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到画室却发现只有一个男生。

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视线。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是美院出了名的怪人。

阴沉寡言，就是不愿修理他那破刘海。

偏偏画技高超，除了老师没人喜欢他。

我思忖许久，接下了他的第二次邀约。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

这次被遮住眼睛的，怎么是我?

1

这次应邀来当裸体模特，就因为是我恩师的请求。

说我的身材堪比艺术品，求我救救他那不成器的美院学生。

你就把自己想象成维也纳，他们看你的眼神也只会像在看艺术品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不就是一堆人坐在教室里，看着我画画。

只是没穿衣服而已……

但谁能告诉我，我面前的不应该是一堆被画板挡住脑袋的学生吗?

为什么，空旷的教室里，只有我和一个学生?

好在他刘海够长，压根看不见他的视线，不然我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沙沙……

门窗紧闭，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下笔的声音。

我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同学，请问……

眼前的男生却倏地身体一僵。

几秒后，他吞了口口水，开口道:

抱歉，还请你不要出声，等我画完。

好严肃，该说不愧是最高美院的学生吗。

我只好闭嘴。

恩师，下次不要再喊我来了，好吗?好的。

2

说好的等画完就回答呢

好不容易等他停笔，我终于可以穿衣服的时候。

他竟然抄起画板就跑了

剩我一个人在画室里，惊呆在原地。

逗我呢?

我气冲冲地拿起手机，准备给恩师打电话。这都教得什么学生啊，一点都不懂礼貌

谁知打开手机就是 N 个未接来电。

恩师的。

我更纳闷了，不是恩师约的这时间吗，怎么还疯狂 call 我?

沈临安，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放我鸽子?如果你不想来一开始不答应不就好了

???

我懵了: 什么啊?我都结束了啊。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

炸了: 结束?你搁哪结束了?我学生在教室里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听到这，我倒吸一口冷气。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走错教室了什么的不要啊

……老师，你不是说这个时间段只有你们教室有人吗?

嗯?这回轮到他疑惑了，没错啊。

我欲哭无泪。

那我刚刚遇到的是鬼?

3

答应过恩师的，自然得做到。

等到终于可以离开，我再次打通了恩师的电话，想问问刚刚那个学生的事情。

他思考了几秒: 哦，你说的应该是宋行之吧。

宋行之?

我皱皱眉，这个名字，怎么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孩子比较孤僻，不过天赋很高，我还挺喜欢他的。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呃。

我目移: 我就是之前见过他，觉得他有点怪。

这样啊，也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说了。好了，这次谢谢你啊，小安，先挂了。

我怅然地看着窗外。

算了，可能是他约了别的模特，正好他没来又正好我走错了，才闹了这一场乌龙吧。

听你这描述，很像是我下一届学弟学妹讨论的那个人啊。

助理小陈一边吃饭一边嚷嚷道。

我竖起耳朵，凑到他面前: 什么什么?你认识?细说。

他嘎巴一口咬掉黄瓜:

也没啥好说的，据说是那一届出了名的怪人。

用我学弟的话说，阴沉寡言，就是不愿修理他那破刘海，偏偏画技高超，除了老师没人喜欢他。

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我却总隐隐觉得，似乎以前在哪见过他。

4

小陈抱着电话跑进来的时候，我正端坐在那被各种扑妆。

临安，有你电话，我问还不说呢，只想和你打。

我一脸问号地接过: 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似是刚下定什么天大的决心，深呼吸，缓缓道:

……哥。

???

我感觉此刻的表情都能被用作?表情包了。

我独生啊，没有弟弟，你应该是打错人了。

说着就准备挂断。

对面急了: 不、不是，临安哥我是……宋行之。

我放在挂断键的手指一顿。默默移开: 是你?有什么事吗?

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终于把话说全。

大致意思是，为上次那个事感到抱歉，以及我的身姿一直在他脑内久久不散，别的模特他都画不出那种感觉，所以想高价请我再去一次。

我犹豫了。

说实话，我不缺钱。所以所谓高价，对我并没有诱惑力。

上次若非恩师请求，我也绝不会答应这种事。

小陈在一旁见我为难，比划着用唇语问我:

要不我帮你拒绝?就说档期太满。

我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虽说我作为模特还算知名，但暴露于公众前的都是艺名。

可他唤我临安哥。

我不记得自己在外桃园结义过啊。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临安哥，求求你来做我的模特吧……好吗?

