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的植物生长素

江礼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娶了别人，为我们的儿子找了一个后妈。

我见到他的那天，行行弹幕从我眼前飘过。

他是不是又抢弟弟东西。

幸好绾绾善良，还留着他。

是不是又骗人了，手里的东西是偷的吧。

不是的，我没去世前，他看见路边的流浪狗都会仰着头问我: 妈妈，它会不会饿?

他明明是心地最善良的小孩。

1

回家这条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安安，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你今天不能出去。

快回来，做错事就是要关禁闭。

你不能出去，我要被扣工资的。

弹幕此时也刷得飞快。

他是不是又抢弟弟东西。

是不是又骗人了，他手里的东西是偷的吧。

幸好绾绾善良，还留着他。

我对这些弹幕视而不见，抬手推开门。

刚走了两步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他看见我，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他是我怀胎九月生下的孩子，也就是他们口中训斥的安安。

对比两年前，他长高了许多，但是瘦了许多，一张小脸脏兮兮的，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看见我的脸都愣在原地，他也不例外。

但是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张小脸突然皱起，极快地向我跑来，像个小炮仗。

手上身上带着不知道从哪染上的墨汁，扑了我满怀。

还没等我抬手回抱住他，手臂一疼，他狠狠咬上了我的手臂。

我来不及开口，他已经飞快地跑开。

走前看着我说: 滚开。

2

这句滚开让弹幕炸开了锅。

狼心狗肺，看见和他妈妈这么像的一张脸，他都能说出滚开。

他手里的墨是哪里的，是不是又偷弟弟东西。

他怎么变成这样。

不止弹幕，站在一旁的管家快速地走上前，拍了拍江安的脑袋，训斥道: 坏孩子。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白衬衫上沾染的墨汁和小臂上整整齐齐的牙印。

心中微酸，明明我没去世前，他最听话懂事。

管家的花他会照顾，幼儿园里的孩子受伤他会随身携带创可贴。

身边所有人连弹幕上的人都夸他是个好孩子。

怎么短短两年过去，所有人都忘了他曾经的模样，就这样轻易地将狼心狗肺骗子放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

他训斥完江安，将他护在身后不许别人上前。

这才抬头看向我，颤抖着声音试探地问我: 你找谁啊?

我这张脸和两年前丝毫未变，任谁看见都会以为我是起死回生。

更何况是他把我带大，他对我再熟悉不过。

我笑了声，喊他的名字: 张叔。

3

他流下眼泪，喊我: 是筱筱吧。

我没说话，弹幕一句接着一句。

白筱筱两年前就死了，管家老了脑子真的不清醒了。

起死回生?我看是又一个想接近江礼的替身。

长的是很像，但是现在江礼只喜欢绾绾。

不止弹幕怀疑，其余人听见他喊我，纷纷劝道: 张叔，白小姐都去世两年了。

估计又是整容来的，为了嫁进江家。

这两年都见过多少了。

但是他肯定地说: 不是，这就是筱筱，我养她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

随后江安被推了出来，有人含着嘲讽说: 你张爷爷说这是你妈妈，喊啊，喊妈妈啊。

不是最想见妈妈吗，现在他就在你面前。

我还没有动作，张叔率先走到那人面前，一巴掌甩了过去。

他侧脸看过去: 自己去结工资，不用在这了。

你敢，我是夫人的小姨，你敢辞退我，我去找夫人。

她口中的夫人是另外一个女人。

江礼的新婚妻子。

但是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去世那天，江礼抱着我哭个不停，手止不住地颤抖。

一句一句地问我: 筱筱，你走了我和安安怎么办啊?

你不能这么狠心，我怎么办，筱筱。

我们在一起几十年啊，你不许走。

他哭得让周围所有人都动容，止不住地夸: 江总情深。

可惜了······。

可惜了我们结婚四年，公司刚步入正轨，我就患病去世。

我也觉得可惜。

他的眼泪砸进我的心里，我也想哭，我想告诉他: 别哭，我心疼。但是我没有一丝力气。

安安在一旁拽着我的手指问我: 妈妈，你要去哪?

我呼吸困难，最后一瞬我为安安要了个承诺。

江礼，我要你发誓这辈子只有安安一个儿子，你只会对他好。

就这短短一句话，我用尽了全部力气。

江礼把耳朵附在我嘴边才把我的话勉强听清，他坚定地回答: 筱筱，你不说我也会的，你放心。

听到答案后我闭上了眼睛，太累了。

江礼压着声音问: 筱筱，你连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吗?

我不留。

我这个人自私，我就是要他记住我一辈子。

我没说话，他附在我耳边说: 筱筱，你不说我说，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但是男人的承诺只是看起来坚硬。

风一吹，就像沙子一样飘散了。

距离我去世不过短短两年，他就娶了别的女人。

那女人还带着一个男孩，像安安一样喊他爸爸。

5

张叔似乎是怕我伤心，对自称是夫人小姨的人厉声道: 滚出去。

随后又把江安往我这边推了推。

江安一直抬头看着我，两只手攥着那块墨，手腕细瘦。

他一眨不眨、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脸，仰着头乖巧的不行。

但是我看见他瘦削的下巴，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往前一步开口: 安安，我是妈妈。

他听见这句话浑身一顿，随后极快地抬手把手里的墨砸到我身上。

别想骗我。

我妈早死了。

他说完转身飞快的转身回屋。

管家在一旁解释: 他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停顿，又说: 这两年，他过得不好。

看得出来。

他的指甲很久没剪了，刚刚咬我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臂留下一排小月牙；他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宽宽大大地挂在身上；头发已经盖到了眼睛，乱糟糟地没打理。

张叔推开门，对我说: 筱筱，你进去。

其余人议论纷纷: 这就是个骗子，安安都没被骗到，怎么张叔被骗到了。

别让她进去啊。

不行，我要给夫人打电话。

弹幕也一行一行飘过。

别废话了，快点打电话吧。

管家老糊涂了，白筱筱去世两年了。

他不是看着她下葬的吗?

