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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欲钱成双成对的生肖主角分别是宁王卫作者“迟舟”创作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如下:我是皇上的贴身婢陪在他身边十多看着他从卑微皇子成为铁血帝连皇后都劝他给我个名他却一纸诏书将我放出宫离宫前我轻轻环住他的影原来这世间最体面的悲剧是——从未发生1我娘亲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就走里正带着官兵来收地她撞在了刀口身上的血染红了田埂边的蒲公爹抱着她渐渐冷去的身在槐树下坐了一整后爹带着我在山神庙安了他的刀法越来越总在月黑风高时出去...
主角:宁王,卫骁 更新:2025-07-11 06:4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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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从卑微皇子成为铁血帝王。
连皇后都劝他给我个名分,他却一纸诏书将我放出宫去。
离宫前夜,我轻轻环住他的影子。
原来这世间最体面的悲剧是——从未发生过。
1
我娘亲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就走了。
里正带着官兵来收地时,她撞在了刀口上,身上的血染红了田埂边的蒲公英。
爹抱着她渐渐冷去的身子,在槐树下坐了一整夜。
后来,爹带着我在山神庙安了家。
他的刀法越来越好,总在月黑风高时出去,回来时褡裢里装着碎银子。
劫了贪官的,分给饿肚子的。
他给我扎小辫时,指缝里还带着铁锈味。
那年我七岁,已经会帮他磨刀了。
可那年冬天出了事。
爹带着人劫了送往州府的冬赋粮,官府追查,山神庙被围,我们全被塞进囚车。
囚车又脏又臭,颠簸了一天一夜,终于停在府衙前。
爹被铁链锁住脖子,像拖牲口一样拽上公堂。
知府一拍惊堂木,定了个乱民造反的罪名,命令将爹和叔叔们都杖杀。
就在生死一线间,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为活命劫粮,情有可原。
声音不大,差役们却立刻退步躬身,将水火棍收了势。
公堂侧座站起一人,身形挺拔如松,紫袍下摆绣着五爪蟠龙。
他缓步走来,玄色靴尖在爹面前顿了顿,随即啪的一声,将一本册子摔在知府案前。
云大勇等人劫粮,实为饥寒所迫,非谋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这批冬赋粮本该赈灾,却被州府私吞。若论罪,该先问你们
知府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汗珠顺着肥厚的下巴滴落在官袍上。
我听见他跪下求饶时,称那人为宁王殿下。
宁王不仅免了我们的死罪,还让官府还了我们的房子和地。
爹说,这份恩情,我们父女一辈子也还不清。
这样的人,才该坐金銮殿。
他感叹道,粗糙的手抹了一把混着血污的眼泪。
我们互相搀扶着回家,可还没走出城门,宁王的车驾忽然停在我们面前。
爹拉着我跪下,车帘微掀,宁王的声音淡淡传来:
功夫不错,可愿跟着本王?
爹迟疑了一下,回头看我,最终重重叩首: 草民愿为王爷效死。
宁王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这是你女儿?
回王爷,正是小女。爹的声音有些发紧。
多大了?
七岁。
宁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 可愿读书?
我愣住了,抬头看见爹的脊背僵了僵。
宁王继续道: 本王在城郊设了学堂,专收侍卫子女。束修全免,笔墨纸砚一应供给。
爹的喉结滚动了下: 王爷厚爱,只是小女粗鄙……
宁王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就这么定了。
2
就这样,爹做了王府的差事,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外奔波。
他回来时经常来学堂看我,给我带各种没见过的好吃的。
我上了王府设的学堂,地方很宽敞,包一日三餐和住处。
我每日跟着先生认真读书写字,还交了不少好朋友。
我唯独不喜欢一个叫卫骁的男孩子,他大我四岁,读书习武都很厉害。
可他总爱故作高深,还很爱吓唬我们几个年龄小的女孩子。
九岁那年,某日午休,我在院中阴凉处打瞌睡,他突然凑过来,拉我的小辫,一脸狡黠:
听说宁王近日要来学堂,要是谁的父母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把谁抓起来杀掉
我坚决不相信他,跟他争论:
宁王殿下给了我们住处,让我们衣食无忧地学习,你这是信口开河,不知好歹
我爹上次回来,说宁州外,到处都在饿死人,世界上没有比宁王再好的主子了
他被我说急了,口无遮拦地大声说道: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别看宁王平时像个好人,在战场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一边说还一边做出鬼脸,丝毫没有感觉到背后逼近的危险。
看来你是很了解本王了,不如跟本王去北境从军,让你亲自好好感受一下,如何?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宁王负手立在紫藤花架下,脸上看不出喜怒。
卫骁的脸色瞬间煞白,转身时衣摆带翻了石凳。
