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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卖凶宅的那些年实体书

奇迹小恐龙 著

悬疑惊悚连载

热门小说推《倒卖凶宅的那些年实体书》是奇迹小恐龙创作的一部悬疑惊讲述的是老梁头老梁之间爱恨纠缠的故小说精彩部分:大家知道凶宅吗?所谓凶就是里面曾经有人横死过的房横死一般就是指非自然死比如遭到意外身亡、自杀、他杀等以这种方式死亡的据说因为阳寿没有过自己会很不甘死后通常就会阴魂不他们的鬼魂会滞留在原先的住所以这种房屋一般都会有怪事发而这种房房主一般都会折价处那几我迫于生阴差阳错地做起了倒卖凶宅的营以超低价格买处理之后再高价售倒卖凶宅的收入的确可...

主角:老梁头,老梁   更新:2025-07-12 12: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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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凶宅吗?

所谓凶宅,就是里面曾经有人横死过的房子。

横死一般就是指非自然死亡,比如遭到意外身亡、自杀、他杀等等。以这种方式死亡的人,据说因为阳寿没有过完,自己会很不甘心,死后通常就会阴魂不散。

他们的鬼魂会滞留在原先的住所,所以这种房屋一般都会有怪事发生。

而这种房子,房主一般都会折价处理。那几年,我迫于生计,阴差阳错地做起了倒卖凶宅的营生,以超低价格买进,处理之后再高价售出。

倒卖凶宅的收入的确可观,那几年我也赚了不少钱。可是我所遇到的那些诡异离奇的事,却在我洗手不干之后的若干年里,如噩梦般挥之不去。至今想起来依然脊背发凉,冷汗层出。

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把我的故事说出来,也是想通过这个办法给自己的过去做个彻底的了断。

我叫李阳,那年刚好大学毕业。上大学的几年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是背运缠身,做什么都失败,毕业后想找工作也是四处碰壁。不但没赚到钱,反而欠了不少外债。

我的老家在农村,当年作为唯一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被乡亲们吹吹打打送出了村口,荣光一时。可是现在却是混的最惨的一个,当年那些没考上大学的发小,由于早早出来混社会,现在都人模狗样的,一个个都很风光。

自尊心作祟,我也很少回老家,我更不想父母跟着我着急上火。

可是自尊心不能当饭吃,就在我焦头烂额,生活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我三叔的电话。

说起我三叔,那绝对是个神人。

这个神字,不是神奇的神,而是神经的神。

三叔年轻的时候,有点不务正业,每天喝酒赌钱,被爷爷撵出了家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几年后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破道袍,居然成了一个半吊子的道士。他进门见到我爷爷不叫爹,张口喊了一句施主,差点把我爷爷气过去,后来被我爷爷直接拿棍子给打了出去。

三叔不敢进家门,就去镇上给人摆摊算命。

不过我能活到今天,还得亏了我这个不靠谱的三叔。

那年我正在外求学,突然接到爷爷病危的电话,就跟学校请了个假,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家。回家后,发现我家的老屋前面围了好多人,

姑姑红着眼睛告诉我,我爷已经不行了,但就是不肯咽气,是想见我最后一面呢。

我急忙来到爷爷的床前,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原本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的爷爷,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他躺在床上,眼睛紧闭,有气无力的。嘴里却不断地嗫嚅着我的名字。

听说我回来了之后,爷爷的眼皮跳了跳,睁开了眼睛。他吃力地抬起手臂,指了指门口。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除了我以外,都离开了房间。

我看到爷爷额头上的皮肤在蠕动,并出现了一条条白色的条纹,看的出来那是平时藏在皱纹下的,没有经历岁月摧残的白嫩皮肤。

爷爷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跟我说话。

我赶紧把头凑过去,想听得仔细一些。

这时,我发现爷爷的表情很痛苦,也听到他的喉咙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跟轮胎漏气了一样。他的脸胀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不知道爷爷这个样子是不是要死了。我焦急万分,张口想问问爷爷怎么样了?

谁知道就在我一张嘴的时候,从爷爷的喉咙里突然吐出一股气来。

这股气没有其他将死老人的那种恶臭,反倒有着一股清香。我张着嘴,对此猝不及防。那口气被我一口吸了进去,一股冰寒的气流,顺着我的喉咙钻入了体内,并且迅速布满了全身。在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而且头重脚轻,身体里也像灌了铅,沉得我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家听到动静,急忙冲进来。这时爷爷应该已经去了,可我虽然能看到他们,却好像没了知觉,最糟糕的是我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许久没回家的三叔突然冒了出来,大声喊道: 阳子被殃打了,都别动他。

看到我的情况紧急,大家也没什么好办法,加上爷爷刚刚过世,家里也乱了。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三叔来折腾我。

三叔把我抱到别的房间,找了个破碗,又从身上的褡裢里摸出一把豆子,我能看到里面有糯米、黑豆什么的,别的我也没看清。

三叔把豆子放在破碗里,又从爷爷的酒葫芦里倒了半碗酒进去,然后捧着破碗叨咕半天,最后划了根火柴把碗里的酒点着了,屋里顿时弥漫起了五谷香和酒香。三叔也不怕烫,把手伸进碗里搅合了半天,然后用全是酒气的手在我耳垂和脚心都捏了捏,然后掰开了我的嘴,把那还有火苗的酒给我灌了进去。

那碗酒被三叔脏兮兮的手鼓捣了半天,我感到很恶心,但是奇怪的是没有半点力气,也没法说话。那碗酒喝下去,有一股暖流,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三叔在怀里摸来摸去,好像在抠身上的老泥,足足摸了五分钟,这才不知从衣服的哪个地方里摸出一根针来。那针细如牛毛,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是脏了还是原本就那个颜色。

三叔捏着那针,闭着眼睛,像是在运气,脸上的汗滴滴答答往下淌。这时,爸妈也都围拢过来,看到这情况,心里焦急却也不敢去打扰他。

终于三叔猛地睁开眼睛,把那针往自己左手的中指猛地一刺,然后又把那根针戳在了我的眉心,咬着牙蓄着力,好像在把什么东西往外挑。

那针刺在眉心,没一点痛感。而这时,三叔好像把全身的力量都憋到那一根针上了,他左手撑着炕,右手捏着针,用力的挑着,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终于挑出了一条黑绿色的细丝。那细丝离体之后,霎时就化作白雾消失了,那根针也断了。

事后我们才知道,人死前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叫殃,这口气是人一辈子积累下最脏最毒的东西,落在花上花都会枯萎,人要是不小心粘在衣服上都要生一场大病,被扑在脸上甚至一两年都恢复不了元气,人们常说的遭殃就是这个意思。像我这种直接吃进肚子里的,如果没有三叔在,肯定就没命了。

即便是这样,我身体也是经过了小半年才逐渐恢复过来。

经过了这件事,家里人对三叔的看法有所改观,村里的人也看到了三叔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于是家里有些什么红白喜寿事,也会找到三叔帮忙张罗。但是三叔那种性格,在这个家里依然有些格格不入,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只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能陪他聊聊天,说说话。

有一次我刚到家,三叔突然神秘兮兮地找到我,说: 大侄子,你帮三叔个忙,等事成了,有你的好处。

我听他讲完,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个倒霉催的三叔竟然让我替人去钻死人棺材。

我跟三叔相差只有岁,加上三叔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更多的时候我和他也是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所以听他说完我就火了: 帮你个大头鬼?你还知道我是你大侄子啊?你这是要活埋我啊?

见我急了,三叔急忙跟我解释,原来村里的老梁头突发重病,昏迷不醒,眼看就要死了。可是梁家是十里村数一数二的富户,他死不要紧,他还有三个儿子,死后这家产怎么分也没个说法。于是他三个儿子找到三叔,让三叔想办法再给老梁头续命三天。

于是三叔就想了个瞒天过海的办法,并且找我帮忙。他说让我钻棺材,也只是做个样子,那棺材也是纸盒糊的,上面盖上一层浮土,我在里面躺一晚,第二天天亮就把我弄出来。

听三叔说完,我没好气地回道: 那特么也不帮,活人钻棺材,多不吉利。

三叔却说道: 我的傻侄子,你还想着你吉利不吉利呢?你爷爷的那口殃气,我虽然帮你挑出来了。但是你霉运未除,弄不好会倒霉一辈子。我想的这个办法也是一举两得,一方面帮了老梁家,另一方面你躺进棺材,阴阳两隔,就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该有的霉运也都消了。等明天你从里面爬出来,我保管你容光焕发,以后更是风生水起,财运亨通,平步青云,大富大贵……

三叔喷着吐沫星子,掰着手指头给我算了半天,后来又拿出两千块钱塞给我说是定金,事成了还有大钱。

我知道老梁家肯定给他不少钱,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就有些心动了,脑子一抽就答应了他。

一切在三叔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当天晚上,我钻进了三叔准备好的棺材里,那棺材就在后山的一个挖好的坟坑里。除了棺材和我是假的,其他的都是按照正常的丧事进行的。我躺在棺材里,听到那老头的三个儿子哭得跟三个傻逼似的,还直冲我叫爹,差点没乐出声来。

可是等他们把棺材盖上,并在上面盖了一层浮土之后,我就有点后悔了。

棺盖一封,里面一片漆黑,一丝光都没有。等上面一层浮土盖上去,四周更是一片死静。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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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撂挑子不干了,推开棺材盖子跑出去。

可是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刚躺进来就给人拆了台,似乎有些不太地道。更何况那三个儿子爹都叫了,我要是跑出去,非把我活劈了不可。

于是我硬着头皮躺在里面,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这心也够大的,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不知道时间了,也不知道距离天亮还有多久。明明那棺材盖子上面蒙了土,可是我却能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风,从棺材外面灌了进来。

那风吹到身上,跟刀子割过一样的疼。而且除了我自己的心跳声,我还听到从棺材的四个角落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身体。

我在身上用手一抓,抓了一把东西,那些东西在我手心里不住地蠕动。

卧槽。我大叫了一声,身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我摸出来那些虫子都背着硬硬的壳,有很多细足,别提多恶心了。

它们并不怕人,而且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越来越多。很快就爬满了我的身体,并不断地往我脸上爬上来。还有几个想顺着我的鼻孔和耳洞往里面钻。

我的忍受力终于达到了极限,大叫了一声,从那棺材里撑了起来。

好在那棺材并不是真正的棺材,而且上面的浮土也只有薄薄的一层,我很顺利地从棺材里跳了出去。

外面夜色正浓,那群人也早都散了。我松了一口气,借着月光,再回头去看那棺材。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虫子,难道我刚刚经历的只是幻觉?

我疑惑不已,也不敢再躺回去,干脆一溜小跑跑回了家。

到家之后,我身上的那股冰冷也没褪去,我裹着被子依然瑟瑟发抖。很快我就又发起了高烧,烧得我七荤素,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过了一会,我迷迷糊糊看到三叔鼻青脸肿地回来了。头发跟乱草似的,身上原本就很破的道袍,更是被撕得成了碎布条。

三叔看到我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 大侄子,只要你别动,这事就成了。这下可好,事弄砸了……

我有气无力地骂道: 你拉几把倒吧,你说的轻巧,给你身上放一堆虫子试试?

三叔摇摇头,也不跟我辩解,只是从身上摸出几个药丸塞进我嘴里。第二天一早,我的烧就退了。

等我想去找三叔问问情况,才发现他已经连夜离开了老家。

后来我打听到,那个老梁头夜里就死了,时间大概就是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时候。三叔把事办砸了,被那三个儿子给胖揍了一顿。我估计他自己也是没脸再呆在家里,于是就干脆跑路了。

在那之后,我就再没听到三叔的消息,直到接到三叔的电话。

三叔从电话里听到我的声音,显得很兴奋。他告诉我这些年他去了南方发展,在深圳扎下根了,现在同时给几家上市公司当风水顾问,月薪几万块。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找我过去给他帮忙,保证我有车有房有妞泡。

我这边也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三叔的电话算是扔给了我一根救命稻草,我别无选择,只能紧紧地抓住它。凭我对三叔的了解,他的话里肯定有吹嘘的成分。但是我想不管他说的话真实程度有多少,去了总不至于比我现在还惨吧?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特么还是太不了解我三叔了。

于是我买了一张硬座,南下深圳去投奔了我三叔。

在车站见到我三叔,差点没认出他来。

在我印象里,他还是一身破道袍,穷困潦倒的样子。现在他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油光锃亮的。他见到我就给我来了个熊抱,嘴里嚷嚷着: 我亲爱的大侄子,终于见到你了,你可帮了三叔的大忙了……

我心说这哪跟哪啊,我刚来能帮你什么忙?

我提着行李,看三叔招手打了辆的士,心里就有点恍惚。不说月薪几万块吗?怎么连个车都没混上?

接下来很快就验证了我的猜测,三叔指挥着那车,很快就离开了市区,往郊区行驶下去。七拐拐,的士在一片老旧的住宅楼区停了下来。

三叔在前面带路,最后把我领进了一间地下室。

直觉告诉我,我又被这个不着调的三叔给坑了。这地下室里阴暗潮湿,一股熏人的霉味,三叔的房间里也跟个垃圾堆似的,蟑螂可地乱爬,角落里堆着一堆酒瓶子和方便面的盒子,这地方估计老鼠都不愿意呆,哪是住人的地方啊。

我冷笑道: 三叔,您这风水顾问,月薪好几万,就给配备这宿舍?

三叔咧了咧嘴,还没等说话,从外面就闯进来一群人。

这群人都是光头,光着膀子穿着背心,身上刺着各种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的一个黑胖子瞥了我一眼,对三叔说道: 呦,李老道,他就是你侄子李阳?这回该还钱了吧?

三叔赶忙上前说道: 吴老大,我侄子刚来,他是大学生,脑子活泛着呢。有我俩在,你放心,你的钱过段时间我连本带利一准还你。

黑胖子眉毛一挑: 过段时间?你他妈的都过了多少时间了?老子没那么好的耐心,今天你侄子来了,老子给你留点面子。半个月后老子再来,要是还不还钱,你和你侄子,都特么给我小心着……

三叔连忙应承。

黑胖子一挥手,手下的几个人上来把我给按住了,并把三叔和我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给搜了去。

黑胖子等人扬长而去,我看着三叔,气愤难消,大声质问道: 你他妈的真有能耐,你亲侄子你也坑。你借人家钱,是不是又去赌了?还有,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三叔没说话,从包里翻出一张纸给我看。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借款合同,三叔居然跟人借了三十万。下面的借款人,落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李洞宾。

我指着那名字问道: 这个李洞宾是谁?

三叔惨然一笑: 是我。

放屁。你不是叫李大刚吗?

嘿嘿,李大刚这个名……太没仙气儿了。我早就改名叫李洞宾了……

卧槽。李大刚你可真行……

大侄子,是李洞宾……

我摆摆手: 少废话。你借钱落我名字干鸡毛?我招你惹你了?怪不得我刚来,你就说我帮你大忙了。赶情你是拉我下水啊。

大侄子,我算过了,咱俩的字合财,只有在一起才能顺风顺水……

滚蛋。我再信你我是你养的。我告诉你,不是我亲笔签名,这合同无效。你自己在这当你的风水顾问吧,我走了……我气的浑身直哆嗦,不理三叔,转身就想走。

大侄子,那帮人你也看到了。他们可不管这合同有效没效,你要是想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刚走了两步,听到三叔的话,不由得又站住了。他说的不无道理,那帮人看着都是道上混的,做事真的是不讲手段的。

三叔见我停下了,赶忙说道: 大侄子,三叔不是诓你。我是真有办法能赚大钱,找你来就是一起来发财的。到时候别说这三十万,三百万都不在话下……

我回身看着三叔,真是又气又恨,又有点可怜他。估计身上这身西服也是他用来充面子的道具。

有吃的吗?饿了……

三叔忙点头,找了个锅下了两包泡面,递给我一双筷子: 快吃吧,你边吃边听我说……

我冷笑道: 不会又是让我去钻棺材吧?

三叔讪笑道: 哪能呢?那次是我考虑不周,这次我可是想了好久了……

三叔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给我讲了一遍,我这才知道他借那三十万,并不是去赌了,而是在这居民楼里有个小女孩得了白血病,不进行骨髓移植命就保不住了,可费用需要三十多万。三叔在深圳混了几年,手上也没那么多钱,就去借了高利贷替那女孩交了手术费。

三叔说完,怕我不信,还拿出了医院的费用单子。

我这才对三叔刮目相看,说道: 三叔你这精神可嘉,可这借高利贷,办法是不是损了点。还把我给拉了进来。

三叔摆摆手: 大侄子,我也是没别的路子了。你信我一次,我真有办法赚钱,而且必须你来帮我,才能成事……

看三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只好静下来听他说。

听完我也才知道,他所说的办法,就是倒卖凶宅。按照他的说法,这里面的利润是相当可观,顺利的话,一票就可以把三十万赚出来。

我听了却不以为然: 你拉几把倒吧?上次差点把我活埋,这次又诓我倒卖凶宅,谁不知道那凶宅里面闹鬼,傻逼才跟你去呢,老子还没活够呢……

三叔急的满脸通红,生怕我走掉,拉着我的袖子说道: 大侄子,你这些年,是不是特别不顺,总是走背字?

这个倒是让他给说中了,麻痹的这些年我的确是衰到家了。女朋友劈腿,工作出差错,做生意赔到家……几乎所有的倒霉事都要在我身上来一遍了。

见我不语,三叔接着说道: 我告诉过你,你亲爷爷我亲爹的那口殃气,会让你倒霉一辈子。上次本来我想好了那个办法,你又给弄砸了,你要是想转运,这次就按我说的来……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 你有办法?

废话。你三叔是谁?李洞宾啊。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半信半疑: 什么办法?你要是还是上次那种办法,我宁愿走背字……

放心吧大侄子。这办法其实也就是破凶宅,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这凶宅里面由于有人横死,怨气十足。这些横死的冤魂,如果怨气不散,就连鬼差都没有办法。所以这凶宅和外界就是阴阳两世界。你进了凶宅,身上的衰气就会被凶宅里的怨气压下去。怨气越大,衰气越弱。时间长了,你身上的衰气自然而然就没了。三叔解释道。

卧槽。那我身上的衰气一天不除,我就要一直跟你卖这凶宅?

这个我也说不好。你身上的衰气不是一般的重,这个不用我说,你自己比谁都清楚。至于这破凶宅,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你三叔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你就给我打个下手,咱们爷俩联手,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差点气乐了,指了指屋里: 三叔我眼睛又没瞎,你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还让我吃香的喝辣的?

三叔摆摆手: 你不懂。我这些年终于弄明白了,咱们两个的命格,得凑在一起才能互生互旺,要是分开,那就是一个衰鬼缠身。所以我虽然没遭殃,也没比你强多少。

我盯着三叔: 那这回……我信你一次?

事实上,我现在也没其他的路可走了,身上的钱也被搜去了,想回去都特么没路费了。

三叔一拍大腿: 这不就对了嘛大侄子,我跟你说,我已经瞄上了一个房子,这单咱们要是做成了,半个月就能还上那三十万。别吃了,跟我走,去那房子看看。

说着,三叔抢过我手里的筷子,背上个包,拉着我走出了地下室。

我们上了出租车,我低声问道: 我说三叔,咱们钱都没了,你还有车钱吗?

三叔冲我挤了挤眼: 放心吧。

说着,三叔把鞋脱了,从鞋垫下面摸出二百块钱。

我捂着鼻子: 三叔看你这样子,哪像个道士?

三叔笑道: 你不说谁知道?

出租车离开郊区,往市区开去,来到一片城乡结合部停了下来,前面有一排排的房屋。在来的时候,我们应该路过这里,只是当时我没太注意。

三叔指着那片房屋说道: 看到了吗?这里是一个村子,这些年城市不断外扩,这里的土地也越来越值钱,房价更是飞涨。咱们要办的房子,就在里面。

三叔领着我边说边走,一直来到里面一栋二层小楼前面。

我们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夕阳西坠,残阳映照着那栋灰色的小楼,小楼的楼顶长满了荒草,显得格外落寞和萧条。

我把我的感觉说出来,三叔点点头说这栋房屋确实很久没人住了。没有人气,自然就看着萧条。

听过三叔的介绍,我也了解了这栋所谓凶宅的来历。

这栋二层小楼建起来有几年的时间了,户主姓陈,叫陈大发。陈大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是属于第一批出外务工的人员。陈大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打拼,家里就只有老婆李喜妹和陈大发的老妈陈老太。由于陈大发脑子活泛,踏实肯干,很快就赚了一笔钱,回家就建起了这栋二层小楼。这让村子的人艳羡不已。

盖好这小楼之后,陈大发就又出去打工。接下来,这房子就接连地出事了。

原来这个李喜妹长得俊俏,有点像外国人。但是她在村子里非常强势,是个泼辣的女人,说难听点就是个泼妇。她对婆婆陈老太一直都不好,对陈老太呼来喝去,有时候甚至会动手,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只有陈大发本人还被蒙在鼓里。在没建起这二层小楼之前,李喜妹就经常不给陈老太饱饭吃。这下搬进了新房子,更是变本加厉。李喜妹找人用盖房子剩余的砖石在房侧又垒了个矮房子。她每天让老太太去打扫新房干完活就让她住在那个矮房子里。那矮房子四面漏风,棚不遮雨,老太太过得苦不堪言。

而陈大发在外面跟着一个施工队到外省干活,更是两年没有回家。但是那李喜妹,竟然怀孕了。

傻子都看的出来,那李喜妹生活不检点,那孩子不会是陈大发的。村子里议论纷纷,说李喜妹背地里约会过很多男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谁也没想到,一向低眉顺眼的陈老太,这下却爆发了。她找到李喜妹,质问她为什么没给陈家生下一男半女,反而背着陈大发偷男人,还留下了野种?李喜妹一向强势惯了,哪里会听陈老太的指责。她声称是陈大发那方面不行,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给陈家留后。两个人足足吵到半夜,李喜妹气急败坏把陈老太赶出房子。

那天外面正是雷雨天气,村里不少人都看到陈老太全身湿漉漉的,满头白发也被雨水打得蓬乱,眼睛里露着凶光。虽然几天没吃到饱饭,但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村里找到一把铁锹,气汹汹拎着就往家走。

陈老太用铁锹劈开了房门,闯了进去,一铁锹抡过去,劈掉了李喜妹半个脑袋。第二天人们发现陈老太也吊死在了新楼里面。就这样,算上李喜妹肚子里的孩子,这一晚上出了三条人命。像这种横死过人的房子,就是凶宅,自然谁也不敢沾这凶宅的边。

有人说,在半夜时分,能听到从房子里传出李喜妹和陈老太的吵架声,还有人说,看到陈老太吊在门口,顶着满头杂乱的白发,咧着嘴不住地发笑。

看到这一幕,听到声音的人,回家之后全都大病了一场。从此那栋荒楼再也无人敢靠近,甚至提都不敢提。

后来曾经有个流浪汉,不知道内情,发现这房子没人住,就住了进去。谁知道几天以后等里面传出了臭味,才被人发现,他已经死在里面了。据说那流浪汉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大张,舌头吐出来很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活活吓死的。

那房主陈大发本想借着动迁的机会,把这房子卖掉。可是这房子里面接连出了好几条人命,哪怕是他把价格一降再降,依然是无人问津。所以那房子就一直荒废在那。

听着三叔介绍这房子的情况,我听得是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再看着眼前这栋二层小楼,二楼的窗户挡着厚厚的窗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在那窗帘的后面,就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我们。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边三叔却不以为然,继续说道: 大侄子,我已经和陈大发通过电话了。这地界现在地价飞涨,他急于出手,出价已经很低了,到时候我有把握再把价格压下去两成。等咱们处理完,再把房子高价出手,赚的可不止三十万了。

我听了冷笑道: 三叔,你这说的轻巧。我就怕这钱,有命赚,没命花啊……再说了,您兜里就不到二百块钱,这房价再低,也不可能卖您二百块钱吧?

三叔瞥了我一眼: 对缝,对缝懂不懂?那个陈大发听说我有意这个房子,忙不迭地就把钥匙给了我了。等我们处理完,先找买主不就行了。这些你甭管,听我给你说说计划,今晚咱们需要先去这房子里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啊?你说晚上进这房子?我听了大吃一惊,反问道: 白天来不行吗?干嘛非得晚上来?

三叔摆摆手: 白天?白天不行。白天阳气重,会掩盖很多东西。这处理凶宅就跟看病似的,只有对症才能下药。我们得知道问题出在哪,才能想办法破解这凶局。

我听了心里是七上下,试探着问道: 那我能不能不进去,在外面把风?