所有人都拦着他，他态度坚决: 筱筱，你进去。

我以为我要拿出点证据才行，但是不用我解释起死回生这种事，他相信了。

他说: 我不相信别人，但是我相信你，你就是筱筱。

他把我推进去，关上门，在客厅门口坐下。

我看今天谁敢把她赶出去。

我进了门，地板上到处都是墨水，偌大的家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央，周围围着一圈玩偶。

我走近，他看见是我，抬起手里的墨块直直地砸向我，大腿被墨块砸到。

他语气很凶: 滚出去。

这小孩，看得我想揍两巴掌。

给他两巴掌就老实了，绾绾赶紧回来吧。

有时候小孩就是要揍，别说什么他都懂。

看见弹幕，我这才仔仔细细地看向他。

裸露的小腿光滑白皙，但是因为坐下，短裤上滑，露出膝盖上的青紫。

弹幕还在继续。

等绾绾回来打一顿就老实了，还得是绾绾。

他扭头来看我，我看见他嘴角隐隐的淤青，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才六岁，不是他们的小孩他们不心疼。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他依旧防备，见我没有动静，又把手里的其他东西通通砸向我。

滚开啊，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

他像是炸毛的小猫，恶狠狠地守护自己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守护的只是他自己。

这个替身是个包子，我还想看她动手呢。

绾绾快回来吧，我受不了了。

绾绾两个孩子那么听话懂事，他怎么就这幅模样。

我看着浑身带着刺的小孩，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你饿不饿?

6

现在是晚饭时间，偌大的家空荡荡，没人来提醒他吃东西。

不用你管。

他说完又扭头去捡东西，抬手向我砸过来。

只是他偏偏漏过了那个墨块，捡的不过就是些玩偶，砸过来能有多疼。

我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进了厨房。

下面、煮荷包蛋一气呵成。

当我端着面蹲在他面前时，他又发了火。

不用你可怜我。

他将碗打翻，滚烫的面砸在我的手臂上，手臂上还有他咬的伤口，我疼得抬起手，他下意识抱头，意识到什么后，又恢复了凶巴巴的模样。

他将碗一脚踢开，重重把我推倒在地。

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故意做的吗?

不用可怜我。

生日啊，今天是他的生日。

两年前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呢?

我请了所有人来为他庆生，亲手煮了面，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我说: 妈妈发誓，会让安安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四岁的他对我的话半知半解，只追着我开心地喊: 妈妈，妈妈。

如今他一个人被丢在家里，守着一堆玩偶过生日。

他踹了我一脚，说: 怎么不说话，我说了不用你可怜我。

我重新站了起来，蹲在他面前说: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可怜你的意思，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弹幕飞快。

这替身性格太好，看得我一股无名火。

她真把自己当他亲妈了，怎么脾气能好成这样。

别急，通过小崽子来接近男主呗，又不是第一次了，看她能装多久。

他没想到我会道歉，愣在原地，我接着说: 我就是怕你饿了，做面最快。

他一跺脚，指责我: 你又不说话。

我想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他一巴掌拍开我的手。

我又进了厨房，端了一碗面出来。

他边偷看我边吃，还不忘对我放狠话。

我告诉你，你想接近我爸爸对我好也没用。

你应该对弟弟好，我爸不喜欢我。

他叽里咕噜地说着，我摸上了他的脑袋，不等他发火，我说: 我就是喜欢你，想对你好。

他面也不吃了，愣愣地看着我。

最后说: 骗子。

他说完又回到客厅中间，把玩偶一个个摆好围着自己。

我问他: 为什么说我是骗子。

他又拿玩偶砸我: 你烦不烦啊。

我没动，依旧等着他的答案，僵持之下他说: 像我这样的小孩，没人会喜欢。

他说完后小小嘟囔了一声: 除了妈妈。

但是我就是妈妈啊。

7

他不相信，也许是吃了我的面，又开口: 好多人都说是我妈妈。

这两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着妈妈的旗号心怀鬼胎地接近他。

他又被骗了多少次，如今我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敢承认。

他自顾自地说，说给我听也说给自己听。

我妈早死了。

我没说话，只把他的玩偶捡回来，摆整齐，对他说: 不可以拿东西砸别人，虽然不疼也不可以。

他还没回答，客厅门被推开。

江礼的声音率先传来: 张叔，你怎么让一个骗子进家里。

他压低声音: 你真是老糊涂了，你看着筱筱下葬你不清楚吗?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他顿时愣在原地。

我开口喊他: 江礼。

他逆着光站在门口，脚没有动一下，就愣愣地看着我。

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高中毕业那天，他红着脸和我告白: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娶你。

十岁的少年许下千金重的承诺，但是他说到做到。

我们结婚那天，他抱着我，眼泪流进我的颈窝说: 筱筱，我好幸福。

我实在没办法将记忆里那个因为娶了我而感到幸福的男孩和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重叠。

不过短短两年，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多。

江礼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说些什么。

女人的声音却率先传来。

怎么不进去，是不是江安又做了什么事。

我告诉你，你别溺爱，孩子就是要打。

她声音像一把尖刀，硬生生割断我们过去那点回忆。

他已经再娶。

弹幕随着女人的出现一起复活。

绾绾终于来了，我早就忍不了了。

快点手撕绿茶，把这个小崽子也教训一顿，又认错妈妈。

弟弟也回来了，怎么那么听话啊，乖乖。

我偏头看过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弹幕口中的绾绾，是江礼公司的前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