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惊悚连载
小编推荐小说《缉毒警察去金三角》,主角胡龙杨青云情绪饱满,该小说精彩片段非常火一起看看这本小说吧:导就告诉将来有想让我做卧底的打在自己家乡干卧底工被发现的风险是很大所以我当了警察为了不让家人替自己担我都说自己在一家国企工每月按时往家里寄还寄给他们照家人对此也不怀这个秘密也许可以一直保持下直到因为一次特殊行我被派往毒品肆虐的金三角执行任这件事才彻底暴露出金三角是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边境地长期盛产罂粟等毒品、是世界上主要的毒品产莽莽群...
主角:胡龙,杨青云 更新:2025-07-13 17: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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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家乡干卧底工作,被发现的风险是很大的,所以我当了警察后,为了不让家人替自己担心,我都说自己在一家国企工作,每月按时往家里寄钱,还寄给他们照片,家人对此也不怀疑。
这个秘密也许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因为一次特殊行动,我被派往毒品肆虐的金三角执行任务,这件事才彻底暴露出来。
金三角是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边境地区,长期盛产罂粟等毒品、是世界上主要的毒品产地。莽莽群山之中,藏匿着毒品、凶杀、复仇、战争、弱肉强食等等看客喜闻乐见的充满魔幻主义色彩的故事,人生悲欢离合、大起大落,每天都有残酷而传奇的故事在这里上演,给人以强烈的神秘感和窥探的冲动。
除了一部分老实巴交的民工们到此是依靠诚实劳动赚取报酬之外,大多数人前来这个地方,多半是为了求大财,或赌博、或贩毒、或走私……甚至,就连老实至极的人也会在金钱的诱惑下变得疯狂起来。
人为财死,这条法则在这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1997 年发生过许多大事,香港回归,亚洲金融风暴,安南就任联合国秘书长,每一件事都足以影响世界的进程。可这些大事件给我带来的震撼,远远不及一次我经历的抓捕毒贩行动。
那次行动损失惨重,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我在金三角有了一段永生难忘的经历。
事情发生在 1997 年 6 月的一天傍晚。
空气中热气还未褪去,吸收了一天热量的泥土里还在往上冒着热气,太阳已经落到山后,把西边天空的云彩染得一片血红。
离中缅边境不远的某个小镇境内,一辆破旧的九座面包车在一片甘蔗林中颠簸前行,扬起阵阵灰尘。车里的五个佣兵抱着冲锋枪,一脸严肃,随时做着战斗准备。
甘蔗林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小坝子,两边山脚零星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寨子,此刻正是做晚饭时候,炊烟袅袅升起,一片安静祥和。一条被灰土埋没的弹石路沿着一条五六米宽的河流从坝子中间穿过,到了坝子的尽头,河流在山间劈开了一个口子,继续往前流去。
路在这里分成三叉,前往三个不同的地方。三岔口的地方有一块石头打磨而成的指路碑,上面刻着的字已被厚厚的灰尘覆盖起来,难以分辨。
在离三岔口约一公里的地方,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把车停在路边,设了路障。他们接到线人的消息,金三角毒枭胡龙的两个手下会带着五公斤海洛因经过此路。
毒枭胡龙活跃在边境一带从事贩毒、走私等违法犯罪活动,警方早就想将他缉拿归案,但一直没有机会。能有铲除他爪牙的情报,警方自然立即布控。
看到警方的堵卡点,面包车速度慢了下来。一名年轻的警察示意停车,司机把车停稳后,四名警察走过来,快到车前时,两名抱着冲锋枪的人突然探出半个身子,举起枪对着四名警察一顿扫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还来不及开枪还击,四名警察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两名毒贩下车移开路障又迅速跳回车上,司机驱车扬长而去。到了三岔路口处,他们把面包车停在一边,路口等着三辆黑色的桑塔纳,把他们接上车。
天快黑了,三辆车沿着一条山路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四名缉毒警遇袭,其中一位还是我的好友,坐在增援的警车上,我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哀伤。警笛长鸣,我们赶到案发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不让前来围观的村民靠近。
救护车也赶到了,好在四名警察穿着防护装备,伤势不算致命。
救护车刚刚离开,公安局长李安然就大发雷霆: 他妈的,这算是什么回事?杨青云过来你他妈的倒是跟老子解释一下
杨青云是缉毒大队队长,他也被眼前这场景震惊了: 局长,老海说只有两名小喽啰过来送毒品,所以我们只派了四个兄弟过来……
李安然一时无语,隔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太他妈猖狂了
这样的信息老海已经传回过许多条,都非常准确,几次抓捕都很顺利,只不过这次信息重大不实。此次运毒的并不是两个小喽喽,而有九个人,金三角毒枭胡龙也在车上,携带的海洛因不是 5 公斤,而是足足 60 公斤。
我在队伍之中,跟着同事们进行现场勘察、拍照。面包车在这条灰尘厚厚的弹石路上留下了明显的车轮印。循着车轮前进,到了快出盆地处,灰尘越来越浅。不远处,那辆面包车停在路边,车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让同事前去汇报,自己在路口继续勘察现场。杨青云和李安然听说后马上跟着来到弃车的地点。杨青云看了一眼那面包车,左侧的轮胎都快掉出路边缘了。
李局,这确实是老海提供情报里的车,车牌也是一样的。老海的情报出了问题。
杨青云此刻很不好过,老海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推荐给李安然的,想不到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自己责任重大。
李安然眉头紧锁: 为什么会弃车?他们又去了哪里?他妈的,他们不会胆子大到就在这甘蔗林里交易吧?
我在那里看了好久,几条岔路都是干净的弹石路面,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到李安然面前报告: 李局,车到这里后就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了,不知道他们以什么方式离开这个地方,我推测是有人接应。
杨青云分析说: 可能是有重大交易,以前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都是为这次交易做铺垫。李局,是我错了,对付胡龙这样的毒贩我还是大意了……
李安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杨青云的一番话让李安然幡然醒悟——这次交易,胡龙这条大鱼很有可能入境了。
警方立刻安排人手封堵几个通往边境的几个路口,堵截胡龙的人。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经过调查,胡龙闯过堵卡点后,内地某省的大老板何武林安排的车赶到岔路口,接到了胡龙。他们兜了一个圈子,把胡龙接到离边境不远的某个极其隐蔽的山庄,那里安排好了晚宴。
就在李安然紧急布控的时候,胡龙和何武林的交易成功,后备箱拉着成堆的现金奔向边境,在一座山下弃车步行偷渡越过了边境。
出了这么大的事,上级极为震惊。
不久后,处分决定就下来了,因为李安然捉拿胡龙不力,且身体有疾,免去李安然公安局长一职,记大过处分,等候分配工作。免去杨青云缉毒大队队长一职,记大过处分,降为普通民警,其他相关人员均受到不同程度处分。
一个小型的会议室里,坐着市局和县里的几名领导。宣读完处理决定后,他们让李安然把副局长梁河源找来。很快,梁河源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进来。市公安局长邹铁君说,他是梁河源以前的老领导。
梁河源推开门进来,坐到对面。
邹铁军说: 河源,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来谈谈你的看法。
梁河源年近五十,鬓角已经有几丝白发悄悄的冒了出来,厚厚的银边眼镜后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如果换作是我的话,也是这样的结果,干这个工作,得到信息虚虚假假,真真实实,在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确定。
邹铁君说: 我们不是来听你为李安然开脱的。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是我们特情人员变节的话,那这次事件的主谋就是胡龙,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抓住他伏法,不能让这几位弟兄伤得不明不白。刚刚我和县里的几位领导也商量了一下,李安然暂时就不安排工作了,你以前也干过这行,比较熟悉,局里的工作目前就由你来主持。
梁河源大吃一惊: 我?可是……
邹铁君打断了他的话: 别可是了,我们知道你的难处,不过没人比你更适合应对现在这个局面了。同志们都看着呢,此仇必报,越快越好。
几名领导离开后,李安然就跑到梁河源的办公室。此刻,梁河源面对李安然有些不自然,以前都是自己去找李安然汇报,现在却反过来了,更何况两人还是好朋友。倒是李安然觉得不别扭: 河源,你把我安排到缉毒队吧。我戴罪之身,就算把我投进监狱里我都接受,不过我想为几个受重伤的兄弟做点事情,你让我到边境去,我亲自把老海办了,不然我以后无颜面对他们。
梁河源有些动容: 你头发都已经白了,再过两三年就退休了,恐怕不适合再上前线。至于说抓老海,那肯定是要抓的,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
李安然还想说什么,梁河源没等他说出口就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小张,你去把普文杰、杨青云、廖文远和陆明盛喊来我办公室一下。
人来齐后,梁河源清了嗓子: 这次把几位请来,是针对前段时间几位兄弟受重伤的事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主谋九不离十就是胡龙。胡龙实在太猖狂了,我们得想办法把他抓起来,把这个狗日的枪毙了
说罢,梁河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顿了一下: 我们需要一个人过去那边接近胡龙。
年近四十,留着精干平头,体格健壮的陆明盛抢先说: 我去
廖文远表示也想去。梁河源说: 你们不要争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我看这次,就让普文杰去吧。
什么?一直沉默的杨青云几乎要跳起来,让小普去?他去那边……
梁河源说: 你是不是又想说他去到那边活不过半个月?