三叔一瞪眼: 又特么不是盗窃,你把哪门子风?再说了,即便是把风,也是我把风,你进去才对。

为啥?我听了一愣。

听说过摸金校尉没?盗墓的……

这和盗墓有什么关联?我很是不解。

咱们这探凶宅,就和盗墓差不多。他们盗墓的,讲究配合,一般都是父子搭档。因为如果不是父子去盗墓,那么当盗墓的人进到古墓里面后,一旦他得到了价值连城的东西,那么在外面望风的人很有可能将他杀死灭口,自己独吞财富。而且盗墓祖师爷留下的规矩是,如果父子两个人去,那么一定要让父亲在外面望风,让儿子进去盗墓,因为父亲无论面临多大的诱惑都不会伤害儿子。咱们这破凶宅,也是需要配合的。所以我一个人弄不来,就把大侄子你找来了。我琢磨,咱们虽然不是父子,但是亲如父子是不是,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所以咱们配合,就成功了一半了,我是你三叔,不会坑你的。你还有什么怕的?

我看了一眼三叔,说道: 你坑我坑的还少吗?你说了这么半天,是说让我一个人进这房子?

说着,我又瞥了一眼那栋荒楼。我发现,在二楼的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正死死盯着我们……

我吓了一哆嗦,也盯向那窗帘看。那窗帘后面的影子,基本能确定是个人影。但是那人影仅仅是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跟一尊雕像一样。

三叔那边应该没注意到,他还接着我的话给我解释道: 三叔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呢,我就是打个比方……

三叔正说着,发现我这边有点怪异,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疑惑道: 阳子,你看什么呢?

我指着那扇窗户,说道: 你看那窗帘后面的影子,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动。

三叔看看那窗户,又看看我,问道: 哪有什么影子啊?李阳,你不想进这房子,也不能编瞎话自己吓唬自己啊……

我气的瞪了三叔一眼,骂道: 我编你个大头鬼,我呸呸呸,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我明明……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一转头的工夫,再看那窗帘上,那影子的确又神奇地消失了。

我揉揉眼睛,难道我又出现幻觉了,还是那窗帘后的人又离开那地方了?

三叔摆摆手: 行了,别看了。即便那真有影子,那就更不用怕了。说明那是个人,要知道鬼是没有影子的。我来说说我的计划你听听……

听了三叔的解释,我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的确,那窗帘后面是个人总比鬼要好一些。可是这时我还没意识到,有很多时候,其实人心往往比鬼更可怕。

三叔带着我一直走到那栋荒楼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靠近了那大门,我仰头观察了一下,突然心里有了一种感觉。

此时天边仅余的那缕残阳也落了下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而眼前的这栋小楼给我的压力特别的大,有一种倾轧而下,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看着那扇刷着黑漆的房门,就好像是老虎口,等着我们进去之后就吞掉我们一样。

不过我没敢把这个感觉说给三叔,怕他再嘲笑我胆小。既然我答应和他一起办这凶宅,就还是听他指挥就好。

这时三叔左右看了看,已经掏出钥匙把那房门的锁给打开了。

随着那扇大门吱呀呀被推开,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用进去看,那股味道就足以说明,这楼房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三叔从包里摸出两节强光手电,递给我一节,说道: 进去之后,别到处乱照,只跟在我后面,照着前面的路就行了。

我点点头,三叔转身刚要往里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那包里有掏出了一样东西,塞给我。

我一看,那竟然是一个小小的人偶,也就是布娃娃。

那布娃娃只有巴掌大小,制作得十分粗糙,看起来不像是工厂生产的,倒像是自己缝制的。

我很是不解: 给我这个做什么?

三叔说道: 这个等以后再给你解释,你拿着这个人偶,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紧急的情况,比如碰到什么东西,或者是听到我让你跑的指令,你就朝这个人偶上吐一口唾沫,然后把它扔出去,你自己就往外面跑,有多快跑多快,记住了吗?

三叔一向诙谐,在跟我交代这些事的时候,竟然少有地严肃。这让我原本有些安稳下来的心,又紧张上了。

三叔看到我的神情,又轻松地摆摆手: 我这只是给你加个保险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只要跟紧我就行了。

由于有被坑过的先例,三叔越是打包票,我就越是不太相信三叔,不过这时怕是没办法回头了。我咬着牙点了点头。

三叔点亮了手电,顺着门口往里面晃了晃。

光线很强,照在里面足以照亮晃到的地方。我清晰地看到一楼是个客厅,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还都摆放在那里。只是我站在外面,朝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李喜妹给陈老太用废弃的砖石垒的矮房子。不知道是事后拆扒了还是怎么了?

三叔已经迈步走了进去,我也赶紧点亮了手电,紧跟着三叔的步伐走了进去。

尽管我对三叔并不十分相信,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成了我唯一值得倚重的人了。如果说仅仅是这一栋空房子,还不至于把我吓得这个样子。主要是三叔之前的介绍,还有那个窗帘后面莫名其妙出现的影子,让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毛毛的。

我在想既然这房子早就没人住了,怎么可能出现影子呢?而且我现在回想起来,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灯光,即便是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人,那窗帘上怎么可能映出影子呢?

可是显然这个问题我暂时想不出答案了,因为三叔已经走到了客厅的中间,我赶紧也跟了过去。

等进了屋子,那股浓浓的潮湿味就更浓了,甚至有些熏人。还有一个更明显的感觉,就是这屋子里太冷了。

深圳这地方,白天和晚上的温差虽然会大一些,但是此时的气候还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但是这屋子里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了冰窖一样。

在屋子里呆久了一会,皮肤才逐渐适应了这个温度,身体也稍微好受了一些。

进了屋子之后,三叔握着手电,在前面移动得很慢,不时地用手电照着四周。

由于有言在先,我不敢乱走,也不敢乱照,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三叔的脚步。

跟着三叔在一楼转了几圈,他似乎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是把一楼的结构摸清楚了。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我估计那个卧室应该是陈大发给他妈准备的,只是他没想到李喜妹压根就没让老太太住进来。

三叔看得很细,连卫生间的马桶后面都用手电照了照,也不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最后三叔定了定神,朝我招了招手,朝楼梯走了过去。

看情况他是准备去二楼查看了,我也跟在后面准备朝二楼去。

结果就在我把一只脚踩上了楼梯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点异样。这是一种特别的感觉,我脑袋后面没有眼睛,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着我。

这也许就是那种所谓的第六感,相信很多人都有过我这种感觉。

当时这种感觉就特别的强烈,强烈到我忍不住猛地回头看去。

我手里的手电也照向了身后,身后并没有人在。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我太紧张了,真是自己吓唬自己了。

我转身想跟着三叔继续往二楼走,没想到只这么一会的工夫,楼梯上却已经没有了三叔的踪影了。

我大吃一惊,心里一顿骂,说他不太靠谱,还真对得起我这个评价。你说你让我跟着你,你倒是注意点我啊。我这么大个人没跟上去,你没发现啊?居然把我自己扔下来,你自己上了楼了。

我赶紧顺着楼梯追上去,想追上三叔。

等我走到那楼梯一半的时候,却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我静耳听了听,奇怪的是,二楼并没有传来脚步声。我脚下的楼梯是木制的,我回忆了一下,我刚刚好像也并没听到楼梯响,也就是说三叔可能并没有上楼。

此时整个荒楼陷入一片死静。

二叔像是在这个荒楼里消失了一样。我的心跳迅速加快,有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那种感觉。

就在这么一间房子里,我们两个人竟然走散了,我不住地懊恼。便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重新来到了一楼。

我的目光在一楼扫了一圈,这时我意外地发现从那间空着的卧室里,竟顺着门缝传出了光亮来。

我猛地站住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刚刚我还和三叔去过那个房间,而且里面只摆放了一张木板床和墙边立着的一个柜子。当时并没有什么异样,怎么我们刚刚离开,里面却有光亮传出来?

为了确认我看到的,我蹲下身来,并把手里的手电关了。

这时,从那间空房子里,一明一暗的光持续着。看那情况,就像是里面烧着一根蜡烛,传出忽明忽暗的烛光来一样。

我有了一个猜想,莫不是刚刚在我回头的时候,三叔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了那个房间?而我由于精神紧张,并没有注意到?

我使劲咽了口唾沫,摸了摸别在腰里的那个布偶,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

我再次按亮了手电,脚下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空房子走过去。

来到那房间的门口,房门是虚掩着,只留着一道缝。

那光忽明忽暗。

我虽然心里还是很恐惧,但是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被我推开了。

同时我的手电照了进去,手电光照到床上,果然在那床上出现了一个人。

啊……我惊叫了一声,手电差点扔了。

尽管我事先有所猜测是三叔回来了,但是猛然发现床上有人,还是受到了惊吓。

是我。就在我下意识想转头跑路的时候,三叔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

卧槽,我说三叔,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你吓死我了?我低声埋怨道。

刚刚我想到了一件事,来不及和你说。三叔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从床上爬了起来。

想到什么了?我问道。

你过来,躺到这床上。三叔朝我招了招手。

这时我发现在屋子的地上,点着一根蜡烛。我看到那一明一暗的光,应该就是从这蜡烛传出去的。

我不明所以,便依言平躺在那张木板床上。

李阳,你说那个死在这里的那个流浪汉,如果睡觉,会睡哪张床?三叔突然发问道。

我按照三叔的吩咐躺下来的时候,还没多想什么。听三叔这么一问,我激灵了一下。

按照正常的逻辑,流浪汉住进这小楼里仅仅是为了安身,应该没有必要去二楼住,那么为了方便肯定就会选择住在这一楼的房间。

那么也就是说,那个流浪汉也很有可能就死在了这张床上。

想明白了这点,我扑腾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卧槽,三叔你什么意思?这死人的床你让我躺个什么劲?

三叔撇撇嘴: 瞅你那个死出,死个人而已,这么激动干嘛?这生死只不过是人生活在世上的两种状态而已,死人有那么可怕吗?

我摆摆手: 少废话,说吧,你发现什么了?

三叔指了指床: 所以我让你躺下去……

看三叔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壮了壮胆子,再次躺了下去。

三叔一指对面的柜子,噗地一下吹灭了蜡烛。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

我这才发现,躺在这床上之后,刚好面对着那个柜子,视线也刚好投向那里。

我明白了三叔的意思,那个流浪汉躺在床上,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个柜子。如果有什么意外,应该也是从这个柜子引起的。想必是三叔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并找回了这里,想弄明白这柜子里装的是什么。

三叔举着手电,和我对视了一眼,走到那柜子前面,伸手握住柜子的把手。

我屏住呼吸,就看三叔猛地一拉把那柜子门给打开了。

我们两只手电同时照过去,在那柜子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在那柜子里面,有一尊神像,只有矿泉水瓶大小。那神像的面相不太像庙里面的菩萨那般慈悲,反倒是生了一副恶相,倒和庙里的金刚有几分相似,那神像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圆圆的包袱。

更为诡异的是,这尊神像的脖子上,竟吊着一根绳子。神像是被吊在了柜子里。

本来神像的面相不善,被这绳子一吊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看得头皮发麻,忙问道: 三……三叔,这什么情况?哪有供奉神像,又把人吊起来的?

三叔似乎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他一脸匪夷所思,举着手电靠近那神像仔细端详。

看了半天,三叔嘟囔了一句: 这……好像是落菩萨。

落菩萨?那是什么菩萨?怎么是这个面相?

这种菩萨来源于古印度,后来又传入古西域地区,落菩萨的称呼是传入我国后的称呼。因为供奉这种菩萨的人家不是祈求平安富贵,而是……

三叔的解释让我很是吃惊,忍不住插嘴道: 供奉菩萨不是祈求平安富贵?那供奉他作什么?

供奉自然有供奉的道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比如说,有些女人怀上了孩子。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又不方便去医院,便会供奉这种落菩萨,每日焚香祷告,二十一天后,就会成功堕胎。

听完三叔的解释,我猛然醒悟过来: 啊……这个落菩萨,是李喜妹供奉的?她是想要堕胎?那这落菩萨都是吊着绳子的?

三叔苦笑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也没想明白?

我点点头: 我倒明白了。这个李喜妹应该是供奉这落菩萨没成功,一直都没堕掉胎。所以迁怒给这落菩萨,把他给吊起来了。

三叔恍然大悟: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呢,要不说你小子脑子活泛。一定是这么回事,是李喜妹把这菩萨给吊起来了。可这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尊菩萨,她这么做可不合适,果然遭到了报应。

我点点头问道: 那个流浪汉是因为看到这落菩萨,才被吓死的?这不太可能吧?

三叔摆摆手,把手电照进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说道: 不对。

我急忙凑过去,才看出了端倪。

那吊着菩萨的那根绳子,是红的,上面竟然浸着血水。

我一激灵: 血,哪……哪来的?

三叔说道: 上面,好像是从楼上下来的。这绳子看着也是从楼上系下来的。阳子,你在这房间里守着,我去楼上看看,有什么动静,就打电话联系。

啊……三叔,我跟你去吧?

阳子。现在这房子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有问题的话,很可能就出在二楼。一楼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另外如果我在楼上找到这血的来源,你还需要在下面看看这落菩萨有没有什么变化。等我给你发消息,如果没事了,你再上楼。

我只好应下来,继续守在这个房间。

三叔临走的时候又嘱咐我,如果遇到紧急的时候,就把那个人偶扔出去自保。

说完,三叔握着手电走出了房间。随后踏踏的脚步声,在楼梯方向传了过来。

看着那诡异的落菩萨,越看越觉得瘆得慌。想到那张床上曾经死了人,我在这屋子里更是坐立不安。

我走到门口,蹲下身,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听到三叔踏踏的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一直往楼层的中间走去,同时传来两声咳嗽声。

三叔的脚步声,时急时缓,想来是三叔在二楼的房间查看。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三叔的脚步却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了。

我以为是三叔发现了什么东西,等了五六分钟依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整个房间里一片死静。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掏出手机准备给三叔打电话问问。

可是我打通了电话,从电话的另一头却发出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我心急如焚,顾不得其他,冲着楼上喊了一声: 三叔,你在吗?

空荡荡的房子里,传出我的喊声的回音。

却没得到三叔的任何回应。

我终于沉不住气了,握着手电走出了房间,准备上楼去找一下三叔。

就在我刚要走上那楼梯的时候,突然从楼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声音突如其来,把我吓得差点坐到地上。那声音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紧接着,三叔的声音从楼上传了过来: 李阳,快跑……

听到这一声,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我听到三叔的声调已经变了,是那种喊破了嗓子发出的声音。肯定是三叔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喊出来的。

听到三叔的示警,我下意识地冲上了楼梯,想去救三叔。

结果紧接着三叔又是一声: 阳子别管我,跑……跑出去……千万别回头。

这时从二楼掠过来一阵阴风,那风吹到我的身上,把身上的那层冷汗都吹了下去。那阴风像是能顺着我的毛孔渗进去一样,整个身体都快要僵住了。

我赶紧转过身,没命地往楼下跑去。我明白这一点,如果身体僵住了,不但救不了三叔,我自己也得交代在这。

我跑下楼梯,就感觉到身后那股阴风继续吹了过来。而三叔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溜烟跑到了一楼的客厅,准备夺门而出。

可是我跑到门口,却发现那原本开着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记得我是尾随着三叔进的门,我并没有关门,这门被谁给关上了?

我顾不得去细想,冲过去拉那房门。

结果我用力去拉,房门就跟被焊住了一样,纹丝没动。

就在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听那脚步声,绝对不是我三叔发出来的。随着那脚步声的临近,那种阴冷之气就更加浓重。我身上被越来越多的阴气包围住了。

我听到那脚步声,很想回头去看。却想着三叔那句千万别回头,依然去拼命拉那房门。

脚步声一直来到我的身后,就停了下来。

根据经验判断,现在我身后就站着一个人,或者是鬼。

想到这里,我后脊背就更凉了,浑身的不自在。

突然,我感觉到左肩膀一沉,像是身后有人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啊……我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忍不住高声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惊叫,让我想起来腰里的那个人偶,这是三叔交给我唯一用来保命的东西。

我急忙从腰里拽出那人偶,朝上面吐了口唾沫,朝身后甩了出去。

这招果然好用,随着那人偶扔出去,我感觉到肩膀上一轻,同时我再次发力,把那房门一下子给打开了。

门外清新的空气卷了进来,我抬腿就往外跑。

跑出了房子,我实在是担心三叔,便回头看了一眼。

手电已经不知道被我扔到哪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借着月色,我发现在那屋子里好像起了一层雾气,雾气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虽然只能看出一个轮廓,但是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就是我们在进入这房子之前,在二楼窗帘后面出现的那个影子。

还没等我看仔细,那房门再次咣当一声关上了。

我意识到三叔还在里面,急忙冲了过去拉门,却发现那门已经被锁住了。

我心急如焚,心里万念俱灰,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候才意识到,三叔在我心中的位置。

之前三叔说来搞这凶宅,看他说的那么轻松,好像到这就能拿到钱一样,我也没多想。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次进到这凶宅里面就出事了。

从三叔喊话的语气判断,他肯定是遇到危险了。我跑出来了,三叔在里面肯定是凶多吉少,弄不好已经……

再坏的可能我不敢去想,只是拼命地砸门,踹门,喊着三叔的名字,希望他在里面能听到。哪怕他能给我一点点的回应也好啊。

此时对三叔的担心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对里面那个神秘的影子的恐惧。

可是除了我疯狂的砸门声,里面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在住在这栋荒楼的周围的人家离的都比较远,不然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非报警了不可。

报警?

对,报警。

这个念头猛一出现,我急忙掏出手机。刚来到深圳,人生地不熟,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我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好不容易按出了 110,刚要发射出去。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我的手机给抢了过去。

啊……谁?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发现在月光下,三叔赫然站在我的身后。

三叔你……你没事啊……我身子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有种想哭的感觉。

三叔惨然一笑: 我没事,你没事吧?

三叔的声音很低,细如蚊蝇。同时我发现他的脸色惨白,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好像站不稳的样子。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到路边,坐了下来。

三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出来的?我急着问道。

三叔大嘴喘了几口气,咬牙切齿地说: 我在二楼发现事情不好,喊了两嗓子后,就从窗户跳出来了,妈的差点没摔死,还好我练过。

我气不打一处来: 啥玩意?你发现危险,自己早就跳楼跑出来了?真难为我这么担心你。

这时候我才为我自己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三叔是什么人,猴精猴精的,我都能从楼里跑出来,他怎么可能陷在里面?

三叔苦着脸: 我这不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吗?不然你万一出事,我怎么救你?

其实细想起来也是这么回事,只是今天这事弄得太埋汰了。我们大张旗鼓,信心满满地进去破什么凶宅,到头来跟俩耗子似的,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道。

先回去再说。三叔看起来气力损失了不少,连站起来都要拽着我的胳膊。

结果他一扯我的胳膊,我的肩膀就传来一股剧痛。

啊……我疼的一呲牙,感觉那胳膊好像从肩膀处断掉了一样。

三叔也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我咧着嘴,眼泪都流出来了,指着肩膀: 疼……疼……

三叔急忙把我衣服解开,露出肩膀。

我也扭头看过去,发现在我的左肩膀上,赫然出现了一只手掌印。

那手印颜色发红,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看尺寸是一只婴儿的手掌印。我用手抹了抹,发现那手掌印好像是渗到了皮肤里,根本就抹擦不掉。

别擦了,先回去再说。三叔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拉着我离开了那片住宅区。

这地方相对来说还比较偏,等了十多分钟才拦了一辆车,把我们又拉回了地下室。

一路上,三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句话都没说。

我预感到肩膀上的手印情况比较严重,想问又不敢问。我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在门口快要跑出去的时候,的确是感觉到有人用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难道就是那一下,在我肩膀上留下了手印了?

到了地下室,三叔开始在他的那些破烂里翻找东西。

我把我在车上想的关于这手印的来历说了一下,三叔点头,终于在酒瓶子堆里翻出了一个砂锅来。

三叔在砂锅里放上水,从一个袋子里倒了些米进去,开始熬煮。

我看到那些米里有好几种颜色,跟三叔给我挑殃的时候用到的差不多。

这次三叔给我解释说: 这些是五谷,有糯米、小米、高粱、绿豆和黑豆。颜色分别是白、黄、红、绿、黑五色,代表五行。这五谷生于地,受于天,能驱邪,能镇宅……

听三叔絮絮叨叨说着,我也没记住多少,只知道三叔很喜欢用这五谷,而且这五谷的作用的确很大。

三叔把那些五谷煮的半生不熟,用勺子舀起来,让我把肩膀露出来。

这时我才发现,肩膀上的那小掌印,颜色已经变深了。从原来的粉红色,变成了现在的暗黑色。

三叔脸色一变,嘴里嘟囔了一句: 怎么这么快?

说着,他一翻手里的勺子,把那勺冒着热气的五谷直接拍到了我的肩膀上。

这下我猝不及防,那玩意刚出锅,不得给我烫掉一层皮啊。所以我下意识地惨叫了一声。

喊什么喊?三叔骂了一句。

啊……我喊了半截,并没感觉到任何的疼痛来。

而那些肩膀上的五谷,除了黑豆看不出来,其他颜色的五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不同程度地颜色加深。

很快,那颜色分明的五谷,都变成了黑糊糊的一团。

三叔戴了一个牛皮手套,把那五谷弄下来,重新又敷上一勺。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那敷上去的五谷颜色不再有明显的变化,才停下手来。

而我肩膀上那个小掌印也不那么明显了,变成暗红色的一小块,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三叔终于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

我也发现,过了这么久,三叔的脸色依然惨白,脸上也有汗珠渗出来。

我终于得空问道: 三叔,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二楼到底看到了什么?

三叔摆摆手: 妈的,别提了。真是砸手艺啊,这事怪我,判断错了,完全错了……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别说这些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判断什么判断错了?

三叔在那些破酒瓶子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还残存着半瓶酒的瓶子,仰脖喝了两口,说道: 那屋子里不是死了李喜妹和陈老太吗?这鬼啊,和人一样。生前怕一个人,死后一般也没办法改变。李喜妹被陈老太给劈死了,死后肯定会怨恨陈老太,怨气也会很大。所以要想破这凶宅,只能先对付那个李喜妹。我根据经验判断,这个李喜妹应该变成了血糊鬼了。

我一愣: 血糊鬼?那是什么鬼?

三叔解释道: 血糊鬼一般是指因难产,胎死腹中的女鬼。这样的女鬼怨气十足,最为难缠。在厉鬼中也数中上,即便是有道行的人,见到这种女鬼,都只能避而远之。

我斜着眼睛盯着三叔,问道: 这么厉害的女鬼,凭你也敢去招呼?

三叔听到我的疑问,立马挺直了腰板道: 李阳,我知道你不信我。不过我李洞宾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 可拉鸡巴倒吧,可别提你这李洞宾了,咱俩怎么跑出来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三叔的脸一红,搓搓手,说道: 我刚不是说了吗?是我判断失误。

判断失误?难道那不是血糊鬼?

三叔点点头: 关于那个荒楼的来历,我也是道听途说。所以根据那些传言,我判断这个李喜妹的孩子,是胎死腹中的。也就是说,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被陈老太一铁锹给劈死了。但是我可能判断失误了,这孩子很可能已经生出来了。

我一摊手: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三叔垂头丧气: 这区别可特么大了去了。世上还有一种鬼,叫月子鬼。其实这也不能怪我,我们道上的很多人都容易把月子鬼跟血糊鬼搞混淆,那血糊鬼虽然也凶猛,但是跟月子鬼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母子双双死亡,但胎死腹中的叫血糊鬼,也就是说血糊鬼的鬼婴是还没生下来的。这样虽然凶猛,也只能算是双鬼一体。然而月子鬼则不然,他们的相同处虽然也是母子双亡,但不同在于月子鬼是生下了死婴,然后母体随后死亡的,或先死亡,后生下鬼婴的。所以他们虽然名字叫月子鬼,但是是分为母鬼和子鬼的。

我一听才知道,赶情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三叔接着说道: 我们普通人,都看不到鬼形。如果能看到鬼形,就会发现他们的区别。乍一见之下,两者都是手抱鬼婴。但懂的人却是不难区分出来,血糊鬼因为没真生下鬼婴,所以肚子还是跟怀孕时一样大,而月子的因为生下了鬼婴。所以肚子相对要小。

我听了,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能看见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看到窗帘上有影子吗?后来我跑出房子之后,回头也看到有一道鬼影出现。那是不是就是鬼啊?

三叔斜楞着眼睛看了看我,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真能看到那鬼影?

我没好气地说道: 屁话,我跟你说了啊,你也不信啊。

三叔接着问道: 那你看那鬼影的肚子大不大?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 好像不是大肚子。

这就对了。不过你也不是阴阳眼,怎么可能看到鬼呢。三叔疑惑不解,沉思了片刻,突然又扯开我的衣服,露出肩膀。

肩膀上的那个小手印已经快要消失了,但是皮肤依然有些发红。三叔伸手在肩膀上猛按了一下,一阵刺痛传来,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三叔你干啥?

三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三叔,你能不能别晃了,晃得我眼晕,到底怎么了吗?

三叔终于停住脚步,看着我叹了口气: 你小子真是命运多舛啊,我说那没长成的幺鬼怎么偏偏找上你,而且从你的肩膀下手……

到底怎么回事啊?幺鬼是什么鬼?

