稳住身体。

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最先拥有的就是自知之明。

我和乔嘉昼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我比他更明白人需要什么。

二十年如一日的磨砺画技，努力学习，成为画家是他的梦想。

而我需要向上爬，摆脱穷困，活出自己。

乔嘉昼能因为我真的能放弃所有。

但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分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乔望泽可以回到乔家尽情释放天赋，我挣扎在底层温饱过活。

我能品出他对我还有一丝幻想。

我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压抑着的爱。

所以这点幻想，我要亲手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