杨青云说: 我只是想说他经验还欠缺……
李安然显然也感到惊讶,又看了我一眼: 让这个年轻人去?我对他有印象,去年一起毒品案表现还不错。
梁河源点头: 李局,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们派老特情去的话,可能很容易被老海识破,毕竟他干了那么多年的特情。这个年轻人不是特情出身,却有一些胆识和谋略,我想让他去接近胡龙要更合适一点。另外,我打算安排青云到边境作为文杰的接头人,这老李你没什么意见吧?
李安然说: 青云我倒是没意见,只是普文杰,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
梁河源拍着胸脯承诺: 这年轻人没问题。
李安然依旧不放心,不过也没坚持反对,因为现在他已经不能做主了。这时他的胃突然开始扭痛起来,李安然一只手拄着胃,头上冒出了汗珠。
年轻时工作拼命,吃饭不规律,李安然的肠胃早已积累了许多问题,河源,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现在你主持工作,你就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了,放手干吧。
说罢,李安然捂着胃出了门。
梁河源轻叹一声,让我把门关上: 文远,明盛,你们两个就负责跟踪文杰提供的线索,把跟胡龙做生意的内地毒贩抓起来,断了他的路,这对我们的抓捕来说是很重要的,关系着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梁河源不情愿来接手这个工作,但是棋局已经在胸中下好了。我就是一颗过河的卒子,我的表现如何,影响着棋局的进行。
只不过大家都觉得,这颗卒子选得太过草率。
我内心有些忐忑,在我心中,金三角是个可怕的地方,特别是干缉毒警察这行后,我对此更是感触深刻。如果世上有如果的话,我非常希望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出发前一天,梁河源把我叫来办公室: 你一定有一肚子疑惑,为什么我会不打招呼派你到那边去。来,跟我说句实话,你怕不怕?
梁局,确实是是有点害怕。
梁河源笑着说: 怕才是正常的,我们缉毒警察也是人,只不过,我们肩负的责任与人不同罢了。
我接着说: 但我更感兴趣的是老海是什么人?我听说,这次是老海出卖了我们。
梁河源告诉我: 老海是李局选择出去的特情,目的是除掉胡龙这个毒枭,但是想不到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海竟然背叛了我们,让我们损失惨重。
他简要跟我讲了老海的事情。
老海是他的代号。他是一名优秀的老特情人员,十多年里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但是公安局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有这么一位人物,就连局里使用他的一些照片,都是打着马赛克的。
1995 年前后,金三角毒枭胡龙在边境一带走私毒品犯罪非常活跃,带来了极大的危害,他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于是警方把他作为重要目标。老海在边境活跃多年,忠诚度自然不用多言,对情况也比较掌握,于是,老海顺理成章的成为执行这次任务的不二人选。
老海接到任务后很爽快就答应下来,他是个喜欢挑战的人,越猖狂的毒贩他越是愿意去战斗,第二天老海便离开家人去了边境,任务是把胡龙引进境内进行捉拿。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个月后老海便打入了胡龙贩毒团伙,第一次提供消息就让警方破获了一起十多公斤的跨境运毒案。这让李安然很是欣慰,觉得抓住胡龙指日可待。
随后老海源源不断向警方提供胡龙贩毒团伙的线索,胡龙的爪牙不断落网,大家对抓获胡龙越来越有信心。但是,想不到这次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梁河源说: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谁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文杰,你这次去就是查清楚这件事情,为什么老海会叛变,还有,我们最终的目标是把胡龙捉住。
我说: 梁局,我明白了。
梁河源说: 本来不该派你去的,但是老海对专业的特情比较了解,有的人也许是他认识的,容易被他看出破绽来,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明天我们就送你去到那边,你先去一个叫水塘的寨子,找一个叫老莫的人,他知道老海的一些事。你没到过那边,先跟着老莫一段时间。
我问: 老莫又是什么人?
梁河源脸上泛起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他是我的朋友,你去的话,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敬了个礼: 是
梁河源说: 你要活着回来,不然我无法跟你家里交代。
此次我拿到了一万块钱的办案经费,梁河源交给他一提茶叶,让他交给老莫。梁河源派人把我和杨青云送到边境,给了我们一张地图,让我们找到叫做水塘的寨子,去找老莫。
简单的送行后,梁河源就让人送杨青云和我前往边境。
警局离边境不远,下午我们就过了口岸。这是我第一次踏上那片被叫做金三角的土地,这里群山起伏,绵绵不绝,与国内的景致并没多少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按着梁河源给的地址,他们找了一辆黑车往西去水塘寻找老莫。
老莫在当地很有名气,是一名毒品掮客。杨青云听说过老莫的名气,但没见过他的人。我和杨青云到了水塘后,一打听便问到老莫的住处。
水塘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寨子,房屋低矮,路是土路,泥泞不堪。那天天气不好,雷声隆隆,很快下起了大雨,我们按照当地人的指路,来到老莫的屋子前。
这是一间低矮的瓦屋子,屋檐上的雨水如丝线一般低落下来,形成一道雨帘。
浑身被淋湿的杨青云敲了敲木门。
里面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什么人?
我按照梁河源的指示说: 寒山。
里面的人又问: 什么事?
我按照指示回答: 采药。
里面的人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极不情愿起来: 进来吧,门没锁。
屋子里摆着一个摇椅,半闭着眼睛打量着进门两人的中年男人便是老莫。屋里只摆放了一张仙桌和几个凳子,看起来比较简单。他对我和杨青云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漠: 进来坐,茶在桌上,自己倒了喝。
我和杨青云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刮掉鞋底粘的泥土,进屋自己拿了凳子坐了下来,倒水喝了一杯。喝了茶后,我把用伞保护好的茶叶交给老莫,说是梁河源送的。老莫接下茶叶时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和杨青云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极为尴尬。
最后还是老莫开口了: 说说,你们想知道什么事?我想,你们是为了老海来。
我承认: 我们就是为这事而来。
老莫说: 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冤孽,一辈子都被那个姓梁的缠着。你们告诉他,老海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太多,只是听过一些,可以告诉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想让我帮忙进入胡龙的内部,那是不可能的。你告诉那姓梁的,我不欠他什么,这些年我在这里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青云说: 莫叔,既然你知道一些消息,那就请把你知道的老海的消息告诉我们。
老莫起身,出门往四周张望了一眼,没见到什么人,把门从外面锁了起来。我和杨青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一会儿,老莫忽然又从隔壁出现了,不知道他从哪进了屋。
他把我和杨青云带到隔壁屋子,打开了一块地面上的木板,一把梯子出现在两人的眼里: 上面不方便说话,到下面说吧。
我和杨青云跟着爬下梯子,到达地下室后,老莫打开了灯,我才发现下面与上面很不一样。这间地下室装扮有些豪华,柔软的沙发、书架上摆着几本书和几瓶红酒,还有一隔书架是专门放茶饼的,包装看起来也都有些年头。
看到我们惊讶的样子,老莫笑了: 怎么样?我这里没那么糟糕吧?