幺鬼嘛,也叫夭鬼,就是没长成就夭折的脏东西。三叔解释了一通,又问我: 你这肩膀,以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左边的肩膀好像一直都不太舒服,有时候还会隐隐作痛。

我把这状况告诉了三叔。三叔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估计,你肩膀疼的时候,应该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

这我倒是没注意过。不过从时间上判断,好像真是半个月疼一回。

你这肩膀疼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叔接着问道。

我摇摇头: 这个我可没印象了,怎么也有几年了。

三叔一笑: 那就错不了了。我告诉你,你这肩膀的毛病,是从你爷爷吐给你的那口殃气开始的。

啊?这怎么还和那殃气有关?

三叔点点头: 的确比我估计的情况还要严重。这殃气不单单给你带来衰气,更是吹灭了你一盏本命灯啊。

什么灯?我对三叔所说的这些东西,一概不懂,只是觉得这什么灯灭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正常人都有三盏本命灯,也叫魂灯,代表着人体的三魂。这三盏灯,最重要的一盏在头顶。佛家称顶门梵穴,在我们道教里叫泥丸宫,在医学上称百会穴。其实都是一个地方,这地方是人刚出生最柔软的地方,头盖骨最薄的地方。所以这盏本命灯是守护着人体本命。灯灭人亡,如果人死后,其他部位都冷,而这个位置还热的话,那就说明此人的命魂还在。另外两盏本命灯,在两个肩膀。所以一般在野外的时候,如果听到身后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你一回头,就吹灭了肩膀上的本命灯,脏东西就会趁虚而入了。

听了三叔的解释,我惊愕不已: 居然是这样,三叔你说我肩膀上的本命灯被爷爷吹灭了?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三叔摇摇头: 还不至于。我说过,只要头顶的本命灯还在,就不至于丧命。而且你现在肩膀上的灯只是灭了,所以你会在初一十五肩膀疼,那个凶宅里的幺鬼也想从你的肩膀趁虚而入占据你的身体。但是好在只是阳火灭了,灯还在,只要找机会点亮就行了。

啊,那你快给我点亮啊。

三叔苦笑道: 你以为是点蜡烛呢啊?说点就点。这事不简单,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一听就急了,李大刚你还能干点事了不?整天吹自己的道行多牛逼,这点小事都弄不明白。

三叔苦着脸,说: 大侄子,是李洞宾。

狗屁的李洞宾吧。你可别埋汰洞宾这俩字了。算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不用你弄了,我离开这里,我得去医院。

我被三叔这么一说,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作用,感觉肩膀更疼了,甚至有点抬不起来。我扔下几句话,转身就想走。

三叔也急了: 走吧走吧。你去医院要是能查出来,我是你孙子。

我停下来,想想三叔的话不无道理,我去医院总不能跟人说我这灯灭了吧?到时候非把我送精神科不可。况且这神神鬼鬼的事,有时候用科学的角度真是解释不了的。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后悔,感觉刚刚跟三叔说的话有点过分,便又转了回来,问道: 那你总得给我想个办法啊。

三叔哭笑不得: 大侄子你这脾气得改,别动不动就撂挑子。这本命灯肯定是要找回来的,这个包在三叔身上,只是现在还没想到该怎么办。而且你这胳膊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可以想办法封住你的肩膀,让你的肩膀不疼,也让别的幺鬼不再趁虚而入就好了。

说着,三叔从包里翻找起来,不多时找出一沓膏药,掀起一张就要给我肩膀贴上去。

我下意识地一躲: 你这什么东西?靠谱不?

三叔一瞪眼睛: 废什么话。这是我秘制的封门膏,活血化瘀祛毒补阳,你肩膀灯灭了,就是阳气匮乏。贴这个正合适,来,听话。

说着,三叔把那膏药啪地贴了上去。

还别说,那膏药贴上去之后,从那膏药上传出一股暖暖的气流,迅速在手臂上传输开来。我试着动了动,肩膀的疼痛果然大大缓解了。

这么看,三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叔把那一沓膏药都给了我: 以后就在初一和十五的早上贴一张就行,一贴管半个月。

我点点头把那膏药收了,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爷爷临走还给我留了这么个念想。

三叔问道: 怎么?怨恨你爷爷了?

我摇摇头: 怎么会?我是想他了……

三叔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告诉你大侄子。我一直在纳闷,其实按说你爷爷不会平白无故吐你一口殃气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不过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你爷爷。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的。

我一愣: 你的意思是说,我爷爷是故意吐给我一口殃气的?

三叔说道: 现在还只是我的猜测,你知道那时候我一直在镇里摆摊,为什么那天我会突然回到家里吗?

我摇摇头,那天三叔的确是回来的太及时了。如果晚一点,估计我就没命了。

三叔接着说道: 你爷爷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梦到过他。是他在梦里告诉我,让我第二天那个时间回家一趟。

我眼睛瞪起来,这个消息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三叔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爷爷提前托梦告诉三叔在当天回家,而当天我也会回家。爷爷吐给我一口殃气,是想让三叔救我的命。那么这么安排到底又是什么用意呢?

三叔看出我的疑问,也只是摇头: 大侄子,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会把这谜底解开,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点点头,其实爷爷已经走了,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这答案到底是什么,我并没有那么在意。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爷爷那么爱我,肯定不会有意害我命的。

我摆摆手: 别提这个了,说说那房子的事吧。你是说那房子里的鬼是月子鬼,但是你的判断是血糊鬼?

三叔说道: 对。所以所有的安排都是按照对付血糊鬼来做的。包括你手里的那个人偶。血糊鬼由于是胎死腹中,所以并没有把孩子生下来,所以对孩子会有一种特殊的眷恋。我是按照五行,找齐了金木水火土,五个命格的婴儿的胎毛。并把那胎毛缝在了人偶里面。我让你吐一口唾沫,是给那人偶补上人气。如果那鬼是血糊鬼的话,你把人偶扔出去,就会把血糊鬼引过去。你就可以借助这个机会逃生。可惜,那是月子鬼,并没有上当。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我扔出这人偶,肩膀上的压力的确轻了许多。我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跑出去的。

三叔苦笑道: 那只能说是你离门口近了,才凑巧逃脱的。那个时候,你扔什么东西,对那月子鬼多少都能吸引下注意力的。

三叔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走吧。折腾了一夜,咱们出去吃点早茶,三叔请客,咱们边吃边说。

说着三叔恢复了常态,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我不得不跟在后面,嘟囔着: 早餐就早餐,拽什么拽啊,还吃早茶。

我们互相讥讽惯了,三叔也不理我,带着我走出地下室。

此时果然已经天色放亮,离开了地下室,一股清新的空气透入肺腑,我深吸了几口气,特别的舒服。我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几声,我又有点莫名的小兴奋,早就听说过粤式早茶,叉烧包,虾饺,皮蛋瘦肉粥,还有凤爪烧鹅什么的,这下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

三叔带着我来到一处刚开张的小吃摊,张手招呼: 国仔啊,我顶你个肺啊,我哋来食饭啦……

三叔操着半吊子的粤语,夹杂着自己原来的口音,听着十分可笑。

虽然深圳这个地方,外来人口很多,但是大多集中在城市,这里地处郊区,想来本地人还是蛮多的。三叔混迹在这里,或多或少也能说一些本地的俚语。

那个小吃摊守着两间平房,前面支出两个棚子,下面摆着桌椅,已经有两伙吃饭的食客了。

三叔打过招呼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汉子,向三叔招了招手: 呦呵,这不是内谁,内个李叔儿吗?我这正寻思着你可有日子没来了,这段时间嘎哈去了啊?

我听了是一脸的黑线,这个国仔一口地道的东北话,这哪是什么广东人啊?

三叔哈哈笑了两声,也变回正常的口音,回应道: 我这两天有点事,我大侄子来投奔我了。老板生意可好?我说你来广东都好多年了吧,怎么还是一口东北大碴子味?

国仔摆摆手: 小生意马马虎虎,这乡音难改啊,我呆到死恐怕也改不过来了。这是你侄子啊,真帅啊,跟我年轻时候有一拼啊。麻溜坐吧,您还是整老一套呗?

三叔点点头: 对,这回给我来双份。

三叔拉着我坐下来,介绍说这个国仔人很好,性格也开朗,和周围的人相处的都不错。

说话间,东西就被端上来了。我一看就有点傻眼,豆腐脑,油条,馒头,腌制的小菜等等,这特么哪是粤式早茶啊?

我苦着脸指着那些吃的: 我说三叔,这就是你请我吃的早茶?

现在想起来,有句时髦的话来形容我当时的心理,那就是: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来这个?

三叔讪笑了两声: 这些日子三叔不是钱紧吗?等这趟活赚了钱,三叔一准带你去高档酒楼吃早茶。今儿,先垫垫肚子吧……

这倒是很符合三叔的作风,我一笑了之。

坐下来吃早饭,那热腾腾的豆腐脑,炸得脆脆的油条,吃起来却是很舒服,肚子里暖暖的,一夜的疲乏和紧张,一扫而空。

吃饱了肚子,国仔又给端来两碗大碗茶,我们慢慢喝着,三叔才把去二楼的经过讲给我听。

为了表述方便,我以三叔的角度来讲述当时的经过。

三叔说: 我当时顺利地从楼梯上到了二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我明显感觉到二楼的温度比一楼更要低了许多。虽然窗户都关着,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的风,吹得我身上直发冷,连续打了几个冷战。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二楼除了一个小客厅外,还有三个房间。

因为我是为了追查那吊着落菩萨的那个绳子的源头,所以先是朝那个方位的房间走过去。

由于走廊里许久没有通风,又好久没有人住,自然无人打扫。地上满是灰尘,我走过去,把那些灰尘都搅了起来,手电光一晃,更是烟尘缭绕,一时间还看不清前面的场景和物品。我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听到这里,我想起来,当时的确是听到了三叔的两声咳嗽)

我在从楼梯方向往里走的时候,发现走廊左侧两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漆漆的。我用手电往里面晃了晃,里面都摆着木床,上面没有任何的被品,只有光秃秃的木板。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我没往里面走,因为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又走到了第三间屋子,这间屋子是在另两个房间的对面。这时我反应过来,这个房间的楼下就是吊着落菩萨的那间。而且这个屋子就应该是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你说看到影子的那个房间。

所以我站在门口把手电照进去,观察得更加仔细。

但是奇怪的是,这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家具。既然没什么发现,我就准备转身走了。可是这时手电晃到了窗帘上,似乎在窗帘后面的窗台上摆着什么东西。

那窗帘后面的东西,被手电光一照,轮廓整个印到了窗帘上,圆圆的,毛乎乎的。

于是我迈步走进了那个房间,伸手一下子掀开了那窗帘,手电也同时照了过去。

三叔的语速并不快,但是描述得绘声绘色,跟讲评书一样,说到这里猛地一顿。我不知不觉就入了神,身临其境一样,紧张的情节让我也跟着握紧了拳头,咽了一口唾液。

三叔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讲述: 摆放在窗台上的,竟然是一盆花。我照得那圆圆的东西,就是花盆。

我感到十分奇怪,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搬空了,为什么独独留下这一盆花呢?

我不免产生了好奇,便把手电直照上去,仔细观察。这花长势很好,郁郁葱葱的,叶片不算很大,大概有七片的样子。我对花草不是很熟,所以并不认得这是什么花。但是很快我就看出这花不太对劲的地方了。

首先就是那个花盆,开始的时候没太注意,后来我才发现,那种着花的器物,并不是什么花盆,而是一个碗。

这碗比我们平时见到的那种大海碗,还要大上一圈,而且很深,那碗好像是铁的,在铁碗的外面有很多雕刻的花纹。更吓人的是,这铁碗应该很坚硬,但是却从碗口方向,向下裂开了几道口子。就像是碗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撑裂了铁碗一样。

再仔细看,从碗里生出的那株花草,从根部开始,一直到根茎,再到叶片,上面都有清晰可见类似血管一样的东西。红色的液体顺着血管从铁碗下面流向每一片叶子。甚至最顶尖的两片叶子,叶尖还挂着暗红色的液体,就像是露珠一样。

那像露珠的红色液体,一直挂在叶尖,过了一会就滴落在窗台上。我也才注意到,那些红色的液体在窗台上已经汇聚成一股小流,顺着窗台流到了地上,从墙角的地方渗了下去。我想那吊着落菩萨的绳子上的血,就是从这流下去的。

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就在我观察它的时候,那花草里面的血管突然变粗了,里面的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加快了一倍,好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而且在每一个叶片上,都出现了一张诡异的人脸。

那是一张小脸,脸上的皮肤都褶褶巴巴的,那脸上的眼睛,跟死鱼一样,死死盯着我。

我预感到不妙,这情况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大喊了一声,李阳快跑。

同时我也转身,想冲出这屋子,往楼下跑。

谁知道我一转身,那房门被一阵风一吹,咣当一声就关上了。我一下子就撞到了门上,差点没喘上气。我使劲去开那门,那门却死死地关着,任凭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打不开。

而且我感觉到脚下发粘,低头一照,发现那花草里的血已经布满了整个地板,而且那血正顺着我的裤腿,往我身上蔓延过来。

屋子里也莫名其妙地刮起了一阵阴风,把那窗帘吹起来,猎猎作响。

我怕你过来找我,就又喊了一声。自己破釜沉舟,咬破舌尖血,往屋子里喷了两口。

血雾过后,应该是有点效果。我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我一脚踹开了窗户,顺着二楼跳了下去。

好在下面堆积着不少破烂,我也没受什么伤。

三叔一口气讲完,又大喝了两口茶水,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我听了也是心有余悸,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说道: 你就没想过,从二楼跳下去,也很危险的。

三叔摇摇头: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从那屋子里跑出去。那玩意太邪性了,没想到我李洞宾出山,第一次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难题,难道是对我李洞宾的一种考验?

我苦笑道: 那要不这房子,咱们放弃了吧?

三叔摆摆手: 不行。放弃了,那三十万咱们去哪弄去?不过这回我们得做好准备才行,我得先弄明白那碗里的花是个什么名堂才行。我给你画下来,你看看认识不?

说着三叔找国仔要了纸笔,趴在桌子上,一边回忆一边在纸上画。

很快,他就在纸上画好了一张图。我看到虽然三叔的画功实在是不敢恭维,但是也算是把那铁碗和花草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和他描述的也差不多,我本身对花草也不感兴趣,看了那花也不认识。

我摇了摇头,三叔也是愁眉苦脸,看着那张纸发呆。

这时,国仔提着一个大水壶走过来给我们续水。

他发现三叔正盯着那张纸,比较好奇,便也低着头去看那纸。

这也是人之常情,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没想到国仔看了一会,突然指着那纸上的铁碗说道: 这……你们也看到过这玩意儿?

三叔一激灵,抬头看着国仔,问道: 怎么?你知道这东西?

国仔点点头: 几年前的事了,但是我印象比较深。我应该不能记错。

三叔急忙把国仔拉住,坐了下来,急着说道: 快快,给我讲讲,你在哪看到这东西的?

国仔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们知道那个老陈家吧?那个陈大发家的二层楼,里面死了两个人的那个凶宅?

三叔说知道。

国仔继续说道: 那时候那个李喜妹怀孕了,有一天挺着肚子捧着这碗来到我这小吃摊。虽然她这人是个泼妇,又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但是好歹一个村住着,又怀着孩子,我就上前想帮她拿一下那碗。谁知道这女人不识好歹,瞪了我一眼,生怕我抢她那个破碗一样。她在小吃摊等了一会,来了个外地人,好像是个烤羊肉串的,他们也没在我这吃饭,急匆匆就走了。结果过后没几天,陈老太就一铁锹劈死了李喜妹。所以那天白天发生的事,我印象特别深。这碗也挺特别的,我从来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玩意儿肯定是古董,不然她干嘛那么小心翼翼的?

三叔又指着画上面的那株植物问: 那这个呢?你当时看到她拿着这种植物没?

国仔端详了好一会,摇摇头: 肯定没有,我记得当时就是一个空碗。不过那个烤羊肉串的倒是提了个袋子,不知道里面是啥东西。

三叔点点头,给了饭钱。

那碗的出处知道了,那株花草还是没弄清楚。不过出来之后,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问三叔: 你知道市里的图书馆在哪吗?

三叔脑瓜不笨,听了眼睛一亮: 你是想去图书馆查查这种植物的来历?还是你小子脑子活泛,我这老脑筋怎么就想不到呢?走,我们现在就去市里。

我们打了辆出租,风风火火地去了市图书馆,办理了手续就开始查阅资料。

由于三叔只看到了那植物的外部形状,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所以查找起来并不顺利,我们从上午一直查到了下午,倒是查到了几种类似的植物图片,不过三叔都不太敢确认。

就在这时,桌子对面坐着个人,一直在看我们找来找去,又看到我们摊在桌子上的图片,比较好奇,问道: 看你们也不像是研究植物学的人,你们到底是要查什么?

我和三叔同时抬头,看到对面的是个老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银白,桌上放着笔和笔记本,一看就是个学者。

三叔急忙凑过去,把自己画的那张纸给老者看: 老先生,我们在找这种植物,您学识渊博,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叔那张画,实在是不敢恭维,比小孩子的涂鸦好看不了多少。老者看了一皱眉,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又戴上去仔细看。

看了足足有十多分钟,老者缓缓抬起了头,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我们。我被他盯得直发毛,赶紧摆了摆手,叫了声老先生。

老者这才回过神来,问我们: 你们在哪见过这花?

我张口刚要说,三叔抢先说道: 哦,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传给我的图,估计是他胡乱画的……

我看了一眼三叔,他的谎言一点都不高明,我听着都是漏洞百出。

可那老者并不以未然,只是点了点头,又用笔点了点那张图,起身去图书区,找了几本书抱了回来。经过一番翻找,终于把一本书摊开,指着上面说道: 我就说嘛,这种植物我们这边并不常见。还真的是产自古西域地区,由于地理天气的原因,即便是拿到我们这边,估计也很难存活。

我们如获至宝,也没再去理那老者,而是拿过那书低头看起来。

那书是个译本,是介绍古西域地区的一些风土人情的。书的页面上有一幅图,尽管三叔的图画得四不像,但是从特点上判断,两者都是相符的,看来那老头找得很准。

书上说,这种植物叫墨陀罗,根茎可以入药,叶片有剧毒。所以还有一种别称,叫地狱草。

关于这地狱草,还有一个传说。说是有两情相悦的两个年轻人,男子因爱殉情,女子苦苦厮守,就养了一株墨陀罗。那墨陀罗的叶子其他人碰都会中毒,唯有她能每日抚摸爱惜,用眼泪浇灌。直到十年后,那株墨陀罗的根茎破土而出,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娃娃,和那男子极为相像,并和女子相依为命,直到女子老去,那娃娃也遁入土中,消失不见。

书上对这墨陀罗的介绍也并不多,看完了这些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三叔把书合上,对那老者点点头: 谢谢你了老先生,我们先走了。

老者看了我们一眼,笑道: 我姓马,是深圳滨城大学古生物学院(隐去真实院校,请勿对号入座)的教授,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找这种花吗?

我这才注意到,老头的眼神如饥似渴的。看的出来,这个老者对这种墨陀罗也很感兴趣。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自然也没法说明真相。

我急忙随口解释道: 没什么,我们就是在网上看到过一张图片,比较感兴趣,就来查一查。

说着,我和三叔就离开了座位,朝门口走去。没想到老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后面紧跟了几步: 那你们是在哪个网站看到的这种花?你们是不是见过这种花?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那本是顺口胡诌的,我特么哪知道是什么网站?而且和二叔刚刚说的这墨陀罗图的来历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这老头好像并没有追究这些,反而很急切地想去看看这种花。不过话说回来,那地狱草就在那凶宅里,我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外人去看?

我看这老头有着做学问的一股轴劲,唯恐他纠缠住我们不放,也不敢再答言,赶紧拉着二叔头也不回,逃也似的跑出了图书馆。

老头腿脚没我们利索,终于被我们甩掉了。三叔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这老头是不是精神不太好?看样子要把我们俩吃了似的。

我笑道: 从我们进去,他好像就盯着我们了。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学究,性格一般都比较古怪。估计他就是研究这个的,本身对这种奇花异草感兴趣也正常。先不管他了,先顾眼前的吧,咱们查到了地狱草,这对我们破那凶宅管用吗?

肯定管用。现在我脑子还有点乱,我们先回去,等我好好捋一捋。

我们又坐车回到了地下室,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有休息,也没有合眼。这时候回到住处,早已经疲惫不堪。虽然三叔的住处那叫一个脏乱差,但是此时我也无暇顾及,倒在铺上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一声脆响,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扑棱一下坐起来,看到三叔正站在地上,收拾地上的碎酒瓶子。

看到我醒来,三叔讪笑道: 不好意思,不小心踢碎了,你醒了那就别睡了,听我给你分析分析这铁碗和地狱草。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三叔,几点了?你折腾啥啊,没睡啊?

三叔眼睛通红,说道: 睡个屁啊,你这一觉睡了一下午。我可没你心那么大。不把事情弄明白,我睡得着吗?

那你弄明白了没有?

三叔拍拍胸脯: 废话。我是谁啊,李洞宾,这点小事难得住我吗?你听我给你说说……

三叔凑过来,把杂物往旁边推了推,腾出一块地方,坐下来说道: 首先是这个铁碗……我们都被误导了。首先这碗并不是铁的,而是铜的……

我一愣: 铁碗和铜碗,这有什么区别吗?

三叔一笑: 这特么区别大了。我之所以认定这碗是铜的,是因为我确定这碗是用来锁魂的。而这铜碗之所以能锁魂,不在于碗,而在于铜。在风水中,有很多凶煞都属于五行中的土,而化解这些凶煞,都以五行中的金为上选。因为土生金,金可以泄去土的气。而属金的当然是用金属了,金属之中又以黄金最高。但是黄金太贵,所以铜就成为最符合条件的材质了。比如一些铜摆件,古铜钱等都被大量用来作为风水用品。这铜碗的道理也是一样,估计是用来化解凶煞气的。

我问道: 你是说,这铜碗是用来锁魂的,锁什么魂?锁谁的魂?怎么锁魂?

那房子里死了人,锁魂的话,自然是锁的那些人的魂。据我初步判断,那铜碗锁的,就是那个月子鬼里的子鬼,也就是那个鬼婴的魂。我去二楼,可能触犯了禁忌,把那鬼婴给放了出来,所以他才找上了你,在你肩膀上留下了一个小手印。

听了三叔的解释,我更加迷糊了,我问道: 那那棵地狱草,又起到什么作用?

看来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三叔没少花脑筋。见我问起,三叔便把他的推断讲给了我听。

在三叔的推断中,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清楚了。那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也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当时的事实很可能是,李喜妹怀上了孩子,开始也是很想堕胎的,所以她没少想办法,也没少努力。但是那胎儿好像是在她的肚子里生了根,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打不掉,后来到底是生了出来,当时可能那孩子因为早产,很难存活,弄不好已经夭折了。李喜妹虽然泼辣,但是虎毒不食子,对孩子肯定是割舍不下。不知道李喜妹怎么知道了一个办法,想要给孩子续命。

这个办法就是把那夭折的孩子埋在了铜碗里,并在上面种上了那棵地狱草。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 三叔,你这推测可有点大胆啊。把夭折的胎儿埋在花盆里,你到底有没有根据啊?

三叔白了我一眼: 你这不废话吗?没根据我能凭空想象啊?

我挠挠脑袋,问道: 那不对啊,那个白头发的老头不是说,那什么陀螺弄到咱们这边,根本就不能存活吗?

三叔道: 用正常的培育办法自然是不能存活。所以我就根据这个,推断出她把那死婴埋在铜碗里,就是唯一能够让墨陀罗成活的办法。铜碗本身有锁魂的作用,那死婴的魂魄会被困在铜碗里面。时间久了,魂魄就会和那株墨陀罗同生共长……

我又问道: 那如果咱们不去荒楼,任由那墨陀罗生长,最后会发生什么?那孩子还真能复活吗?

三叔摇摇头: 这个我还没想到,这完全不是我们中原的道术,都是一些邪术,不按我们这边的套路出牌啊。如此看来,我遇到的这滑铁卢还是有情可原的,不算丢人,嘿嘿,不算丢人。

我摆摆手: 还有一个问题,那个李喜妹,怎么会这种邪术的。如果有人教她的,那个人又是谁?这问题越来越多啊,也越来越乱。

三叔点点头,掏出手机,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地下室的信号很不好,三叔拿着电话走出了地下室。

我懒得出去,就躺在床上接着睡觉。

等了一会,三叔手舞足蹈地跑了回来,兴奋得满脸通红,进门就拉我: 大侄子,别睡了,跟三叔走。

我挣脱了三叔: 走哪去啊?

去那个凶宅。

啥玩意儿?还去?你疯啦?我吓了一哆嗦,这刚从那跑出来,怎么又要回去。那鬼地方我现在想起来依然是心有余悸。

这回三叔保证你没事,事儿我都弄明白了。这次去我是有备无患。

你保证有个屁用?你不保证我还有点底,你这么一保证,我特么怎么感觉更悬乎了?我拼命往后躲。

三叔则拼命地拉着我的衣服往外拽。

三叔我跟你说,我这衣服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你给我拉坏了得给我买。我大声嚷嚷。

没想到这下还真奏效,三叔马上松开了手,骂道: 草,我特么哪有钱给你买衣服。

我不耐烦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谁打电话了?

