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连载
言情小说《姻缘错少年丞相掌中娇》是作者“今昭”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秦墨魏婉晴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主要讲述的是:我和少年丞相秦墨的新婚天下权贵皆来恭贺人人笑着说恭眼里全是对我的妒只有我知这俊美少年半点不爱甚至想我他翻手为云覆手为朝堂为我不过是那笼中要以他马首是不得半点忤他以为他驯养了我这只金丝其实是我驯养了我坐在相府夫人的宝座低眉顺我好害怕……其我是装的1.秦你是狗这么咬我……新婚之我衣衫半忍着肩膀上的疼咬着红唇哼低...
主角:秦墨,魏婉晴 更新:2025-07-17 11:0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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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笑着说恭喜,眼里全是对我的妒忌。
只有我知道,这俊美少年半点不爱我。
甚至想我死。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为相。
我不过是那笼中鸟,要以他马首是瞻,不得半点忤逆。
他以为他驯养了我这只金丝雀。
其实是我驯养了他。
我坐在相府夫人的宝座上,低眉顺眼,我好害怕……
其实,我是装的
1.
秦相,你是狗吗,这么咬我……
新婚之夜,我衣衫半褪,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咬着红唇哼着。
低头看着伏在我香肩上的男子。
他真是好看啊,面若冠玉,剑眉星目。
少年郎明明应该暖如朝阳。
可在我面前,他如狼似虎。
恨不得把我撕碎。
秦墨,大魏国最年轻的丞相大人。
英俊得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
今夜是我的新郎官。
但却是一个想杀了我的新郎官。
他不爱我,这婚,是我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强求来的。
纵使他是大魏国最杀伐果断的人之一,可他不敢杀我。
目前不敢。
我出身高贵,是魏家的嫡长女。
我的表姐是当今皇后。
好疼……
他不敢杀我,但却狠狠的咬我。
我如此风情无边,可他竟然只是咬我……
我的右肩被他咬得鲜血淋漓。
好了吗?
听我哀求了一声,秦墨似乎厌恶听到我的声音,他猛地将我推开,我跌入绵软的床中,红艳艳的新郎服令得他宛若天上仙人。
鲜红的血在他嘴角,他咬牙切齿: 魏婉晴,这伤疤是我送你的新婚礼。
你记住今晚的痛,日后你靠近我一步,我让你痛上百倍
秦墨咬牙切齿,甩袖而去,高大的身影是多少少女幻想的依靠。
我今夜得到了这个少女们的依靠。
但只是这一夜。
在这一夜后,直到死,我都没触碰过秦墨。
我得到的,只有这右肩的疤痕。
以及他手掌残留在我肩膀上的余温。
小姐……穿上衣服,清理一下伤口吧。
一声柔弱又同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微微一笑,平静对侍女清竹点点头。
清竹一愣,自家小姐爱相爷爱得要死,如今新婚夜被相爷这么折磨,换作以前必然大哭大闹,不掀了相府不罢休。
清竹吓傻了。
小姐,不如你还是闹一闹吧,不然奴婢害怕。
我不是清竹的原主小姐。
这副身体叫魏婉晴,是大魏国名门小姐,也是传说中的炮灰人物。
不仅是炮灰,我的丞相老公,还天天想杀我。
悲剧。
在出现在这里之前,我还在为了考研背英语单词,没想到困得一头栽下,就穿到了《相爷狠狠爱》这本俗套小说里。
刚来,我就被秦墨咬一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魏婉晴是个不讨喜的跋扈女配,仗着显赫的家世,强行嫁给了大魏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秦墨。
说是嫁,倒不如是强塞。
因为秦墨心有所属,他喜欢的是和他心意相通的女主。
可他不知,熟读小说的我才是最懂他的人。
他的忧愁,他的不甘,他的遗憾。
我这个书粉,如数家珍。
原来的魏婉晴相信,强扭的瓜即使不甜,但也解渴。于是求自己的皇后表姐,这才把自己强行嫁给秦墨。
在小说里,魏婉晴因为被秦墨新婚夜羞辱,大闹了相府。
今晚一场大闹,让秦墨颜面尽失,从此魏婉晴和秦墨半点恩爱的可能都没有了。
一年后,魏家因为贪污巨额公款,导致大坝决堤,还被秦墨这个丞相来了个满门抄斩,魏婉晴也死于秦墨之手。
好吧,我不仅是女配,还是作死家族的女配。
所以我哪里敢闹?