老莫拿了几件干衣服,让我和杨青云到一个衣架后面换上,自己拿了一饼茶叶出来,用茶针翘了一些出来泡茶。
他一边泡茶一边跟两人说: 细细说来,我跟你们梁局长还是好朋友哪,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两个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以前,老莫在某县人事劳动局工作,和梁河源是好朋友。1986 年,老莫的父亲到勐古一带开了个采砂场,很赚钱,便让老莫辞去工作到采砂场帮忙。1992 年,果敢同盟军副司令杨茂良发动政变,果敢王彭家声被迫撤出果敢,杨茂良接管果敢和勐古。
动乱中,老莫一家被杀,只有他逃了出来,逃到山区避难,后来,毒品在勐古、果敢一带大行其道。为了生存,有些人脉的老莫做起毒品掮客,认识了不少道上的人,因此也能够听得到许多消息。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后,老莫才讲起老海来: 老海我见过一两次,和胡龙在一起,是个干练的人。那时我不知道他是你们派来的线人,只知道他在胡龙手下做事。
他掩藏得很深,老莫说: 直到去年春天,胡龙的一名绰号叫老鹰的得力手下死在离我们这个寨子不远的地方,我才知道老海是线人。
老莫回忆起来记得还很清楚。
那天早上,老莫看到老海和老鹰带着三个人朝边境方向偷偷摸摸过去,那架势不用说都知道,这干的是什么买卖。然而到了下午,老莫发现只有老海和老鹰两个人回来了,两人不断争吵着什么,看起来是被警方截胡了,还被抓或者被击毙了三个人。
吵着吵着,两人突然离开了大路,往山上走去。
过了一会,老莫听到了山林里传来一声枪响,过了一会,又听到一声枪响在林间回荡。枪声在这里并不算什么稀罕事,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一般老百姓也害怕引火烧身,不多时,老莫看到浑身是血的老海走出来,来到村里找了个摩托车送他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待老海离开后,老莫偷偷去到枪响的地方,看见老鹰躺在地上,胸口中枪,一些树枝盖在身上,看来这是老海的所为。老海负重伤回去,也免去了胡龙的怀疑,有可能那枪是老海对着自己开的。
老莫从那次起,就隐约知道,老海大概是线人: 直到前不久警方被摆了一道,我才知道,老海真是线人,而且他叛变了。
我说: 你消息真是灵通呐,你知道老海为什么叛变吗?
老莫说: 大概听过一些。胡龙的交易不不断被警方堵截,损失惨重,他意识到自己的身边有卧底。老海尽管隐藏得很深,但也引起了胡龙的怀疑,自从老海来后,自己就变得很不顺。
胡龙也开始指使人秘密调查老海。
胡龙这个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老莫看了门外一眼,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把老海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并且主动把一些毒品交易透露给老海。老海有警觉,但也不能知情不报,尽管他越来越小心,但还是在一次给联络人传递信息的时候,被胡龙的手下当场抓住了。
老莫叹了口气: 听说老海被抓住后,只求一死,但是胡龙没有杀他,只是用了点手段,让老海替他做件事。
我问: 什么手段?
老莫说: 我也不清楚,但胡龙是个疯子,恐怕你不会想知道细节。
控制老海后,胡龙与内地毒贩何武林早就有合作打算,但是由于自己的交易一直被截获,胡龙不敢贸然入中国境内与何武林接头谈合作,老海自然就成了这把钥匙。
讲到这里,老莫戛然而止: 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杨青云说: 我要把这事回去跟梁局汇报。
老莫问: 你们两个谁要去接近胡龙?干这行几年了?
我说我去,杨青云是联络人,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任务。
老莫问我: 你几岁了?
我回答: 二十岁。
老莫仰天长叹: 梁河源派你一个没有经验的年轻家伙来,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见到老莫后,杨青云第一阶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到国内,他会在边境不远处驻扎下来,从事一些调查工作并负责与我联络。
临走前,杨青云叮嘱我,一定要慢慢来,不能激进,更不能为此丢掉性命。
之前杨青云还在时,除了些许的紧张,我并没有察觉到其他情绪,送走他后,我孤身一人,不知所措的情绪才如海浪般袭来。
我很快就陷入大对数新人卧底都会遇到的困境: 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在金三角浑浑噩噩待了几天,我依旧没找到打入圈子的方法。老莫也像是忘记了我一般,每天照常生活,与我打照面时,也只是干巴巴地点点头。
我心里明白,要想和胡龙搭上关系,还是要靠老莫。他才是保障这次行动成功的源头。
一天晚上,我再次无功而返。吃饭时老莫忽然开口问: 来了几天了?
我说: 四天了。
老莫接着问: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 我先到处转转,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实在没办法,我就主动去接触毒贩,看能不能打入胡龙团伙内部。
老莫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那是找死。这几天别出门了,在我这里住下吧。我要是不管你,你活不了多久。梁河源派你来,就是知道我不会看着你死。
老莫答应帮忙,我心里很高兴。他虽行事神秘,亦正亦邪,但好在心软,梁河源选择一个菜鸟来,就是算准了老莫会吃这一套。
在老莫那休息了两天之后,老莫接了一单生意。那天晚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进了门,这个男人我前两天见过,鬼鬼祟祟在寨子里绕了好几天,估计是在探路。
那个男人拿出一条好烟,塞给老莫: 莫叔,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来是有事相求,想让你带我去拿点东西。
老莫看了看那条烟,点点头: 知道了,要拿多少?
那人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太利索,几次回头看看门外,才伸出两个手指,意思就是两公斤。
老莫说: 明天下午来找我。
那人千恩万谢出门了。
送走毒贩后,老莫关上门,告诉我: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莫平,身份是我的侄儿子,从老家过来跟着我做事,记住了没有?
我表示记住之后,老莫又说: 明天就带你去涨涨见识。
那一夜,我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起床时,老莫已经做好饭菜正等着我。吃过饭,我和老莫闲聊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心里盼着昨天来的毒贩快点出现。
三点多,那人出现了。他背了一个黑色的背包,满脸堆笑地向我们打招呼,去制毒基地的路程不远,老莫什么都没拿,带着我们出发了。走了一段山路,到了另一个更偏僻的寨子,看到丛林之中隐蔽着几间油毛毡房。
走出丛林,我看到路边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这个季节花开得正盛。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寨子,是一个毒贩制毒的窝点。离油毛毡房越来越近,我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到了油毛毡房下,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地上摆着一堆鸦片,几张简易的木桌上摆着些瓶瓶罐罐和玻璃器皿。
几个留着小胡子打着隆基(缅甸服饰)的缅甸男子在忙着制毒,几个小孩在房前的空地上打闹玩耍。这个场景看得我触目惊心,我早听说这一带毒品泛滥,但没料到竟然会到这样泛滥的程度。
到这我才理解到,为什么禁毒宣传里会把禁毒称作一场战争。
老莫用缅甸语跟一个人交流了几句,那人转身就从一个柜子里拿出四块砖头状的海洛因来。来贩毒的男子数了一大叠钱过去,那人拿着看了几眼,掂量了一下,数都没有数就就装进自己的腰包。
这次交易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买毒品像去集市上买几斤面粉那么简单。老莫和我带着毒贩走回寨子,那毒贩给了老莫五百块钱,老莫牵线的工作到此结束。那毒贩告别了我和老莫,急匆匆地离开了。
作为一名执法者,罪犯就在自己面前从事犯罪活动,而我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让我想到老海,不知道他一开始经历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我看着那男子消失在视野之中: 就让他这么走了吗?
老莫看出了我的心思: 那你还想怎样?要把他捉住吗?这里是金三角,是法外之地,你不能用国内的法则来衡量这里,忘掉这些东西吧,只有把这些看平常了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情人员。
我有些心灰意冷,感觉到自己实在太过渺小: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调查老海呢?
老莫看了一眼门外: 近期看来是不可能的,胡龙刚刚闯下大祸,知道中国警方是不会放过他的,这时候你贸然去接近他恐怕不太妥当。有些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尤其是在这个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顶多五天,就没有人会记得你。
老莫说得对,事情没办成,我要是死在这就太可惜了。想起死亡,我的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来。
半个月后,杨青云按约定过来与我联络。
见面地点在老莫的地下室里,老莫对我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到上面去望风。杨青云满脸惊喜: 还好,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撑不过半个月。
我道: 命硬着呢,阎王爷暂时还不要。
杨青云说: 看来梁局派你来还是有见地。怎么样?跟我说说情况。
我说: 莫叔带着我认识些人,见识了一些毒贩,也见识了一些制毒的人,但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还不算真的混进这个圈子。
杨青云又变得惊喜起来: 老莫愿意帮你?
