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身死第一章

后来大荒之年，家中人都饿死了。

我按照地址找上门，而他身旁已有了乖巧的小师妹。

因为嫌我蠢笨不懂规矩，便将我交给座下降将管教。

说只要我好好学，他会再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

我很听话。

后来果然见到了仙尊。

可他看到我端着桃花盏，满身红痕，熟练扯开衣衫的模样，却瞬间失控了。

1

曲阳曦是我未来的夫君。

他飞升那日半城轰动。

曲家的祠堂烟火缭绕。

他将我扣留在里间。

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件事，也是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衣衫无声委地。

他的呼吸滚烫。

无数个夜，如他一直想做的那样。

以后你就是真正的曲家妾了。就算是傻子……他们也会给你吃的。

我不明白。

可是夫人说我不用做曲家妾，你走了，她会给我找个能吃饭的地方。

他眉心一蹙，欺身而上，疼得我瞬间涌上了眼泪。

会会，我教过你的忘了吗?夫为妻纲，一女不侍二夫。你吃饭的地方在曲家、也只能在曲家。

我好像明白，又不太明白。

他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笑意和惋惜。

你生得这样好，可惜——是个傻子。不然，我会……罢了，我若得空还会来看你。

我纠正: 你说过的，我才不傻。

2

王嬷嬷也说，我小时候不傻。

水灾那年，曲家请的称骨师在人市一眼看中我。

说我命格极好。

他们用十两银子将我带回家。

和曲阳曦签了红线和婚书，焚香点砂，按上血印。

香火缭绕。

曲阳曦半夜就好起来。

而我却大病昏迷七天，醒来忘了所有认识的字，忘了琴棋笔墨。

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话也听不明白了。

曲家将我关在后院，不许出门。

十五岁那年，曲阳曦的箭射在后院的桃花树上，我掀开落英纷纷的桃枝，好奇地看他。

他愣在原地也看着我。

他是个好人。

他允许我出院子去他的书房玩。

细细教我认字写字。

学不会他也不生气，他说他幼时也笨，后来就好了。

可他们都说我傻学不会。

他在无人处温柔跟我说。

我的如意如同天上的月亮，这样美丽，这样可爱，一点都不傻。

我很心虚: 那要是……真的有一点傻呢。

傻我也喜欢。永远喜欢。

他举起手腕。

十指相握时，称骨师捻成的红绳若隐若现，流光溢彩的金从我的手腕飘到他手上。

我的如意，就像月亮一样永远照着我。

当然。

除了写字，他还教我别的。

他说我就像三月的桃花。

让人想一探究竟。

我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咬他的唇，像吃软软的桃花羹。

他浑身滚热，呼吸急促。

半晌，他推开我，仔仔细细看着我的眼睛。

一个字一个字告诉我: 除了我，如意，不能让别人这样亲你，记住了吗?

我歪头摸唇，想了想: 啊，那阿黄也不可以吗?

阿黄是曲阳曦送我的小狗。

曲阳曦有些狼狈，脸色更不好了: 更不行。我看到它吃屎。

曲阳曦说的话，我牢牢记得。

所以，在我被他扔给那些凶巴巴的座下弟子管教时，他们虽然撕烂了我的衣服，但是没有亲我。

我便忍着痛，用尚好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让他们碰到。

3

我在思过城学规矩时。

曲阳曦的小师妹来看过我一次。

那时我刚刚断了一只手。

她出现时，两个凶巴巴的村汉松开我，将我扔在地上。

他们有些慌说是受管教弟子要求，在教我做事，可我不听话打人。

所以正在教育我。

我挣扎想要爬起来。

一条腿没有知觉，另一只手发麻，我颤巍巍伸出好手撑起身子。

是昭明哥哥来接我了吗?

她一身白衣，皎皎若天上月。

真可怜啊。她声音并不觉得我可怜，反而带着很轻的笑意，可是，你怎么就学不乖呢?还记着师兄呢。

我使劲屏住眼泪。

昭明哥哥说只要我乖乖听话，他就见我的。

你带我上去那次，他亲口说的。

云州遭了荒。

大旱两年。

因曲阳曦的飞升，无数百姓跪在曲家门口，求仙人怜悯。

外面的人渐死，房中的香越烧越多。

却毫无动静。

终于有人发了怒，扬言要杀了曲家人看曲阳曦是不是真的心那么硬。

曲家说我是曲阳曦的妻子。

他们就先从我开始烧起。

我从大火中跑出来，一路跑到了快断气，肚子里的观音土沉甸甸像一个个石头。

我走了一年找到了曲阳曦说过的那座山。

爬上了山门。

宴席杯盏堆叠。

我的脸和眼睛肿肿，衣衫破烂，头发乱糟糟，早没有人样。

那个带我进宴席的小师妹说。

师兄，她说是您未婚妻，说来找你成亲的。

场上仙君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有压不住的低低笑声。

这不是个傻子吗?

乞丐婆一个。也就晏芙好心……还将她带上来。

真的假的?比起晏仙侍可差太远了。怎么会是仙君的未婚妻?

