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骨之仇

可叔叔却要求警方以凶杀案立案。

我们调查下来，发现疑点重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案还未理清头绪，跟着又是一连串命案发生。

1

那天清晨，局里接到报警，说青石河淹死人了。

怀疑不是意外，是凶杀

我们赶到河边，现场围满了人，乱糟糟的。

死者是青石村村主任王春孟的独苗——王小雷。

尸体刚捞上来，盖着白布，湿漉漉地躺在河滩上。

王春孟扑在尸体旁，哭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瞧来是真伤心，不像作假。

见到我们，王春孟猛地起身，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他力气大得很，捏得我生疼。

林队，林队啊他嗓子哭沙哑了。

我儿命苦啊就是昨天夜里喝了点，不知天高地厚下河……淹死的，意外绝对是意外

他眼睛通红，血丝密布，嘴里翻来覆去就意外俩字。

这就奇怪了，不是你们说不是意外，是凶杀吗?

王春孟你放屁旁边一位中年男人忽然怒吼。

那人身穿白色衬衣，下摆扎在黑色西裤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声音低沉而威严。

他转向我，眼神锐利。

林峰队长是吧?我是王春祥，王小雷是我侄子，他的水性我清楚，这事儿绝不可能是意外。我强烈要求你们，以凶杀案立案侦查，查个水落石出。

王春祥，我认识。

县民政局局长，出了名的原则性强，性子也硬。

此刻，他脸色铁青，利剑一般的眼神，正死死盯着旁边一个缩着的女人——罗秀娥。

罗秀娥是王小雷的女朋友，昨晚唯一的目击者。

她躲在王春孟身后，瑟瑟发抖，脸白如纸，好似被吓破了胆。

但她那一头干练的短发，如此情况下依旧一丝不乱的服饰，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王局，王主任，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节哀

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

目光扫过这片河滩，遍地是烂泥脚印、踩倒的芦苇、横七竖的烟头……

现场被彻底破坏，想要获取有价值的痕迹，很难

立案程序我们会走，但定性是意外还是谋杀，必须讲证据。现在，先让我们干活儿。

我强调证据，既是程序，也是对王春祥的回应。

法医赵聿铭蹲下检查，低声说:

体表无明显外伤，口鼻有蕈形泡沫，指甲缝有泥沙，初步像溺亡。

老赵顿了顿。

但要确定是生前还是死后下水，得拉回去解剖。死亡时间，昨晚 11 点到凌晨 1 点之间。

我点点头，看向罗秀娥。

她低着头，肩膀还在发抖。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女儿小雨，要是她还在，该多好

三年了……唉

罗秀娥，我放缓声音，再说说昨晚的情况，越细越好。

她抽泣着，声音细弱蚊蝇:

昨晚…我们在镇上吃了烧烤，喝了酒，小雷他…他说热，就开车来河边吹风。后来…后来，他就脱了衣服，要下去洗澡…我劝了，他不听。

她哽咽起来。

游…游到中间，忽然就…就扑腾…就沉下去了。我以为，他又像以前那样，逗我，在水里憋气吓我，可谁知…我喊他…喊救命…没人…没人听见…

她捂住脸，肩头剧烈耸动。

喊救命大概什么时候?我追问。

快…快 12 点了吧。她抽泣着。

昨晚出事，今早才报警?中间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有村民嘀咕，说王春孟和王春祥兄弟俩，为报不报警差点打起来。

最后，王春孟才不情不愿地打了电话。

耽误的这几个小时，足够抹掉很多东西了。

我走到一边，拉住几个村民。

大爷，王小雷…平时人缘怎么样?

大爷眼神躲闪。

他…他平时有点蛮横…

旁边有人补充:

这小子横惯了，糟蹋姑娘的事儿没少干

还有，他收木材压价，谁敢吭声?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这些村民的脸上，没半分悲伤，倒有点老天开眼的意思。

他们父子感情呢?

挺好，王主任就这根独苗，心疼得很

那罗秀娥呢?跟他处得如何?