三叔兴奋地说道: 我给陈大发打的电话,问了问关于李喜妹的身世。你猜怎么着,这娘们儿还真是个少数民族,新疆维吾尔族。

我瞪了三叔一眼: 少数民族有什么可兴奋的。我们国家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民族大团结……

三叔翻翻眼睛,拦住我道: 停停停,我说你这大学怎么上的?有没有点地理知识,新疆那地方就是我们所说的古西域。

我刚刚没想那么多,经三叔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李喜妹是新疆人,你所说的那些西域的邪术,她可能就会。那么用铜碗锁魂,培育墨陀罗的事,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三叔一拍大腿: 就是这么回事。当然也有可能这个李喜妹不会什么邪术,但是身边有祖传的书籍什么的,现学现卖也有可能。另外你记得不记得国仔曾经说过,有个烤羊肉串的外地人来找她。问题是,国仔也没见过那个人,怎么知道他是烤羊肉串的。所以推断起来,来的那个人也是个新疆人,新疆人来我们这边很多就是烤羊肉串,所以国仔看到那人的特征,就这么认定下来了。我想那株墨陀罗的花苗就是那个外地人给李喜妹带过来的。而李喜妹后来生孩子的事,就被陈老太给发现了,她不懂这些,只知道李喜妹败坏门风,于是一铁锹结果了李喜妹。

我摇摇手指: 还是那句话,李喜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三叔说道: 我现在觉得她有两方面企图,一是用邪法给孩子续命,起码是想给孩子养魂,二就是想培育这墨陀罗的花苗,只是她没想到后来会死在陈老太的手里。

我听着冷汗直流: 用这种恶毒的方法来培育什么花苗,这未免有点……

三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侄子,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估计这墨陀罗的花苗对他们来说有大用。我们是外行,这事如果追究起来,恐怕累死我们也解释不清。现在我只想解决这凶宅,把钱赚到手就行了。我知道怎么对付那月子鬼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过去?

我迟疑着问道: 三叔这可不是小事,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真有办法还是吹牛逼呢?

三叔瞪着眼: 我吹牛逼,我是你孙子。

我摆摆手: 又来这套。那就再信你一次,都特么这样了,我能不去吗?

就是嘛,这回三叔让你见识见识。顺利的话,今晚就把那小鬼给除了。月子鬼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那小鬼婴在,只要小鬼除掉,那房子里的另外几个散魂就不足为惧了。而那小鬼出自那株鬼苗,也就是墨陀罗花。所以那鬼苗就是小鬼的宿主,我们只要把墨陀罗花给毁掉,那小鬼的魂魄自然就散掉了。

听三叔说的头头是道,我也半信半疑。明知道今晚这趟未必像三叔说的那般轻松,可也身不由己了。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听着很有气势,但是在我看来,没有想象中的风光,倒是多了些许悲壮。

三叔准备了一大包东西,让我背着,出去打了辆车,再次来到了那栋荒楼的前面。此时的夜色已深,比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还要晚。而且今晚没有多少月色,所以远远地看到那荒楼,更增添了不少诡异莫测的色彩。

我们远远地下了车,往那荒楼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三叔摸出个望远镜递给我: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看到那鬼影了,你身上少了一盏本命灯,缺少阳气,所以能看到一些阴气重的一些东西。你先看看,还能看到鬼影不?

我举着那望远镜,朝那荒楼的方向观察了一会。

这次那荒楼的大门口,和原本出现鬼影的那个窗户,都没看到任何的异常。我把情况告诉三叔,三叔点点头,把带来的那个包袱打开,从里面翻找出两套花花绿绿的衣服来。

来,把这衣服套上。三叔把其中一套衣服递给我。

我不冷。我随口应了一句。

让你穿上就穿上。三叔没好气地说道。

我没办法,接过那衣服展开来,正想往身上套。结果借着那微弱的月光,我赫然发现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件寿衣。

我吓得一激灵,把那寿衣往三叔手里一扔,骂道: 草。三叔你有病啊?我是你亲侄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不是让我钻棺材,就是给我穿寿衣,这多特么晦气啊?

三叔也急了: 大侄子你事可真多,我又不是光给你穿,我自己不也穿嘛。

说着,三叔把自己那件寿衣已经套在了身上,我怎么看怎么瘆得慌,脖子直冒凉气。

三叔看我的样子,不得不耐心解释道: 咱们这次进去,首要任务是毁掉那个鬼苗。如果不做点手脚,进去就会被那小鬼发现,到时候咱俩都特么得完蛋。

我指着那寿衣: 穿着这玩意,就能不被小鬼发现?

三叔点点头: 人死之后,魂魄去阴间,必须身着寿衣,所以这寿衣能暂时遮住我们身上的阳气,同时我们再给荒楼里的鬼魂使个障眼法,就能顺利进入荒楼了。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把那寿衣套在身上,别提多别扭了。

我俩穿着寿衣,一步一步朝荒楼走去,外人看来倒像是两个孤魂野鬼。

多亏现在这时候,路上也见不到什么人,不然看到我俩非吓出心脏病不可。

我们再次来到那荒楼门前,三叔示意我蹲下来。

我不知道三叔又要搞什么鬼,就看他又从包里摸出两捆供香来。

我不解地问三叔: 这又是做什么?

三叔没说话,阴沉着脸,闷声划了两根火柴,把两只供香给点着了。

看着那供香燃起,他便递给我一根,说道: 进去之后,我们不能用手电了,也不要说话了,而且这供香不能离手,我们直接去二楼,把那铜碗和墨陀罗都拿出来,在院子里处理掉。

捧着供香,和穿寿衣都是为了遮挡阳气吧?不说话也是怕阳气泄露我也能理解,可是有个问题,进去万一碰到什么意外,我们怎么交流?我问道。

三叔道: 看我眼色和手势,能不能理解就看你领悟能力了。

好……我应了一声,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忙道: 不对啊,三叔你逗我呢?进去不开手电,黑漆漆的,你让我怎么看你眼色和手势?

三叔鄙夷地斜了我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两根蜡烛来,在我眼前晃了晃,轻叹了一声就准备去开门。

我撇撇嘴,话不说明白我还不能多问一句?

三叔走到门口,再次回头说道: 我们手里这香,的确是为了遮挡阳气。同时也是用来计算时间的,也就是说我们只有这一炷香的时间。即便是烧完,也没有机会换香了。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眼瞅着这香都烧掉快四分之一了,忙说道: 三叔,这香都烧了这么多了,咱们在这先换个完整的香,万一里面有点变故,也能多争取点时间。

不行,香点了就不能换了,不然不吉利。所以进去之后,动作要迅速,麻利,不能拖拉……

我一听更气了,既然这样你点那么早的香干鸡毛?而且还在这啰里啰嗦个没完。

我摆摆手,指了指大门,三叔才停住嘴,点点头掏出钥匙把那大门又给打开了。

时隔一天,我们再次来到这凶宅。比起上次,我这颗心跳动的频率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上次虽然也害怕,但是无知者无畏,硬着头皮进去也没想太多。但是这次不同,明知道里面有几个鬼,还要一个特厉害专门愿意找上我的鬼婴在,却还要送上门来,这种感觉简直不能再糟了。

我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这个不靠谱的三叔的办法这次能靠谱一点。

三叔那边已经推开了房门,我站在三叔的身后快速往里面瞥了一眼,还好没看见那天门口的鬼影。

我们一前一后迈步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今天屋里的温度比那天还要低很多。感觉不到有风,却能感觉到身体被阴冷给裹住了,而且手脚也有点麻酥酥的。

三叔转过身来,借着门口的月光,我看到了三叔的脸,差点没惊叫出声。

三叔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加上穿着的一身寿衣,就跟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差不多。

所不同的是,死人是躺着,他是站着,死人闭着眼,他睁着眼。

不过我瞬间就明白了,我现在的尊容,估计也是这个德行。

三叔冲我眨了眨眼,一吸鼻子,把手里供香散发出来的烟气给吸了进去。随后一脸的满足状。

我不明所以,也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供香。一股暖流,从鼻腔进入了体内,让身上的那阴冷迅速缓解了许多。

三叔满意地点点头,递给我一根蜡烛点燃起来,并指了指地面。

这蜡烛是一根白蜡,比我们日常用的要粗很多,蜡的表面也光滑得多,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我按照三叔的指示,把那根点燃的白蜡放到地上。白蜡的根部很粗,立在地面也很稳当。

就这样,每走三步,三叔就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白蜡递给我,我点燃之后放到地上。

这蜡一直延伸到楼梯的位置。

我跟在后面正准备上楼,突然脚下一软,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我低头一看,地上正是那天我扔出去的人偶。

那人偶是三叔给我让我关键时候保命的,他也给我说起过这人偶,肚子里缝的是金木水火土五个婴儿的胎毛,用来冒充小孩来蒙骗那个月子鬼的。

但是现在出现在脚下的这个人偶,实在是太恐怖了。

人偶的头被生生地拗断了,而且肚皮也被什么东西给豁开了,里面的胎毛有一半露在外面,毛乎乎的。

我吓了一激灵,这房子里早就没人住了,我扔出去的时候,人偶还是完好的,是谁把这个人偶给破坏成这个样子?如果是白天进来了人,他显然不会对这个人偶如此感兴趣的。

更恐怖的是,我们一路走过来,地面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这人偶是怎么出现在我的脚下的?

如果是月子鬼弄的,那我们穿着寿衣,捏着供香,想藏住身上阳气的这个伎俩,是不是被识破了?

我越想头越大,越想越觉得恐怖,站在原地不敢动了,不住地打冷战。

这绝对不是我胆小,进来之前我也自己做了好几种假设,但是进来之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惧会让人的心理极度崩溃。这种心理崩溃的感觉,在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时不时地就会出现。

我也突然想起来,有很多所谓的学者论证过,所谓的鬼屋凶宅,人进去之后,并不是被鬼杀死的,而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我停下之后,三叔发现了异常,回身看了我一眼。

我急忙指了指地下的人偶,三叔看到之后也是一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冲我摇了摇头,指了指楼梯。

他是让我不要管,继续往楼上走。

我又吸了一口手里的供香,我们打扮成这样,吸一口香气,的确能让心神安定一些。

三叔带着我走上楼梯,我们在楼梯上也留了两根白蜡,很顺利地上了二楼。

在此期间,除了脚下出现的那个诡异的人偶,其他的意外还真的没有发生,看来三叔的办法有了效果。

我们上了二楼之后,三叔没有丝毫的迟疑,径直朝放着墨陀罗花苗的房间走去。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供香,已经烧到一半了。

三叔让我在门口也放了一根白蜡,他深吸了一口香气,轻轻推开门走进了那个房间。

借着蜡烛的烛火,我看到三叔的身影在房间里晃了晃。大约一分多钟,就抱着一盆花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进行的比我想象的顺利。

可是我高兴的还是太早了,就在三叔抱着花盆刚刚迈步走出房间的时候,突然在他身后出现了两道光点。

由于三叔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蜡烛光,我看不清他身后的光点是什么发出来的。

只能看到那光点发出幽绿色的光,一闪一闪格外瘆人。那光点的高度不是很高,在地上不到一尺的距离。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那光点更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发出来的,按照这种高度,难道是那个鬼婴?

我刚想提示三叔一下,就听到从那屋子里传出一声怪叫,有点像我们平时撕纸的声音,但是比那声音要大的多,也更突然。

毫无征兆之下发出的这声怪叫,让我原本就已经紧绷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

我张嘴想喊,却被三叔及时伸出的手把我嘴给捂住了。

三叔的身体僵硬着站在门口,冲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点点头,不住地提醒自己,给自己打气,才算稳住了自己。

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往那屋子里看,我就看到那两道光亮一闪,唰地离开了地面,随后一团黑影出现在三叔的肩膀上。

这下我终于看清了,那团黑影竟然是一只通体墨黑的黑猫。

两点幽绿的光,自然就是它的眼睛。

这房间里竟然还有一只黑猫?我的神经松弛下来,一只黑猫自然没有鬼那般可怕。

情况瞬息万变,我的神经刚松弛了一会,马上就又紧张起来,因为我看到三叔的脸更难看了。

他站在那里,把那花盆向前捧着,看样子是想把花盆交给我。只是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正在冲我挤眉弄眼,同时嘴巴一张一合的。

我辨认了一下,从他的口型判断出,他正在跟我说一个字。

那个字是,跑

又让我跑?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显然我们遇到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此时,我在心里对三叔的印象改观了许多。关键时候,他还是最惦记我的安全,能够独自留下来应付危险,从而让我全身而退。

还好我当时脑子还算清醒,算是临危不乱。在跑之前没忘了轻轻接过三叔手里的花盆和花苗。

我接过花盆,冲着三叔也摆了个口型,保重。

说完,我抱着花盆,转身就往楼下走。

谁知道我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再次传出那声怪叫。

一团黑影忽地窜了过来,我感觉到肩膀一沉,那黑猫竟然窜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吓得一激灵,马上看到三叔举着香火从我的身边挤过去,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去。

卧槽。

我忍不住在心里把三叔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亏得我刚刚还夸你来着。就这么一会功夫就把我给卖了,我说他怎么会把花盆让我拿,赶情这黑猫就追着花盆跑。我把花盆拿过来了,自然就把黑猫给引过来了。

我毫无意外地又被三叔给坑了,人都是坑爹,他这是坑侄子啊。

我想追过去,就听到肩膀上的黑猫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

我也第一次领略了,原来这猫发出的吼声,也能让人的心里如此恐惧。

我甚至能闻到从黑猫的嘴里发出来的一股腐臭的气味……

那猫的嘴里不断地往外喷着气,发出难闻的味道,那味道闻着的感觉,就像是什么臭肉,捣烂了,又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一样,让我阵阵作呕,胃里一阵翻腾,但是我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忘不了这黑猫跳上三叔的肩膀之后,三叔全身都僵住了那种状态。我必须保持和他一样的动作,因为我什么都不懂。

可是我现在跟三叔又不一样,他还有我这个大侄子坑,而我没有。

所以三叔现在已经跑掉了,而我还跟个傻逼似的僵在这个鬼地方。

不过有一点,我学着三叔僵立在那里,好像暂时也没什么危险。

那个黑猫蹲在我的肩膀上,除了发出几声低吼,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看了一眼,我双手捧着花盆,那个救命的供香也没有丢掉,在我小指和无名指上夹着。

只不过那供香的香火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还剩下那么一小截。

我不知道那黑猫之所以没有对我发动什么攻击,是不是因为这供香。但是我知道既然三叔让我拿着供香进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而此时,又一幕令人恐惧的事发生了。

那黑猫突然停止了低吼,开始猛吸起鼻子来。

那供香燃烧升起来的烟气,在蜡烛光下看的格外明显,已经被那黑猫一股股地吸了进去。

那猫的四足蹲在我肩上,脑袋探出去好多,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平衡。

我偷眼看去,黑猫的眼神失去了犀利和怨毒,变得格外迷离。而在那黑猫的脸上,我看出了一种贪婪的神色。

这种神色,本应该是人脸该有的表情,出现在猫脸上,就显得格外诡异。

那黑猫在贪婪地吸食着供香

那供香被黑猫这么一吸,燃烧的速度明显加快。我发现那供香的香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下移动着。

我暗暗叫苦,这供香剩下的本就不长了,照这个速度,不到五分钟这香就会烧完。

没有了供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突然想到在楼下发现的那个人偶,脑袋被拗断,肚子被豁开,会不会就是这只黑猫干的。没了供香,黑猫会不会像对付那人偶一样,把我的头拗断,把我的肚子豁开?

想到这里,我感觉到头皮发麻。不知怎么,人本来不应该害怕一只猫的,可是我肩膀上的这只黑猫,从里到外透着诡异,我对它的恐惧也是从心而生,甚至不敢和它的眼神对视。

事后我才了解到,黑猫这种动物是一种神奇的存在。特别是在灵异世界里,更是通灵的代名词。当然也不是每只黑猫都能通灵,必须是那种身上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猫,而且出生的时辰和地点都很有讲究。这个说法不是没有根据,因为猫这种动物,本就是从国外传进来的,在国外也是作为女巫的宠物来豢养的。所以猫有通灵能力这个说法,是可信的。而通灵的黑猫会被很多鬼魂利用,所以自古民间就有猫跳棺,必诈尸的传说。给亲人守灵的时候,是必须杜绝有猫出现的。

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守着那黑猫,看着那慢慢烧下去的供香,这种煎熬简直非人能承受。同时在心里不停地骂三叔,这个没正事的叔儿,等我安全出去了,有你好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一些我心里的恐惧。

那肩上的猫还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着供香升起来的烟气,随着那香火慢慢烧下去,我头上的冷汗也出来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

我注意力也转移了过去,就看到三叔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头,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差点就爆发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个屁啊?不过还算他有良心,没真把我这个大侄子给扔在这里。

三叔比我懂行,看到我的状况,赶忙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别急。

我心说我特么能不急吗?都什么时候了?我手上抱着的那盆花,虽然不沉,但是时间久了,我胳膊也有点发麻,开始不住地抖动。

我没办法说话,就用眼睛瞪三叔。

三叔鬼魅地一笑,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东西朝我晃了晃。

我一看那东西竟然是楼下的那个人偶。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拿那个东西做什么,就看到三叔把他自己的那只供香叼在嘴里,腾出手来三把两把就把那人偶肚子里面的胎毛给拽了出来,随后来到走廊的尽头,把那几团胎毛放在角落里。

紧接着,三叔捡起一根蜡烛,将烛火烧上了那些胎毛。

胎毛又细又软,被火一燎,马上就烧着了,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我还没弄明白三叔此举的目的何在,就感觉到肩膀上一沉又一轻。那只正在嗅着烟气的黑猫,突然蹿了下去,直奔那团烧起来的胎毛。

我还傻乎乎在这看着,三叔冲过来,一扯我的衣服,顺着那楼梯就跑了下去。

我如梦方醒,急忙捧着那盆花,也跟着三叔跑下楼梯。

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我回头偷看了一眼,发现那黑猫正蹲在胎毛的附近,脖子上的毛都炸开了,冲着那火苗不住地低吼。

我不敢再看,第一时间从二楼冲了下去。

等我下了一楼才发现,整个一楼的大厅都被一层雾气给笼罩住了。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三叔先我一步跑下来,我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转身找了一圈,依然没发现三叔。结果这么一转,方向完全都打乱了。我还不敢出声,心里焦急万分。

可喜的是,等我稍微冷静了一下,发现地面上有若有若无的光亮出现。

我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进来的时候,三叔让我在地上布置的白蜡吗?

此时,我身前的白蜡发出微弱的火苗,虽然不大,但是在雾气中却很显眼,让人一眼就能发现。但是远处的火苗就被雾气完全遮住了。

我试着朝那白蜡走了两步,这时,更远一点的白蜡光亮也出现了。

我这才明白了三叔布置这些蜡烛的真实用意,他就是给我们留了条后路。照此说来,我们沿着这条蜡烛指出的方向,就可以走出这栋房子。

发现了这个,我如获大赦,急忙脚下加紧,沿着蜡烛的方向往外走。

这次很顺利,我很快就来到了门口,在我迈出门的那一刹那,我手指一痛,那香已经烧到了尽头,噗地冒出一股青烟,灭掉了。

随后,我听到身后一声怪叫,我回头一看,发现那只黑猫弓着身子,大有扑过来的趋势。我吓得倒退了几步,身后撞上了什么,差点把手里的花盆扔掉。

身后的人帮我扶住了花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先我一步出来的三叔。

我张口要说什么,三叔冲我嘘了一声,转身带着我拐了几个弯,来到一片空地上。

那空地应该是处于那片居民区的中心地带,四周都是远近错落的民宅。

好险好险。三叔长出了一口气,不住地抹着额头的汗。

卧槽。可以说话啦?我如释重负,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样。屋子里的气氛,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再不走出来,不被鬼害了,我自己恐怕都能崩溃掉。

三叔点点头: 没想到那鬼婴会附身到一只黑猫身上……

我一愣: 你是说,那只黑猫就是那个夭折的婴儿?

错不了。那黑猫一直守护着那株墨陀罗,我们穿着寿衣,又拿着守魂香,鬼婴也发现不了我们。但是那黑猫不同,它本身就有极强的嗅觉和视觉。虽然它不能确定我们的位置,但是却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等我搬起墨陀罗,它就扑了过来。

我冷笑道: 所以你让我替你搬这花,好把那猫引到我身上。三叔,我很想由衷地夸你一句,你是真损啊……

三叔的脸一红一白: 我这不是……不是为了救你,不得已想出来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我摆摆手: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救我,不然我还能这么好好地跟你说话?那人偶里的胎毛,为什么会把那猫引过去呢?

三叔解释道: 我说过,我做那人偶,是为了吸引月子鬼的。那胎毛是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人气最盛,也最纯。我烧了胎毛,那黑猫以为有人暴露了自己,就会冲过去查看,我们就是利用这个机会跑出来的。但是这招只能用一次,好在我们顺利地把那盆花搞出来了。

我们俩围着那株墨陀罗蹲着,我问道: 这花要怎么处理?

三叔抬头看了看月亮,没说话,只从背着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酒瓶子放在地上,又摸出个破碗。

我诧异地问道: 咋的三叔,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喝两口儿啊?

三叔瞪了我一眼: 喝你个大头鬼。你好好看看那瓶子里装的什么。

我把那瓶子拿过来,月光下发现那瓶子里装了满满一瓶红色的液体。

行啊三叔,白的不喝,改喝红的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品味了?

三叔一把抢过酒瓶子: 有劲没劲?这特么是酒吗?这是血……

血?你又搞什么名堂?我急忙把那酒瓶子放下,问道。

当然有用了。你看着……三叔白了我一眼,把那酒瓶子的瓶盖拧开,把那血一点一点往那墨陀罗的碗里倒,同时给我解释说: 这血是黑狗血,我加入了朱砂和松香粉,这样这血才不会凝固。

我点点头,看着那酒瓶子里的血越来越少,可是一瓶子的血倒进那铜碗,迅速地渗透到了那土里。而那铜碗上面已经裂了几个大口子,却没见血从裂缝里渗出来。似乎那一瓶子的血都被那花苗给吸进去了。

就在这时,那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花苗,突然变了。

从根茎开始,一直到叶片,突然出现了一道类似血管样的东西,在花苗上若隐若现。我想到三叔昨晚曾经在里面看到过,也给我讲起过,所以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生怕那花苗再出现什么诡异的状况。

三叔嘟囔了一句: 离开了那屋子,那鬼婴还没完全成型,跟不出来,这花苗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听完我才松了一口气,看三叔继续折腾那花苗。

花苗上的血管越来越粗,我的确看到里面有血液样的东西在流动,这真应了三叔那句话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幕场景相信我出去讲给别人,他们也未必能信。

血管越来越粗,终于在我们俩的注视下,爆了。顺着叶片滴滴答答的血流出来,迅速染红了地面。

等到里面的血都流了出来,那株原本长得郁郁葱葱的墨陀罗,也迅速枯萎了。

三叔又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一摆在地上,有一个香炉,有几张黄符纸,还有一个小铲子。

三叔指了指那香炉: 大侄子,这里面有香灰,一会你拿着这香炉,听我口令,让你撒,你就把这些香灰都撒过去……

往哪撒?三叔也不说明白,我听了个糊涂。

三叔却没再说话,而是神色凝重地拿起那个小铲子,朝着那墨陀罗的根部挖了下去。

我只好把话咽下去,捧起那个香炉,看着三叔动作。

铜碗里的土并不太多,架不住三叔三铲两铲,就露出了那株墨陀罗的根须来。

在图书馆里我们曾经查看过墨陀罗的资料,说它的根部可以入药,叶片有剧毒。刚刚我们都接触过叶片,没有中毒应该是穿着寿衣的原因。三叔不是说穿了寿衣能遮住阳气吗?遮住了阳气,是不是和这叶片也可以隔离开?