我都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穿在一个一年后被丈夫杀死的女人身上,我真的是红颜薄命。
可秦府乃是大魏堂堂相府,新婚夜守卫更加森严,我今晚是跑不了的,还不如好好睡觉,休息好,三天后新娘回门时,我再跑。
魏婉晴爱秦墨,我不爱。
我想活着。
我不想一年后死在他的凌霄剑下。
初初来这里时,我以为一切是虚幻,后来我被秦墨这么咬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在这里,受的伤害会疼。
所以一年后,我也会真死。
熄掉那双龙凤花烛前,我喃喃一句: 清竹,三天后,我们带上魏玉跑吧。
魏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如今才七岁。
他是魏家最好的孩子,性情温良,听说是父亲在外的小妾生的,刚回家还没一年。
清竹觉得我疯了: 小姐,你做什么吓我,您向来最讨厌这私生子,如今怎么要带他跑?还有,您为啥要跑?
根据小说所写,魏婉晴被秦墨杀死的时候,只有魏玉护在这个姐姐面前。
即使魏婉晴这个姐姐不太喜欢他,和他也不友好,可他还是保护了魏婉晴,一起死在凌霄剑下。
若说魏家有无辜良善之人,魏玉便是这朵小白莲。
要是刚回家一年,就被魏家牵连而死,未免冤枉。
清竹,阿玉是魏家的小公子,父亲将他入了族谱,你一口一个私生子,逾矩了。
清竹被今晚的我吓得魂不守舍,见我性情大变,也只得应下: 是,奴婢知错了。
长夜漫漫,新婚有人无眠。
这个人自然是站在婚房外的秦墨。
而我为了逃跑大计,已经呼呼大睡。
由于我没大闹,秦家人反而觉得新婚夫妇分开睡不是个事,秦墨又被劝回了婚房。
结果清竹这丫头估计是怕人发现我疯了,把门关得太死,秦墨站了一夜,看着身体都僵了。
大清早,我打开门,就看见冷着脸的秦墨。
魏婉晴把他当个宝,我和他却不熟。
我眉头一皱,直接划清距离,先下手为强,冷冷一句: 秦相,你有事?
秦墨的眉毛,冷冷一跳。
没事的话,你去找柳依依吧。我还有事,告辞
我淡淡一句,嘴唇微扬,我熟知秦墨的生平,我知道怎么用手段得到他的注意,并且我可以利用这份注意,换取筹码,活到逃跑那一天。
柳依依,便是本文女主,我丈夫的官配。
秦墨微惊,瞬间怒了。
2
秦墨当然震怒。
根据小说所写,柳依依如今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宫女。
前几天,女主宫中落水,恰好被秦墨救起,作者还让女主对他看对了眼。
明明只是一个小宫女,我却特别点出了她的存在。
他以为我窥探他,跟踪他,揣摩他。
虽然秦墨和魏婉晴的婚姻十分不如意,但他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
我这个女配彻底死翘翘后,秦墨和柳依依才开始发展、谈恋爱。
所以,小说中的魏婉晴其实连女主都没见过。
我这个任性又可悲的背景板,说是女四号,都排得有点靠前了。
我的人生在文中着墨并不多,这短短的婚后生活,只有几百字的描述。
看完这几百字,只需要三分钟。
而我却真实地活着每一分每一秒。
秦墨是掌控欲极强的人,否则也当不了丞相。
他恨我窥探他。
提到柳依依,他怒不可遏。
毕竟在我和他成婚之前,他理想型是柳依依这样的人,温柔贤良,还有点个性。
而我毁了他的理想。
我被他有力的大手狠狠一推,推到了墙壁上。
他手臂抵住我。
像只野兽一般。
他就是这样,对不喜欢的女人,真是冷漠无情至极。
我背部生疼,盯着他,露出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
你如何知道的她?