秀娥啊…这闺女有本事，村里木材厂全靠她。她俩看着…还行。语气听来有些含糊。

我的目光再次飘向罗秀娥。

王春孟又将她护在身后，用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

那动作，看起来有些过于亲昵了。

王春祥冷眼看着，一脸鄙夷和厌恶的神情。

现场勘查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我让副队长吴天明联系车辆，将尸体运回县里，详细尸检，确定死因。

我走到王春孟面前，声音低沉:

王主任，要确定死因，可能需要解剖……

王春孟身体一僵，看了看王春祥那不容置疑的脸，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罗秀娥。

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点头。

行…查、查吧，但…别太…别太、折腾我儿了。

那别折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抗拒解剖。

回到车里，我重重靠上椅背，思绪纷乱。

王小雷青白的脸、罗秀娥惊惧的眼神、王春孟兄弟的各执一词……搅得人心头发沉。

不远处，老吴来回踱着步，眉头紧锁，手机频繁亮起，又被他快速按灭。

家事催得这么紧?不过他儿子的病，确实令人心焦……

王小雷的死，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背后绝对藏着东西。

恐怕，轻松休闲的日子要到头了。

我摸出手机，拨通张局的电话。

局长，青石村王小雷溺亡案，现场被破坏，目击者证词水份大，死者仇家不少，家属一个捂一个捅，矛盾得很。我申请刑侦、法医全力支持，这案子…味儿不对。

挂了电话，我掏出笔记本，重重写下三个字: 罗秀娥。

鬼使神差地，又在旁边画了个问号。

2

我把兄弟们都撒了出去，重点摸排王小雷的关系网，尤其是和他有过节的。

王春孟来过局里，签了一堆字，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依然反复强调是意外。

王春祥也来过，表达了作为家属的关切，并再次敦促我们尽快查明真相。

罗秀娥也来录了份更详细的口供，内容没变，还是哭哭啼啼那一套。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总觉得不对劲，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刚送走罗秀娥，一个电话就像炸雷一般轰了过来。

林队，出事了青石村小学，死人了

电话那头是留守派出所的小李，声音都变了调。

我心里一沉，迅速抓起外套，大声道:

小刘，叫上技术队、法医，青石村小学，快

警车拉响警笛，一路风驰电掣。

赶到青石村小学，学校大铁门外围满了人，议论声嗡嗡作响。

几个村干部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秩序。

死者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邹江梅。

地点，学校公共厕所。此刻，女厕门口拉起警戒线。

几个派出所兄弟脸色难看地守在外面。

什么情况?我问。

上吊…发现的食堂张大妈，吓坏了，话都说不利索。

小李指了指瘫坐在地的老妇人。

她说早上上厕所，迷迷糊糊看见房梁吊着个人，晃啊晃的，吓瘫了。

我钻进女厕，里面光线很暗。

邹江梅吊在房梁上，脸色青紫，舌头微吐。

脖子上套着一圈麻绳，绳子绕过房梁，系在水泥隔断的棱角上。

厕所地面湿滑，有些凌乱的拖擦痕迹。

老赵很快跟了进来，他打着手电，凑近仔细查看邹江梅的颈部。

林队，他声音凝重，不对劲

怎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这勒痕，环绕颈项一整圈，深度均匀，绳结印清晰…这不符合自缢特征。

他的手指在邹江梅脖子上比划。

太规整了，像是被人勒死后挂上去的。

他小心拨开邹江梅后颈的头发，指着几处皮下淤血。

生前遭受过击打，力道不小。

接着，他掰开邹江梅紧握成拳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皮屑和少量纤维。

激烈反抗过，抓挠过凶手。还有…

老赵低声道。

初步判断，死前遭受过性侵，具体要回去检测。

谋杀这两个字像利刃一样，狠狠扎进我的脑子。

伪装成自杀的谋杀

手段残忍，还伴随着性侵

我立刻下令封锁学校。

技术队进场，开始小心翼翼地拍照取证。

现场比较混乱，脚印乱七糟。

门口相对干燥的角落，发现一个不太完整但相对清晰的鞋印。

花纹特殊，尺寸不小，初步推断是成年男性。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 11 点到 12 点之间。老赵判断。

昨晚 11 点到 12 点?