我把关于梁局的猜想告诉杨青云,杨青云说,管他为什么愿意帮忙,只要他肯帮忙就好。
我能感受到,杨青云是由衷地替我高兴。梁河源派我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提心吊胆,但是自己刚刚被处分,又不敢提出反对。现在老莫肯帮忙,我活下来的希望高了很多。
至于胡龙,大家都知道那得慢慢来。
在老莫的庇护下,我在这片区域熟悉了许多人物,我也逐渐发现,老莫不仅是一个简单的毒品交易掮客,他偶尔还出面调停一些小军阀之间的冲突。老莫在当地有很大的声望,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而又深受各方尊重的人,这就是老莫的生存之道。
几个月后,我学了些简单的缅甸语,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逐渐开始帮老莫充当掮客,顺便借机打探一些关于胡龙和老海的消息。胡龙这样一个高调的毒枭,他的事情是当地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我或多或少都能打探到一些信息。
有一天我忍不住了: 莫叔,请你带我去胡龙的地盘转转。
老莫看了我一眼: 忍不住了?你不怕?
我很坚决: 忍不住了,我不怕
老莫泼来一瓢冷水: 时机还未到。等时机到了,你不说我都会带你去见胡龙。年轻人,你还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耐心一点好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心里很乱,又不敢贸然行动,既然老莫答应帮忙,那他肯定会帮的,我这样安慰自己,平时只能帮着老莫做饭打杂,感觉浑浑噩噩又过了一个月。
一天下午,我和老莫在屋里喝茶,老莫跟我讲这个地方发生的一些故事,讲着讲着,老莫说: 机会来了。
我不解。
老莫朝着门外使了个眼色,我扭头一看,不远处有五个陌生人朝老莫的房子走来,他们衣着不俗,手里还拎着一个红色的礼盒。很快,五人来到老莫的房前,老莫依旧躺在摇椅上抽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瘦高男人看着老莫问: 你就是老莫?
老莫回答说是,那男人转身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弟拿礼盒递给过来,那男人双手递给老莫: 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还望莫叔收下,事成之后,还另有重谢。
老莫伸出双手接下礼盒,马上递给我。我一看,那是一支很大的人参。出手这么阔绰,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那男人说: 早闻莫叔大名,这次来呢,是想请莫叔牵个线,我们买点东西。
老莫问: 多少。
那男人说: 三十。
我心里一惊,又听老莫说: 可不是少数哪。
那男人说: 来一次,就抵得几次了。
我听得出来,老莫觉得数量太大,不愿意接这个生意。但是三十公斤是一个很不错的筹码,这是一个接近胡龙的机会,我有些着急,害怕老莫真的不答应。
老莫思考了一阵,最后我听见老莫说: 好吧,后天早上过来找我。
我内心一阵狂喜。
那几个男人得到答复后便起身告辞,不做停留。
老莫告诉我,做好准备,后天就要去胡龙的地盘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龙潭虎穴: 去可以,但你得听我的。这次去我们可能会看得到老海,但你要克制住,不能表现出异样来,尽量少说话,由我来和他沟通。
我说一切都按老莫的吩咐来做,梁河源给他独自看过老海的证件照,应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至于少说话,我估计自己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
我有些紧张,前几个月一直盼望着这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又觉得有些恐惧。
第二天早上,老莫看到有个人骑着摩托车路过门口,这个人也是一个毒品掮客,便喊了下来: 要去冷水箐那边吗?
那人点头。
老莫说: 能不能去一趟胡司令的庄园,转达一声明天我要带人过去?
那人答了声没问题,一溜烟就出了村。
第二天,太阳升起老高,燥热开始在空气中弥漫的时候,那五个人开着两辆车来了。
昨天为首的那个瘦高男人让我和老莫跟他乘一辆车。一上车那人便自我介绍: 莫叔,我叫王杰。
老莫点点头,没有回应。他有自己的规矩,不询问客人姓甚名谁,以防招致祸患,除非客人自己介绍。
车子启动后,王杰开始不住地讲话,讲讲以前的生意,讲他从哪里来,又如何被骗子骗得家破人亡。我感觉很奇怪,大多数毒贩对自己的身份都是遮遮掩掩,但王杰好像生怕别人不认识他。
最后王杰说: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没人愿意走上这条路的。
我明白他是在为自己的行径开脱,谋求个心理安慰 。
汽车在老莫的指路下,在一条狭窄的道路上行驶,很快,车就来到了胡龙的庄园门口。几名穿着绿色军装的士兵把车拦了下来,用缅甸语问: 什么人?
老莫探出头来,用缅甸语回答: 是我,昨天跟司令打过招呼,今天带人过来拜访你们司令。
几名士兵认得老莫,但还是让除了老莫之外的人都下车接受检查。搜了身之后,那几名抱着 AK47 的士兵又打开车的后备箱,确保没带武器后才让我们进去。
进庄园还有两公里多的路,绕过一道小山梁后,就看到一个藏在山洼里的庄园。那是胡龙的庄园。前往庄园的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罂粟,一些人在地里劳作,边上都是背着枪的士兵。
车在围墙外面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我一下车,一股闷热迎面袭来。
守大门的士兵也认得老莫,没过多盘问就放行了。
这个点正好是午饭时间,胡龙知道老莫要带人来,早早备好酒席,桌上的许多菜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还有一些没有见过的水果。
胡龙是一个很粗壮的男人,个子不高,留着字胡,举手投足非常夸张,看上去有些神经质。他满脸笑容握住老莫的手: 贵客贵客,来来来,坐。
老莫跟胡龙介绍王杰: 这是王老板,这次来拿货的客人。
介绍完王杰后,老莫又跟胡龙介绍我: 这是我的侄儿子莫平,在老家那边混不下去了,来跟着我做事,以后还请胡司令多关照。
胡龙用力握住我的手: 那当然,谁还能不给老莫面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来来来来,坐吧,开吃
我知道这是客套话,自己在这个宴席上就是个凑数的。
我认出了老海,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胡龙的身边。我看老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老海也在看着我。我想起老莫的话,低下头吃起菜来。
席间谈话的大部分内容就是王杰与胡龙的生意,他们讨价还价,谈了不少时间。老莫也很少说话,把人带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只是我总觉得老海一直在盯着我,身上长了刺一样,盼望着饭局快点结束。
一顿饭的功夫,谈判顺利完成。王杰交了钱,胡龙交了货。王杰给了老莫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千块钱,并送我们回了住处。
老莫觉得我表现还算不错: 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的特情。
这让我心里感到受用。
老莫又问: 你见到了老海,感觉怎么样?
我说: 感觉不是很好,他眼神很犀利,随时都在盯着我一样,我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
老莫点了支烟说: 你做得对,他以前是个很好的特情,现在失去了束缚,更让人担心。王杰这次,你们不要抓捕,如果马上就抓捕他的话,胡龙会怀疑到我头上的。你知道他们要灭我有多简单。你们要抓的话,下次再抓也不迟。
老莫告诉我,以后王杰又会成为胡龙新的贩毒线路。除了王杰之外,还有何武林这样一个人,他是胡龙的大客户,那次胡龙冒险越境过去,就是与何武林进行谈判的。
我点点头,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几天后,与杨青云会面的日子又到了,依旧是在老莫的地下室,依旧是我们两个人。
这次会面我自信了许多,也提供了一些自己掌握的情报: 我见到了老海,但是胡龙防范很严,我没法调查。现在他的销售网络比较稳定,王杰和何武林这两条线就够他运营了,恐怕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冒险跨境了。除非,我们打掉与他合作的几个团伙。
杨青云觉得方案可行,我们又讨论了一些其他的线索,临走前,他对我说: 对于一个新手来说,你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以前在这边待过几年,当时又没有老莫这样一个靠山。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所以老命重要,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杨青云把我的消息带回给梁河源。梁河源认为乱才能生变,不能让胡龙如此安稳,必须要斩断胡龙与内地毒贩的联络线,逼他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1998 年到 1999 年,梁河源安排人员对王杰、何武林两个贩毒团伙进行调查。我的同事陆明盛和廖文远分别被派往王杰、何武林所在的的城市,我则负责继续盯梢胡龙。经过一年多跨国跨省的摸排调查,廖文远和陆明盛大致摸清了何武林和王杰贩毒团伙的网络,于 1999 年冬天,在两个毒贩所在地公安机关的支持下,王杰、何武林两个贩毒团伙彻底摧毁,其他一些与胡龙合作的头目也悉数落网。
消息传到金三角来,胡龙大为震惊,失去王杰和何武林两个客户,胡龙的生意几乎瘫痪 一半,他奢侈惯了,一些零星的交易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养活手里几百人。
胡龙感到危机来了。这个地方金钱才是王道,他手下这些佣兵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如果拿不出钱来,这些人就会做鸟兽散,投靠其他更有实力的毒枭,自己则会被其他毒枭像杀一条狗那样杀死,丢弃在山林任由野兽撕咬。
胡龙急需寻找另一个大买主,才能继续让他在这个地方快活下去。
杨青云带来王杰与何武林团伙灭亡的消息让我感到振奋,我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梁河源也提前感觉到了,并对此进行了详尽安排,让杨青云把计划传达给我。
那次会面是在一个寂静的十二月的冬夜。
这次计划关乎到老莫,因此老莫也破例在场。
杨青云说: 为了不连累莫叔,这次需要你们两个演一次戏。现在老六你也认得些道上的人,可以单独行动了,明天开始你就与莫叔断绝关系,原因是你太贪心了,想要自己赚钱,摆脱莫叔的控制。
我在家里排行老六,因此代号就叫做老六。
老莫点点头,说了句合理。
杨青云回过头对我说: 与莫叔断绝关系后,剩下的事情莫叔就不参与了,你自己当掮客,来者不拒,买车、租好房、吃好的喝好的,让胡龙以为你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老莫出去了,到此,他与此事便无关联,他不想知道太多。
杨青云接着说: 三月份,我们会安排买家过来与你接头,你负责带去给胡龙,到时候,你就负责盯住胡龙,掌握他活动的信息,必须在他越境前提前告知我们。
你怎么就敢保证他冒险越境?