王、王爷……王爷饶命卫骁跪得太急,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我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规规矩矩地跪下。
宁王身后还站着学堂的周先生,他捻着胡须摇头: 老朽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宁王抬手止住周先生的话,径直走到卫骁跟前。
用手中的军报抬起少年发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北境正在打仗,明日卯时,自己去军营找张参将。
宁王使了点力,把卫骁的头抬得更高了。
不砍下一百个人头,不许回来。
卫骁吓得浑身颤抖,周先生连忙给他使眼色。
他才赶紧叩头,道学生...学生遵命,而后颤颤巍巍的退出了院子。
我看得害怕极了,本来跪着的身体忽然一软,坐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宁王的目光忽然转向我,见我瘫坐在地,眼中凌厉的寒意微微一滞。他皱了皱眉,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模样有多骇人。
你……他张了张口,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冷意,却又生生顿住。
起来。他生硬地说道,声音却比方才对卫骁说话时轻了许多,地上凉。
我抖得厉害,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宁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几乎要哭出来。
他犹豫片刻,一只手抓住我的后领,直接把我提了起来。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卫骁那小子……他缓和地说道,本王不是真要罚他。
他轻声道,只是他太莽撞,得送去边关磨磨性子。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点了点头。
3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安稳下去,直到腊月三十,学堂放了五天春假。
可爹没来接我,我只好回到原来的家中等他。
房屋年久失修,雪从屋檐的破洞漏进来,在灶台边积了薄薄一层。
碳筐已空了,我捡了外面的木头当柴烧,湿木头冒着浓烟,呛得我眼泪直流。
上次见爹是在秋日里,他说会在过年前回来,可如今已是正月初三,梁上挂的腊肉都结了冰棱,他还没回来。
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
木门被推开时,寒风夹着雪片灌进来,冷得我瑟瑟发抖。
只见几个玄甲卫立在门外,雪光映着他们的铁甲,森冷刺目。
有个高大的男子踏着碎雪走进来。
火光映出他的面容,是宁王。
叫什么名字?宁王看向我,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小荷。我颤抖着回答。
他俯下身,脱下身上的貂裘盖在我身上。
你爹舍命救了本王……
他顿了顿,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王府的马车里太暖,银丝炭在铜炉里烧得正旺,热气裹着沉水香,熏得人头晕。
我被宁王交给了苏嬷嬷,说她是王府的老人了。
我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心里还没接受爹没了这件事,无意识地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我娘给我留的素银簪子和爹给我的小老虎。
听嬷嬷说,三天前的雪夜,宁王奉命回京,还有二里地就要进入峡谷。
我爹浑身是血地闯进了队伍,说前面有伏兵。
宁王赶紧带着队伍撤退,那些胆大包天的贼人却主动出击,不要命似的向宁王杀来。
爹用身体挡在宁王面前,拼死相护,身中三箭,最后成功掩护宁王逃脱追杀。
我不敢去想爹流了多少血,爹有多痛。
只觉得心脏好像被抽空一般,伤心到极点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苏嬷嬷摸着我的头说: 你爹临死前求王爷可怜你,王爷特意绕了二百里来接你一起回京,以后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将我搂在怀里,这一刻,我才真的明白,从今以后,在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哭声被风雪声掩盖,我随着陌生的车队,踏上去往未知的路。
4
去京城的路很长很长,我记得我们是第五日出了宁州的关口,往东进入淮州。
我在马车里闷得厉害,掀开锦帘一角,看见官道两旁的榆树皮都被剥得精光,露出惨白的树干,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用树枝刨着树根。
有个妇人抱着襁褓跪在驿站墙根下,怀里的包裹安静得可怕。
穿皂靴的差役经过时,她突然扑上去抱住对方的腿,下一刻就被踹倒在结冰的粪堆里。
作死呢车夫甩了个响鞭,正月里饿殍挡道,晦气
宁王的玄甲卫在车队最前方沉默行进,马蹄下扬起掺着草屑的雪粉。
夜晚听驿馆的厨娘说北边三县已经易子而食,州府却还在加征剿匪饷。
第二日启程时,雪地里多了具青白色的尸体。
是个约莫九岁的女孩,蜷缩的姿势像在睡梦中被冻僵的,脚上没有鞋,裹着破布条的右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给驿站管事的二两银子,让他找个地方埋了。
管家对侍卫吩咐道,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在对待一只死去的小猫小狗。
别看。宁王不知何时策马到了车窗边,用马鞭轻轻压下我掀帘子的手。
