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被打住院了我应该回去解决吗

她被打得嗷嗷叫时，我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不止不帮忙，还在心里拍手称快。

1

我妈特别没眼力见儿，非要凌晨打电话，告诉我三舅公去世了。

叮叮叮——

凌晨两点，寂静的卧室里，巨大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我瞬间被惊醒，快速扭头去看旁边的宝宝。

宝宝哼唧两声，扭动小身体，睡得极不安稳。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上赵翠芳三个字清晰跳动。

看到熟悉的名字，我丝毫不意外。

果然是她。

我的亲妈。

我用力摁掉手机。

刚摁掉，她又打进来。

哪个半夜三更打电话?

老公出声。

眼看孩子快醒了，我抓起手机跑出卧室，到阳台上接听。

什么事?

妈妈说: 你三舅公死了。

我愣了一下: 三舅公死了?

妈妈说: 他不是肺癌几年了嘛，前段时间就不行了，昨天下午走的。今晚我睡着睡着突然醒了，想起还没告诉你，就赶紧打个电话。

我: ……

正常人除非重大事件，不会半夜三更打电话骚扰别人。

但赵翠芳与众不同。

她特没眼力见儿，想打电话时，不管时间地点，随时随地打过来。

近两年她失眠，经常凌晨两三点清醒。

闲着没事干便到处打电话。

曾经我为此吵过很多回。

她消停了些。

哪知今晚又突然打进来。

我生气道: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凌晨两点你打电话就为这事儿?

妈妈更生气:

就为了这事儿?这事儿不够大吗?

三舅公死了，不该告诉你吗?

又怪我打扰你睡觉是不是?难道三舅公死了还比不上你睡觉?

亲人死了，你不仅不伤心，还这么冷漠自私，气死我了

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越来越委屈。

沟通无效，我迅速挂机。

望着远处寂静的黑夜，我深深叹了口气。

我妈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三舅公去世是很重要，但一定要半夜打电话吗?

家里有几个月的小孩啊。

半夜告知，除了打扰我们一家子休息，有什么用?

难不成我知道了消息，得半夜赶过去送葬?

三舅公是个远房亲戚，面都没见过几次啊

但我的妈妈，从来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曾经我想拉黑她，或者晚上不接电话。

又害怕爸妈出什么事情错过了，没有拉黑。

简直烦死人。

2

宝宝吵醒后不愿意睡觉，在床上闹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慢慢睡着。

老公疲惫又愤怒地问: 谁打来的?

我没敢说是自己亲妈，撒谎道: 一个亲戚。

老公狐疑: 不是你妈?

我故作平静: 真不是，亲戚打来的，通知我三舅公过世了。

听到有人过世，老公没法发火，无奈道: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他躺倒在床，很快打起了呼噜。

我望着黑沉沉的天花板，却怎么也睡不着。

刚才撒谎，是不想让老公更讨厌我妈。

自结婚以来，两人矛盾不断。

老公特别爱干净，我妈却喜欢不脱鞋到处乱走。

劝说后，我妈认为老公嫌弃她。

家里厨房、厕所的清洁用品，和其他地方是分开的。

即便交代多次，我妈依旧拿着厨房的抹布全屋子乱擦，弄得到处油腻腻。

老公和她吵架，我妈非常委屈: 明明我帮你们干活儿，为你们好，你们还嫌弃我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

我妈觉得家里挂东西的地方少了，趁我和老公不在，买了许多钉子咔咔咔往厨房墙上钉了一排钉子，又挂上许多挂钩。

等我们下班回来看到墙上的挂钩，差点气死。

我妈伤心: 明明我为你们钉钉子，帮了你们，你们不感激居然还和我吵架?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们老是不满意?

我妈动作大开大合，关门声永远砰砰巨响，哪怕半夜上厕所也是如此，拉椅子、放东西的时候乒乒乓乓。

我们劝说她不要如此暴力，会吵着下面的住户。

结果她认为我们在挑剔。

楼下住户受不了噪音找我们说理，我妈认为他欺负咱家，一马当先冲上去和住户大吵一架，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我和老公无比生气。