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他一定会来的。
按照计划,第二天我便与老莫吵了一架,引得许多路过的人都来观战。那次冲突很剧烈,足够我和老莫分道扬镳了。
第二天,我离开老莫家,到镇上租了一个豪华的房子。老莫在当地知名度很大,很快所有人便知道莫平这个野心更大的年轻人要另立门户单干了。
老莫的风格是适可而止,每年带到一定数量的客人后就不再接活,所以我一独立就有了人找上门来。按照杨青云所安排的,我来者不拒,不久后,我就买了一辆二手车,经常出入赌场和风月场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莫平这小子这么不知节制,就是见过了世面,不想跟那故作神秘的老莫过简单朴素的生活了。
胡龙当然也知道这消息,但他并不觉得我能拉到大鱼。不过我这里到底是条路子,胡龙开始派人注意我,考察我是否可靠,同时也派人看着老莫,防止我们两人秘密联络。
一个月下来,胡龙的人对我有了判断。莫平除了好赌之外,没有其他什么爱好,跟老莫算是彻底决裂了,也没与其他人有密切交往。这是自然的,我从远方来,跟人有密切交往才会让人生疑。
我也不打算结交什么挚友,这一点倒是跟老莫学的。我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胡龙满意,让他觉得这我是年轻且贪心的另一个老莫。
贪心,就意味着敢接大活。
我知道胡龙接触过许多线人,其中不乏有能介绍大生意的人,但是他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双面线人,令人难以放心。一个底子干净且贪心的莫平,一定能让他动心。
我和胡龙的会面很快达成。
1999 年 3 月的一天傍晚,胡龙派人开车到我住处。接我的人说话非常客气: 莫老板,我听说你自己出来单干了,胡司令很想见见你,看看你干得如何。
我本来还想着如何才能接近胡龙,却想不到胡龙主动来找自己。
我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真的?
那人说: 真的,现在就跟我们去吧。
我让那人等一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之后就跟着那人上了车。
在路上,我故意向那人确认: 胡司令真的想见我?
那人笑笑: 当然。
到了庄园后,胡龙已经摆好饭菜,老海和几个人也在场,来接我的人看来也不是简单的人,也坐到餐桌上。这次的餐桌是另一个房间,和之前的比起来小了点,我猜测人数少的话就来这里。
胡龙握住我的手,拍着我的肩膀: 年轻人,我见过你上次你跟着老莫来的时候介绍过?我记得你叫莫……莫平
我装出惊讶的样子: 司令果然好记性。
我知道胡龙肯定不记得我的名字,是最近才知道的。一阵寒暄之后,大家坐下喝酒吃饭,一时间觥筹交错。席间,胡龙夸耀了我一番,说年轻人有见识,老莫太过古板,讲究太多,送到眼前的钱都不要。
我表示同意: 到手的钱不拿,我也是忍了他好久,现在认识的人多了,才敢出来自己搞搞。
胡龙说: 老弟翅膀硬了怎么样,出来以后感觉如何?
我如实回答: 我觉得还行,不少以前客人介绍来的人都来找我,生意勉强还搞得下去。
胡龙笑着说: 那你也不带人过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我急忙说: 哪敢哪敢,我搞的都是小生意,上不得台面,几公斤的小生意哪敢来打扰胡司令。胡司令做的,那可都是大生意呐
这一番夸赞令胡龙心里很受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家伙倒是机灵得很,那以后如果碰到大生意的话,就招呼过来,赚钱要大家一起赚嘛。
我拍着胸脯表态: 不瞒司令,我早就想跟司令合作了,但是,你看我这人轻言微的,不敢贸然打扰,前几天还有个想买大的找我,我都没敢接。既然胡司令这么看得起我的话,我心里也有底,以后如果遇到的话就给司令带来。
胡龙眼前一亮,说: 好兄弟。你们几个都坐着干嘛,还不过来敬敬这位弟兄?
老海过来敬酒的时候,我和他有了第一次的简单交流。
他说: 兄弟,年轻有为啊来,我敬你一杯。
我跟他一碰杯,说以后还得仰仗老哥照顾,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海喝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又恢复了沉默。
我这次接触很成功,几天后,我果然在街头找到那个要买三十公斤海洛因的人,带去给胡龙,算是见面礼。胡龙非常高兴,对我更加器重。
杨青云期间秘密来探视过我,知道我这边进行很顺利后,杨青云表示一切按计划行事。
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变得紧张起来,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步了,不能出什么差错。一天晚上,我在住处捡到一张纸条,上面是杨青云的笔迹。我看看四周没人,赶紧关上门打开纸条,上面写着: 明天买主的接头人要来,暗号如下云云……
看完后,我立刻烧了字条。
事实上,绰号座头鲸的买家已经在这一带考察好几天了。这个人西装革履,还有一个跟班,之前座头鲸找了几次老莫,但都被老莫拒绝了,这让座头鲸很懊恼。
座头鲸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头发稀少,大腹便便,眼有凶光,如果不是杨青云跟自己打过招呼的话,我觉得这人就是个活脱脱的毒贩。不知道是梁河源从哪里找来的人。
我收到纸条的第二天下午,座头鲸就带着跟班找上门来。
我问: 什么人?
座头鲸答: 东皇太一。
我又问: 今晚吃什么?
座头鲸回答: 青龙过海汤。
我请座头鲸到里面坐,胡龙的人在不远的地方观望着,杨青云也在远处观望着情况。
座头鲸行事风格犀利,送上一盒茶叶后开门见山: 莫老板,这次来想让你介绍买点东西。
我学着老莫的样子: 买多少?
座头鲸说: 五十。
我说: 未免太多了点。
座头鲸说: 干一回抵得好几回。
我说: 行,后天过来,我带你去。
送走了座头鲸,我便自己驾车去了一趟胡龙的庄园,告诉胡龙后天有大客户要来。胡龙说: 小伙子干的不错,我们也注意到这个人了,你说的买主是不是叫做座头鲸?
我惊讶极了: 胡司令这都知道了?
胡龙说: 这算啥,我们这巴掌大点的地方,就算来个蚊子我都能发现,何况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我这下明白了,胡龙对我根本没信任过,也是对自己示威,警告我最好不要耍滑头。
第二天,我按约定带着座头鲸来到胡龙的山庄。座头鲸不像一般的买主那么客客气气,一下车就像巡视般四处看了一遍,很有气势。和胡龙见面后,更是勾肩搭背,就像把胡龙的庄园当做菜市场一样。
胡龙不想听他胡吹海吹,赶紧把话题引到交易上来。座头鲸一听却不高兴了: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交易,没有带钱。
胡龙本就不满座头鲸的嚣张,现在更是火冒三丈,当场拔出手枪来抵在座头鲸的头上,胡龙的手下也将枪口对准我。我吓了一跳,担心引火烧身,赶忙说: 胡司令,我不知道他没带钱。
座头鲸面不改色,用手把胡龙的枪推开一边: 司令,不要冲动嘛。我这次来,是代表老板来的。我们老板想见见你,让我先来看看行情的。
胡龙问: 你老板是什么人。
座头鲸凑过去在胡龙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我不知道说了什么,胡龙听完将信将疑,把枪放低说: 不好意思,我还是要验证一下。把上衣脱了。
座头鲸一脸诧异: 你敢这么对我?