王小雷的死亡时间，也是晚上 11 点到凌晨 1 点

两个案子在时间上几乎重叠，地点都在青石村。

是巧合吗?

我走出厕所，食堂张大妈稍微缓过来点，手还在抖。

我走过去。

张大妈，昨晚学校里，除了你和邹主任，还有别人吗?

没…没了，周末，就我们俩，邹主任值班，其他老师回家了。

张大妈嘴唇哆嗦。

昨晚有没有听到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张大妈努力回忆。

好像…好像半夜、迷迷糊糊的，听到女厕那边有声音，像是…像是有人吵架?还是推搡?记不清了，太困了，我就又睡了。

争吵?推搡?

这印证了老赵的判断，邹江梅死前有过激烈反抗

邹主任平时，跟谁关系不太好?或者得罪过什么人?

张大妈眼神躲闪，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的村干部，压低声音。

邹主任，对学生很…很严格，家长私下有怨言，她和王…王主任…

她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王主任?哪个王主任?王春孟?

张大妈点点头，声音更低了。

王主任常来找邹老师，说是谈工作，可有时，很晚…很晚才走…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王春孟?又是他

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立刻拨通王春孟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王主任，邹江梅死了，你知道吗?我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震惊的声音:

什…什么?邹老师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听起来不像装的。

昨晚，在学校厕所，初步判断是他杀。你昨晚在哪里?我语气冰冷。

我…我…

王春孟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

我昨晚…昨晚在县里，在…在『老地方』茶楼打麻将，打了一整晚。林队，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让他报了一起打麻将的人的名字，并在笔记本上记下。

在核实清楚前，请你不要离开青石县，随时配合我们调查。

说完，我挂断电话。

王小雷、邹江梅都和王春孟关系匪浅，两个案子时间接近，地点都在青石村。

王春孟有动机吗?

我立刻安排人，去查证王春孟的不在场证明。

另外，我让小刘带人去邹江梅家看看。

能不能找到日记、信件、电脑、手机等任何可能揭示她人际关系的物品。

邹江梅是外县人，本地没什么亲戚，社会关系相对简单。

从作案手法看，凶手对学校环境很熟悉，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现场勘查还在继续，邹江梅的尸体被运走做更详细的尸检。

看着兄弟们忙碌的身影，我知道，破案的关键或许就在其中。

但解锁它还需要时间。

3

王小雷案发第五天，尸检报告终于出来了。

他体内残留微量致幻精神药物成分。

也就是说，王小雷案不是意外，是谋杀

而邹江梅案的调查，更是牵动所有人的神经。

小刘从她家带回的电脑、手机、日记本…技术科正日夜兼程地破解分析。

那个关键的鞋印模型已经建好，正在数据库比对。

又过了几天，技术科再次带来了突破性的好消息。

林队，邹江梅指甲里的皮屑和现场精斑，DNA 比对结果出来了。

结果如何?我语含急切。

和王…王春孟的 DNA 高度匹配，匹配度 99.99%

我愣住了。

原来，真的是他

申请逮捕令，马上抓捕王春孟我立即下令。

可…小刘发出疑问，他有不在场证明，还有，那个脚印…

没错，的确有疑点。

可 DNA 铁证如山，王春孟有重大嫌疑，必须先控制起来。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是负责监控王春孟的兄弟。

林队，王春孟他…他开车去了罗欢欢家，进去快十分钟还没出来，里面好像有争吵声

电话那头声音很是紧张。

罗欢欢——王小雷前女友，木材厂会计

她这个时候牵扯进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萦绕在我心头。

盯住我马上到我对着电话吼道。

警车飞快地朝着罗欢欢家疾驰而去。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王春孟这时候去找罗欢欢干什么?

灭口?

还是串供?

抑或…罗欢欢手里有他的把柄?