5

我大概是吃错药了。

站在美院大门口，我如是想。

叹了口气，抬脚就往上次那个教室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一道刺眼的光线晃过我的眼睛。

宋行之站在窗前，微风轻轻拂乱他的头发。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搜地转头，挎着的嘴角瞬间上弯。

就在我以为他要跑过来和我打招呼的时候，他却又把头转了回去。

我: ……

怎么电话里还能说点话，面对面完全就自闭了呢?

我走到展台坐下，把腿一翘，开门见山。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他身体一僵。

风吹起他耳边的碎发。

我盯着他的耳朵，陷入沉思。

……怎么红成这样?空调明明还挺足的，不应该是热的啊。

联想到导师说的话，我顿悟。

可能对于孤僻的孩子来说，这很正常吧。

说不定给我打的那通电话，都已使出浑身解数了。

思及此，我走到他身边，冲他微笑道:

没事的，别怕，我不是在逼问你，只是真的有点好奇。毕竟我已经毕业好些年了，应该鲜少有人知道我的真名才对呀。

宋行之闷闷地嗯了一声。

临安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哎?

我眨眨眼，开始头脑风暴。

难道我真的在外面认过一个干弟弟???

忽然，他甩甩头，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大幅晃动。

不，你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哥哥，别放心上……你去坐着吧。

说是这么说。

但这怎么可能不放心上呢?

6

我纳闷地坐下，开始脱衣服。

解到第三颗纽扣时，他突然绕到我身后。

一根细长的绳带轻轻从我眼前飘落。

咋，你是要勒我吗?

我有些好笑地问。

宋行之慌张地回道: 不，不是，哥哥，我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委屈: 临安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就戴一下下，五秒钟，好不好?

这是要闹哪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莫非孤僻的孩子就是这样思维跳脱的吗?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好吧，你随意。

如果敢做什么奇怪的事，贫道也略懂一些拳脚。

谢谢哥

他肉眼可见地开心，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用绳带绑在我眼睛处。

世界瞬间变得黑暗模糊，可能是窗外阳光正好，不算完全看不见。

正在我准备默数秒数时，忽然一阵风吹过。

视野内，隐约看到有个人在我面前蹲下。

怎么感觉像是单膝跪地……

下一秒，我的手就被握了起来，手心里传来脸颊的触感。

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握住那个人的手，身体进入警戒状态，腿也做好了踢飞对方的准备。

宋行之，你这是做什么?

宋行之似乎丝毫不惧，也紧紧回握住我。

临安哥……你想想，还记得之前有过这类似的场景吗?

怎么可能有……

几乎是刹那间，不知是何处打开了开关，我的脑内瞬时涌入了一段记忆。

见我沉默，他的语气明显轻快起来。

哥哥，你想起来了吗?

我咬住下唇。

左手扯开绳带，宋行之单膝跪地的动作和那厚厚的刘海映入我的眼帘。

我眉头微皱，凝视着他。

抬手，拨开他的刘海。

7

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发出感叹。

好小子，居然有种客观意义上的帅，干嘛用刘海遮住半张脸，多可惜。

但此时此刻，我心里却有另一种情愫在迅速蔓延。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往门口走去。

宋行之没有挽留我。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注视着我的背影，那灼灼的目光。

……你脸色好可怕啊，怎么了这是?

小陈拍拍我的肩，眉头别皱这么紧，你明天还要拍摄呢，影响到就不好了。

我没理他，脸色沉重地做思考者状。

良久，才开口问: 我以前，是不是有过喝酒断片的时候?

他愣了愣，也开始思考。

再以前我不知道，但从我跟你这些年来看，好像也只有过一次吧。我还说你那天怎么不接电话，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我。

我摁着脑袋，酒店里的回忆晃得我头疼。

其实我都想起来了。

那天，我被许彦断崖式分手，心里堵着一股气，又找不到他人，就去酒吧里喝到大醉。

其实我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信的，但不知为何，还没喝到十杯，我就开始恍惚。

酒吧包厢里的灯光一向昏暗，我的头也昏昏沉沉。

隐约感觉到有人走进来，手直接伸向我的衣领。

我迷迷糊糊地瘫坐在沙发上，察觉到不对劲，却也没有力气反抗。

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只听到咚咚哐哐后，似乎有人怒骂着离开，可还是有人留在包厢里。

残留的理智让我看见有人跪在我面前，握起我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

……醒醒……

记忆中的画面一转，人就到了酒店里。

似乎就是那人一路把我抱过来的。

但当他把我放下准备离开时，却被我拉住衣角。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