胡龙端着枪说: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座头鲸十分愤怒,但被胡龙用枪指着,只好照做。座头鲸脱去上衣,背部右边露出一朵花一样的烙印来。烙印是用烧红的铁烫上去的,细细数数有九个分叉。
胡龙彻底收了枪: 你还真是张惊天的人?
座头鲸: 这下你信了吧?
座头鲸凑过去在胡龙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我不知道说了什么,胡龙听完将信将疑,把枪放低说: 不好意思,我还是要验证一下。把上衣脱了。
座头鲸一脸诧异: 你敢这么对我?
胡龙端着枪说: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座头鲸十分愤怒,但被胡龙用枪指着,只好照做。座头鲸脱去上衣,背部右边露出一朵花一样的烙印来。烙印是用烧红的铁烫上去的,细细数数有九个分叉。
胡龙彻底收了枪: 你还真是张惊天的人?
座头鲸: 这下你信了吧?
胡龙点点头,他听说过不少大毒枭张惊天的传奇事情,也见过张惊天的一个心腹与警方激战死在金三角,当地报纸上刊登出来的就有这个印记,这在当时都很轰动。
看到座头鲸身上有这样的烙印,胡龙才相信他是张惊天的人,也只有张惊天的人才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识。
胡龙问: 张老板真有意与我合作?
座头鲸边穿衣服边讲: 张老板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一个供货商已经无法满足进货需求了。而且,吴哥那老家伙年纪大了,要的价钱越来越离谱。张老板需要新的合作伙伴,他听朋友说胡司令最近遇到了一些生意上的困难,张老板这个人喜欢雪中送炭,不喜欢锦上添花,就让我来与你接近一下。
胡龙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考虑一下。
座头鲸说: 老板想要与你面谈,我这次来,只是传个消息,你考虑一下。不过,我没那么多时间,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不想合作的话,我就去找其他的人,我看小莫认识的人不在少数,我不怀疑他能帮我找到理想的合作者。
说罢,座头鲸走出房间,来到餐厅饭都没吃就带着跟班和我走了。
我猜胡龙现在一定很纠结。张惊天要求要进行面谈,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但他在这边有不少仇人要索命,肯定不会冒险越境过来谈,要自己前去才行。但是自己去的话太危险了,中国警方恨不得抽了自己筋,万一行踪泄露那就有去无回。
这个机会对于胡龙来说就像伊甸园里的苹果,诱惑力无法阻挡。这让胡龙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实际上,座头鲸是一名资深卧底,秘密在金三角一带卧底多年。
因为当时警方已经对张惊天开始调查,张惊天已经不敢贸然让手下行动。张惊天在道上名气很大,梁河源决定利用这一点来引胡龙上钩。
于是梁河源和张惊天所在地的县公安局长要了一些张惊天团伙的调查情况,让座头鲸冒充张惊天的手下来与胡龙谈判。为了执行这次任务,座头鲸忍着剧痛在右背烙下了这个张惊天团伙的印记,养好伤后再越境谈判,以此来骗过胡龙。
两天,第三天上午过去了,胡龙都没有来,这让座头鲸感到不安起来。下午四点,就在座头鲸觉得计划失败,要重新制定方案的时候,胡龙带着老海来了。
胡龙说: 我愿意过去去与张老板进行谈判,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谈判时间得由我来定才行。
座头鲸客气地说: 这个,我得问问老板才行,明天早上我回你消息。说罢,座头鲸打开一个箱子,让胡龙看到里面一叠一叠的现金,张老板是有诚意的,这里有二十万现金,胡司令不放心的话可以带走。
胡龙拒绝了: 张老板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先保管着,等我交了货再拿也不迟。
座头鲸说: 胡司令果然爽快
胡龙出去的时候,座头鲸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
第二天早上,胡龙得到的消息是张老板同意由胡龙来定时间,张老板定地点,地点就定在离边境三公里左右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的某户人家。
座头鲸告诉胡龙: 这两天张老板就来附近的镇上,决定了你提前一天告诉我,这几天我都在这里。
这让胡龙放心不少,不冒险去走大路就相对安全许多,这样看来张老板能打败强敌做大做强是有原因的,所有的一切他都考虑得非常周到。胡龙立刻安排手下去调查这个寨子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活动,他担心是警方设下的陷阱。
他也让人到镇上打听,是否张惊天来到了边境。
胡龙的手下秘密越境,到了张惊天约定的寨子观察,胡龙的手下很熟悉这个寨子,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镇上也确实从吸毒贩毒的圈子里打听到张惊天秘密来到这里的传闻。
这坚定了胡龙跨境与张惊天谈判的信心。
一天夜里,胡龙带着老海和两名手下来到座头鲸落脚的宾馆敲开了座头鲸的门: 明天晚上我就过去谈判,不过现在得麻烦你先跟我走,你知道,这道上可不太安全,不好意思了。
胡龙带着座头鲸和跟班回到庄园,将两人看起来。
座头鲸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龙说: 你行为太高调了,我害怕警方盯上你,现在你就跟我一起行动了。
座头鲸压住自己内心的不安说: 行。
镇子不大,杨青云和我随时都能观察到座头鲸落脚处的情况,胡龙带走座头鲸的事,被我和杨青云看在眼里,但没猜出胡龙出的是什么牌。
我说: 这几天我都是懵的,自从座头鲸来了之后,所有的游戏都是他在主导了,我在干什么我都不知道。
杨青云说: 我们这次是让座头鲸扮成毒贩张惊天的手下来与胡龙接触,引诱胡龙过去。
我问: 张惊天确实是个好的切入点,胡龙现在着急找大客户,不会拒绝。
杨青云说: 你认识?
当然认识,他在我们十平渡镇可是个风云人物,谁不知道。
杨青云说: 既然你知道,那就知道胡龙有多渴望与张惊天合作了。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做,不然反而会招致怀疑。只是现在胡龙突然带走座头鲸,不知道要干什么。你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就过去跟梁局汇报情况。
我目送杨青云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感觉自己一阵心惊肉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杨青云回到镇上后,给我传回了消息,胡龙带走座头鲸,让我们的人感到被动。从边境过来一共有两条小路,梁河源决定,两条路都要设伏。人手不够的话就让派出所的弟兄们加入伏击,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被发现。
此次行动,梁河源执意要参加,他把自己带来的人和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兵分两路,一队十来个人,到两条小路选择稍微施展得开适合伏击的地点设伏。
为了不让胡龙有机会逃回缅甸境内的机会,伏击地点都离边境线两公里左右,即便第一下伏击不成,也保留追击的容错余地。
国内设好圈套后,我在边境线另一边埋伏,盯着胡龙庄园过来的路,一夜未眠,没有发生什么情况。
伏击是个极其无聊的事情,躲避在杂草从中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还要担心对方会来探路,因此他们按三角形包围圈设伏后,都不敢大声说话。这两条小路都是偷渡的人踩出来的,平时没什么人经过,要拨开疯长的野草才露出路面。
第二天傍晚,胡龙的车出现了,两辆车朝着边境方向驶去。我拿了枪弹,赶紧去跟房东借了一辆摩托车,抄近道朝老莫的村子飞奔而去,赶在胡龙的面前到了老莫所在的村子,到偷渡跨境的地方隐蔽起来。
天快黑了,我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几束手电光照了过来。我数了一下,有四盏。人走近之后,我勉强能辨别出来座头鲸和他的跟班、胡龙和老海,他们每人拿着一盏电筒,其他还有三个抱着步枪的人,应该是胡龙的部下。
胡龙还让老海带着十公斤高纯度的海洛因,作为给张惊天的见面礼。他们越过边境几百米后,我估摸着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响动,便摸黑跟了上去。
林子很安静,我还隐约听得到他们的说话声。走了一截之后,他们便不再说话,似乎停了下来。原来是胡龙不放心,派两个手下前去探路,那两个手下前去探了一遍,快到寨子才返回,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二十多分钟后,那两个手下返回,跟胡龙说没问题。这一路埋伏的人是杨青云,估计他看到只有两个人过来,知道是前来探路的,便放了过去。
确认没问题后,胡龙让座头鲸打通了张惊天的电话。
座头鲸拿出手机拨号,压着声音说: 老板,我和胡司令过来了,现在胡司令想和你通个话。
胡龙让座头鲸打开免提。座头鲸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免提。
我听到梁河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座头鲸你他妈的搞什么名堂?什么都不说一声,你和胡司令过来没?