他大氅领口的貂毛沾着雪粒,眼里的神色是看不清的深沉。
加速。宁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十日内必须抵京。九日后,当京城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夕阳正把最后一点血色泼在雪地上。
雪停了,但风更厉,卷着细碎的冰碴子抽在脸上。
京城的城墙比我想象中还要高,黑压压地矗立在暮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城门处灯火通明,守城的兵卒披甲执戟,见宁王的车驾来了,立刻肃立行礼。
我缩在马车里,透过帘缝往外看。
京城的街道比乡下宽敞得多,青石板铺得平整,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街边店铺挂着红灯笼,酒肆茶楼里飘出暖融融的香气,偶尔还能听见丝竹声。
车队转过几条大街,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街道越来越宽,两旁的宅院也越来越气派。
终于,马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冷风猛地灌进来,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苏嬷嬷先下了车,伸手扶我。我踏出马车,抬头一看——是写着宁王府的牌匾。
朱漆大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檐下挂着盏琉璃宫灯,照得门前雪地亮如白昼。
府门两侧站着两排侍卫,清一色的玄甲佩刀,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见宁王下马,齐刷刷单膝跪地: 恭迎王爷回府
宁王微微颔首,大步迈上台阶。
我紧跟在苏嬷嬷身后,低着头,不敢多看。
可眼角余光仍能瞥见府门内的景象——影壁后是长长的回廊,廊下挂着纱灯,照得青石路泛着冷光。
远处隐约可见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在夜色中勾勒出森然的轮廓。
管家说,王爷特许我跟苏嬷嬷单住听雪轩,不必做粗活。
府里人都说这是天大的恩典,可我心里反倒不踏实。
头一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西厢房的床榻太软,我躺在上面,总觉得要陷进去。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地上映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风吹过廊下的铜铃,叮叮当当,像是谁在低声说话。
这屋子太大了,大得让人心慌。
我只有抱着爹的小老虎,想象着他还在我身边,才能勉强入睡。
5
在王府住下的第三日,天还没亮,苏嬷嬷就掀开了我的被褥,一反前几日的温柔慈祥。
辰时起身,卯时梳洗,这是府里的规矩。
她声音冷硬,不容反驳,王爷虽宽仁,但最厌懒散之人。
我慌忙爬起来,手脚却还不利索,险些被自己的衣带绊倒。
苏嬷嬷眉头一皱,手中的戒尺啪地敲在桌沿上: 站直了王府的丫鬟,连走路都要有规矩
我立刻绷直了背,大气都不敢喘。
走路要轻,裙摆不能乱晃;说话要柔,不能高声;吃饭时碗筷不能相碰,咀嚼不能出声……
苏嬷嬷的眼睛毒得很,稍有不慎,戒尺就会落在手背上。
最要注意的还是行礼。见王爷要行大礼,见管事要行半礼,见同辈只需微微颔首。
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钻心,可苏嬷嬷说,这已经是恩典——若是宫里的规矩,跪得不够端正,是要挨板子的。
我虽然有王爷的恩赏,暂时没有吩咐具体的差事,但我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从不逾矩。
每日勤谨地帮苏嬷嬷打扫小院,学做刺绣,闲暇时就练字,学着看账本,帮嬷嬷打理些内院的简单事务。
苏嬷嬷见我规矩又勤快,对我宽和了不少,还总让我多在后院走走,别总是闷在房间里。
有日我在后院花园中晾晒书册,忽听得一阵环佩叮当。
一个着锦裙的女子从月洞门转进来,手上还抱着只白猫,恍若仙女一般。
哟,这就是王爷新收留的小丫头?
抱猫的女子蹲下身,凤仙花染就的指甲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生得倒是俊俏。
我从小长在山野,从未见过打扮得如此精致漂亮的女子,慌得打翻了书箱。
赶忙行礼后就逃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我忍不住问嬷嬷: 方才有位漂亮的夫人,那位是……
是柳姑娘,嬷嬷头也不抬地绣着帕子,王爷房里的侍妾。
是王妃娘娘吗?我好奇道。
王爷尚未娶正妃,这个是他自己从边关带回来的,将来……
嬷嬷的针尖顿了顿,好似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跟柳姑娘渐渐熟识了,她让我叫她柳姐姐,说我像她娘家小妹。
柳姐姐待我极亲和,她不像苏嬷嬷那样刀子嘴豆腐心,总是板着脸教我规矩。
每次我去她的栖月阁,她都会笑着招手: 小荷来,尝尝这个。
有时是刚蒸好的桂花糕,有时是西域进贡的葡萄。
她还教我写诗作画,说女儿家不仅要会绣花做饭,还要多读书才好,真像对待自家小妹一般。
十二岁的秋日清晨,我照常准备起身去帮柳姐姐摘桂花来做糕点,掀开被褥,却看见一抹暗红,登时慌了神。
我以为是自己前日磕到时受了伤,又不敢声张,只偷偷拿布条缠住腰腹。
晌午在柳姐姐院里洗桂花时,疼得冷汗浸透中衣,手指抖得连碗都拿不住。
傻丫头柳姐姐突然搁下手中蜜罐,一把攥住我手腕。
她指尖在我脉上一搭,眉头便舒展开来: 咱们小荷长大啦。
柳姐姐利落地拆开我胡乱缠的布条: 这糙布也敢往身上裹?
