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川与流光

我终于遇到了第二个穿越者。

她拿出了我父母的寻人启事。

她说她是受我父母所托，带我回家。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1.

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我的心情。

只会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穿越时空来找我的人是特殊局的一名时空公警。

她似乎是没见过这种情形，只会一板一眼地说着任务:

你好，同志，我的工号是 075 号，是 A001 号任务的执行者，A001 号任务内容是，带黎清源同志回家。

你可以叫我 075 号。

我的喉咙哽咽住了。

时隔十七年，终于有人再次喊出了我的名字。

而不是妖女、贱奴。

前者代表着恐惧，后者则是我曾经受过的苦难。

我迅速收拾好心情，有些紧张地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同志，我的父母，他们还好吗?

我穿越得很突然。

那是我初一晚自修下课，刚踏出学校。

我就被一个自称是攻略系统的东西绑定了。

它要求我救赎这个世界的男主，只有救赎成功了我才能回家。

可攻略系统根本没有给我安排身份。

我一落地就成了黑户。

这个世界的黑户没有人权，我成了最低等的奴隶。

为了能活下去。

为了能回到地球。

为了能再见到妈妈一面。

我做了许多错事，手里也染过很多血。

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曾经救过我的女孩。

……

面对我的问题，075 号没有直接回答。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她安抚着我: 黎清源同志，你不用担心，我们三天后就能回家了。

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我们已经解救过一百三十一个像你这样迷路的同志了。

请你放心。

她的话语似乎是有魔力一般。

我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回家，我能回家了。

我真的能回家了。

2.

在我穿越来的第一年，我每天晚上都在哭。

因为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

我是最低等的奴隶。

谁都能使唤我。

我就像是一个物品，而不是人。

奴隶主养的狗都比我尊贵。

有一个奴隶不小心打翻了狗碗。

奴隶主当场将人砍掉了四肢，用锅子活生生将他给煮死了。

我很怕，怕得要命。

每天晚上我都做梦。

梦见的都是回家了。

推开门，我家的猫猫在等我，妈妈在厨房煮好吃的红烧肉。

爸爸给我切好了水果放在冰箱，就等着我回来吃。

可睁开眼，我还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再后来，我按照系统提示。

救了这个世界的男主，萧乾。

他为了报恩，将我要了回去，成了他的侍妾。

我从一个后院，到了另一个后院。

我不断地讨好他。

希望能早点完成任务，好让我早些回家。

我为萧乾挡剑。

为他试毒。

替他杀政敌。

因为他一句，我听说，江南的桃花开得极好。

我便一人一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只为了摘一朵桃花给他看。

我被山匪砍了十几刀，浑身都是血。

可那枝桃花还是被我护得极好，没有丝毫损坏。

粉嫩的花瓣在风中颤抖，显得是那样的娇媚。

萧乾那时揽着新得的美人，声音懒散而恶劣:

我忽然又不喜欢桃花了，卿卿给我摘江南的荷花可好?

我望着一动不动的攻略进度条。

忽然有些绝望了。

系统的任务完不成。

系统就电击我。

把我的精神关进小黑屋。

我就在这样的麻木中，恍恍惚惚过了十七年。

直到，075 号出现。

她说，她是受我父母所托，来带我回家。

3.

075 号开始给我解释我脑子中的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说:

这些名为攻略系统的东西，其实是另一个维度上的偷渡客，它们诱骗像你们这些还未成年的少女为它们做事。

很多人其实都不是自愿的，但是攻略系统将她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们要是想回家，就必须听系统的话。

可是攻略完成就能回家，这是假的。

攻略系统并没有能将魂魄送回地球的能力。

075 号的话，让我觉得有些窒息。

原来，我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情，都只是一个谎言构成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

这是我们研制出来的，能将你脑子里系统抽离出来的时空瓶。

我的指尖一痛。

再然后，我忽然觉得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075 号手中的瓶子里多出了一团莹蓝色光团。

光团的机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

你是谁?你怎么能捉到我?黎清源，你快把我放出去

你要是再不把我放出去，小心我再把你的精神关进小黑屋

我的身体下意识一颤。

精神被关进小黑屋的滋味并不好受。

周围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光线。

单单是黑暗就能直接把一个人逼疯。

我第一次被关精神小黑屋，是因为违抗了系统的任务。

系统让我杀了救我的那个姑娘。

因为它说:

她以后肯定会拿救命之恩来威胁你，都是女的，我明白她的小心思。

我不肯。

硬挨了十天小黑屋，精神崩溃后，系统控制了我的身体杀了那个善良的哑女。

滚烫的血浸湿了我的双手。

哐当一声脆响，我手中的匕首落地。

你看看你，就是妇人之仁，动手就是要快，下次你可要快点，不然我直接控制你的身体，杀了你养的那只猫炖汤，让你喝下去……

系统洋洋得意的声音还在耳侧。

血泊中的哑女已经没了力气，散落一地的是她为我做的衣服。

她死前还一直冲我比划着手语。

没关系的，阿源，我知道阿源不是故意的，没关系的……

……

系统叫嚣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

可现在它已经没了任何能力控制我。

它只能在瓶子里不断跳脚。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崩溃地哭了起来。

075 号拍了拍我的肩膀，她道:

黎清源，恭喜你，你自由了。

4.