我这边胡思乱想,三叔已经把那根须上的浮土去除了。

等看清那墨陀罗的根茎,竟把我惊得合不拢嘴巴。

那根茎的形状居然长成一个婴儿的模样,有头有手有脚,就在婴儿的肚脐的位置,生出了那株墨陀罗。而且在婴儿的身上,依稀能看到有血液流动,正一点一点地输出到墨陀罗的枝干,然后再到叶片。

只不过那里面的血已经被三叔掺了黑狗血,而且也已经放得差不多了。尽管如此,那婴儿身上的血管依然在汩汩流动着。

大侄子,快撒。三叔突然喝了一声。

我终于明白我的香灰该撒到哪里了,听了三叔的指令,我二话不说,赶紧把手里的香灰泼向了铜碗。根茎婴儿的身体不大,满满一炉香灰几乎已经把那婴儿的身体给盖住了。

刚刚我已经发现,这婴儿的四肢都已经齐全,如果说跟正常的婴儿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的五官了。这棵墨陀罗的根茎应该还没完全成型,形成的婴儿脸部五官看起来还有些不太分明,模模糊糊的。

大侄子,我们再晚来几天,恐怕这根茎就成型了。三叔站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才吐了一口气,说道。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成型了会怎样?我忍不住好奇,插嘴问道。

我说过了,这是一种邪术,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是术数也有相通之处,所以我用这种道术的办法也能毁掉这株鬼苗。我知道有一种鬼苗助长的邪术,应该就是这个。鬼苗助长,就是鬼魂利用植物来帮助自己脱身。你看到那根茎像个婴儿,其实就是那个鬼婴的本体,也就是陈喜妹埋进去的那个死婴,已经和这根茎融为一体了。在那凶宅里,凶气和阴气十足,更能滋养这鬼苗成长。等到这婴儿的面部五官完全成型,这鬼胎就会破土而出……

破土而出又会怎么样?听三叔讲起这些,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于是急着问道。

古籍中有过记载,这种鬼胎出土,如果有正确的引导可以助它复活。但是陈喜妹已经死了,这鬼胎没人管,就会成为古籍中记载的飞煞鬼婴,据说专以孕妇腹中胎儿为食。而且这种飞煞形成不易,很难降服。到时候估计会有很多人家遭殃。

听了三叔的解释,我有点不太相信,这听起来简直就跟神话故事一样嘛。

看出我的疑问,三叔也说道: 都说了是古籍记载,是不是真的,也没人亲眼看见。这种东西,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邪法之所以称之为邪,自有其邪的道理。眼下我们还是把这没成型的鬼胎和鬼苗给毁了吧,管他真的假的,一了百了。

好。怎么毁?

烧了他。说完,三叔用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那已经枯萎的鬼苗放了进去。从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几根柴火棒来。

三叔,你这包是个杂货铺啊,怎么什么都有?

三叔说道: 出来做事,东西不准备全了怎么能行。这些柴火棒,是农家灶台里弄的,烧的是人间烟火,又叫垚火,对付一些邪物有奇效。

三叔一边说,一边把一根柴火棒点燃,扔到了那土坑里。

我在一旁不时地往那火堆里填柴火,火苗越烧越旺。

可是奇怪的是,那株墨陀罗,虽然已经枯萎,但是好像能够防火一样,并没有燃烧出火苗,而且那叶片的表面像是被油浸了一样,滋啦滋啦直响。

三叔见状,急忙抽出几张符纸,磕破了中指,在那符纸上唰唰写了几道符,往那火堆里甩去。

符纸迅速烧起来,说来奇怪,随着那符纸燃尽,那正烧着的火苗,腾地燃起了一米多高。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个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那声音尖利凄婉,像是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我听了那哭声,感觉身体的皮肤全都收紧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我们俩聚精会神正盯着那土坑,谁也没料到,突然从我们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声很轻,听得不大真。

还没等我们回头看,就从我们身边窜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动作迅速,三步两步就扑到了火堆旁边,伸手去捞里面的鬼苗。

我和三叔谁也没料到此时此地还会有人出现,所以经历了这一变故,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三叔喊了一声: 谁?

那人已经徒手从火堆里把鬼苗抄了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下。

我们紧跟了几步,那人速度很快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们只好停住脚步,三叔骂骂咧咧: 卧槽。这玩意也特么有人抢。

我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回忆了一下,问道: 三叔,你看那背影,好像一个人?

嗯?三叔一愣: 像一个人?像谁?

我摇摇头: 按说不可能啊。

三叔愤愤然: 废什么话,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那个老头。图书馆的老头,我觉得背影有点像他。而且这人也是一头银发。

卧槽。这你都注意到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这个感觉了。这逼老头不是个教授吗?抢这玩意干啥?三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了。他当时就对我们有这墨陀罗的图片很感兴趣。我估摸着我们走后,他可能一直跟着我们来着。一直跟到这地方,等我们进了凶宅,他就跟丢了。可是他不死心,一直在周围寻找,直到看到我们烧这鬼苗,才出手抢夺。

我分析了一通,三叔也点了点头,对我的说法表示赞同。

三叔摆摆手: 算了,那鬼苗已经烧了个半死,应该没办法复活了。我们的任务虽不圆满,但是也算完成了。等我们把这凶宅办完,有空去大学找这老头问问。

我看着三叔,问道: 那这凶宅就算破了?

三叔道: 差不多了。月子鬼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这个子。鬼影的本体已经毁掉了,他的魂魄此时也应该已经散了。你没听到那声鬼哭吗?等明天正午时候,我们去那凶宅里净宅,其余的鬼魂和脏东西,自然就清除掉了。到时候这宅子咱们就算办下来了,嘿嘿,到时候找个买主,几十万就到手了,大侄子,咱们就发达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叔满面红光,跟打了一针鸡血似的。

那现在呢?

三叔打了个哈欠: 回去睡觉。妈蛋的这下可困死我了。

我们收拾了东西,截了一辆车回到了地下室。

按照三叔的说法,这事倒也顺利。可是我却感觉好事多磨,也许未必像三叔说的那般轻松,事实上,事后的发展也验证了我的这个感觉。

第 14 章一场空

虽然不算太圆满,但是这栋宅子在三叔说来,也算是解决了。我们等于在肩上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让我和三叔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了下来。

我和三叔在地下室,横七竖地躺着,几乎没有任何的缓冲就都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们睡得昏天黑地,除了起来尿尿,我们几乎就没动过地方。这两天的经历,在精神和体力上的劳累,是我这辈子从未遇到过的。以至于后来,我才发现,这次的经历跟后面的遭遇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三叔在我脑袋旁边的尿桶尿尿,我以为是做梦下雨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感觉到情况不对才醒过来的。

三叔睡眼惺忪,尿完还准备钻被窝,被我一把揪住,掰扯了半天才各自清醒过来。

三叔伸了个懒腰,拍拍我的肩膀道: 走吧,大侄子,吃早茶去?

我没好气地说道: 吃你的油条豆腐脑去吧。

三叔讪笑了一声: 先对付对付,完了我们就去净宅,顺利的话七天以后,我们就能拿到钱了,到时候咱们去深圳最好的饭馆。

我白了他一眼: 你说的轻巧。这宅子就算破了,你七天之内就保证能找到买主?

三叔摆摆手: 放心吧。你三叔是什么人啊?我早就找好买主了,就等着我们把这房子的凶局破掉,到时候签约拿钱那是分分钟的事。

看三叔自信满满,我也是半信半疑,难道三叔这次真的办了件靠谱的事?

利用上午的时间,三叔带着我去周围的县区买东西,说都是净宅需要的。

三叔告诉我,破了凶宅的凶局之后,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就是旺宅。

所谓的旺宅,也叫洒净或净宅,也有一些地方称之为旺四角或旺角。主要的目的是通过旺宅,把余留在宅子里的阴气去除,只有去除了阴气,才不会吸引脏东西。

说到这里,三叔又说,去除阴气其实是字面上的说法,说到底是去除房子里余留的鬼魂。只是这种说法,在当下说出来容易引起恐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世上有鬼魂存在的。

而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不重视或者不懂旺宅,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凶宅出现。但是学风水术的和修道的人都知道旺宅这个步骤,不会旺宅,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风水师和道家弟子。

三叔给我解释了一大通,又笑道: 不过也多亏大部分的人不懂旺宅,不然我们怎么去赚钱?

我看了一眼三叔,这种想法未免有点不太人道。毕竟有凶宅在,就会有人惨死。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破解了凶宅,赚钱是一方面,顺便也超度了亡魂,让死的人得到安生,这也未必不是做了善事。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三叔准备的东西很多,除了他经常要用到的五谷杂粮,还买了几瓶白酒,都是那种高度的粮食酒,其他的还有红纸、黄纸、红布、馒头、檀香、笤帚等物件。

一上午的时间,我们都是在采购。最后准备了一大包东西,才在正午时分赶到了那栋荒楼。

在荒楼的门口,三叔又把他那件破道袍给穿上了。我看着那件油渍渍的破道袍,应该就是当年他学道回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后来被老梁家的人胖揍了一顿,道袍也给撕破了。现在我看上面缝着不少补丁,应该是三叔又修补了一番。

我看了忍不住说道: 三叔,你这道袍是古董啊?就不能洗洗,你闻闻都什么味了?

三叔白了我一眼: 你懂个屁,这袍子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沾着仙气的,洗白了就没仙气了。我平时都不轻易穿。咱们进去旺宅,你也跟着学着点,以后这活就交给你干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三叔提起他师父,好像还很了不起的样子,正想追问几句,三叔就已经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外,还有点犹豫,毕竟那天晚上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三叔转头说道: 放心吧。这正午时分,有鬼也闹不起来。

我这才放心地跟着三叔进了房子,三叔让我从一楼开始,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我们依次打开门窗,直到二楼。同时用笤帚把地上的一些杂物清理出去。这其中就有那个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人偶。三叔说这东西得拿回去烧掉。另外在柜子里的那尊落菩萨,也都被三叔用红布包着带好,等以后处理掉。

随后三叔把那买来的五谷掺在一起,放到一个盆里让我端着。另外他又打了一盆清水自己端着,在笤帚上拆了一条高粱糜子拿在手里。

我们从二楼最里面的窗户开始,三叔用高粱糜子沾着清水,往窗外掸,嘴里面念念有词。

每到一个窗户,在三叔掸出清水后,我则需要把盆里的五谷一半撒在室内,一半撒向窗外。一直撒到入户门的门口为止。

最后,三叔拿着罗盘,在房子最中心的地点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香案,用红布铺就,摆上三个大碗,碗里垫上红纸,并把五谷装入,焚香三支,供以酒食。三叔手捧三支供香,拜三拜,口称: 宅神已至,敬香归位。

等那香烧好之后,就可以出门了。最后出门的时候,在门框上挂上一块红布,旺宅就算告一段落,撒在地上的五谷杂粮需要保留七天以上。

等我们办好最后一个步骤,三叔也长出了一口气,说可以联系买主了。

我不失时机地问三叔: 听你念的口诀中,涉及到宅神。这宅神是个什么神?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三叔神秘兮兮,低声告诉我: 说是宅神,其实也是鬼。我们搞这个旺宅,说白了就是驱除外鬼,安顿家鬼。这家鬼就是我们口称的宅神。通过旺宅,就是宅神向四方宣布主权,同时警告外鬼,此宅主人是受保护的。也正因为有了家鬼的保护,宅子的主人才能安稳,不受外鬼侵扰。所以有句话说,无鬼之宅人难安。

我点点头: 我们破解凶局,就是把恶鬼撵跑或者除掉,完了把家鬼请回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三叔赞许道: 不错。孺子可教也……

说着,三叔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之后,喜笑颜开地告诉我: 成了。七天之后,我们把房子里的五谷清除,就和买家签合同,我们拿到钱,除掉给陈大发的那部分,我们能净赚五十万。到时候刚好半个月到期,跟吴老大也有了交代了。

我也被三叔对未来的美好愿景打动了,畅想着七日以后我们能拿到第一桶金。我还欠着不少外债,这背债的日子真不好过。到时候也都能还上了,所谓无债一身轻。

我第一次感觉七天的时间是如此漫长,简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不为过。七天里,我们花光了三叔最后的一百多块钱,还在国仔的小吃摊赊了不少账。

七天到了,三叔忙不迭地掏出电话,准备和买家联系。

谁知道还没等拨出去,有个电话却打进来了。

三叔一看号码,忙接听起来。

在电话里说着说着,我看到三叔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调也变了,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我一看事情好像不妙,就看三叔激动地在电话里和对方争吵,在空间有限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最后三叔冲着电话里吼了一句: 去你妈的……

说完,三叔恨恨地挂了电话,作势要摔,好在控制了一下情绪,没舍得摔。

不过三叔的脸色很难看,阴沉得要命。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叔,出什么事了?

三叔余愤难消,恨恨地说道: 我草他妈的,小人,都他妈是小人。老子真是常年打狗,居然让狗给咬了腿……

我提醒道: 三叔,是常年打雁,让雁啄了眼。

就是狗,他他妈的连狗都不如。你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吗?是陈大发,这狗货听说我破了凶宅,居然不认账了。原先许给我的价格,也不算数了。你说我能不急吗?那边买主都找好了。

我说三叔,你没跟他签合同啊?

三叔一跺脚: 这事不是急吗?我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他他妈的能变卦啊?

我苦笑道: 那咱们这跟头,栽的一点都不冤。

一切的美好愿景,跟肥皂泡一样,瞬间破灭,我们俩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尽管事先想象到各种困难,但是大多是对于如何破解凶宅的过程中。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成功买卖凶宅。现在变故一出,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满脸横肉的吴老大带着人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看了一眼我俩,冷笑道: 李老道,七天时限到了,我的钱呢……

我心里一惊,算了一下时间,今天应该刚好是第七天。

房间里地方有限,吴老大带着两个人进来的,这次都穿着黑衬衫,膀大腰圆的,满脸的凶相,一看就是经常打打杀杀的主儿。而且听走廊里的动静,来的人肯定不止他们三个人。

我和三叔现在兜比脸都干净,别说三十万,连他妈三十块都没有。

所以看到对方进来质问,我就有点傻眼。

再看三叔,不愧是老油条,比我镇定多了。这货见来人了,还不忘冲着吴老大打了个稽首,道: 吴施主,贫道稽首了。

吴老大气的一挥手: 滚他妈蛋,李老道,你一天装神弄鬼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出家人。不过你是不是真老道,我不管,我只关心我的钱,连本带利今天你给我拿出四十万,咱们算清账,不然……

吴老大话锋一变,身后的那两个人便朝前凑了一步,一股肃杀的气氛罩住了全场。

我咬了咬牙,真是高利贷啊,这不是漫天要价吗?这才几天啊,就涨了十万块钱。不过这事谁也不怪,就怪三叔,他借钱的这个途径,就不是受法律保护的。有了这种结果,自然是哑巴吃黄连了。

三叔听了也是脸色一变,忙说道: 吴老大,这四十万,我也认。只是……

吴老大冷笑一声: 你认有个屁用?上次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说着,吴老大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我,眼神冰冷,冷得吓人。

吴老大接着又对三叔说道: 你说你,还不上钱也就罢了,还把你亲侄子给搭了进来,还有个当叔的样子吗?我都他妈替你侄子感到害臊……

我一听这话,心里也有点不悦,虽然我和三叔多年没见,他也有点不太靠谱,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我们俩怎么都行,我却看不得亲人被外人侮辱。不管怎么说,我和三叔现在也是一个战壕的。

所以吴老大话音刚落,我冷笑了一声,说道: 吴老大,我们现在是没钱,命倒是有两条,你们看着办。但是我们叔侄俩的事,就不劳你关心了。也请你嘴下留德……

我心说反正也都这样了,也把自己豁出去了,说话也没客气。三叔听了倒是看了我一眼,满是赞许之色。

一向趾高气昂的吴老大自然受不得这个,听完脸色大变,直盯了我半分钟,才勉强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来,狠狠地说道: 行啊,年轻人有担当。既然你这么有种……

说着,他一挥手,手下的两个人就准备上来抓我。

三叔见状急忙过来打圆场,说道: 吴老大吴老大,这次真的是误会。我也不是拖延时间,我实话跟你说吧,前两天我摸了个房子,是……凶宅。本来我想等把这凶宅破了,然后转手卖掉赚点差价,就能还钱了,谁知道就在今天早上,那房主变卦了,你不信给你看通话记录,就刚刚的事……

三叔掏出电话,递给吴老大。

吴老大没接电话,但是听三叔说完,表情明显一怔,又盯着三叔,问道: 你是说……你会破凶宅?

一听这个,三叔的腰板顿时拔得溜直,和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

三叔不卑不亢地说道: 破凶宅,对于贫道来说,只是牛刀小试,不足为道。

吴老大沉声说道: 凶宅在哪,带我们去。

我们不知道吴老大的真实用意,但是这时候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也没能力拒绝,只有听从的份。

吴老大一伙人,把我和三叔带到外面,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押着。

外面停着两辆商务车,没想到吴老大为了对付我和三叔,还真下力量。吴老大和我们坐上第一辆车,按照三叔的指点,来到了那栋荒楼的外面停了下来。

三叔指着那楼说道: 看到了吗?这楼就是我和李阳破的,原来就是个凶楼,里面有好几条人命了,不信你去打听。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吴老大点点头,说道: 那你把你怎么破的,给我讲讲。

这下可是中了三叔的意,以我判断,他的口才可比他的道术高明多了,说是口吐莲花也不为过。三叔喷着唾沫星子,把我们破解凶宅的过程,绘声绘色地给吴老大和那几个手下讲了一通。

具体怎么说的,我就不描述了,反正在我们真实的经历上,再玄上三分就好了。

听着三叔的介绍,我要是没亲身经历过,肯定就认为三叔不是人,简直就是神仙了。

不过三叔也不是没边际的吹嘘,他的描述理论联系实际,该写实的地方写实,该渲染的地方渲染。把我听得极为兴奋,吴老大等人听完之后,却不动声色。

吴老大命人发动车辆,径直驶入了市区,也不说去哪。

我和三叔对视了一眼,也都没了底气了,看来三叔那通讲演,并没起到什么效果。

我看着两边呼啸而过的高楼大厦,心里五味杂陈。

吴老大一直把车开进了一栋大厦的停车场,让手下的人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好像是会议室的地方。

随后,手下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三叔两个人。

三叔过去拉了拉门,转头苦笑道: 门锁上了。

我已经没什么话说了,事已至此,只能凭天由命了。

我们在地下室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期间我们去敲了两次门,也没人理我们。这种滋味更不好受,就好像是两个囚徒,在等待着自己的审判结果一样。

我和三叔被磨得没了脾气,瘫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到了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开门,给我们送来了饭菜,还配了几瓶啤酒。没等我们问什么,送饭的人就离开了,房门再次上锁。

我和三叔对视了一眼,看着那些酒菜,极其高端。这对此时的我们来说,很有诱惑力。

不管了,吃了再说。

我和三叔没说话,却达成了共识,拿起筷子,把那些饭菜吃了个精光,啤酒也各自喝了两瓶。

三叔腆着肚子,打着酒嗝,心满意足地说道: 这种管吃管喝的日子,也他妈不错啊。

我拿牙签剔着牙道: 三叔,你一个修道的,不但吃肉,还喝酒。对得起三清佛祖吗?

三叔说道: 你懂个屁。酒肉穿肠过,三清心中留。三清是用来心里敬的,我这么做,比那些做表面功夫的道家佛家弟子强多了。

我们正在屋子里无聊地打屁,突然房门一响。我们俩急忙从椅子上滑下来,站到地上。

外面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我们没见过。此人穿着西裤皮鞋,上身是一件白衬衫,显得精神干练。头发向后梳得一尘不染,油光可鉴,不知打了多少发胶。看年龄不到五十岁,留着小黑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进门之后,在我和三叔的身上扫了一遍。我能感受到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能看透我们的内心一样。在手里还拄着一根红木的手杖。

他进门所带来的气场,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这种气场和吴老大的不同,吴老大就仅仅是靠着凶狠唬人,让人感觉到的是一种恐惧。但是这个人,看着并不可怕,但是却能让你顿感压力,在他面前,你会感觉到自己很渺小。

跟在那人身后进来的,就是吴老大。

此人进门看到我和三叔之后,略一欠身,礼貌地说道: 不好意思,刚手头上有点事情,怠慢了二位,二位吃过饭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吴老大这时走到前面,指着那人说道: 这是我大哥,天佑集团董事长,吴天佑。

我这才知道,我们一口一个吴老大叫着,原来他不是吴老大,而是吴老二。

吴天佑有点不悦,略一转头,吴老大,不对,是吴老二马上就退开了一步,仿佛对这个吴天佑极为忌惮。

吴天佑对吴老二说道: 老二,我单独和两位谈谈。

吴老二赶忙点头,对着我们说道: 你们和我大哥好好谈,咱们的事,都好说。

说完,吴老二推门出去了。

吴天佑冲我们歉意地一笑: 让二位见笑了,我这个兄弟天雄自小散漫,我又没多少时间管教,如果得罪过二位,天佑在此替他道歉。

三叔赶忙说道: 吴总,这事怪不得你兄弟,是我欠了他不少钱。现在确实没能力偿还,不过这钱我肯定能还上……

吴天佑伸手阻止了三叔继续说下去,冷哼了一声: 他又背着我出去放钱,这钱我可以做主,你们不用还了……

我万万没想到,这吴天佑竟然如此做派,他都没问是多少钱,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连本带利四十万啊,。

三叔也很意外,忙说道: 不不,吴总,我们不是耍赖的人。我从你兄弟那里借了三十万,可他的利息太高了,如果可以,再容我们一段时间……

吴天佑再次摆摆手: 这事咱们先不说了。今天请二位来,我是听天雄说,你们懂风水?

我顿时明白了吴天雄他们为什么会带我们来这里。

他应该是知道了我和三叔破了那凶宅之后,有目的地把我们请到了这座大厦。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吴天佑有风水方面的事情,想请我们帮忙。有求于人,所以他才会大口一张,就把那几十万的借款给免掉了。

只不过我不知道他这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想来必然会很棘手,棘手到拿四十万都解决不了。

三叔听了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因为我看到他明显又把身板挺直了。

三叔平时有点小驼背,走路都是略躬着背。现在我发现,每当他有了底气,或者谈论到相关他比较拿手的话题时,他都会挺直背部,神采飞扬的。

这次也是一样,三叔在吴天佑问完之后,挺直了身体,点了点头: 贫道自幼学道,涉猎很多,道家一门博大精深,风水之说,只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涓小流而已。

我瞪着三叔,心里直骂: 装,你他妈就装吧。咱们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啊?破那个破楼都差点把命搭进去,吴天佑这种大人物,他手眼通天都解决不了,你就能给解决了?你装大发了,看你特么怎么收场?

吴天佑听了三叔的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大师出师名门,吴某这里正有件事,想请大师出手解决。不知大师修行在哪座高山道观?我知道大师修道养身,淡泊名利,如果大师能够帮吴某解决了这事,吴某一定去观上重塑金身,重修庙门。

三叔一听有点傻眼。他本来就是装的,没想到这个吴天佑还当真了。还重修庙门,重塑金身,这下可玩现了。

三叔讪笑了两声,说道: 贫道云游天下,并无定所。这个……这个云游也是要吃斋的……所以……修庙的事,就算了吧,呵呵……

吴天佑看了一眼三叔的盘子,里面还有不少鸡骨头,笑了笑说道: 那就更好了。这样吧,吴某先许下了,如果二位能帮吴某解决难题,天雄借给你们的钱,就一笔勾销了。而且,我再付给你们五十万,当做你们云游的资费……

听到这个数字,我也有点心动了。五十万啊,不是小数目,比我们倒卖那栋荒楼预计的收入还要高很多了。三叔的眼睛也有点放光,但是这种神情转瞬即逝。

吴天佑见我们没吭声,便又说道: 如果大师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再商量。

这再要下去,可就有点无赖了。三叔也知道见好就说,忙说道: 吴总是爽快人,贫道二人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吴总还是先跟我们说说具体是什么事吧?贫道一定尽力而为,至于云游资费的事,等解决完了再说。

吴天佑点点头,正要说什么,有人敲了两下门,走进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

女孩俯下身,在吴天佑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吴天佑听完,站起来对我们说道: 不好意思,有个重要的电话。具体的事,就让小梁给你们说吧,她是我的特别助理,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她说。

说完,吴天佑冲那个小梁一点头,转身拄着手杖走了出去。我注意到,吴天佑拄手杖,并不全是为了耍酷,他的右腿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毛病。

留下的那个制服女孩,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梳着精干的短发,长相俏丽,五官精致,两腮还带着酒窝,看起来十分可人。

不过吴天佑在的时候,女孩脸上还带着微笑。等吴天佑走出了房间,这女孩突然脸色突变,表情冰冷。她看了我和三叔一眼,问道: 你们……就是上门来看风水的什么大师?

女孩的声音也很好听,婉转悦耳,不过态度很是令人不悦,语气之中明显带有不屑的成分。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女孩看年龄,不像是大学毕业的了。弄不好,就是靠着青春和姿色才被那个吴总看上的,说的好听,什么特别助理,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个靠身体上位的女秘书嘛。一个女秘书居然看不起我们,她自己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心里不忿,嘴上说道: 你姓梁是吧?梁秘书,我纠正你一下啊,我们是你家老总请来的,不是自己上门的。

女孩一听就急了,冲我瞪着眼睛,辩解道: 喂,我不是秘书。我叫梁悦,我的职位是吴总的助理,特别助理。你搞搞清楚好吗?

我一耸肩膀,笑道: 那不都一回事吗?有什么区别吗?

梁悦低声嘟囔了一句: 土包子。

我也急了,就想上前理论。三叔看到,急忙上前打圆场: 那个啥……梁秘……啊梁助理……我这侄子没见过世面,你别见怪。不过我们真的是吴总请来的。接下来的事,还得你帮忙。这样,你先把情况跟我们说一下呗?