她边说边从妆台抽屉里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片雪白的棉纱。
京城女子都用这个,以后我每月都给你备着新的。
说罢,趁我换衣物时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让我喝下。
苏嬷嬷正在廊下晒药,闻言疾步进来,见我煞白的脸色就明白了,撩开我中衣下摆,将个热腾腾的汤婆子按在我小腹道: 这样捂着,能止疼。
记着日子,下月提前煮益母草喝。她粗糙的掌心擦过我眼角,我才发觉自己掉了泪。
自从娘亲去世,再没有人这样对我了。
看我眼里包着眼泪,柳姨娘忽然往我发间簪了朵绢花: 在我们那儿,女儿家初潮要戴红。她退后两步端详,笑得眉眼弯弯,好看。
窗外秋阳正好,照得栖月阁满地桂花金灿灿的。
汤婆子的热度透过棉布传来,暖得我浑身舒畅,我感觉自己又重新有了新的家人。
6
至于宁王,虽然我一直记着他是大恩人,但并不敢将他当做家人,更多的是一种敬畏。
在围炉夜话时曾听嬷嬷讲,王爷今年二十有五,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行三。
上头两个兄长,太子居长,齐王次之。
太子虽不成器,但占着嫡长的名分,周岁就封了储君。
齐王的母妃是最受宠的张贵妃,他是最受宠的皇子,从小就养在宫里,骑射都是皇上亲自教的。
至于王爷,从小母妃早逝,不知在宫里受了多少苦,十五岁就去了北境督军,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可名义上是嘉奖封了亲王,实际上一道旨意就把他打发到封地来了。
嬷嬷说着的时候,眼里罕见地显露出愤怒的神色。
这次好不容易被召回京,不过是皇上的制衡之法。
我小心地问: 那咱们王爷能争得过太子和齐王吗?
争不过也要争苏嬷嬷冷笑一声,不争就是死。太子性情暴戾,齐王阴险狡诈,若让他们任何一人坐上那个位置,王爷还有活路?
她接过我手里的蒲扇: 我男人当年在军中就跟着王爷,最清楚他的性子。王爷待下宽厚,可该狠的时候……
苏嬷嬷用手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刚巧壶里的开水突然噗地一声溅在炭火上,吓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我虽然听着有些害怕,心中始终期盼着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就像爹在世时说的一样,宁王这样的人,该坐金銮殿。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想。
战场上的王爷我不曾见过,但在王府里的他还算亲和。
他虽然每月只来两三次后院,但来的时候会和我们几个一起用晚膳,还会问我习不习惯,认得多少字,账本会看了没。
我每次都会恭恭敬敬地回答这些基本一模一样的问题,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知趣地行礼告退,留王爷和柳姐姐共度良宵。
自己则愉快地缩进小院里偷看柳姐姐给我的画本子。
画本子上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最多的是男女情爱的故事,我看得不明所以,却又很感兴趣。
我常常悄悄思索着柳姐姐和王爷现在是不是也像画本子里说的一样,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想着想着自觉冒犯,自己给自己闹个大脸红。
当然,每次看久了都免不了被苏嬷嬷发现,罚我去抄书。
7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王在我心中不一样了。
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我只记得在我十三岁那年的上元节,宁王破例带府里人去街市赏灯。
柳姐姐特意给我梳了双环髻,系上鹅黄丝带。
我忍不住转了个圈,裙摆旋开涟漪。
我们小荷真好看。柳姐姐往我眉心点了朵梅花妆,今晚定要迷倒几条街的郎君。
苏嬷嬷却沉着脸往我身上裹了件灰鼠皮斗篷: 夜里风大,仔细着凉。她粗糙的手指系紧系带时顿了顿,跟紧王爷,别乱跑。
华灯初上时,我们一行人出了府。宁王穿着靛蓝锦袍走在前面,腰间只悬了块羊脂玉佩,看上去与寻常富家公子无异。
柳姐姐挽着他的胳膊,时不时指着灯谜娇笑。
我落在后面,眼睛不够用似的盯着糖人摊子、灯笼摊子、小吃摊子。
最终,我的目光被一盏兔子灯牢牢勾住。
那是盏竹骨纱面的小兔,通体雪白,眼睛用红宝石嵌着,在烛光下莹莹发亮。
我盯着它,像是被夺了魂,连脚步都不自觉停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人群惊叫着散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拽进了一个带着沉水香气的怀抱。
看路。宁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稳。他的手掌贴在我后背,隔着重锦都能感受到温度。
我浑身一僵,慌忙站稳,低头行礼: 奴婢失态,多谢王爷相救。
宁王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我方才盯着的兔子灯上,唇角微扬: 喜欢这个?