她却说: 只要吵赢了，他们就不敢再来找我们麻烦，这都是为你们好。我这么善良，一心帮你们，你们却不识好歹

是的。

我妈是个好人。

不只对我们好，还非常关心别人。

别人有什么事，她一定要追着打听，把所有秘密都打听出来才甘心。

打听完了，便开始到处传播，滔滔不绝地发表高见。

倘若里面有受害者，恰好还是认识的人，她会插手别人的家事。

她在我们家住的那段时间，小区里两口子吵架，她冲上去帮着女人吵。

后面打起来了，是我老公收拾的烂摊子……

经历大大小小的事件过后，老公和我妈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

我夹在中间心力交瘁。

能做的，便是尽量不让我妈来咱们家。

3

迷迷糊糊睡着，五点过又被宝宝吵醒。

窗外蒙蒙亮，我和老公痛苦地起床，眼下都挂着睡眠不足的青色。

蹲厕所时抽空看了眼手机，不意外地发现微信里，我妈发了几十条语音。

闲着没事，我数了数语音条数。

整整 28 条

长的 60 秒，短的 30 秒。

我听都没听，直接退出。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会说些什么。

不外乎控诉我不孝、没礼貌、没良心。

早上收拾一番，我将孩子交给婆婆，和老公出门上班。

婆婆已经 65 岁，身上带着很多恶习。

但因我妈珠玉在前，我竟然不觉得难以忍受。

如果实在受了气，就和老公聊天: 要不还是让我妈来带孩子吧，让婆婆回去。

老公立马吓得蹦起: 那不行

他很快找婆婆谈话。

几次过后，婆婆和我磨合得越来越好。

上班到中午，我妈又打来电话。

明天三舅公出殡，你去吧。

我说: 小舅舅发讣告，下午 5 点举行仪式，我明天下午请假。

妈妈: 行，记得别带孩子。

我: 怎么可能带孩子呢?

妈妈: 别带孩子，那边有死人。

我: 不会的。

妈妈: 带孩子过去，沾染上晦气，小孩子会生病，知道你不想听，但一定要放在心上。

我: 说了不带孩子。

妈妈: 小孩子最见不得这种，千万不要带。我告诉你，要是孩子带过去生病了，要你好看

我: 都说了不带不带

妈妈: 越小的孩子，越不能去葬礼，容易丢魂儿。别不耐烦，我反复说是为了你好，我是为孩子才说这些，不然我为什么不说别人就说你……

我啪地挂掉手机。

神经病

4

第二天早上，妈妈忽然打来电话: 你在哪儿?

我说: 在上班。

妈妈尖叫: 你还没来殡仪馆?

我皱眉: 不是说好下午去的吗?

妈妈暴跳如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我让你早点儿过来啊，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亲人葬礼，一般都是早上去，哪有下午去的?这是习俗都这么大了，咋还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气得半死: 你才脑子有病，昨天我说了下午过去，你同意了的

妈妈: 给你发信息了，让你早上过去

我连忙打开微信，发现她凌晨给我发过几十条语音。

……

几十条

幸好我早将她的微信静音了，不然又得被吵醒。

和她说过很多次，不要发那么多条语音。

说事情不要东拉西扯，直接讲重点。

可她总听不懂人话。

对于她这种一发几十条语音的行为，我厌烦至极，平时根本不会听，自然会错过一些信息。

妈妈立即意识到问题。

你没看我给你发的信息是不是?

林珊珊，你简直无法无天

平时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就算了，现在你三舅公去世，你还是这副样子

考上大学了不起啊?进城安家了不起啊?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懂得尊重长辈，不懂礼仪，你这辈子不得好死

她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供我上大学。

因为我上大学后不乖了不听话了。

但凡有争吵，她都会拿大学生了不起哟阴阳怪气，或者用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来骂我，同时抬高她自己。

她身边飘荡着乱糟糟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

估计是老家那帮亲戚。

又开始了。

我这个亲妈，总喜欢在观众面前数落我。

一直想不通，在众人面前贬低我，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问过她，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堪称世界十大未知之谜。

够了

我用力挂掉电话。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好心情，我决定早点去参加葬礼。

三舅公是个慈祥的老人。

如今他过世，既然早上去葬礼是习俗，那我也不好坚持。

于是我向上级临时请假。

自然被批评一通。

好不容易请完假，我急急忙忙打车赶往殡仪馆。

路上我妈一直在打电话催:

到哪儿了?

几点到啊?

别人都到了，就你没到。

从老家来的人都到了，你在城里却没到，别人又有闲话了……

烦得要死。

挂掉电话，望着窗外急速掠过的树影，我心里下了个决定。

要是她再使幺蛾子，今儿必须收拾她

5

我妈是朵奇葩。

善良的奇葩。

总是打着为你好我很善良的旗号，肆意插手别人的事儿。

比如这次三舅公去世，她为什么要半夜打电话呢?

因为她觉得很重要。

为什么重要?