梁悦撇撇嘴: 你们行吗?

三叔笑道: 这个你放心,我们和那些江湖术士不同。既然敢来,自然就有把握。

梁悦点点头,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把吴总比较头疼的事说给了我们听。

这事还真的和风水有一定的关系,也出现了闹鬼的传闻。

事情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当时的深圳经济飞速发展,房地产产业如火如荼。而吴天佑以手里的几万块钱起家,依靠精明的头脑,和敢打敢拼的性格,创办了天佑集团,在商界里异军突起,暂露头角。

三年前,吴天佑另辟蹊径,进军临市的房地产市场。(该城市名称隐去,请勿对号入座)

经过招投标购买了一块地皮,准备开发商业广场。那块地皮是市中心地带,周边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所以在很多人眼中,绝对是块肥肉。

吴天佑买到地皮之后,迅速建起了一座天佑广场,并向外界招商。由于属于黄金地点,所以各路商贾云集,甚至出现了一铺难求的盛况。开业以来,天佑广场迅速成为了当地的商业中心,同时也成为了当地一个著名的地标,也给天佑集团带来了大量的利润。

但是近两年来,天佑广场却大不如前,不但商家纷纷出走,商铺闲置,消费者也不愿意光顾,每天广场里门可罗雀。和天佑广场外面车水马龙的场景如阴阳两个世界。

为此天佑集团采取了很多办法,无论是宣传力度,还是优惠政策等等方面,都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可惜都收效甚微。

不但如此,天佑集团的业务在这两年也大不如前,如果天佑广场项目再坚持不下去,前期投入的大量资金都将打了水漂,这对天佑集团的发展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而吴天佑从商多年,对风水之说笃信不疑,他也曾请过很多风水大师来相看,想过很多办法,也都无功。这次也是刚好吴天雄遇到了我们,才把我们请到了天佑集团的总部天佑大厦来。

梁悦简单地把情况给我们介绍了一下,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把我们找来,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并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说完之后,梁悦看了我们一眼,问道: 怎么样?这可关系到天佑集团的生死存亡,你们还觉得有能力办好这件事吗?

我反问道: 广场发展不利,怎么就认定是风水出了问题?没从经营上找找原因?

梁悦一撇嘴: 我们吴总高瞻远瞩,手下商界精英无数,经营上怎么会出问题?

我点点头,笑道: 梁助理,那我就清楚了。我想关于这广场,你还有很多事没跟我们说吧?商家原来趋之若鹜,后来争相逃离,肯定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什么风水也不可能让商家出现如此巨大反差的举动。你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有意隐瞒,我们就是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帮你们。我想,这也不是吴总让你来配合我们的初衷吧?

我的一番话说出来,梁悦似乎有些意外,她撇了一下嘴,说道: 谁……谁有意隐瞒啦?我……我还没说完呢……

三叔一笑: 梁助理。你最好把事情说细点,细节也别放过,这就跟做手术一样,有利于我们找到病灶,开刀去疴。

梁悦点点头: 好吧。我以为你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们居然刨根问题,那我就告诉你们,那个广场……这几年一直都有人跳楼,每年都有,从没间断。所以很多人都说,那地方是处邪地,能聚集怨鬼,正常的人在那时间久了,也会被怨鬼缠身,只有跳楼能够解脱。你想,这种情况,怎么会有人愿意去投资呢?

三叔点点头: 那就对了。你能派个人,领我们去天佑广场看看吗?

梁悦说道: 这个不难,我带你们去。

我看了一眼梁悦,疑问道: 你?

梁悦翻眼说道: 我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我摆摆手: 你一个姑娘就算了。那地方可闹鬼,你去了不合适,别到时候吓哭了,我们可没人伺候你。

梁悦啐了我一口: 我呸,姑奶奶我是吓大的?

梁悦进来的时候,无论是从穿着,还是举止,都很是得体。颇有一个商界白领应有的气势和姿态。

最后在和我斗了两句嘴后,就原形毕露。说了最后一句话,自己也感觉到很不好意思,不自觉地吐了一下舌头。

三叔看着我们俩斗嘴捂着嘴直想乐,梁悦又瞪了三叔一眼。

三叔板着脸说道: 梁助理,其实我侄子说的没错,既然那个广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又死了不少人,不用看我也知道,必定是阴气太盛,你一个女孩子就更不宜去那种地方了。

梁悦摆摆手: 你们就不用操这个心了,我心里有数。

见梁悦一直坚持,我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梁悦问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去,三叔说越快越好。

梁悦点点头,带着我们走出会议室,坐电梯下到门前的广场,让我们等会,她去开车。

趁着梁悦去取车的工夫,我问三叔: 你不是说过,凶宅这种地方,白天的阳气会掩盖很多东西,必须晚上才能有所发现吗?这回怎么白天过去了?

三叔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大侄子,你说的没错。我们把这种看现场的行为叫做踏勘,凶宅一般是指一栋房子,哪怕大一点的是一栋楼,这种地方一般只涉及到房间里的风水,叫小风水。但是这个天佑广场不同,按照他们的讲述来看,是一个商圈,这就涉及到广场本身的风水和它所处的周边环境,包括风向、地势以及周边楼群的布局等等,组合起来叫大风水。这种大风水必须综合起来看,所以就只有白天才能看出来了。

三叔讲的头头是道,我听着频频点头。

过了一会,一辆拉风的酒红色宝马 X5 开了过来,到我们近前来了个急刹车。

我和三叔吓了一跳,一看原来就是梁悦开过来的。我心说这丫头要么是富二代,要么就是我之前想的,傍上了吴天佑这个大款,还狡辩说是什么助理,哪家的助理能开上这么好的车。看这车的颜色就知道,肯定是给她专配的。

梁悦降下了玻璃,招呼我们上车。

我刚打开副驾驶的门,梁悦一副厌厌的表情,摆了摆手: 你坐后面。

这丫头事真他妈多,我嘟囔了一句: 谁稀罕。

我和三叔坐到后排,梁悦回头提醒: 安全带。

我一愣,不耐烦地说道: 你的事还能再多些吗?这后排系什么安全带?

不系拉倒。梁悦撇撇嘴,发动了汽车。

由于天佑集团的总部是在深圳,而天佑广场的项目是在邻市,所以我们需要走城际快速路赶往邻市。等车子开上了快速路我才明白了梁悦让我们在后排也系安全带的意思。

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开车是真他妈猛啊。快速路上的车不算少,而且车速都很快,这丫头仗着车子的性能,是一路狂飙,见车就超,把后排的我和三叔甩得跟什么似的。

我和三叔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扣上了安全带。

车子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和三叔都已经被甩得七荤素,等车子一停,我们俩下车坐在台阶上缓了好半天,差点没吐了。

梁悦神气活现,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

我连抬头瞪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数落道: 有……有你这么开车的吗?你不超速吗?

要你管。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天佑广场了,我们现在过去?

三叔的情况比我还惨,脸色煞白。等梁悦递过来两瓶水,喝了几口才恢复过来。看着梁悦的表情,我知道这丫头没准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谁让我们瞧不起她来着。

我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果真是黄金地带,周边商厦林立,商铺鳞次栉比,步行街商业街纵横交错,人流如织。按照梁悦的指点,我们离开停车的地方,穿过一条步行街,走向传说的天佑广场。

梁悦指着前面的几栋商厦说道: 前面那些商厦,就是天佑广场的项目了,一共有栋楼。中间最高的那栋就是广场的主楼,重要的招商项目都在那里面。

我们举目望去,果然在那几栋楼之中,有一栋楼格外显眼。整体的楼体被涂装成了红色。在楼体上,竖行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天佑广场。

进入了天佑广场的范围,果然如梁悦所说,这广场里面和外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外面车水马龙,这里行人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流也行色匆匆,不做任何的停留。两边的店铺有三分之二都关着门,正常开门营业的商铺前也是格外萧条,看着半死不活的。

我暗自摇了摇头,心说这地方我都能看出来,人气太衰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人气越衰,生意越差,人就越少。看来这里的困难比想象中还要大,不知道三叔揽下这个活,能不能应付得来。

我们顺着商业街往前走,这时本是接近下午两点钟左右,阳光很足。但是我们走进了街区,就好像天空被罩住了一层乌云一样,瞬间阴沉下来。往天空看,又什么都没有,晴空万里的。我看三叔和梁悦都没什么反应,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我的错觉?

越往前走,接近那个主楼,这种感觉越强烈。而且我感觉我的左肩开始隐隐作痛。

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肩膀,三叔看见了,问道: 怎么?肩膀又难受了?

我点点头。

三叔关切地问道: 那封门膏,还贴着呢吧?

贴着呢,没事。我应了一声。从三叔的反应看,这里应该是阴气很足,才导致我的肩膀开始反应,毕竟那里缺少了一盏阳火。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伤感,不知道我的这盏阳火灯,什么时候能点上。等这件事完了,得找三叔问个真切才行。

三叔走着走着,问梁悦: 哪里能看到这几栋楼的全貌,以及周边的环境?

梁悦一指那主楼: 那就只有这主楼了。这楼是附近最高建筑,楼顶有个天台,可以俯瞰全场。不过……

不过什么?

哦,没什么……你们要去的话,我带你们上去。

此时,我们已经缓慢地走到了那主楼的楼下,梁悦正想带我们进去,三叔却停下了脚步。

他仰着头观察这主楼的楼体。我和梁悦不知所以,也跟着仰着脖子看。

不久我的脖子就酸了,便问三叔: 三叔,你看什么呢?这什么都没有啊。

三叔没理我,转而问梁悦: 楼体上,那天佑广场的四个字,是出自谁的手笔?

梁悦答道: 是本地一个知名的书法家亲笔所题。有什么问题吗?

三叔冷笑了一声: 还有问题吗?问题大了。

梁悦一愣,忙问道: 几个字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我也有点懵懂,等着三叔回答。

三叔抬手指着上面的字,说道: 来,你们跟我念,天……佑……尸……场

天佑尸场?

我仔细看过去,果然经三叔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那个广场的广字,由于那一横的收笔大了一些,上面的那一点,又距离那一横远了一些,所以站在楼下往上看,像极了尸体的尸字。

好好的一个天佑广场,就变成了一个天佑尸场。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梁悦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有点瞠目结舌。

三叔解释道: 这四个字,从远处看,龙飞凤舞,银钩铁划,确是好字。但是从楼下往上看,却是很不吉利啊。现在还不知道那写字的人,是特意为之,还是不经意所为。如果是特意这么写的,这里面的事的确复杂得很啊……

梁悦也嘟囔着: 不会吧……居然还有这种事,那既然这样,我让吴总把字换了就行了吗?

三叔摇摇头: 这大风水,一个字改变不了大局。如果风水局整体走弱,这字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先去天台看看再说。

梁悦点点头,带着我们进到了天佑广场的主楼,主楼里面就是一个大型的商场。里面分布着各个销售档口。

虽然天佑广场已经十分萧条了,但是毕竟还没倒闭。加上商家为了生存,对商品的价格也进行了大幅度的打折。平时也有很多想淘便宜的顾客,来这里购物。所以进到商场里之后,倒是看到了一些顾客三三两两地在逛。

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打了冷气,我感觉到了一股阴寒的气流,从地上升腾起来,让我浑身都不太自在。

梁悦带着我们走进直升电梯,按了主楼的最高层。

从电梯里的示意图看到,整个商场从一层到层是商业楼层。包括珠宝、服装、餐饮、娱乐、健身等商户。而九层到十一层是办公区。电梯一路上行,中间也没有任何的停留,直到十一层,电梯门开启。

梁悦对这里的路径很熟,到了十一层之后,又转过了一条走廊,顺着向上的步行梯,推开一扇铁门,说外面就是主楼的天台了。

三叔点点头,我们几个穿过铁门刚站在天台上,一阵恶风就吹了过来……

那风吹得我身上一凛,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不过我想这里是附近建筑的最高处,天台上又没有什么遮挡,有风也是正常的。

我们站在天台上,往四面看去,这里果然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在天台的边缘起来半米多高的矮墙垛口,上面立着一米多高的铁栅栏。

到了这里,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

三叔绕着天台走了一圈,梁悦一脸漠然地跟在后面,问道: 李道长,这里也没有什么题字,看出什么来了?咱们这的风水有问题吗?

听起来梁悦对我和三叔依然是很不信任,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对于一直自命不凡的三叔来说,梁悦的这种态度,那绝逼是对三叔技术的侮辱。

按照正常的逻辑,三叔此时早就应该开始卖弄他的风水常识了。但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对于梁悦的话更是一声不吭,依然在绕着天台一圈一圈地走。

同时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喜怒哀乐来。气氛一下子让三叔给弄紧张了。

梁悦不解地看着我,我耸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三叔的这个状态,我都没见过。难道他真的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们出行的时候,三叔准备了一个大包,是那种帆布的手提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些什么东西,在下车的时候,三叔特意嘱咐我让我拎着。我也一直把那包拎上了天台。

三叔走了三四圈之后,终于发话让我把包给他。

三叔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我只认识罗盘,其他的有点像是路桥勘测的设备。但是三叔是学道的,不是学勘测的,想必那玩意也是一种勘测风水的东西。

三叔把那设备支在天台上,配合着罗盘,好一通折腾。我只看到他勘察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集中在了天台西南角的一个位置。

三叔一直猫着腰忙活,在确定了位置之后,终于直起腰,用手捶了捶腰,转身跟梁悦说道: 梁助理,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你所说的每年发生的跳楼事件,就发生在这里吧?

三叔的话,果然让梁悦大为吃惊,她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三叔,默默地点了点头。

原来三叔是想找到这样的一个点,这跳楼的地点,也能勘测出来?

我不由得朝着三叔所指的位置多看了几眼,那地方平淡无奇,乍看之下和天台上其他地点没什么两样。

但是我看了一会之后,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我感觉到从那个角落,不断地吹出暖暖的风。那暖风吹得我浑身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了。

这种舒服的感觉,让我忘掉了身处的环境,脚下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角落走了过去。

我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地点不远,走了三五步之后,就到了那围栏的近前。

我发现那种暖暖的风,是从楼下吹上来的。而且下面好像还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伸着脖子,就想跨过那围栏,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我一抬腿就上了那道矮墙。

这时,我的耳边听到梁悦的一声惊呼,同时感觉到脑后一疼,一只手伸过来,把我一下子拽了回去。

此时,我的一条腿已经迈过了栏杆,再晚一步,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

随着我脑后一疼,我才如梦方醒,真的像是刚做了一场梦。拉了我一把的人,正是三叔。我茫然地看着三叔和梁悦。梁悦捂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眼神里透着惊恐。

我看了一眼梁悦,又看向三叔,问道: 三叔,刚才怎么回事?

三叔脸都绿了,一脑门子汗,骂道: 什么他妈怎么回事?你刚刚差点就掉下去了,我这一个没注意,你跑那边上去干什么?……

我揉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 不对啊,三叔。刚刚我是感觉那边有暖风吹过来,而且好像还听到有人喊我。我就情不自禁走过去了……

三叔一愣: 你说有人喊你名字?确定是喊你的名字吗?

这时我感觉到脑袋很疼,再想回忆刚刚发生过的事,就有点模糊了。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这时,梁悦从旁边伸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三叔,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还控制不住了,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我过去狐疑地问道: 喂,你是不是疯了?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笑的,小心笑死过去。

梁悦指着我,又指了指三叔,笑的花枝乱颤: 你们……哈哈哈,你们应该去角逐奥斯卡小金人,演的真像……开始我还以为他真有本事呢,一下子就找到了跳楼的位置,现在看,你们是在做戏给我看呢吧,就这演技,骗的了吴总,骗不过我……哈哈哈……

我刚刚经历的一切,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过后想起来真是太吓人了,后怕得厉害。没想到在梁悦看来,就像是我们在故弄玄虚,所以听了我十分生气,没好气地说道: 你才演戏呢,你爱特么信不信,没人逼着你。

梁悦颐指气使惯了,可能很少有人敢怎么跟她说话,被我说了一句,立马止住笑,喝道: 喂,你说谁呢?

三叔看我俩又要干起来,赶忙摆摆手说道: 你俩消停一会吧。这地方很邪,刚刚李阳是因为阳气弱了一点中了道。梁助理本身是女子,也要注意。

说着,三叔从包里摸出一张黄符来,用朱砂在上面迅速画了一张黄符,啪地贴在了刚刚那个角落的矮墙上。

说来奇怪,四周的风很硬,但是那符纸贴在上面,却只有微微地颤动。

梁悦看着稀奇,想要上前仔细看看,被三叔阻止了。

三叔对着梁悦说道: 梁助理,既然吴总请我们来。我也来现场看了,总要说点道道出来。你回去可以跟吴总一五一十地说说,如果觉得我说的有点道理,那咱们再继续。如果认为我李老道叔侄故弄玄虚,那我们马上离开,绝不会赖在这里半分钟。

梁悦点点头: 好啊,你说说,有什么道道?

三叔指着主楼下面,说道: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处龙脉……

梁悦一愣,又笑道: 我说你们盗墓小说看多了吧?还龙脉,都什么年代了?

三叔冷笑了一声: 什么年代,也有龙脉。只不过这龙脉又分很多种,有卧龙,有睡龙,有真龙,有恶龙……不是每处龙脉都能出皇帝。我看这片天佑广场以及周边的地势,却是一条恶龙的脉线。在恶龙的外面应和着卦之数,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又配合以天风水山,地雷火泽,代表着万物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恶龙之脉,本属凶地,但是被这卦的向镇住了,这向可称为蟒线。所以这整体的风水局是一个蟒缠龙之局。蟒蛇虽然不可跟龙同日而语,但是条蟒蛇集中在一起,也可以和恶龙形成对峙局面。而恶龙也是龙,是龙就有龙气,龙气导致这里风调雨顺,顺风顺水,生意兴隆,商贾云集,算是个风水宝地……

梁悦问道: 那为什么天佑广场盖起来之后,就不行了呢?

三叔笑道: 很简单,肯定是在盖广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导致风水的局势大变。现在蟒已经缠不住那条恶龙了。恶龙作恶,自然是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梁悦摆摆手: 你说的这些很热闹,不过我也不懂,估计吴总也不懂。怎么证明你说的对与不对?

三叔笑了笑: 很简单。你现在就可以去问问,这里跳楼的人,是不是都属蛇,而且出生时间是在冬天,那时候是冬眠之期。另外跳楼事件是不是都发生在最近的四年里。前三年每年死两个人,今年是第四年,按说应该死一个人了。还有你可以问问你那个吴总,当时盖这些楼的时候,可曾发生过比较诡异的事件?

梁悦半信半疑,嘟囔了一句: 说的跟真的似的,那你等我确定一下。

说着,梁悦拿出电话,走到一旁不知道跟谁确认。

我走到三叔跟前,低声问道: 你说的这些,有根据吗?有谱没谱?

三叔说道: 废话,当然有谱了。这都是三叔的本事,三叔不会总走麦城,也得来了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吧,我觉得风光的时候到了,你以后多跟三叔学去吧……

三叔正经不过五分钟,刚说了几句正经话,就又恢复了原状。

过了一会,梁悦讪讪地走了过来,我一看这表情就心里有底了。看来三叔说的应该九不离十,不然这丫头早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果然,梁悦走到三叔跟前,态度转变了不少,挤出一张笑脸说道: 李道长……

三叔一笑: 不用说了。我说的都中了,对吗?

梁悦点了点头: 跳楼死的人,的确都是属蛇的。前三年每年都有两个跳楼的,今年就在上个月又有个人跳楼。吴总也说了,当初盖这些楼的时候,的确出了很多怪事。不过具体是什么怪事,他说现在就过来和二位细说。吴总想请你好好给看看,能不能先给想个破解的法子。

三叔摆摆手: 不行了,今天起码不行了,刚刚看这风水局,耗费了我大量的元气,我得恢复恢复。

梁悦忙说: 那好。我在天佑广场对面的酒店给二位定了房间休息。我们可以先去酒店等吴总过来……

梁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戛然而止,眉梢一挑,怒喝了一声: 谁?

我和三叔都吓了一跳,转而就看见梁悦突然转身,朝着天台的铁门窜了过去。

同时在铁门的方向传出咣当一声响,一个人影晃了晃,脚步声响起。

梁悦穿过铁门,追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和三叔面面相觑,等梁悦追过去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在铁门那边偷窥,被梁悦发现了。

梁悦这身手,一看就练过,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动作方式,都比常人迅捷了许多。这倒是让我和三叔对梁悦都刮目相看。

不过过了一会,梁悦就从门外回来了,嘟囔着: 今天我为什么要穿着制服啊,还有这鞋,不然我非逮着他不可……

我忙问道: 是谁在外面偷看?

梁悦摇摇头: 没看清。身手不错,我追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背影,已经顺着楼梯跑下楼了。我这鞋不跟脚……

三叔沉思了一会,说道: 梁助理,看来你们这集团里,不平静啊。

出现了这么一个插曲,我们的心底都有点波动。梁悦也显得若有所思,三叔说天台上暂时没什么看的了。梁悦便带着我们离开了天佑广场的这栋主楼,去了对面的一家酒店休息。酒店叫做四海大酒店,富丽堂皇,据说是五星级。

梁悦在前台办入住,我偷眼看了下,给我们的那个房间,是一个套房,标价居然两千多。

我一咂嘴,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高档的房间,这次居然跟三叔借光了。

梁悦把房卡给了我们,说她就不上去了,去接吴总过来。

送走了梁悦,三叔让我先上楼,他去办点事。

我问三叔什么事,他说一会就知道了。

我看他神秘兮兮的,也懒得去问,便一个人去了房间。房间里设施齐全,装修极其高档,居然有两个卧室,还有一个小的会客厅。

我在屋里转了两圈,准备洗个热水澡,刚脱了衣服,就接到了三叔的电话,让我去三楼的中餐厅找他。

我心说这三叔又搞什么鬼,不情愿地穿上衣服,下道三楼中餐厅。发现三叔已经和一个陌生人坐在那里了。

等我过去,那陌生人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我发现那人得有六十多岁了,皮肤黝黑,胡子也没怎么刮干净,穿着一身保安的制服。和这中餐厅的富丽高档有些格格不入。

经过三叔的介绍,我才知道这人是酒店停车场的夜班守卫,也就是负责门口保安亭的。

我这才知道三叔是去找这个人了,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等说上话了,我才知道,这人姓魏,让我们称呼他老魏。他说他自从这个酒店建成,他就在这里上班了,这就是三叔找他来的目的。

后来三叔给我讲,我们在破完那个荒楼的凶宅之后,他总结了一条经验。就是对凶宅的了解,不能道听途说,也不能只听一个人的说法。必须要全方位地了解,力求对凶宅的形成原因了解透彻才行。这个老魏一直在酒店工作,当时建天佑广场的时候,他肯定也在,必然了解当时的情况。

不过这个老魏可能很少到这种地方来,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地看着我和三叔。

三叔点了一桌子菜,我一哆嗦低声问他: 你有钱消费吗?

三叔白了我一眼: 有没有点常识?这高档酒店都是挂房间账的懂不懂?反正都是他们买单,我们消费。你不是说我总领你吃油条豆腐脑吗?这下你敞开肚子可劲吃,三叔保证过的,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饭菜陆续上来,三叔给老魏倒了一杯酒,老魏刚送到嘴边,三叔随口问道: 老魏,我想请你给我讲讲,天佑广场挖地基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故事?

老魏的一口酒差点没喷了,赶紧放下酒杯,看着三叔,脸色很不好看。

三叔摆摆手,指着我对老魏说道: 你别多想,我侄子是个网络作家,专门搜集那些奇闻异事,我听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就带他来搜集一下。你把你知道的讲给我们,我请你喝酒。

老魏看看三叔,又看了看我,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说道: 好吧。反正今天我已经交班了,没什么事,你们想听,我就给你们讲讲。对面那地方……邪乎着呢……你们打听归打听,可别到那边去啊,免得惹祸上身……

老魏不怎么吃菜,只是一口一口地喝酒,慢慢地把当年的事,讲给了我们听。

果然如三叔的判断,当时天佑广场在挖地基的时候,就出了岔子。

按照图纸,整个广场需要盖栋楼,就需要挖个地基,当然施工是有顺序的,并不是个一起挖。第一批动工的是三栋楼,地基挖得没多久,下面居然挖出了棺材来。而且还不是一副,而是三副。

老魏在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动容,端着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颤动。

我分析当时挖出棺材的时候,他可能也过去看了,身临其境才能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震撼。

三叔又给老魏倒了一杯酒,让他把事情的经过说详细些。

看来三叔真的找对人了,老魏对当年的事还真是如数家珍,他稳了稳心神,就又开始讲述。

地下挖出的三口棺材,外面早已经破烂不堪,但是在阳光下一照,上面的棺钉却光亮得可以照出人来,还刻有奇怪的一些花纹,那棺钉新得跟刚钉上去的一样。

当时天佑集团不敢怠慢,马上就报了警。派出所派人来当场开棺,发现棺材里的尸体早已经腐烂,只剩下一堆枯骨。可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棺材里除了骨头,在棺材的四壁上,贴满了黄符。时隔多年,那些道符并没有褪色,也是跟刚贴上去的一样。

经过派来专家检验,那些尸骨并没有什么考古价值,棺材也只是普通的陈年棺材。政府就让相关部门把这棺材和尸骨给处理了。

可是棺材拉走之后,当天晚上工地就死了三个人。那三个人死得也很蹊跷,本来坐在外面喝酒,被工友发现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个都掉下了地基。身体跟糖葫芦似的,被下面立好的钢筋窜成了串。

马上就有人传出流言,说那三个棺材动不得,一动就要出人命。动了三个棺材,就要出三条人命。

流言一出,工人们哪有心思干活。于是天佑集团的人为了安抚工人的情绪,就请了几个道士来,在工地做了一场大法事才算了事。

后来干脆暂时放下这三栋楼,转而去挖那五栋楼的地基。

可是五个地基一开挖,更匪夷所思的事也发生了……

三叔听到这里,插话道: 出了三个,这剩下的五个该出了……

老魏不懂三叔在说什么,只听懂了五个,就点点头说,的确是在工地上又挖出了五口棺材。那五口棺材和之前的三口一样。

挖了个地基,挖出了口棺材。这怎么说都有点不吉利,于是天佑集团不惜重金从外地请来道士来做一场更大的法事。

三叔又摇摇头: 蟒缠龙,这可不是做法事能解决的。

老魏一听,忙说道: 对对对。当时那个道士就是这么说的,难道这位先生也懂道法?