秦墨唇齿生寒。
目光如冰。
底下的奴仆,跪了一地。
气氛箭弩拔张,如此紧张。
再离我这么近,我吻你了啊。
我盯着他,淡淡地道。
众人一震,清竹更是捂紧了嘴巴,大小姐勇啊。
秦墨显然也一震。
耳朵偷偷红了一下。
我知道,他不是害羞,他只是气极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在他掐着我脖子的情况下,我竟调戏他
不、知、羞、耻
秦墨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他如今不过十岁,正是少年郎。
我穿来之前,已有二十三,是个大姐姐,虽没谈过恋爱,但是看小说看得多啊,撩起人来全靠这些教科书,不怕没有情话。
秦、秦相,您和大小姐还要进宫谢恩啊耽误了吉时,可不好啊
清竹快哭了,大小姐看起来快要被掐死了
秦……秦相,你若让我平安,我保你和柳依依双宿双飞。
我抛出我第一个筹码——女主。
我相信,秦墨会动心。
只有我才能让这场婚姻结束。
我和秦墨的婚姻,乃是当今皇后点头、皇帝赐婚,秦墨作为臣子,只能接受,并且不能休妻。
若想结束这婚姻,一是我死。
二,是我主动和离。
在小说里,秦墨为了让我死,不惜翻出魏家的贪污案。
现在我即使跑路,秦墨有本事抓回我。
既如此,还不如好好谈谈。等我顺利跑路几个月后,我再以夫妻感情不睦,求皇后赐我和离,这样,我命也保住了,然后也成全了秦墨。
有女主这个筹码在,我跑路的时候,秦墨也许还能给不少钱。
可我想错了。
秦墨冷冰冰一句,十分厌恶地质问道: 你有何阴谋我与柳依依为何要双宿双飞
哎?难道秦墨此时还未喜欢女主?
昨夜他新婚对我的狂怒,难道只是因为愤恨我掌控了他的人生?
我还没反应过来,清竹噗通跪下,说话都颠三倒四: 啊秦相我家真的小姐花疯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
秦墨眼神阴鸷。
终于松开掐住我的手。
我看她的确疯了,阿良,守着她,不许她踏出相府半步
是。
秦良上前领命。
我一愣。
侍卫秦良出来了。
他是女主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能让秦墨嫉妒得发疯的人。
羡慕。
女主的配置就是不一样,秦良也长得好好看,意气风发,宛若修竹。
你。
此时,正要离开的秦墨突然回头,指着我,吓得我心脏噗通漏停了一拍。
我说过,你若是靠近我,你会比昨晚更痛。
今日你言语轻浮,该当受罚。
你就不必进宫谢恩了,我一人去即可。
话音一落,一枚银针从秦墨手中飞出。
狠狠地刺入我肩膀上,昨天他咬的伤口。
众人一惊,清竹吓哭了,秦良更是愣了愣。
呃
内力令我跌坐在地上,我捂着仿佛要撕裂肩膀,和秦墨对视了起来。
好啊,不愧是大魏最狠的少年丞相。
秦良……麻烦给我取针……
我咬牙,忍着痛意对秦良道。
秦良,是秦墨远房亲戚家的兄弟,他由秦墨派人教育培养,精通刺杀和医术。
取一枚针,对他轻而易举。
我本能地向离我最近的大夫求救。
可我忘了,这是古代,就算是大夫和患者,也是男女有防。
何况,我还是他嫂子。
何况,秦墨还在看着。
何况,秦墨还未下令要放过我。
秦良脸似乎微红: 夫人,抱歉。
夫人?
我一晃神。
是的,我是丞相夫人了。
一个得不到夫君半点青睐的夫人……
他真的太恨我了……
我凄然一笑,眼前好黑啊,我喃喃一句: 秦墨……对不起啊……
秦墨深沉的眸子里,似乎有了一丝涟漪。
不过,更多的是厌恶。
是嫌弃。
是对我这所谓演技的鄙夷。
3
秦墨生于寒冬腊月。
每一年他的生辰,都城大多会有一场大雪。
他父母早亡,由叔叔婶婶代为抚养长大。
叔叔婶婶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加之婶婶对秦墨父母留下来的家产觊觎,于是对秦墨一向不上心,故意想把秦墨养成废物。
奈何秦墨天赋异禀,纵使备受排挤冷落,却从小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最终成功登顶。
每一年他的生辰,都分外冷清。
因为没有人记得。
生辰那一天,在寒冬中,秦墨会难得下厨,拿小炭炉为自己煨一盅梨汤。
梨汤是他母亲重病之时,强撑着身体,留给他的最后一口暖汤。
这是秦墨最奢侈的事情。
因为冬天的都城无梨可卖,秦墨便会命人从南方送来。
路程遥远,这其中花费可想而知。
梦里, 我便梦见朱门内一个少年,捧着一碗梨汤,抬头望着纷纷白雪,长立无言。
赶紧给姐姐一碗,别小气。
我砸吧一下嘴巴,梦里向秦墨伸出手,一脸馋相。
秦墨一脸嫌弃。
梦里的他,也这么刻薄。
小姐,醒醒,今天回门了。
我沉在梦里,被清竹摇醒。
秦墨那一针,让我昏睡了三天。
不过调戏他一句,他就让我彻底闭嘴三天,真是小气。
我揉揉眼睛,听到清竹的话,顿时神清气爽,回门时间到了?