我吓出一身冷汗,对面的毒贩竟然是由梁河源局长扮演的。我知道座头鲸为什么会迟疑,因为老海也在场,他能听得出来梁河源的声音。
胡龙说: 张老板,久仰大名,我是胡龙。
梁河源说: 胡司令,我是张惊天,你说。
胡龙说: 张老板,我这次冒险越境过来非常危险,所以我想换个见面地点,离你那也不远,就在隔壁的那个村子。我害怕像你这样重要的人物来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不好意思了,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
梁河源说: 胡司令果然考虑得周到,行,我现在就马上过去等候。
我松了一口气,通话全程,老海没有任何反应。
一队人马又继续前进。夜风吹拂树林,猫头鹰咕咕的叫声令人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我又跟了他们一截之后,就听不到前面的声音了,小路杂草丛生,一片漆黑中,我不习惯走夜路,跟丢了。
这让我非常懊恼,没有办法,只能等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枪响,知道是杨青云他们动手了。我立刻往前摸去,看见几束手电乱晃着,应该是胡龙逃窜过来。
胡龙是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他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进入警察的埋伏圈后,大骂一声,掏出枪开了两枪,拔腿就跑。老海也逃脱了,跟着胡龙跑起来。
几名佣兵反应过来就立刻拿着枪还击,座头鲸不幸被胡龙开的枪击中腹部,他的跟班赶紧把他拖到旁边。黑暗中的打斗非常混乱,杨青云等人与那三名佣兵缠斗了几分钟才把他们制服,发现没抓住胡龙,非常懊恼,立刻又开始追击。
我趴在草里,听到有人边说话边朝这边过来。
一个是胡龙的声音: 谁?
后面是老海的声音: 我。
胡龙问: 你也也没被抓?
老海说: 逃出来了。
我拔出枪来,这里离边境不远了,决不能让两人跑过去。但是能不能挡住他们,自己也没有把握,这一刻,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突然,我听到人重重摔倒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了胡龙大骂: 老海,你他妈的干嘛
我听到老海说: 你不能离开这里
胡龙大叫起来: 你疯了
两人扭打起来,我收起枪,赶紧冲到扭打的现场,打开电筒,加入了他们的打斗。胡龙再凶悍也打不过两人,被死死按在地上,老海拿出一根尼龙绳,死死的把胡龙捆了起来,我看到绳索都深深勒进了胡龙的肉里。
胡龙破口大骂。
老海站起来: 莫平是吧?我把他交给你了。
我以为老海要逃走,赶紧拿枪,却发现枪没了。
老海拿着我的枪: 在我这里。
老海在我加入扭打的时候,还顺手摸掉了我的枪。
我站起来拦住老海的去路: 你不能离开这里,除非你杀了我
我要离开,你也无法阻挡。老海说完,丢给我一个录音笔来,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那天越境袭警的录音,可以帮你们定他的罪。我不会为难你的。另外,替我给那几个受伤的兄弟道歉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老海海过身去。
杨青云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
砰
前面不远的地方响起了枪声。
杨青云大吃一惊,以冲刺的速度跑了起来。他们赶到时,我坐在地上,胡龙被捆起来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杨青云扶起我: 你没事吧?老海呢?
我指了指右手边,杨青云拿电筒照过去。老海躺在那里,已经饮弹自尽,血从七窍流出。
杨青云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 他自杀了。
杨青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眼泪滚了出来。他和老海,是上下级,也是好朋友,看着他的尸体,我能理解杨青云内心的痛苦。
我知道,老海的叛变,似乎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他几次的帮忙,都说明传回假情报不是他的本心。
被绑起来的胡龙已经没有往日嚣张的气焰,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杨青云一行押着他到镇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急忙押着胡龙等人回了公安局进行审讯。
胡龙被抓,根据老海提供的面包车上的录音,袭警之事由胡龙指使确凿无疑,这一次的成功抓捕终于把胡龙这个毒枭抹去了。
录音里是胡龙猖狂的笑声,他对着车内某人说: 这次你干得真他妈漂亮。
据我们猜测,那人应该就是老海。
胡龙一直在说话,但那人一句也没回应,胡龙最后说: 放心,我只是解除了他们的武装而已,不致命,我还没蠢到敢杀死中国警察的地步。
这几句话,够作为证据了。
大家都知道,胡龙必死无疑。可对老海,大家都怀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老海是杨青云培养起来的线人,和我闲聊时,曾经说起过老海的故事。
老海出生于一个边境小镇,道上的人叫他麻子,老海是杨青云给他的代号。他的父母在边境上干走私烟草的勾当,后来夫妻俩都染上了毒瘾,走私赚的不少钱很快就被花光了,于是夫妻俩铤而走险,走上了贩毒的道路。
贩毒没有回头路,夫妻俩很快就被警方抓获,判了死刑。那年老海 17 岁,父母双亡后他无依无靠,依靠着父亲的关系,他决定走私烟草来谋生,到缅甸那边购买一种叫卡崩的连过滤嘴都没有的香烟过来售卖获利。
因为老海得过一次水痘,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因此当地人都叫他麻子。
9 年前的一天,杨青云到当地去执行一次调查任务,在离边境不远的一条林间小路上,杨青云听到不远处有惨叫声传来,于是赶紧朝叫声传来的地方跑去。近了,杨青云看到三个男人对着地上的老海猛踢,他蜷缩着身子,不住地嚎叫。
杨青云大叫一声: 住手我是警察
那三个男人一听,骂了一句,跑进林子里不见了。
杨青云跑到老海跟前,他还抱着肚子在那里哀嚎,旁边的林子里丢着一个鼓鼓的破旧牛仔背包。
杨青云问: 你没事吧?
老海又喊了一会,自己爬了起来,嘴角流着血,脸上有几处伤口,他刚刚也听到了杨青云的喊声,眼神有些慌张: 我没事。说完就起身去拿牛仔包。
杨青云说: 我是警察,打你的是什么人?你是干什么的?
这里过去两三公里就是边境了,杨青云知道这年轻人肯定有问题。
老海拿起背包就想走,可杨青云上前夺过他的背包,拉开拉链,里面装着二十来条卡崩烟,就知道他是走私烟草的了。
老海一下子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求杨青云放过他。可杨青云还是把老海带到了镇上的派出所,检查了他的香烟中是否有夹带毒品,其中一条里面,装的不是烟丝,是卡苦(毒品的一种,是一种用大烟汁鸦片和芭蕉丝、蛤蟆丝或者芹菜丝等拌在一起的毒品,多用于用水烟筒吸食)。
杨青云拿着那条卡苦来到老海面前时,他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事情。
父母死后,他为了求生就走上了父亲的老路。可是,老海没父亲那般关系好,没有人照着他,走私的人很多,老海走私烟草抢了别人的生意,时不时就会被毒打一顿,连烟草都要被抢走。
至于卡苦,老海觉得当地很常见,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因此有人需要的话他也会带一些,他觉得只要不搞海洛因冰毒,就不算什么大事。
老海说: 如果这次不是你来的话,他们就会抢走我的烟了。
杨青云有些难过: 你这走私卡苦,也是毒品,已经触犯刑法了。
老海请求说: 求求你了,警官,不要抓我进去,我不想进去
杨青云说: 我看你本质也不坏,给你指条道路,只不过,这路子有些危险。
老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杨青云说: 我们可以留着你的案底,你来做我们的线人,帮我们捉拿毒贩和走私其他东西的人,你愿不愿意?