三叔摆摆手: 我只是听说,你接着说。

老魏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起来。

就如三叔所说,那个道士有些道行,来了之后就说这里是一个风水局。一定要将口棺材放回原来的位置,因为这是一种清代的阵法,棺材一旦埋下,就不能挖出,连移动也不行,否则破了局就要死个人。

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因为有三口棺材已经被处理掉了。更何况如此一来,人心惶惶,事情就会越闹越大。于是天佑集团就让道士随便做了场法事,对外宣称事情已经解决了,五口棺材也拉走了,可以继续开工了。

从这个时候起,天佑集团才开始注重封锁消息,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据说后来果然如那道士所说,又死了人。但是工地死人是常见的事情,死了几个,怎么死的,又是如何安置的,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这天佑广场建成,开始的那几年也是红红火火,这件事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最近这几年天佑广场屡次出现跳楼事件,这些传言这才陆续被人翻起。私下里都在议论,说当初道士的话应验了,个棺材的主人冤魂不散,开始进行报复了,死的不会只有个人,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天佑广场。

三叔点点头: 那些棺材的尺寸都一样吗?

老魏摇摇头: 口棺材是一大七小。那七口略小的棺材拉走的时候都没什么意外。处理那口大的棺材,哦,就是挖现在天佑广场主楼地基的时候挖出的那口棺材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三叔问道: 什么意外?

老魏低声说道: 那七口棺材都是有些破烂了,唯独那口大的,发现的时候还很新,一点都没烂,就跟埋进去没多少年似的。在往外抬那口棺材的时候,就发生了奇怪的事。开始的时候上了六个人,担着绳子往外抬,谁知道那棺材就跟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啊。后来又加了六个人,用杠子撬,用绳子拉,都没用。最后干脆弄来了个吊车往外吊……

我听到这里插话道: 不会吧?吊车都不行?这未免太离谱了吧?

老魏摇摇头: 那倒不是。就在那棺材上栓上了绳索,准备用吊车拉的时候。突然从那棺材里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很怪,像是哭声又像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干嚎,还发出格愣格愣的响声,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抓挠着那棺材。这下把围观的人吓得不轻,大部分的人都吓跑了。那个驾驶吊车的也不敢动了。当时天佑集团的老总吴天佑也在,可能是为了在老总面前表现,有个老总身边的人,其实就是老总的保镖逞能,别人都吓个够呛,他偏不信邪,自告奋勇拎着杠子跳了下去,抡起杠子朝那棺材砸了三下。

说到这里,我和三叔都凝神静气听着,老魏自己也紧张了,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 你们猜怎么了?

我没好气地说道: 老魏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老魏被我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忙说道: 那个保镖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那杠子也有小孩胳膊粗细,砸了三下,那棺材竟然都没被砸坏。更可怕的是,就在那个保镖砸到第三下的时候,那杠子咔擦一下就断了,断掉的半截杠子飞到了半空中。那保镖一抬头看,杠子刚好落下来,砸到太阳穴上,当场就死了,而且从那棺材里面不住地往外冒着淡淡的黑色气体。

这下把周围剩下的那些人又吓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吴天佑带着手下的一些人,和建筑商的一些头头在场,此外那个请来的道士也在。

那道士还是有一些道行的,看出来说是棺主的凶气已经散出来了,只有一个办法能暂时压住棺主的凶气,那就是以狠对凶。他可以写一道镇棺符,但是需要用有灵气的人血。

这时,谁也没料到,一直站在一旁的吴天佑突然抽出一把刀来,刺在自己的右腿上。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刀。三刀下去,血流如注。很多血喷溅到了那棺材上面。

血溅上去,竟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

那道士一见,急忙起符画符,用朱笔抹着吴天佑腿上的血来画。符成之后,就把符打上了棺材。

说来奇怪,随着黄符贴上棺材顶,那往外冒的黑气也不见了。

道士急忙喊: 快,可以起棺了,要快。

天佑集团赶忙又找了一伙人,用吊车把那棺材给吊了上来。送到哪里去鉴定就不知道了,但是后来又有传言,说那棺材木,是极其少见的金丝楠木。至于那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在那次事件之后,天佑广场的工程停了两个月,就又开始动工了。后来听说那个道士给想了个办法,从那之后工地倒没出现什么意外,直到栋楼顺利建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天佑广场那叫一个火爆。还带动了周边的经济,这座酒店的营业额也迅速上升。谁直到世事难料,不出几年,广场的生意就直线下降,还出现了几次跳楼事件,商家就更是少得可怜了。

说着,三叔又问起老魏那几次跳楼的事。老魏知道的不多,但是他却说出个细节来。他说,那几个跳楼的,都是原来广场里的商户。跳楼的时候,都是在半夜。也就是说,他们在商场打烊之后,却故意留在了商场,半夜的时候跳楼身亡。而且,在跳楼之前,有人听到从天台上有忧伤的笛子曲出现。

三叔一愣: 笛子曲?什么笛子曲?

老魏摇摇头: 我没啥文化,可不知道那是什么笛子曲,而且我也没听过,是在广场里打更的老肖告诉我的。

听到这里,老魏把知道的,关于天佑广场的事就算讲完了。

我想了想问道: 我看吴天佑的腿现在还瘸着,难道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

老魏说道: 可不是吗?肯定是。想要压住那邪棺,不付出点代价怎么成?

三叔未置可否,摆摆手说道: 老魏,赶紧吃吧。吃完就回去休息吧。

老魏看着满大桌子菜,磕磕巴巴地问道: 你们……你们不吃啊……

我们还没等回答,老魏又接着说: 你们要是不吃,这些……这些东西我能给我老婆打包回去吗?

我和三叔听了,相视一笑。

我摆摆手: 我们不饿,你找服务员打包吧。我们先上楼了。

老魏喜笑颜开,点头哈腰地应承着。看到他的笑脸,我心里不住地感慨,像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是多么容易满足啊。俗话说,知足常乐,这又是多少人想要追求的呢?这种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别说老魏,我都是第一次来。老魏满足了,我呢?

我和三叔回了房间,三叔看了我一眼说道: 你倒是大方,我们俩一口没吃,都让这个老魏给拿走了。

我嘿嘿一笑: 不是能挂账吗?你再要一份在房间里吃不就得了。

三叔摆摆手: 算了。屋里不是有泡面吗?先对付一口吧,估计那个吴总快来了。

我们吃着泡面,没多久,果然吴天佑带着梁悦来到了房间。

看到我们,吴天佑就是一皱眉,说道: 怎么就吃这个?并回头看了一眼梁悦,有些不满。

我赶忙说道: 吴总。我们在下面餐厅吃过了,上来再吃碗泡面,填填缝。

这话本是替梁悦解围的,但是这理由说的太没出息。所以梁悦并没领情,还鄙夷地看了我和三叔一眼。

吴天佑说道: 这……填缝也没必要吃这个啊,可以点些甜点什么的……

三叔摆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也就随便吃吃。吴总,我们简单聊聊。

吴天佑点点头,坐了下来,把手里的手杖放在一边。

三叔看了一眼,随口问道: 吴总,冒昧地问一句,您这腿……

吴天佑苦笑了一声,把当年的事讲了出来。他说的和老魏说的大同小异,但没有老魏说的生动,一些细节的东西也是一笔带过。对于自己刺股镇棺的事,说的也是轻描淡写。

三叔点点头,又问道: 我看吴总的这条手杖不错,肯定有来历吧?

吴天佑笑道: 这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吴天雄看我腿不好,送给我的。天雄没干什么正事,难得还能想着我,我就一直拿着了。

三叔又问: 那您的这腿……是一直这样吗?

吴天佑摇头道: 那倒不是。刚开始的时候没这么严重,走路什么的都还正常。就是这两年不好,越来越没力气,现在没这手杖,都走不了路了。

我们在房间和吴天佑聊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实在是太忙了,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见也说不出什么线索来,我们就要结束这次谈话。

吴天佑站起来摆摆手,梁悦把身上的一个小皮包放到了桌子上,拉链一打开,里面码着两大摞钞票。

吴总说道: 这二十万,算是给二位的辛苦费。无论成与不成,都是你们应得的。如果办成了,我还有重谢。

三叔两眼放光,假模假式地推脱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

吴总依然是让梁悦配合我们,他先一步离开了酒店。

梁悦说道: 不早了,你们休息吧。我住在你们隔壁,有事喊我。

说完她刚要走,三叔喊住了她,问道: 梁助理,有没有进入商场主楼的钥匙?

钥匙?你要什么时候去?梁悦问道。

我也说不好,想到什么也许就要去看看,所以有个钥匙方便些。

梁悦摆摆手: 钥匙我没有,不过我可以去叫开门。所以你去的时候,喊我就行了。

三叔一愣,说道: 那恐怕不行。我们需要钥匙的时候,多半是晚上。那地方我说过了,邪性太大,你一个女孩子……

梁悦满脸的不悦: 女孩子怎么了?就好像你们不是女孩子,就有多大能耐似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真本事。就这么定了,反正没有我你们就进不去那大楼。

说完,梁悦甩了一下头,趾高气昂地走出了房间。

你……这丫头……三叔气的一甩手,对我说道: 我真的是为了她好啊。

我冷笑道: 跟着吴天佑那么牛逼的人物,有点脾气也正常。更何况人家年轻美貌,谁不喜欢啊。对了三叔,你来深圳这么多年,就没给我找个三婶啊?

三叔一瞪眼,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胡说啥呢,怎么说到我的头上来了?我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在天台的时候,她露了一小手,去追那个偷看的人那身手,没点功夫底子绝对做不出来。

我一撇嘴: 有个屁身手。就是仗着身体灵便而已,以我看,她就是傍上吴天佑这个大款了。

三叔摆摆手: 可这丫头不给我们钥匙,去那商场还真的叫着她。

我一愣: 三叔,你真要去那商场,你不是说这地方是大风水,不用晚上去吗?

三叔叹了口气说道: 这里不但是个大风水,而且这里面的水很深啊。弄不好狐狸没打着,还惹了一身臊,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看吴天佑很好说话,估计求求他把那三十万的债延个期限也能行。可他来了这手……

说着,三叔拍了拍桌子上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皮包。

我说道: 三叔,你这是见钱眼开了吧?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

三叔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 废什么话,你见着这钱,不眼红啊?

我说道: 心动啊,不过和命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

三叔摆摆手: 放心吧。三叔也不是挣钱不要命的人。这地方是麻烦点,不过有三叔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我说的大风水,白天我已经看了。剩下的,就得晚上去瞧瞧,我估计这一网下去,多少也能捞上来点鱼虾。

说着,三叔打开皮包,从一沓钞票里抽出十张,递给我五张: 这些带身上零花,其他的我锁到房间的保险柜里。

我一撇嘴,说道: 三叔你也忒抠门了,就给我五百啊?

三叔摆摆手: 我都说了是零花,这钱等我们办好了事再分成不成?没准办不好,还得给人还回去呢。

我点点头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三叔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钟,此时正是晚上点多点。三叔说道: 时间来得及,我们先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十一点左右我们出发。

这个套房相当豪华,浴室里的浴缸都是双人的。我和三叔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我们洗完躺在床上,总结出一句至理名言: 这有钱人的生活,真他妈的舒服。

我看还有一点时间,就跟三叔说: 你看那大风水,看出什么来了?先给我说说呗。

三叔点点头,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三叔平时不太吸烟,偶尔会点上一根。香烟缭绕,三叔说道: 我白天不是说,整个这天佑广场的地势,就是个蟒缠龙的局吗?而老魏说的那口棺材,更是验证了我的判断。在我国古代,精通风水术的人很多,不像现在,越来越少。在清朝的时候,这个地方虽然是龙脉,但是确实一条恶龙的风水局肯定有人能看出来。但是就如自然界中,相生相克是无处不在的。好在这恶龙的旁边,还有条蟒,刚好和恶龙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听到这里我问道: 难道那口棺材,就是条蟒?

三叔摇头道: 你把概念混淆了。我所说的龙和蟒,都是指风水局势,并不是真的有龙和蟒蛇存在。而这棺材,却是实打实的实物,我估计是高人布的局。现在这里已经起了高楼大厦,风水局势已经被隐匿得太多了。但是在清朝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必定十分清晰,那蟒的风水很强势,大有变蛟的趋势。如果从蟒变蛟,则变成了蛟绞龙的局面,大好的龙脉就被破坏了。所以那高人就想到用口邪棺来压住蟒蛇,不让它变成蛟。

三叔说了一大套,尽可能地给我讲述清楚,开始的时候我听得很糊涂,后来思路也慢慢地清晰了。

三叔则继续说道: 这下棺,不可能用空棺,里面的人更重要。埋在里面的人,要有极大的凶气和怨气,才能压住蟒位。所以我判断,当时很可能是从死囚牢里找出个十恶不赦的凶杀犯,活葬入棺中。

活葬?把活人埋进棺材?我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三叔点点头: 所以当时看上这风水的人,必定是个大人物,才能如此大费周章。只有这样,那些凶杀犯死后产生的凶煞气才能压住蟒。只是他们也没料到,几百年后,这里会再次动土,而且还破了那棺,导致蟒缠龙的局被破。现在恶龙失去了束缚,开始变得穷凶极恶,死几个人,算是小事了。

我一愣,问道: 死人还是小事,那大事会怎样?

三叔摇摇头: 不好说。过了这么多年,这里的风水势也改变了许多,就看那恶龙还能残存多少凶气了。风水变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阴气大盛,那矗立的主楼,外面涂成了红色,我估计当时也是有镇邪的打算,但是现在却起了反作用,成为招煞的罪魁祸首。四周的游魂野鬼,会聚集而来,都集中在那主楼之中。所以我打算,晚上去看看。

我本来对去主楼还没想太多,听三叔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起来,忙埋怨道: 三叔,你是不是疯了?明知道那里阴鬼聚集,还送上门去?

三叔拍拍那皮包: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没听老魏说嘛,发生跳楼事件的前夕,有人听到楼顶传来笛声。这笛声很蹊跷,我得去弄个明白。没准弄明白了这个,就可以暂时稳住局面,起码别再有人跳楼了。你白天就差点跳下楼,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那我能不能不去啊?我怯怯地问道。

三叔一瞪眼: 这钱你要不要吧?

要啊。

三叔笑骂道: 大侄子,光拿钱,不干活啊。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再说了,那梁助理也要去,你让我一个老道士,带这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去楼里,传出去不好听。

我摆摆手: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我先睡会,到时候你叫我。

我知道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三叔这个老家伙不会让我清闲的。

这大床贼特么舒服,我一转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三叔给推醒了。

三叔骂道: 你这心得有多大?呼噜打得震天响,我特么都没睡着,别睡了,到时间了。

我揉揉眼睛,时钟刚好是十一点钟。

我打了个哈欠,三叔把一贴膏药递给我: 把这个新的膏药,贴肩膀上,不然我怕你又中招。黑灯瞎火的,我要是注意不到你就糟了。

我点点头,把这贴新得封门膏贴在了肩膀上。

三叔把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俩各自背了一个。此外三叔还给我配了一把桃木剑,让我防身。

搞得这么小心,这让我的心更没底了。

我们俩出了门,来到隔壁门前开始敲门。

没多一会梁悦就开了门,和我们俩不同,梁悦换了一身运动装,精神头倍儿足,看到我俩就说道: 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还以为你们不带我玩了呢?

三叔苦笑道: 姑奶奶,这可不是去玩儿的。我倒是不想带你,你把钥匙给我算了。

梁悦嘿嘿一笑: 我根本就没钥匙。我就是钥匙,咱们走吧……

梁悦说着,关好了房门,兴高采烈地往前走。

看那个样子,不像是去探鬼楼,倒像是去哪郊游。我是见识过鬼屋的可怕,不知道这次带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色,是福还是祸。

我们离开了酒店,发现这里果真是繁华的地段,已近午夜,外面依然是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灯红酒绿的。

这让我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旁边这么多人,就是闹起鬼来,也不至于厉害到哪去吧?

我这样想,事后证明我的想法简直是太幼稚了。

我们在梁悦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天佑广场。

和外面灯火通明,灯红酒绿的场面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整个天佑广场里面,就没有几个灯亮着,有几栋楼里,那屈指可数的几处灯光,不但没给我带来安全感,反而我看着跟鬼火似的,处处弥漫着阴森的气息。

三叔应该是见惯了大场面,不以为然,问梁悦: 我们从哪边可以进楼?

梁悦指了指那栋主楼: 到了晚上这楼的正门就封了。我们得绕到后面,有个小门,里面有看门的人。我可以去叫开门。

我一听就问: 怎么这楼闹成这个样子,还有人敢在这里看门?

梁悦撇撇嘴: 怎么不敢?有什么不敢?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胆小啊?看门的肖伯给我们天佑集团打更好多年了。

我听到肖伯,想到老魏曾经说过,在天佑广场有个打更的老肖,曾经听到过楼顶传来了笛声,想必就是这个人了。

我们在梁悦的带领下,穿过广场,绕到了主楼商场的后门。

周围没有灯光,我们三人一人拿着一个手电。

梁悦手电一晃,我看到一扇铁门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了……梁悦说着,上前就开始敲门。

咣咣的敲门声,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出,能传出老远……

商场的后院也很空旷,在一个角落里亮着一盏灯。

后院的停车场停靠着一些车辆,还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纸盒箱子等杂物。看起来极其凌乱,看的出来,应该是许久没有人整理了。

梁悦的敲门声在空旷的后院显得格外刺耳,听得让人发毛。

梁悦一直敲了很长时间,才听到楼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和懒洋洋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啊?

梁悦赶忙回答: 肖伯,是我,梁悦。

就听着里面应了一声和开门的声音,铁门咣当一声开了。

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出现在里面,这老头的体型很瘦,脸型也很怪,颧骨很高,脸颊却很瘪,留着几个稀松的胡须,加上那一双看起来贼溜溜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像……对就像是一只老鼠。

他应该就是那个姓肖的打更人。我们刚来,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老肖一下子看到外面站着三个人,吓了一跳。

梁悦问道: 肖伯,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

哦,也没什么事,早就睡下了。老肖应了一声,又不解地问道: 悦姑娘,你们这是……

看起来老肖和梁悦很熟识,梁悦摆摆手: 没事,肖伯。我们进去看看,你这门就别锁了,回头我们出来的时候,还从这走。

老肖哦了一声,看了我和三叔一眼,问道: 用我陪着吗?

梁悦看了一眼三叔,三叔微微摇了摇头。

梁悦便对着老肖说道: 不用了,肖伯您该休息就休息吧。

通过梁悦和老肖的对话,倒是让我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按说她是老总身边的红人,老肖只不过是一个打更的老头,两个人的身份相差悬殊,但是梁悦对这个老肖,并没有颐指气使,反倒是很尊重,一口一个肖伯。在我看来,这样的女孩,品行不会差。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在吴天佑身边当了那样一个不光彩的角色。难道也是为了钱?

我这边胡思乱想着,梁悦领着三叔已经走进了商场的主楼,我赶紧也跟了上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经过老肖的身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过来一股难闻的气味。而且感觉他的身体冷飕飕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肖,发现老肖也正在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们。

我激灵打了个冷战,心说这个老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是带着目的来的,看谁都怀疑。更何况现在这楼里,应该只剩下老肖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三叔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转身子回来,问老肖: 肖师傅,你一直是在这楼里打更吗?

老肖点点头: 得有七年了。

三叔接着问道: 那出现自杀事件的那几天晚上,你听到没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

老肖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们也看见了,我这觉睡的比较死。死的那几个人,我什么都没听到,还是第二天听人说才知道死了人的。

我和三叔同时一愣,这老肖明显撒了谎。那个老魏口口声声说听老肖说过,当晚是听到了笛声。按说老魏不至于说谎才对。

三叔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让梁悦领着走向商场的一楼大厅。

商场里到了晚上,大多数的灯都熄灭了。在每层的中心位置,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应该是用来巡查的。只是现在这楼里平时就老肖一个人,更谈不上什么巡查了。

大多数地方我们都拿着手电照明,梁悦问三叔用不用通知肖伯把照明的电闸都打开?

三叔摇摇头: 暂时不用。

我们从后面进去,就走到了昨天从正门进来的时候站立的地方。旁边就亮着一盏灯。只是那灯不知道是要坏了还是怎么了,灯光忽明忽暗的,照的我心里毛毛的。

三叔回头看了看我和梁悦,指着脚下说道: 这里的范围太大了,一会我会根据手里的罗盘走。我能从这罗盘上找到在大楼里阴气最重的地方。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走散了。你们都别慌,看准脚下的这个位置。我们约定个时间,到时候无论有没有发现,都到一楼的这个地方集合。

我说道: 三叔,我们跟紧你就好了,怎么会走散的?

三叔说了一句: 我是说万一,这不是留个后手吗?这里面的情况不太明朗,我也不想走散,你们当然要跟紧我。

我点点头,三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现在是十一点半,咱们如果走散了,就一点整在这里集合。

三叔手里捧着罗盘,用手电照着。我看到上面的指针在罗盘上面滴溜溜直打转,转了好半天才慢下来。

这时,我突然又有了第一次进这主楼时候的感觉。

当时我感觉到有一股阴寒的气流,从脚下升腾起来。当时我以为是冷气打得太足了。

可是现在整个大楼都歇业了,根本就不可能开冷气。相反我还能感觉到里面有些闷热,可是就是从脚底板上传上来的那股阴寒,给我的感觉像是踩到了冰上一样。

我用手电照了照脚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正想问你问三叔有没有这种感觉,三叔那边看了半天罗盘,嘟囔着说道: 奇怪,今天我这罗盘怎么也不太管用了,不会是坏掉了吧?算了,我们还是先去天台吧。看看晚上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三叔是我们俩的主心骨,他发出了指令,我们也只有服从的份。

我们仨直接走到电梯前面,电梯就停在一楼,按了上行的按键后,电梯门唰地开了。

我最后一个走进电梯,转过身来,就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发现在暗处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激灵了一下,这时电梯门已经完全关闭了,电梯也徐徐向顶楼升去。

我转身问梁悦: 你们这大楼里养猫吗?

啊?梁悦被我这莫名其妙的话问懵了。

我又问了一遍: 我问你,你们这大楼里养没养宠物,比如猫狗之类的?

当然没有。有猫也是野猫,我们集团很正规的,谁没事养猫玩?不得被开除啊?梁悦这时一定认为我脑子坏掉了,才问出这种没脑子的问题。

其实我是想,刚刚注意到的那眼睛,会不会是大厦里的动物。就跟在荒楼里出现的那只黑猫一样。

三叔问我: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我实话实说: 刚刚我好像发现有人在盯着我们。就在电梯外面。

梁悦不屑地说道: 胡说什么呢?这大厦里除了肖伯就没人了。你别故弄玄虚好不好?整天神经兮兮的。

三叔摇摇头: 我大侄子在这方面的感觉灵敏度一向很高,还是小心一点好。

三叔是知道我体内阳气不足,所以很多他们感觉不到的东西,我都能感觉到,所以才这么说的。结果梁悦听了更为不屑: 我怎么感觉都是你们叔侄俩在自说自话,反正你们不发现点实际的东西,休想骗我。

我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你非跟着来,你是来监视我俩的?