林队，王春孟的车还在院门口，里面没动静了。

盯梢的兄弟在对讲机里急促报告。

撞门我大吼。

车刚刹停，我甚至没等车停稳，就直接跳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结实的院门被猛地撞开

我们几个持枪冲了进去。

罗欢欢家是一栋气派的两层小楼，一楼客厅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一股若有若无的，如铁锈般的腥气，顺着楼梯飘了下来。

在楼上小刘低喝一声，率先冲上楼。

我和另外几人紧随其后。

二楼走廊尽头，一扇房门虚掩着。

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从门缝里喷涌而出。

我心头一沉，猛地推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即使身经百战的我，胃里也瞬间翻江倒海。

一间装修精致的卧室，此刻宛如人间炼狱。

到处是血，地上、墙上、天花板……一把沾满血污的厚背菜刀，被丢弃在地毯上。

床上，罗欢欢侧躺在血泊中。

她穿着睡衣，身上布满刀口，至少有十几刀

整个脖子几乎被剁烂，只有一点点皮肉勉强连着脑袋和身体。

血浸透了床单、被褥……

斩首，近乎虐杀的斩首

畜生小刘骂了句。

保护现场，叫法医，快我厉声下令。

目光扫过房间，窗户紧闭，凶手是从大门进来的，撬门的痕迹很明显。

楼下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木材厂务工的罗欢欢父母，听到消息赶回来了。

两人跌跌撞撞爬上楼，看到卧室里的惨状，当场瘫软在地，哭得昏死过去。

法医老赵很快赶到，一脸凝重地开始尸检。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 10 点左右。凶器就是那把厚背菜刀，刀鞘还在厨房。凶手进来后直奔厨房，拿刀上楼行凶…目标极其明确。

他顿了顿。

颈部是致命伤，其他很多刀口…是死后或濒死时砍上去的。

泄愤纯粹的泄愤

现场混乱血腥，门口有几个模糊的血脚印，但被大量血迹覆盖破坏，难以提取有效特征。

凶手清理过现场?

似乎没有，更像是不在乎，或者说…时间紧迫?

我走到哭得几乎虚脱的罗欢欢父亲面前，强压着心头的寒意:

罗叔，昨晚…你们没听到动静?

罗父涕泪横流，声音嘶哑:

半夜…是…是听到动静…我起来看，大门开着，我以为是贼…喊了两声。又…又去敲欢欢的门，她嗯的一声。我以为她醒了，就…就回去睡了。我…我真该死，要是再敲敲，推门看看…

他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那声嗯，极可能是凶手发出来的

凶手当时很可能还在房间，这股子嚣张和冷静，让人脊背发凉。

王春孟呢?

他车还在外面，人呢?

王春孟哪去了?我猛地抓住盯梢的兄弟。

不…不知道。那兄弟一脸惊恐。

他进去大概十分钟，没听到大动静，我们一直盯着门，没人出来啊

人间蒸发?

一个大活人，在严密的盯梢下，从这栋房子里消失了?

这不可能

除非…有后门?

搜，仔细搜。任何可能的出口。

很快，一个兄弟在院子角落发现一道极其隐蔽的小侧门，门栓是从里面打开的

门外是一条通往西山的僻静小路。

王春孟一定是趁盯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门时，从这里溜了

负责指挥盯梢的老吴脸色煞白，狠狠踹了旁边的警员一脚:

废物眼睛长哪儿去了?赶紧追

他立刻分派人手，沿着小路追踪。

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王春孟，竟然在警方眼皮底下逃脱了

我立即安排申请通缉令，同时搜查了王春孟的家。

他家里混乱不堪，有明显的翻动和仓促离开的痕迹。

可是，并未发现关键物证。

我们也对王春孟办公室进行了搜查。

遗憾的是，也没有收获。

不过，木材厂罗欢欢的办公室，我们倒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

她办公室的电脑，被人暴力拆除了硬盘。

似乎她的电脑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

是王春孟吗?

另外，我们在罗欢欢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个藏得很好、屏幕破碎的手机。

手机是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不像是淘汰下来的产品。

我让技术科的兄弟带回去看看，尝试恢复一下数据。

林队，有发现

小刘指着罗欢欢床头柜，里面有一个小东西。

一枚蓝色的火柴人发卡。

我看着那发卡，心中一凛。

我女儿小雨失踪那天，头上别的就是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