跑路跑路
半个时辰后。
小姐,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一些些?
清竹望着恨不得把所有金饰戴在身上的我,露出一丝苦笑。
别人只戴一支金簪,我插了七个,头发成了孔雀开屏。
左手六个金镯,右手有力气一些,带了九个。
十根手指头饰全戴上了最名贵的翡翠戒指。
耳环挂了最贵重的珍珠。
我无瑕顾及清竹的眼神,这首饰以后可都是我逃亡的生活费,多些总没错。
压箱底的银票都带了吗?
我赶紧又确认一遍。
小姐,放心。
清竹拍拍她鼓鼓的包袱。
这些首饰和钱够我吃到进棺材那一年吗?
我问道。
按照小姐的奢侈程度,小姐若是十天后就寿终正寝的话,倒是能的。
清竹一本正经。
我绊了一跤,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框,忘了,魏婉晴这个原主特别败家,特别能买买买,也难怪清竹这么不给面子。
魏婉晴,真是造了不少孽。
小说里简单描述过,魏婉晴挥霍无度,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鱼肉百姓那一挂。
今天回门,我这般穿戴招摇,估计又落人口舌。
相府外,马车早在等候。
夫人。
秦良行礼,今日的车夫便是他。
他看着这般金光灿灿的我,愣了愣,嘴角上扬起一丝浅笑。
秦相呢?
我左看右看,却只见他一人。
秦相公务繁忙,叮嘱属下送夫人回门。
哈,真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放过羞辱我的机会。
上次进宫谢恩,他一个人去。
这次回门,我一个人回。
明眼人都看得出,我魏婉晴不得他心。
我沉沉看了一眼相府的高门大户,罢了,从此再也不必相处,辱我便辱我吧。
带上魏玉,我就拜拜您嘞。
没想到,女配就是女配,脑子有点不好使,我才当女配。
我以为我能跑,结果我不能。
魏家不让我跑。
秦墨是一棵大树,我嫁入相府,全家高兴得发狂。
我那知女莫如父的亲爹,看我上茅厕太久,猜到我的心思,竟然逮住了我
我那亲爹认为,奢华无度的我鬼迷心窍,要偷钱跑路。
与此同时,亲爹身后还跟着追过来的秦良。
他很着急,看样子倒不是怕我跑,而是怕我爹打死我。
阿姐,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吗?
魏玉眨巴着眼睛,数数了距离: 我们这才离家不足二十步。
是的,老娘刚溜还不到十米,就被逮了。
被逮之时,因为跑太急,极其狼狈。
头上的金簪掉了一地。
手上的手镯全滚落在地上。
银票寂寞地飘荡在空中。
我是披头散发,被丢进相府的正殿。
丢我的人,自然是我亲爹。
秦墨高坐在主位,他只对我爹点点头,就当行礼,连站都没站起来。
小女卷款潜逃,是我魏某管教无方,还请秦相高抬贵手。
卷款潜逃?
这都是我的嫁妆
这要传出去,我的人设怕不是一败涂地?
人人都会说,堂堂魏家大小姐嫁给秦相,就是为了偷秦家的钱跑路
你是我亲爹吗
披头散发的我有点被气到,上次这么狼狈,还是小学我妈拿鸡毛掸子揍我,事因七岁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和隔壁的狗打了一架。
顺便表达一下,我还打赢了。
你还是我亲女儿吗
魏泰怒不可遏: 陛下赐婚你竟敢如此胡闹魏家何曾短过你的吃穿用度
如今还这般上不得台面行这等偷盗之事
我的眸子深深地沉了下来。
这已经很明白,他不允许我离开相府。
魏家不允许我离开。
我辩驳也无用。
古代的利益纠葛,比我想象中要深很多。
深到所谓的骨肉亲情,皆可靠后。
我不过是魏家攀附秦墨的一枚棋子。
魏大人,既然夫人已经回来,我来处理便是。
秦墨淡淡一句,打断了魏泰对我的呵斥和责骂。
魏泰一怔,意识到自己失态。
既然秦墨开口,我爹便找了个由头,便就甩袖而去。
阿爹。
临了,跪在地上的我,扭过头叫住他。
他些许苍老的身影顿了顿。
我喃喃一句: 我们魏家,不要作孽了。
由于魏家贪污亏空,一年后大坝决堤,百姓蒙难,浮尸遍野,我自小生于江边,见不得这等惨景。
魏泰怒而回头。
秦墨倒是眉头不露声色地挑了挑。
我对上他的双眼: 不为我,为了阿玉,行吗?