我怯怯地点头。
他掏出碎银递给摊主,将兔子灯提了过来,递到我手里: 拿着。
灯柄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膛。
是个大姑娘了,以后稳重些。他淡淡道,转身继续向前走。
柳姐姐在一旁掩唇轻笑,冲我眨了眨眼。
那天回府后,我躲在被窝里反复回忆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原来男子的胸膛这样硬,和柳姐姐的柔软完全不同。
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想起画本子里写的肌肤之亲,耳根突突地烧起来。
至于那盏兔子灯,被我用软布小心翼翼地将它擦拭干净,藏在了床底下的木匣里。
在苏嬷嬷睡熟的夜里,我常常悄悄将它取出来,就着月光看它莹白的轮廓。
红宝石做的兔眼睛在暗处仍会微微发亮,像是真的活物一般。
手指轻轻抚过竹骨,仿佛还能触到那日他递给我时,指尖残留的温度。
它成了我心底最隐秘的念想。
8
说来也怪,自从我有些心里开始有些隐隐期待王爷来后院用膳时,王爷反而来后院的次数越发少了。
嬷嬷说京城局势紧张,太子和齐王斗得厉害,连带着王爷也忙碌起来,她让我没事别到处乱逛,老实待在院子里写字干活。
我写字总是心不在焉,于是偷偷溜去栖月阁,趴在窗边看柳姐姐调胭脂。
她将新摘的海棠花捣碎,混着晨露在白玉钵里细细研磨。
小荷来。她忽然招手,指尖还沾着嫣红的花汁,试试这个颜色。
我凑过去,她忽然用指腹在我唇上轻轻一抹。
铜镜里顿时多了个面若桃花的少女,惊得我慌忙去擦,不料这颜料留色好得很,只擦掉薄薄一层。
柳姐姐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望着镜中人,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上元节那盏兔子灯,这念头让我让我有些心虚。
左右王爷近日不来,咱们总得找点自己的事情做。
柳姐姐拿来沾了水的丝帕,说要这样才能擦干净。
姐姐不难过么?我小声问,王爷许久不来了。
柳姐姐放下胭脂钵,若这就难过了,以后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她转了转神色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关于我如何来到王府的。
我这才惊觉,虽然与柳姐姐朝夕相处三年,却从未听她提过来历。
我父亲是陇西节度使帐下行军司马。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五年前匈奴犯边,朝廷却克扣军饷。父亲上奏,反被按了个『勾结边将』的罪名。
女眷充作官奴,男子流放岭南。我被押往边关的途中遇到马匪,是王爷率军经过救下的。
那时王爷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玄甲上全是血。他问我要去哪,我说天地之大已无归处。他就把披风扔给我,说——跟本王走。
我望着柳姐姐的侧脸,忽然明白她为何生得端庄好看,又懂诗词歌赋,原来竟然是官家女儿。
我那时的处境,能在这王府有一方天地,已是最好的命了。她拿起帕子,擦掉我唇上多余的胭脂,眸光微黯。
我一开始就知道,王爷少时有喜欢的女子,那个位置他一直给她留着……
也许,他后来还会娶很多很多人。
可小荷,你和我不一样,我希望你能嫁个自己喜欢的郎君做正头娘子,平安顺遂地过一生。
她摸摸我的头。
可是姐姐……我咬了咬唇,终究没敢说出那句我不想嫁别人。
柳姐姐似乎看透我的心思,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 傻丫头,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了。
9
又过了一年,听闻皇上病重,京城的风声越来越紧。
府里突然放出去三成下人,都是些王爷信不过的。
嬷嬷说,这是怕有人往外递消息。
我原以为这与我无关,直到那日清晨,嬷嬷掀开我的被子,说王爷调我去前院书房当差。
我?我惊得从床上滚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可我什么也不懂……
嬷嬷往我怀里塞了套新衣裳: 王爷亲自点的名,说忠心比机灵重要。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前院不比后院,规矩多,眼睛也多。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我抱着衣裳,心跳得厉害。前院是王爷处理政务的地方,我从未踏足过。
柳姐姐听说这事,连夜给我绣了个荷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瓣和薄荷叶。
她给我系好: 闻着这个,当差时警醒些。
书房在王府东侧,推开雕花门,迎面是一张紫檀木案,上头堆着厚厚的文书。
王爷不在,只有个穿灰布衫的老文书在整理卷宗。他抬头看我一眼: 新来的?去把西边架子上的公文按日期理好。
前院的差事比后院累得多,光是誊抄文书就耗去大半日。
到了傍晚,手指酸得几乎握不住笔。老文书却道: 今日王爷议事晚,你得留着等传唤。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慌忙站起来,却见王爷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眼下泛着青黑,眉间压着深深的褶皱,连脚步都比往日沉重。