没了系统的控制，我终于可以吃饭了。

在 075 号来之前。

系统已经控制我饿了三四天。

因为萧乾前段时间纳了个新的妃子。

甚至为了那个妃子，惩罚了我。

系统说:

宿主放心，只要你饿着不吃饭，男主就会后悔了。

它想用惩罚我来让萧乾后悔。

我绝食的三天中，萧乾没有派任何人来探望。

他听了只是让人传了一句话来。

他说: 要死的话就死远点，别死在未央宫中，脏了我的地。

一听到这句话，系统瞬间激动起来。

机械音变得尖锐:

宿主我和你说，这就是要追妻火葬场了，你只要死了，男主就会后悔。

他会永失所爱，享无上权力拥无限寂寞。

相信我，只要你死了，我们的攻略就能成功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死了，萧乾才会爱上我。

我被系统控制得不能吃进任何食物。

在 075 号来之前，我就躺在床上。

等着死亡的降临。

……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给身体摄入足够的营养物质。

我不想死。

我想活着。

见我吃完东西，面色变好之后。

075 号这才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她说:

黎清源，这是你父母让我带给你的录像带，里面有你父母给你的话。

我顿住了。

不可思议后便是狂潮般的欢喜涌了上来。

录像带开始播放。

镜头里，是我时隔十七年之久的父母。

老黎，是不是开始录了啊?

妈妈有些局促地坐在镜头前，扯了扯衣服。

爸爸随即也出现在镜头前。

他们看上去，老了很多。

臭美的老黎黑了很多。

妈妈眼角多了很多皱纹。

我不敢想，在我消失的这么多年。

他们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

囡囡，他们一定找到你了对不对?所以你才能看见这个录像?

妈妈语气温和，眼眶不自觉红了，囡囡不要怕，他们是来带你回家的。

我拼了命地点头。

全然忘了这是录像，他们看不见。

老黎也举起了胳膊，给我展示他这几年锻炼的成果。

囡囡不要怕，你回家了，爸爸保护你，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给揍一顿好不好?

我说好。

老黎在我消失的这么多年中，一直在愧疚。

他说，要是那天晚自习，他没有偷懒，而是到学校门口来接我就好了。

说不定，我就不会失踪。

老黎哽咽着: 囡囡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要是爸爸那天在的话，囡囡也不会走丢。

妈妈拍了他一下，眼睛也肿得和核桃一样。

妈妈说: 囡囡别怕，爸爸妈妈一直都在，我们会等你回家的。

我养的猫猫也一直冲着摄像头叫。

它就蹲在门口的鞋柜上。

小猫不懂什么是失踪，也不懂什么是分别。

它就蹲在门口，和往常一样等着我回家。

他们的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话，他们在等我回家。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到这个世界后，我被打断一双腿的时候没有哭。

我被奴隶主当成玩意儿欺辱时没哭。

被萧乾当成是炫耀的工具随意戏耍时没哭。

可独独想到父母时，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录像带不长，很快就播放完了。

5.

075 号贴心地等我心情收拾好后，才和我说了她的第二个任务。

她想让我带她去藏书阁，看看这个世界的史书和地理。

随着时空穿越技术的发展，我们发现，地球曾经出现过多次时空波动。

我们怀疑，除了你们，还有很多人被拐到了各个时空。

我们需要查看历史，进行观测。

作为皇后，我自然是有权带人进藏书阁的。

我们一路上畅通无阻。

075 号拿出光脑对书籍进行录入。

我感慨在我消失的这些年，科技发展得真快。

在古代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老乡。

我的话不自觉多了起来。

科技发展得真快啊，我还记得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智能机才刚刚普及。

没想到，短短十五年，我们世界都有光脑了。

我还记得，我的同桌，我穿来的那晚，还问她借了一本小说。

我还没还给她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那本小说还有没有的卖哦，我要买一本还给她。

她最小气了，我借了她的书十五年没有还，她肯定会把我骂死的。

想到那个从出生起便和我青梅竹马、嘴毒的同桌。

我就有些怀念。

甚至想听她骂我几句。

她从小就不爱念书，就爱看小说。

还和我说，等她长大了肯定要当个作者。

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全然没看见 075 号眼中闪过的那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