梁悦挺了挺腰板,说道: 你说对了。告诉你们,二十万不是那么好拿的,要是敢糊弄我和吴总,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吃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说着,梁悦握了握拳头,眼神冰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正想跟她辩驳几句,突然从外面传来了声音。

开始的时候,那声音若有若无,听不大真。

但是很快,那声音就清晰了起来,时断时续地传进了电梯。

听到那声音,我和三叔同时一怔,笛声

那是一段幽怨哀婉的笛声,像是竹笛发出来的,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不好。我和三叔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老魏说过,发生自杀事件的当晚,都有这种笛声出现。这简直就是催命的笛声啊。

今天的电梯好像运行得格外缓慢,我看了一眼电梯的指示灯,此时才到十层。

笛声依然哀婉地传来,听到那笛声,我的情绪竟然也受到了感染,完全沉浸在那笛声之中。

可那电梯,到了十层之后,竟然停了,并没有再向上运行。

不好,可能要出事。咱们快出去,尽快赶到天台。三叔伸手去按那电梯的开门键,等那电梯门开了之后,他迅速地跑了出去,打着手电去找楼梯。

我赶紧也跟了出去,梁悦还没弄明白,在后面嚷嚷道: 喂,怎么回事啊?哪里来的笛声?

我来不及理他,跟着三叔从楼梯一直跑到十一层,又沿着昨天的路径,打开通往天台的铁门,跑到了天台上面。

这时,月光照在天台上,一片素白。

就在三叔确定好的那个角落位置,赫然站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三叔大叫了一声,快步冲了过去。

我不敢怠慢,也窜向那个角落。

事情已经明摆着的,今晚笛声再次出现,而自杀的人也随之出现。

如果我们动作快点,也许还能挽救一条生命。

站在天台矮墙上的人影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到来,身体一歪,就朝着楼体的外面栽了下去。

此时,三叔和我,以及跟着冲上来的梁悦的三只手电同时照向了跳楼的那个人。

光束交织,齐齐照出了那个人的脸。

我这才发现,那人是背对着我们站在矮墙垛口上的。可是在他的头上,居然映出一张脸来。

也就是说,他的脑袋是调转了个一百十度,生生扭过来的。

这惊悚的一幕来的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身体就朝楼下摔去。

三叔冲在最前面,看到这一幕时,猛地刹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怪人从楼顶消失。

我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三叔: 三叔,你……你看到那……那人的脸……

三叔脸色凝重,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这时,梁悦也跑到了,她看起来比我更惨,脸色惨白,冷汗都出来了。

我冷哼了一声: 让你别来你非来,吓着了吧?

梁悦摆摆手: 不是。我……我认识那个人……可他……

三叔转头问她: 是谁?

是这商场里的一个业主,一家运动大品牌的经销商,叫陈万里,可他……可他……

我急着问: 到底怎么了?吓得完整话都不会说了?

梁悦瞪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可他上个月已经死了啊……

什么?我和三叔同时一惊,一起看着梁悦。

梁悦稳定了一下心神,笃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没认错,就是那张脸,他的确已经死了。就是从这楼上跳下去的。

我指着那跳楼的地方: 可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跳两次楼,好玩吗?

梁悦不耐烦地说道: 这我怎么知道?这该问你们才对。啊,难道刚刚跳楼的不是人,而是陈万里的……

鬼魂两个字,梁悦不敢说出口了,看起来一切都无所畏惧的梁悦,此时才露出一点惧色。

我问三叔: 又有人跳楼了,要不要报警?

三叔摆摆手: 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不是真的……

三叔说着,摆弄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依然在转动,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我凑过去问道: 三叔,这玩意灵吗?

三叔说道: 当然灵。这东西是我师父特制的,我用过无数次,屡试不爽。鬼魂的存在,能够改变一个地方的磁场,根据这个原理,这个罗盘的指针,所指向的位置,就应该是鬼魂聚集比较多的位置,也就是阴气最重的位置的。

那今天怎么一直在转?

三叔摇摇头: 有两个可能。我说过,这地方由于外面涂装了红色,很容易招揽四处游荡的鬼魂。一个可能就是,这里现在已经到处都是鬼魂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梁悦同时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

当我们俩眼神对上的时候,同时瞪了一下对方,又转回去了。

三叔则继续说他的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罗盘是平面的,指针的指向也是平的。也就是说,如果这鬼魂的位置是在这罗盘的上面或者下面,那就起不了作用了。

我疑问道: 那不对啊三叔,在一楼的时候,这罗盘上的指针不就在转动吗?这到了顶楼,指针还是在转。

三叔插话说道: 而且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注意过,这指针依然没有停下来过。

我自言自语道: 那就奇怪了,难道这鬼魂在天上或者是地下?

这句话,让三叔眼睛一亮,忙问梁悦: 梁助理,这楼有地下室吗?

梁悦点点头: 有。原来是地下停车场和一些商家的库房。不过自从这里出事,已经把地下室给封闭了。

三叔问道: 出事跟地下室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封闭?

梁悦想了想说道: 是因为出事以后,我们曾经请了个法师来。他说地下煞气比较重,必须封起来,不然煞气容易上冲,会出更大的事。反正那地下室里的大部分库房也都闲置了,加上生意萧条,也没有多少车来,就干脆封了地下室。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我站在一楼大厅时候的那种感觉。

我急忙对三叔说道: 我站在一楼的时候,脚下好像能感觉到有一股寒流是从地下传导上来的。只是我不太确定,就没和你说。

三叔听了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这时,刚刚已经停下来的笛声,却再次传来。

笛声依然那么凄婉,如泣如诉,让人听了难免落泪,顿生凄然之情。这笛声里,似乎表达出了多种心情,有对家乡的思念,有对现实的无奈,有对爱人的眷恋,有对亲人的期盼……

即便我是个音乐外行,听到这首曲子,依然有要潸然泪下的感觉。

我听着听着,不禁入了神,四下去寻找这曲子的来源。

曲子似乎是从地面传上来的,我转身朝着楼的边缘走了过去。

突然我的脑袋被三叔猛击了一掌,我的脑袋嗡了一声,反应了过来。太险了,如果不是三叔,恐怕我也会……

后果不堪设想。我一愣神的工夫,突然看到梁悦也不声不响地也朝那楼边走了过去。我发现她的身体直直的,没有任何的晃动。两只脚轮流向前挪动着。

更为诡异的是,我注意到,梁悦的两只脚,是踮着脚走的。

也就是说,她的脚跟是抬起来的,只用脚尖走路。

梁悦走的很慢,三叔一看不好,再次冲过去,运足气力在梁悦的头顶,也就是百会穴猛击了一掌。

这一招倒很灵验,就看梁悦身子一震,脚跟落下来。

这时她已经距离楼边不到两米远了。

梁悦如梦方醒,茫然地看着三叔……

看到梁悦的样子,那完全就是变了个人一样。而且她自己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和我刚才的那种感觉也差不多。

我看了一眼三叔,三叔摆摆手: 你刚刚就和梁助理的情况一样。

我指了指梁悦的脚下: 这踮着脚走路是怎么回事?

三叔解释道: 据说鬼走路就是这个样子的。你看那个样子,像不像是两个人紧贴着站在一起,前面的人的脚跟,踩在后面那人的脚面上。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前面的人看起来就是踮着脚的。

啊?那也就是说,刚才我和梁悦的后面都有个人……我们是踩着他的脚面往前走的……

我说完,竟被自己的这个说法吓了一跳。我们后面根本就没有人,难道是鬼?我们是踩着鬼的脚往前走的?亦或是说,我们是被鬼一步一步送着走过去的?

那些跳楼的人,是不是都遇到了跟我们一样的状况?

梁悦还有些不太明白,我简单地把她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些。她自己听了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三叔摆摆手: 行了,别瞎猜了。你们听这笛声,还没停,我们先去地下室。

这时那段凄婉动人的笛声,似乎过了一个境界,开始变得奔放起来,似有万马齐喑,又似乎表现着黄河奔流的宏大场面。

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我甚至会猛烈鼓掌,表示尊敬。

可是现在,听到这些,除了让自己更加恐惧,带来不了什么。这笛声有毒,刚刚我和梁悦都不同程度地中了毒。如果不是三叔在,现在恐怕也出事了。

我把刚刚发生的事讲给梁悦,梁悦也是一脸的愕然。

三叔摆摆手,带着我们从天台的通道走出去,边走边说道: 看来这笛声就是罪魁祸首。

梁悦说道: 我从来没听说我们这里跟笛子有什么关联,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邪性的笛声?这吹笛子的不会是肖伯吧?

我们的心情,都被这笛子声给弄得异常沉重。同时也都变得疑神疑鬼了,好像除了我们三个,谁都有吹响那笛声的可能。

三叔打着手电走在前面,梁悦踢踢踏踏地跟在后面。

我们从天台下来,走下楼梯,到了第十一层,距离电梯口还有一小段距离。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有人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的后面就是梁悦,我心里好笑,没回头只是轻轻地说道: 怎么了?梁大助理,这时候终于知道害怕了?

后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接着说道: 吓傻了?你要是害怕你就到我前面来走,你的手心都吓凉了你知道吗?

我这边正说着,就看到梁悦从我右边走了上来,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你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

我……我吓了一跳,梁悦走在我右边,而且两只手都在身侧,那搭上我肩膀的那只手是谁的?

想到我的肩膀是少了一盏阳火的,三叔说最容易被鬼魂利用。

我吓得脊背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把脑袋稍微往左边偏了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左肩膀。

这一看不要紧,我看到一只灰白的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那不可能是活人的手,因为那颜色没有一点血色,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皮肤。

此时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也管不了其他了,伸出右手把肩膀上的手猛地拨了下去,同时发出一声惊叫来。

啊……鬼啊……鬼啊……啊……惊叫声在走廊里传出回音。

三叔也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问道: 怎么了?咋呼什么呢?

鬼……鬼……手……手……

因为恐惧,我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这时,突然一道黑影在眼前掠过,如一阵风一样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在那……有三叔在身边,的确是让我暂时摒弃了恐惧,举着手电朝着走廊尽头追了过去。

果然,身后脚步声传来,三叔也跟着追了过来。

走廊里没有一点灯光,全凭我们手里的手电筒照明。

那黑影迅速隐匿在黑暗之中,我们手电也只能照出前面不太远的距离。

可是我一直追到走廊尽头才发现,这里是个死胡同。前面已经没有通道了,只是一扇被锁死的窗户。

我用手电照了照,问道: 三叔,你说那黑影是人是鬼?

我问了一句没人答言,我一回头,发现了一张脸距离我很近。

我吓得又是一声惊呼,猛地朝后退去。

叫什么叫?我有那么吓人吗?

是梁悦,我一颗心才放松下来。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想吓死我啊?我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我再一看,发现这里只有梁悦,并没有三叔的身影。我用手电往来时候经过的走廊照了一下,那边黑咕隆咚的,也不见人影。

我三叔呢?我大声问道。

梁悦也提高了嗓音,说道: 你吼什么?你三叔我怎么知道。我就看到你疯子一样往这边跑,我自然就跟过来了。

糟了。我没心思理会梁悦,嘟囔了一句,握着手电往回走,想找到三叔。

喂,你干什么去?梁悦大声说道。同时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梁悦的脸色有些不对。心说,毕竟是个女的,胆子再大,处在这种场合,碰到这种事还是得害怕。

我跟她说道: 我们得找到我三叔,这种地方,分开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刚刚你来的时候,没注意到他吗?

梁悦摇摇头,说道: 他会不会是自己去地下室了?

我说不会,他不会撇下我们自己去地下室的。

我们正说着,我一抬头就发现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电梯口的附近。

梁悦眼尖,她一指那电梯: 你看。

我吓了一跳,赶忙看过去,竟发现电梯上显示楼层的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在变化着。

7……6……5……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三叔已经下去了。梁悦指着那电梯说道。

电梯一直在下行,尽管我不太相信三叔会撇下我们自己下楼,但是这事实胜于雄辩。

那我们怎么办?梁悦问道。

还能怎么办?下去找他。我盯着那电梯上的号码一点一点地变化,在变成了1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停在了-1上。

电梯门咣当一声开了,声音很明显,我们在上面也听得很清晰。

梁悦伸手按了一下下行的按键,电梯又咣当咣当往上来。

我问梁悦: 这里就这一部电梯吗?

梁悦点点头: 这里是办公楼层,现在只有这一部电梯是开着的。商场的电梯倒是有好几个,但是都不通到这里。

我现在想,尽早离开这里也不失一个好办法。想想刚刚发生的事就有点毛骨悚然,不过经历过后,这时候又有些平静了。就连那一直萦绕在耳旁的笛声,好像也停止了。

电梯很快就上来了,我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梁悦问我们是不是也到地下去?

我看了一眼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是十二点半多了,距离三叔约定的一点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于是我伸手按了一层的按键,说道: 还是去一层那约定的地点等三叔吧。我现在不想节外生枝。

梁悦瞥了我一眼,嘟囔了一句: 胆小鬼。

我急了: 你说谁是胆小鬼?你胆子大,你自己去地下室。

被我抢白了一句,梁悦不忿地撇了撇嘴,最后到底是抑制住了,没再跟我说什么。我心里好笑,自己胆小,还总嘲笑别人。这种鬼地方,谁说不害怕,那他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我看着电梯一点一点往下去,突然脑子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一拍脑门,刚刚一定是脑子被一系列的事情搞乱了,怎么没想到这个?

问题就是,我们在上面看到电梯一直往下去,就下意识地想到是三叔进了电梯,并控制着电梯往下面去。

我们都疏忽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下面按了电梯。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常识问题,可是我们当时谁都没能想到。我看了一眼梁悦,没把这个事情说出去。我内心里还是希望三叔是坐着电梯下去了。不然明明地下已经封了,突然有个人在下面按了电梯,这事说出来,都够让人头皮发麻的了。

电梯似乎晚间的噪音更大,咣当咣当的,还有不小的震动。我心里发慌,别是这电梯又出毛病了吧?

我们俩站在电梯里,一句话都没有,气氛有些怪异。为了缓解一下,我故意说道: 梁助理,你们这么大的集团,这电梯怎么都不好好修一下。

梁悦说了一句话,我差点没吓尿。

她说: 这电梯已经五年没检修了,能运行已经不错了。

卧槽,搞什么?这电梯不会失控吧?我靠在电梯墙壁上,不住地祈祷电梯千万别出错。

好在这电梯虽然噪音大了点,还没影响运行,很快就到了一层。

我做好了走出电梯的准备,可是奇怪的是,电梯居然在一层没停,而是咣里咣当得继续往下去。

咦?我和梁悦发现了这个问题,同时一惊。按的一层的那个按键还亮着,怎么会不停的?

呸,你个乌鸦嘴,让你说着了。梁悦瞪了我一眼,埋怨道。

我摆摆手,说: 放心。现在已经是一层了,出故障了也摔不死。

电梯很快就到了负一,这回电梯一顿,终于停了。

电梯的门慢慢地滑开了,一股阴冷的风从外面吹了进来。电梯里那盏昏黄的灯,闪了几闪,竟有熄灭的趋势。

我靠,那可是个电灯啊,不是蜡烛,怎么可能被风吹灭?

好在那灯只是闪了几下,跟电压不稳似的,并没有完全熄灭,但是亮度明显弱下去不少。

我抄起手电,往外面晃了晃,外面黑的程度,让手电光只能照出去两三米远,什么都看不到。

我和梁悦都不敢轻易走出去,我干脆张口喊了一句: 三叔,你在吗?

你在吗……在吗……吗……

地下一层,更为空旷,传出的回音更远更长。

但是依然没有三叔的任何回应。

梁悦扯了扯我的衣袖: 要不……我们再试试能不能去一层?

我点点头,再次按下了已经熄灭的一层按键。

电梯门再次缓缓地关闭。我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相对于外面,我更觉得这电梯间里安全一些,毕竟这里有光,没有那么多的未知事物。

我牢记着一句话,但是忘记了是谁说的了,就是,黑暗代表着未知,未知是最可怕的……

可是就在电梯门快要完全闭合前,突然一只胳膊从电梯门的缝隙里伸了进来。

这下出乎我们的意料,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半截胳膊裸露着皮肤,就是那种死灰色。

这和我在顶层的时候,发现肩膀上的那只手是一个颜色。

啊……我和梁悦毫不意外地发出一声惊呼。

而电梯门碰到了这胳膊之后,又开始慢慢打开。

随着电梯门大开,我看到一个人站在电梯外。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电梯顶的那盏灯,忽闪了几下,啪地熄灭了。

我本来已经关掉了手电,这一下四周是一片黑暗。

从那只手的颜色来看,对面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活人。

想到这里我头皮一阵发麻,手忙脚乱地把手电打开。光亮一闪,就看到梁悦已经飞起一脚,正踹到对面那人的胸口,那人蹬蹬蹬倒退了几步,但是并没有摔倒。

快,关电梯。梁悦急呼了一声。

我赶紧按了关门按键,这次电梯门顺利地关上了。我们已经按了一层,所以这电梯晃了晃,便朝楼上升去。

而离开了地下,电梯里的那盏灯,忽闪了几下,又亮了。

我和梁悦同时伸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心跳让我们无法平静。

刚刚发生的一切,我们都无法解释。

梁悦问道: 外面的是你三叔吗?

我摇摇头: 怎么可能?看那皮肤……分明是个死人的皮肤。你这地下有停尸间吗?

放……你胡说。我们这又不是医院,怎么可能有停尸间。

梁悦下意识地想说放屁,可能感觉有些不雅,变换了词语。我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嘲笑她,开始担心起三叔来。

结果这一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电梯已经越过了一层,继续向高层升去。

如果说刚刚这电梯没在一层停留,还能用电梯故障来解释。

那么这次电梯再一次越过一层,往高层升去,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过去使劲按那电梯的按键,几乎把所有楼层的按键都点亮了。可是那电梯居然没有在任何的楼层停留,继续咣当咣当上行着。

我气的踹了一脚电梯门,说道: 你们这什么破电梯啊?

梁悦也有点慌了,但是这时候看起来居然比我冷静许多。她拦住了我疯狂的举动,说道: 你冷静点。

梁悦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脚下一软,蹲了下去,扶着右脚的脚腕,直吸冷气。

我想起刚刚梁悦一脚就把电梯外面的那人给踹开了,也真是临危不乱,不然那人如果进入电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真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外面那个根本就不是活人。

看到梁悦这个样子,应该是受了伤。

我急忙也蹲下去,问道: 你怎么样?受伤了?

梁悦摇摇头: 没事。刚才我踹到外面的人,感觉他的身体跟石板一样,脚腕震了一下。

身体硬到那种程度?那更验证了我的判断,外面的不应该是活人。我扶着梁悦站起来,分析道。

梁悦活动了活动脚腕,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了。她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是活人?我们这里怎么会有……死人呢?

我看了一眼电梯,已经再次上升到了十一层,但是电梯门依然没开,发生了几下晃动之后,又再次往底层落去。

我靠在电梯墙壁上,说道: 现在看来,咱们能顺利从这电梯里出去,就很不错了。

梁悦也有些垂头丧气: 电梯怎么会这样子?完全都不受控制的。

我解释道: 一般阴气重,能够出现鬼魂的地方,磁场就会被改变。当然想要改变磁场,必须要极重的阴气才行。靠正常的环境是无法办到的,除非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招一些鬼魂过来,加重当地的阴气变化,才能改变磁场。磁场一旦改变,涉及电流和遥控的一些东西,就能被人控制。当然,普通的人也很难做到,需要修炼过特殊本事的人,比如道士、驭鬼师、赶尸人等等。

我虽然跟着三叔没多久,但是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也给我讲过很多玄学上的东西。也有很多他所遇到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我当时是当成故事听的。没想到这时候,我明白的那点东西,在梁悦听来,就极其高深。现在三叔不在,她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拜和钦佩。

同时,她可能也把脱离目前困境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

不过我那懂得都特么是皮毛,三叔不在,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现在很明显,就如我和梁悦说的,电梯应该是被人为地控制了。

我看了一眼,电梯已经又从十一层下降到了九层,我正想再说两句安慰一下她,就听到电梯猛然发出嘎啦啦一声刺耳的声音,随后就从九层开始直线降落。

同时电梯间里的那盏灯,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闪了几下之后再次熄灭了。

啊……梁悦毕竟还是女孩,这下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服,掐的我肉疼。

我只能用一只手紧紧抓住电梯里的扶手,另一只手抱住了梁悦。

我心里一片死灰,也很清楚,电梯下落的速度很快,如果这个速度直线跌落,神仙也难救。

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么掉下去必死无疑,没准能上第二天的头条新闻。

就在我放弃了努力,准备硬生生承受那电梯坠落发生的撞击的时候,电梯却又缓慢地停住了。

我看了一眼电梯指示灯还亮着,心说没准是我乱按楼层的按钮起作用了。很多电梯发生意外,逃生的教程里不是有这一招吗?

不管怎么说,电梯停住之后,算是让我们躲过了这一劫。

梁悦也发现了这个状况,急忙从我怀里挣脱出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嘟囔道: 抱得还挺紧。

你……我哭笑不得,也没心情和她打嘴仗。这女人啊,就没道理可讲。

电梯是停在了一层,但是门却没开。电梯也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迅速从一层往负一层落下去。

梁悦刚离开我的怀抱,听到声音又再次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电梯很快就又停了,经过了几次折腾,我也有些麻木了。这次电梯门却嘎吱嘎吱地开了。

和上次一样,外面阴冷的风吹了进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梁悦也偷眼看了一眼,又从我怀里离开了,不过这次她拢了拢头发,并没有说什么。

电梯里有两束光线还亮着,我低头一看,是我和梁悦手里的手电筒,刚刚在电梯猛烈降落的时候也掉落了。

好在并没有摔坏,还能发出光来。

我赶紧捡起两只手电筒,递给梁悦一只: 快,我们得离开电梯。

现在形势起了变化,出了电梯,还有很大的空间,即便是遇到危险,起码我们还能有个缓冲的余地。这电梯现在根本就不受我们控制,待在里面可能更危险。

我摸了摸身上,还好三叔给我拿的那把桃木剑还在,我急忙把桃木剑拿在手里。这时外面的那个神秘的人已经不见了,但是显然还在这地下一层,我们随时还可能遇到他。

梁悦离开了电梯,也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那匕首明晃晃的,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我抽了一口冷气说道: 你……身上怎么还带着个?这算是管制刀具吧?

梁悦白了我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管这个。

我说道: 这不是太紧张了嘛,我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梁悦摆摆手: 少废话,咱们去哪?

我举着手电看了下四周,问道: 你能找到步梯吗?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一层,会和了三叔再说。

梁悦点点头,带着我朝电梯的一侧绕了过去。

梁悦前面走,我跟在后面,不时用手电往周围照去。

地面上还有停车位划的线,只不过应该是太长时间没启用,也没人打扫,地面上落满了灰尘。我们走过之后,把那些尘土带动起来,有些呛人。

同时我感觉这地下的温度格外地低,跟进了冰窖一样。我知道这也是阴气比较重的一种表现。

我们刚走了两步,我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暗自叫苦,这感觉又来了。今晚和三叔一起进来的时候,我就有过这种感觉,现在这感觉就更强烈了。就好像那个人距离我很近很近了,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梁悦走在前面,突然说了一句: 找到了,在这里。

我心里一松,找到了步行梯就好办了,我们一口气冲上去,即便找不到三叔,起码可以让老肖把整个商场照明的电闸给拉开。有了灯光,就一切都好办了。

我们紧走了几步,梁悦去推那步行梯间的门。

结果推了两下,又拉了两下,发现那门已经被锁死了。

梁悦气得踹了那门一脚,咣当一声,在这空旷的场地里发出阵阵的回响。

我急忙拉住她: 别急,踹它也没用,再想办法。

梁悦气急败坏地说道: 电梯不能进,步行梯也锁了, 还有什么办法?

我又问道: 这里不是停车场吗?汽车的入口呢?

梁悦一愣,马上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快找。

我们转身想找汽车的入口,其实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如果是有人在针对我们, 抑或是有所准备的,不可能只封住了步行梯, 而把汽车入口那么大的地方给放开。

不过我们困在这里,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我们刚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幽幽的笛声传来。

我喝梁悦身体同时一震,笛声,就是这笛声……

我们在天台的时候听到过的笛声。

只不过在天台的时候,那笛声若有若无的, 现在却格外清晰,我们能很准确地辨别出这笛声的来源方向。

是从远处传来的, 应该是有人正在吹笛子。

我们举起手电,朝笛声传来的方向照过去。遗憾的是, 手电筒的光实在是太弱了。

我心里暗骂,三叔也忒抠门, 准备的手电筒也只是普通的手电筒。早知道该让吴总给准备几个强光的手电筒才是。

手电筒根本照不远,光束投到黑暗中, 迅速被黑暗掩盖住了。

而那笛声,却越来越听得真切。

我提醒梁悦: 这笛声太过邪门, 刚刚我们在天台都中了招,这次注意点。感觉不好,就掐一下自己的人中。

说完,我自己掐了一下,真特么疼啊,不过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不至于被那笛声所迷惑。

梁悦站在我身边,可能也按照我的方法试了, 嘟囔道: 你还挺有办法。

我回了一句: 都是跟三叔学的。

梁悦埋怨道: 你这三叔也太不靠谱了,把咱们扔下,他自己倒跑了……

我笑了一声: 他做的那些事, 何止是不靠谱啊……

就在这时,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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