来啦。
他的声音沙哑。
我跪下行礼: 回王爷,奴婢今日开始在前院当差。
他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案上整理好的文书,突然将手边一盏未动的绿豆汤推过来: 拿去喝吧。
汤盏冰凉,碗沿还沾着一点水痕。
我小心接过,余光瞥见他揉按太阳穴的动作。
窗外风声呜咽,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我捧着汤盏小口啜饮,甜汤早已不冰了,却仍带着一丝凉意。
今日就到这里。王爷突然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明日早些来。
我连忙放下汤盏行礼告退。走出书房时,夜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我下意识回头,只见窗纸上映着王爷伏案的身影,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几日后我发现,每日寅时刚过,就有人进入王爷书房议事。
王爷并不避我,只让我躲在屏风后磨墨。
我隐约看着那些披着斗篷的人影匆匆而入。
他们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我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词句——北境驻军、太子、齐王。
王爷的眉头越皱越紧,案上的信笺堆得越来越高。
有天清晨,我撞见老文书在烧东西。铜盆里的火舌卷着纸页,突然窜出一角烫金的边——那是太子府的徽记。老文书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盯着我: 丫头,去换盆炭来。
我抱着炭盆回来时,灰烬里只剩下一缕金线。
这天夜里特别闷热。我跪在书房外间整理公文,汗珠顺着脊背往下淌。王爷突然掀帘进来,衣襟上沾着夜露,手里攥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
研墨。他哑着嗓子说。
我跪在案边磨着墨块,看着他在纸上写下一行行遒劲的字。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惊得我手腕一抖。王爷突然开口: 怕了?
奴婢不敢。我慌忙低头,墨汁溅在袖口。
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窗外传来打更声,已经三更天了。
小荷,你觉得本王能成事么?
宁王转向我问道。
我惊得差点打翻砚台。
这话问得太直白,直白得近乎危险。
奴婢……我攥紧了衣角,想起了爹爹,奴婢记得第一次见王爷,是在公堂上。
我略一迟疑,说出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
那时百姓们就觉得,只有王爷才配那个位置。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他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侍卫低声禀报: 北边来人了。
王爷霍然起身,衣袖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那盏灯。
昏暗中,我听见他说: 明日不必来了。
我悄然退出书房,廊下的灯笼不知何时全熄了。
一片漆黑中,只有书房窗纸上透出一点晃动的光,像暴风雨里最后的渔火。
10
我回到听雪轩,心下有些不安,一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梦见一场大雪。
父亲站在雪地里,身上的箭羽还在滴血。
他向我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把染红的稻谷。
小荷,小荷……他一直唤我,声音却越来越远,我想去救他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突然又见宁王策马而来,玄甲上结着冰霜。他的脸比雪还白,唇边却挂着血线。
王爷我想喊,却发不出声。
接住宁王突然抛出个东西。
那物件在空中展开,竟是盏兔子灯。可灯纱浸了血,红宝石眼睛变成了两滴血珠。我伸手去接,灯却突然烧起来,火舌舔过我的指尖——
啊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中衣。
冷静下来,我听见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声。
推开窗,看见玄甲卫举着火把在雨中集结,马匹不安地踏着前蹄。
老文书抱着几卷文书匆匆穿过庭院,官服下摆沾满了泥水。
嬷嬷冲进屋子,扔给我一套素色衣裙: 快换上,出大事了。
怎么了?我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
嬷嬷压低声音: 太子带兵入宫,说是皇上突发急症。
她的手指冰凉,王爷已经带着玄甲军赶去了。
天刚蒙蒙亮,丧钟就响了。二十七声,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经过祠堂时,我看见苏嬷嬷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尊小小的金佛。
她的嘴唇颤抖着,竟喊出一句: 琰儿...你可千万要平安...