老海想都没想: 我愿意。
没想到这一句我愿意,直到他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算结束。
这次抓捕胡龙成功后,我回到租的房子,继续做掮客。几个月后,我收到小道消息,梁河源副局长没有被调回去主持刑侦工作,反而被调到某县担任公安局长。
我知道,梁河源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缉毒警,但他一直不愿意待在缉毒岗位上。现在这纸调令,让他不得不继续牵着缉毒这条线。上面的意思很明显,张惊天现在进入了警方视线,要梁河源趁这个机会将他一并收拾掉。
梁河源调任局长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杨青云询问我的下落。杨青云告诉他,按计划我会在下周回国。梁河源很快转达了命令,让我先别回国,再去找老莫帮忙打听张惊天的事情。这件事他会向我的新局长报备。
接着,杨青云找到我,告诉我整件事情的原委,说出梁河源让我帮忙查张惊天的事。我听了大吃一惊,本以为在这待上一周就能回国,没想到还有新任务。
这让我有些懵。这次卧底给我带来的冲击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尽管我言语间很少提及,但心底发虚的感觉,已经让我有些透支了。
这次杨青云来找我,带来很多关于张惊天的消息,梁河源新任职的公安局有一位叫做何平安的缉毒队长,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把张惊天的发家史摸了大概。
警方还从张惊天姑妈张兰英家那边了解了很多情况,一并转述给了我。
其实我很久前就听说过张惊天。他是十平渡镇荆棘丘村人,算是我的同乡。在我还没从事缉毒工作时,已经听说过他很多传奇经历。
荆棘丘在江边,从镇上沿着江往上游走有三四十公里的山路,寨子有三十来户人家,以放牛羊为生。那里土壤贫瘠,野草荆棘丛生,因此得名。
他的原名不叫张惊天,而叫张明。上世纪十年代,他是村里为数不多有初中文凭的学生。毕业后,他在电站谋了份临时工作,只是后来电厂精简人员,和他同时进去的一个人送了些礼,就转成了正式职工,而张明就被电厂辞退了。
被辞退后,张明又惊又怒,他好不容易脱离土地的束缚,看到了端上铁饭碗、光宗耀祖的机会,却想不到只因为一条烟、一盒葡萄糖注射液,他就被扫地出门。
据说张明为此事跳过江,不过没死成,被救起来之后,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张惊天。表示自己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可他什么资源都没有,能干出什么大事呢?
如果想要来钱快一点,那就只有贩毒这一条道路了,因为十平渡镇离边境不算远,一天的车程就能到达,因此有不少人都走上了这条路。
张惊天不懂门道,他只知道贩毒要去金三角。于是他坐车到中缅边境的某市,前往一个处于边境的寨子,他有一个姑妈嫁在那里。
那一年是 1993 年,正是毒品犯罪非常猖獗的时候。
没有车能去姑妈的寨子,张惊天只能坐班车到一个小镇上,到镇上天色已晚,他舍不得住旅社,找了个纸板在车站门口墙脚靠着过了一夜。从镇上去寨子还有很长的山路,缠绕在莽莽群山之间,张惊天走走停停,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寨子在快接近山顶的地方,是个古老的寨子,有傣族、哈尼族、傈僳族,房子是清一色的两层木屋,向四边倾斜的屋顶是木片钉起来的,下层空旷没有围栏,只看到几根立着的柱子,用来堆放杂物,上面一层用木板围起来住人。
张惊天姑妈家在寨子边缘,几只瘦鸡在屋边觅食,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和其他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在门口玩耍,看到张惊天来,三个穿着脏兮兮破烂衣服、光着脚的孩子停止了玩耍,睁大眼睛看着张惊天手中拎着的糖果。
他的姑妈张兰英四十多岁,是个皮肤黝黑、壮实的女人,她在屋后的一个猪圈里喂猪,听到张惊天说话就赶紧把猪食倒在槽里转到屋前。
张兰英很惊喜: 张明,你怎么来了?岩丙,你们快叫表哥。年轻时候她到这边来砍甘蔗认识了她的丈夫,就嫁在这里,路途遥远,她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了。
我想到缅甸那边找点活计做做。张惊天把糖果递给了张兰英,顺便来看看他们。
张兰英收下拿出几个来给几个小孩: 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我们这边天气热地肥,起码不愁吃,不像老家那样。缅甸那边最好还是不要去,搞毒品的太多了。
张惊天没说话,跟着唠唠叨叨的姑妈到了隔壁一座老旧的二层小楼房上休息。这座小房子的二楼没有用木头围起来,旁边的树木有几枝树枝伸了进来,木板上摆着些锅碗瓢盆和一个火炉,就是厨房。
天快黑时,张兰英的丈夫波岩双带着两个大孩子干活回来了,他们寒暄了一阵,开始吃饭。桌上是一些用水煮过就捞起来的绞股蓝、水蕨菜等张惊天叫不出来名字的菜,配着几个不同的蘸水。因为张惊天来,张兰英还特地做了个腊肠和腊肉两道肉菜,几个孩子都很高兴,这是他们不常吃到的。
波岩双拿了一瓶酒出来给张惊天倒上,问张惊天去缅甸那边想做什么活计。
我会木工和泥水活。张惊天说。
波岩双喝了一口酒: 这样的话还行,在那边也还吃得开。
张惊天告诉波岩双,他不认识路。波岩双说这不是问题,只是明天对面寨子搞上刀山,想带一家人去看看,后天才能送他去。
第二天天没亮,几个孩子就在院子里喊叫了,等不得要去看上刀杆。波岩双一家换上了傣族服饰,波岩双点了一支火把,唱哲民族小调沿着山路就出发了。
同行的人很多,他们停止唱歌的时候,山间其他地方又有歌声传来。波岩双口袋里还装了些糖果,走一截就给小的孩子吃。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走到对面山上的寨子,这个寨子的居民多半是傈僳族,波岩双带着他们到了一个亲戚家吃了饭,吃了饭后,性急的孩子们已经等不及要去看上刀杆。
活动在村里的打谷场进行,尽管烈日炎炎,但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打谷场,有几个穿着傈僳族服饰的女子在打谷场里跳舞。
打谷场的中央直立着两根二十米左右的木头,上面绑着刀锋朝上的长刀,顶上飘着几面红旗,像梯子一样。孩子们不喜欢歌舞表演,忙着在打谷场嬉戏打闹,大概到了下午两点,重头戏上刀杆就来了。
张惊天看到,几名穿着蓝布衣服,包着红头巾的傈僳族汉子出现在人群中,人群开始议论,孩子们挤着朝刀杆下面靠近,一个带着大帽子的傈僳族祭司让他们往后退,不要靠得太近。过了一会,那祭司口中念着什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他拿了些纸钱点燃,散在地上,最后又端起一碗酒来,泼在地上。
四位上刀杆的汉子每人端起一碗酒来,抬头便一饮而尽,他们脱掉鞋子。
张惊天看得紧张起来,那明晃晃的刀子是正儿经的刀子,这些人光着脚爬上去,张惊天都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受。第一个上的人是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在手心吐了口唾沫,拍拍手, 小心翼翼的抓住上面的刀子,观众们紧张的看着,没有人发出声音。
那男人右脚轻轻的踏上最底下的刀锋,左脚缓缓的离开地面, 往第二把刀锋上去。这时候,观众们欢呼起来, 张惊天都不由得拍手叫好。上刀杆的人小心翼翼,上去一截后,第二个人从另一面爬了上去,看来两个人在中途还有一次交汇的表演。
第一个人已经爬得很高了,张惊天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得到他的身影,红色的头巾在刺眼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蓝色的衣服与蓝天融为一体,让人看着惊心动魄。
张惊天仿佛看到了远古时代一场战争之前, 傈僳族的勇士在用这种行为出战的队伍壮行一样,看得他热泪盈眶, 他完全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仿佛连旁边观众一阵一阵的喝彩声都听不到了。
表演结束之后, 波岩双到旁边背着个冰棍箱来这里卖冰棍的一个歪嘴老头那里买了几只冰棍,孩子们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回去的路上兴高采烈,一路谈论着上刀杆的事情。
波岩双问张惊天: 怎么样?是不是值得一看?
张惊天说: 值得, 非常值得
第二天一大早,波岩双就送张惊天到缅甸,他家有一个亲戚在那边的一个寨子,那个亲戚经常到老街做小买卖,让张惊天跟着那亲戚去了老街。此后,张惊天到那边到底是做木工还是贩毒, 他们一家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张惊天后来果然很快发迹, 现在的身份是县里的企业家。
就这样,在与杨青云的对接中,我对张惊天的情况了解得更多了, 但是我还不知道,自己不久后就会被派回老家,与这个大毒枭展开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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