因为她是善良的好人。

亲人过世，好人自然要捶胸顿足，痛苦不堪。

而且要比所有人早到吊唁。

才能表现出她关心三舅公和家属。

我将近 10 点抵达殡仪馆。

下车后赶过去，一瞅便发现，除了和我妈交好那几个亲戚，根本就没来几个人。

电话里我妈一直说亲戚们都来了，就等着我了，现在发现全是谎话。

几个人或站或坐在路边聊天。

我走过去问: 不是说葬礼必须早上到吗，怎么没几个人呢?

有人接话: 没这回事儿。

我: ……

果然是骗子。

我妈看到我的表情，瞪眼道: 三舅公去世就该早到，万一你小舅舅要人帮忙呢，早点儿过来可以搭把手啊

我很震惊。

真的。

我一个远房亲戚，能在葬礼上帮什么忙?

就算帮忙，也轮不到我吧?

然而我妈一直叭叭叭，说我不懂事。

大姨也在旁边点头: 珊珊，既然你妈妈都叫你早上来了，就该听长辈的话。

没完没了是吧?

我深吸一口气道: 我妈说三舅公一家是远房亲戚，进城了也不提拔咱们家，我这个小辈完全没必要来，所以一开始定的是下午。

后来大家催她，我妈面子上过不去，又临时通知我早上过来，我忙着上班没看到消息，才耽搁了。

大姨愣住。

妈妈迅速走到我身边，气急败坏道: 林珊珊，胡说道啥呢?

又挤出笑脸对周围的人道: 她胡说的，没有的事儿。

旁边的小姨道: 珊珊，你迟到了还胡说道，你妈打电话吵着你睡觉，你就记恨上了不是?

我说: 小姨，没有的事儿，我妈乱说的。对了小姨，你欠我妈的钱什么时候还啊?她说你拿了 3 万。

小姨的话噎住。

我继续道: 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不还钱，小姨你早点还了吧，免得我妈天天念……

小姨不说话了。

我妈对我怒目而视。

我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她一眼。

再弄幺蛾子，必定收拾她。

6

我进殡仪馆吊唁。

虽然拢共和三舅公没见过几面，平时也无交集。

我还是认认真真、诚心诚意地吊唁了，送上不菲的礼钱。

送完礼钱又去上香。

殡仪馆里香烛味浓得呛人，大家吊唁完都聚集在殡仪馆外的空地上聊天。

我走过去时，众人正在讨论三舅公的财产问题。

三舅公一家可有钱啊。

是啊，真有钱。

有房有车，也不知道几个孩子该怎么分……

我妈酸唧唧道: 有钱怎么样，还不是得癌症死了。

众人一顿，纷纷转头看她。

我妈来劲儿了，叭叭叭地说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三舅公一家的秘密。

我在旁边扶额。

世上就有这种管不住嘴，给自己拉仇恨的人

几十年改革开放，经济腾飞。

踩着时代红利，许多亲戚纷纷借机飞升，从老家往四周大城市迁徙定居。

三舅公就是一个例子。

只有我家，硬是一个机会都没捞着。

至今还待在老家小山村里，重复着贫穷的生活。

我妈经常抱怨:

珊珊，咱们就是命不好啊。

我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

当初我们帮亲戚那么多，结果他们发达了，都不拉咱们一把

看看，你在 C 城读了四年大学，他们居然都没来看过你

从小听着妈妈的抱怨，我信以为真，直到大学才醒悟。

有些人穷，真是自身的原因。

但凡我妈是个哑巴，或许已经被拉到城里过好日子了。

这么多年，高升的亲戚们不帮咱们家，已经说明了问题

现在她居然在葬礼现场叨叨主家。

此时已经快 12 点，人越来越多。

聚集在路边的好多人，都听到了妈妈的话，脸色很不好看。

我走过去拉她。

我妈纳闷儿: 干嘛呀?

闭嘴

嘿你咋跟我说话的?

让你闭嘴就闭嘴

林珊珊，我是你妈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气得想给她一耳光。

恰好主家出来带众人吃饭。

客人们集体前往附近的饭店。

我妈这才消停。

吃完饭，很多人在旁边的棋牌室里面打牌。

我不会打牌，只能干坐着。

我妈和一堆亲戚无所事事地聊天，瓜子壳儿撒了一地。

她所说的在葬礼上帮忙，完全没有发生

我实在无语至极，不知道她那么早叫我过来到底干嘛的。

请了一天假没完成工作，明天还得加班。

真是晦气

硬生生坐到下午 5 点，我准备参加完葬礼便离开。

没想到，葬礼上居然发生大事。

——我妈被打了。

她挨揍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太善良，对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