我心头一震。
李景琰——这是王爷的名讳。
到了晌午,消息终于传开了。
太子逼宫谋反,皇上驾崩。宁王带兵救驾,太子当场伏诛。
齐王听闻消息后悲痛万分,自请去皇陵守孝。
消息传来后,所有下人都被勒令待在各自院落,连柳姐姐的栖月阁也被侍卫把守。
嬷嬷自愿整日守在佛堂,听雪轩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坐在院中抄写平日最不爱的经文,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平静下来。
抄累了便站在廊下,看着雨丝织成密网,平日里最聒噪的麻雀都不见了踪影,府里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从睡梦中惊醒,苏嬷嬷猛地推开门: 快起来禁军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不一会儿,府里所有人都被通传到了前院,黑压压跪了一片。
四周站满了披甲执戟的禁军,院门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那人一身玄甲,腰间佩刀,头盔下的面容冷峻如铁,手持明黄色的圣旨。
我抬眼一看——竟是卫骁。
六年前去北境参军的他,竟然会在这里。
卫骁站定,缓缓展开手中的明黄绢帛。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劈开凝滞的空气:
宁王李景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着即皇帝位——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爷……不,现在该称皇上了。
他真的像爹说的那样,坐到了金銮殿。
新帝另有旨意,柳姐姐封为昭仪,赐居春禧殿;苏嬷嬷抚养圣躬有功,赐五品诰命,随驾入宫;我入上阳宫侍奉。
接完旨意后,柳姐姐轻轻拉过我的手,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墙,说道: 走吧,我们进宫,陪着陛下。
晨光透过云层,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我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嗯,我们一起。
11
晨光微熹时分,卫骁护送我们入宫。
六年未见,他早已褪去少年模样,变得沉稳内敛。
高大的身影端坐马上,眉骨处那道疤痕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没想到学堂一别数年,竟在这里重逢。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许多,若不是你主动相认,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试探着问道: 卫将军这些年……一直在北境?
嗯。
从边军小卒做起,立了些战功,三年前被陛下调入玄甲卫。
说话间,巍峨的宫门已近在眼前。
卫骁勒住缰绳说: 就送到这里。
他翻身下马,突然压低声音: 小荷,记住——
陛下是明君,但终究是君。他指尖在我腕上轻轻一叩,那是边军示警的手势当年学堂里我说的话...并不全错。
入宫后,我在偏殿等候,待到传召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斜阳透过朱红宫墙,将影子拉得老长。
内侍引着我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书房前。烛火摇曳中,那道挺拔的身影正伏案疾书,朱笔在奏折上沙沙作响。
陛下,人带到了。内侍轻声禀报。
他闻声抬头,目光越过跳动的烛火落在我身上: 你来啦。
本该立即行礼的我,竟一时怔在原地。
怎么,不认得朕了?他搁下朱笔,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意,却又透着熟悉的调侃。
我慌忙跪下,喉头发紧: 奴婢参……参见陛下。
这陌生的称谓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起来吧。他轻轻抬手。
他沉吟道: 以后就是御前大宫女了,胆子大些。
这里的宫人内侍,没人敢轻慢你。
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内侍: 先去安顿吧。凡有不懂的,问李德全便是。
我垂首行礼,缓步退出正殿。
殿外秋风乍起,吹得挂着白幡的宫灯一阵摇曳。
不知为何,我打了个寒颤。
前几天还未有的感觉在这一刻扑了上来。
我禁不住想,那个递给我兔子灯的人,究竟是用怎样残酷的手段坐在这里。
那夜的先帝、太子和齐王……
我不敢再细细琢磨,唯有谨记,眼前人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君王,再不可有丝毫妄念。
12
景和元年。
先帝驾崩三月后,宫中白幡尽撤。
秋日的暖阳终于穿透了笼罩皇宫多日的阴霾,照在刚刚更换的明黄宫灯上。
三日前诏书已颁,册封镇国公之女苏婉宁为后,另册右威卫将军之女刘氏为贤妃,吏部尚书之女萧氏为惠妃。
这三位都是助陛下登基的功臣之女。
苏皇后应该就是那个柳姐姐口中说的陛下少时就喜欢,还能给他我们给不了的那个人吧。
她今年已二十有五了,是个实实在在的的老姑娘了。
如今以皇后之尊嫁给陛下,终于不算辜负。
我捧着厚重的物品册站在廊下,看着宫人们踩着梯子将各处灯笼换成喜庆的朱红色,檐角的铜铃系上了金线流苏。
明日大婚,都警醒些。
虽说是陛下顾念先帝一切从简,可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各处的摆设、灯烛都要再三检查。
我端着严肃的表情,目光扫过忙碌的宫人们。
苏嬷嬷说我适应得很快,像个掌事宫女的样子。
其实这都要感谢李德全公公。
李公公是位传奇人物,先帝朝时,他原是跟在宁王和他母妃良妃娘娘身边的。
后来随着良妃娘娘不明不白地薨逝,宁王被遣去边关,原来宫里的下人死的死散的散。
唯独他,先后在几个宫里当差,最后竟然坐到了尚宫局总管的位置。
想来这些年宁王府收到的消息,做出的决断,定然少不了他的出力。