一点规矩都不懂，俗不可耐。仙君居然喜欢这类型的?

这种人也能成为仙君伴侣?我琼华派丢不起这个人。

那笑声，就像是曾经我走过小巷子，身后无数角落捂住嘴发出的一样，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斜睨。

曲阳曦很不喜欢的。

果然，曲阳曦不高兴了。

不可胡言。

我上前一步尚未说话，小师妹手上的桃花盏忽然落下摔碎。

她一下红了眼睛。

师兄，我下山半年，用尽心血费了三千灵石就得了这么一盏筑灵的桃花蜜呀。她怎么这样?

我忙说我完全没有碰到过她。

是她自己打碎的。

但小师妹太委屈，议论声太大。

他讨厌我不守规矩蠢笨莽撞，误了师妹大事。

将我送到了思过城。

这曾经仙门最大的监狱，他说里面的恶人都能改过自新。

教我一个痴蠢的更没问题。

只要我乖乖听话，他会给我一次见面的机会。

我还没来得及说起云州大旱，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的人间爹娘正被围堵等着救命。

就被禁了言，送去了思过城。

4

小师妹主动请缨护送。

临进思过城前，她在城门给我烧伤的脸上药。

那样的仙丹一涂上伤口就再也不痒，脸上瞬间长出新肉。

伤治好了。

她捏着我的下巴，那眼里的笑让我害怕。

如此灵药活血生肌，只此一瓶啊，可不要辜负。

我要给你送最好的衣服和首饰。

你是师兄的未婚妻，论道理，你活着的时候，我该叫你一声嫂子呢。

5

思过城不大，建在悬崖形成的瀑布上。

灰扑扑的城墙和街道都是有罪改过的恶人。

所有人都在看我。

小师妹和领主做交接。

城主眼睛巴巴贴在小师妹身上。

小师妹扬起盛妆的脸: 好好调教她，让她懂规矩、知进退。

领主摸了摸下巴: 这位真的是昭明仙尊的未婚妻?

小师妹说: 俗世残念罢了。当斩之妻，必证之道。但仙尊心善，自己可动不了手。

我听不明白。

禁言也让我说不出话。

第一个月，我努力听话，拼命干活。

曲阳曦没有来接我。

第二个月还是没有。

第三个月结束的第二天晚上，那个领主推开了我的门。

看来果真不会有人管你。有没有人说过你和晏芙仙子很像。当个替身倒是不错。

我咬了他，他给了我两巴掌: 蠢妇，忘了仙子说的，要你好好学规矩?

我成了晏芙的替身。

第二次切开琵琶骨逃跑后，我昏倒在思过城城边乱坟岗，几个脏兮兮的人正在争我。

一个疯女人先抓住我。

她说我是她先看到的。

她一会叫我阿玉，一会又叫我昭昭，她是疯的，记忆比我还差，完全忘了我前几个月总偷偷给她馒头吃的好心。

其他人打不过她，只能由着她将我拖走了。

疯女带着我藏在小巷子尽头。半夜，她捡来食物和草药给我吃。

过了数日，我身上的伤好了，慢慢能动了。

她按着我的头，像猴子找跳蚤，翻来覆去看，一面念叨。

少了……怎么少了……

什么少了?

6

疯女喜欢我，她指着自己教我: 叫娘。阿娘保护你，

我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不厌其烦，一次次张嘴示范。

直到有天外面来了自称是玉华山外门弟子。

他们凶巴巴要带走我。

疯女不许，厮打中疯女被直接踩住了脖子。

我在无声的哭泣中尖叫挣扎，最后猛然叫出了声。

阿娘

曲阳曦的禁言术对我失效了。

我哭着扑过去，一种奇怪的力量在我体内汹涌，将那几个人都震开。

他们惊惧看着我: 列阵、列阵。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倏忽闪过。

我头痛欲裂，包围圈越来越紧。

最后时刻。

疯女拖着断了一半的脖子，叫我低头过去些。

然后她忽然一口咬在了我脸上。

脸上伤口瞬间开始肿胀发黑。

走，快走……她眼泪掉下来。

疯女死了。

领主皱眉看着仍然活得好好的我。

我是玉华山送来的，即使有小师妹授意，他也不能直接杀我，但他可以逼我自己去死。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和那个疯女一样蠢，她觊觎昭明仙君竟然对他偷笑。只要是晏芙不喜欢的，都得死。

他将我扔到了最下层的杂役房中。

那些恶人觉得新鲜。

又可惜我丑。

每每我反抗叫曲阳曦，他们就会笑: 哦，你是仙尊的未婚妻啊?怎的他不来看你。

我知道他会来的。

这个月是我十九岁生辰。

他曾经答应过的。

临走前那个晚上，他说舍不得离开，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说: 可是王嬷嬷说鸳鸯不好，每一年鸯有了小小鸟，鸳就换新鸟了。

他笑起来，近在咫尺的眼睛都是光。

我会回来看你的。你生辰那日也是我们加固姻缘线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孩子，让你看看我会不会变。

不信吗?那拉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