宁王登基之后,他自然而然地便成了首领大太监。
自进宫以来,他将宫中事务事无巨细地教给我。
连管理宫人的手段,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一一叮嘱。
他最常对我说的话是:
咱们在皇上面前要记得做奴才的本分,可到了外人面前代表的就是皇上的面子和态度,一定要端得住,稳得起。
我自然时刻谨记,不敢怠慢一刻。
大婚当日,我照例在书房当值。
清晨的祭天仪式过后,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
远处的鼓乐声隐约可闻,宫女们穿着崭新的宫装在各处穿梭。
皇上穿着大红喜服进来时,身上还带着祭天的香火气息。冕冠已取下,只束着简单的金冠。
茶。
他简短地吩咐道。
我跪着奉上新沏的龙井,茶汤清亮,氤氲的热气缓缓升起。
远处喜乐声越来越近,皇上却突然抬头望向窗外。
你说——他摩挲着茶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十年了,人会变多少啊。
陛下……我刚要开口,却被他抬手制止。
你去坤宁宫帮忙吧。
他收回目光: 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退出殿外时,正遇上苏嬷嬷捧着鎏金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精致的合卺酒壶。
许久未见她如此容光焕发了,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嬷嬷……我轻声唤道。
好孩子...她拍拍我的手臂,眼中闪着泪光,良妃娘娘...哦不——太后若是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的。
说完,她整了整衣襟,端着酒壶往殿内走去。
望着她佝偻却坚定的背影,我突然明白,原来嬷嬷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说句不敬的话,在她心里,早已将皇上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暮色四合时,坤宁宫已点起千百盏红烛,命妇们准备着晚上的洞房合卺之礼。
我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来礼官抑扬顿挫的唱礼声。
我的陛下,终究是有了他的圆满。
13
皇上大婚后,我的差事反倒清闲了许多。
连着五日,坤宁宫的灯火都亮到三更。
紧接着贤妃宫里连传了三夜御膳,惠妃那儿又留宿了四日。
尚寝局的彤史记得密密麻麻,李公公悄悄同我说,苏嬷嬷看着记录,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每日在御书房当值,我都能瞧见皇上眼下泛着的淡淡青色。
御案上的参茶换了一盏又一盏,朱批的字迹却依旧凌厉如刀。
我只好私下嘱咐御膳房,在羹汤里多添些黄芪枸杞,又把安神的熏香调得浓了些。
这日朝会散得格外早。
我还未理完案头的奏折,就听见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掀帘进来,玄色龙袍卷着秋风的肃杀之气。
砰——
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溅了满地。
我慌忙跪下,正看见那本摊开的奏折上,赫然写着新政十弊几个刺目的大字。
陛下息怒
我膝行着去捡散落的文书,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听见头顶一声咆哮: 都给朕出去。
我赶紧垂首退出殿外,松了大大一口气,其实并不想待在里面。
听李公公说,是因为皇上登基后一直推行新政,但是屡屡被阻碍,尤其是以镇国公为首的旧臣,今日竟然在朝上说皇上是不顾先帝。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我望着紧闭的殿门,心想又该有一场暴风雨了。
可没成想,朝堂上的暴风雨没来,我却先被皇后扇了一顿耳光。
大概是因为皇上要顾的新人太多,又为着镇国公的事情,跟皇后间生了嫌隙。
皇上许久没去看过皇后了。
其实皇上也不止不去她那里,后宫中就只召见了贤妃两回。
好巧不巧,那日我刚好奉命送贤妃去御书房,就遇见了皇后。
按照规矩,妃嫔乘御赐的轿辇如果遇见皇后,只需停轿一刻等皇后先行通过即可,无需下轿行礼。
可皇后不依,硬说贤妃是藐视中宫,要她跪下请罪。
贤妃出身将门,又占着道理,哪肯任她摆布,当即就阴阳起了皇后。
娘娘,臣妾劝你收着些脾气,您怎么对臣妾不要紧,别让人以为您是嫉妒臣妾,对皇上不满就好了~
说完就示意继续往前走,并不管皇后。
皇后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即就要叫人去追。
我一看情形不对,立刻返回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恕罪,陛下急召贤妃娘娘,若是耽误了时辰,奴婢吃罪事小,若是惹得娘娘与皇上之间不快,奴婢万死难赎。
皇后大怒道:
又是皇上皇上皇上
本宫与皇上之间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说,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爬了皇上的床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我一愣,原以为在别人眼中我最多是皇上的走狗类似的角色。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看法,我整日在上阳宫忙得脚不沾地,皇上忙得屁股离不开椅子,原来在她们看来是我们俩在上阳宫勾搭上了。
她红着脸指着我。
春莲,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此话一出,感觉身旁的人都有些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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