胡言乱语。
魏泰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但更多的是不耐烦,愤然甩袖离去。
我颓然坐在地上。
既然非要嫁我,如今为何又要跑?
我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秦墨。
他垂下眸子,眸子的光若隐若现,语调里没什么感情。
我不想死于你手里。
我抬眼望去,和他深沉的眸子对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讨喜。
秦墨冷笑一声,嘴角的嘲讽不言而喻: 既如此,何必当初。
我站起来,点头: 我知道错了。
我就不应该带那么多首饰跑路。
少点应该就能跑掉了。
夫人。
他这一声沉沉的叫唤,让我的心忽然停了半拍,他拍拍长椅身边的空位: 过来。
4
秦墨端坐在主位上,他的召唤是有魔力的。
他旁边的位置,是这个庄严相府的女主人位。
我不敢过去,摇了摇头。
它不属于我。
不属于我的位置,我不会奢望,也不会贪图。
为什么?
秦墨眉头一皱,换作以前的魏婉晴,她一定大大咧咧坐上去。
然后秦墨一定会伸手,再狠狠将她拽下来,然后百般羞辱她德不配位。
我才不上当。
秦相,我先回屋了……
我无意和他掰扯今天的事情。
我理亏。
未等他点头应允,我撒腿就撤了。
这一撤,我三个月的时间都没见过秦墨。
由于上次跑路闹出笑话,我被剥夺了出门的权利。
我可以在相府瞎逛,可相府之外,半步都不能踏足。
我被软禁了。
我寄出一封封家书,家书里都是规劝父亲收手,还吓唬他秦墨已经开始收集他贪污腐败的证据了。
不知父亲听没听,反正一封信也没有回。
不过我也算干成了一件正事,让魏玉来相府的私塾读书。
只求魏玉在秦墨这里混个脸熟,以后秦墨能放过他一条小命。
阿良,都城何时下雪?
回夫人, 约莫再过半旬便有雪了。
秦良微微一笑。
他和秦墨不同,他对我有耐心,毕竟我是个囚犯,已是笼中鸟,他无须对我太过刻薄。
立冬刚过,百无聊赖的我不是睡觉,就是看看话本,或者和秦良聊闲篇。
上次逃跑,秦良心有余悸。
估计他是怕被秦墨再怪罪,于是现在更是尽职尽责,守在我的院子可谓是寸步不离。
日子一久,我和他就熟络了起来,天南地北地聊。
我这般闲散,清竹很是着急,在古代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就是死路一条,我这般将秦墨当空气,清竹很急。
清竹让我给秦墨送燕窝,好讨好他一番,我不乐意,拒了。
小姐,雪天有什么好等的,你还是管管相爷吧,你如今怎的对他不闻不问?
我一笑: 小丫头懂什么,现在他是姐的过客。
清竹和秦良瞳孔俱震。
秦墨要是知道,铁定把我碎尸万段。
如今的我,倒像一个得到手就不珍惜的渣女。
秦墨对我这样的状态应该很喜欢,我不吵不闹不烦他,也不知道他和女主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我只求我亲爹听了我的劝,留魏家一条生路。
不然再过九个月,我就要死了。
阿良,我爹还是不愿见我吗?
魏大人公务繁忙,夫人不必着急。
秦良不懂得撒谎,什么事都是拿公务繁忙当借口,我便也信了。
平日里相府无人来,今日稀奇,寒风瑟瑟,来了一位稀客。
见过嫂嫂,未有请帖,擅自前来,还请嫂嫂莫怪。
一抹红艳艳的颜色,出现在萧瑟的冬景中。
大红色。
正宫的颜色。
没看清来人,我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敌意。
我眯眯眼,有点近视: 阿良,谁?
回夫人,是苏秋小姐。
苏秋,秦墨的小表妹。
正宗女二号。
她可是柳依依的劲敌,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仗着和秦墨一起长大的情分,坑了女主无数回。
绿茶中的战斗机。
白莲花中的霸王花。
苏秋唯一的优点,就是眼光好。
从小她便倾慕上了秦墨这只潜力股,做梦都想嫁给秦墨。
近亲结婚,容易生出痴呆儿啊我的宝。
谁料魏婉晴捷足先登,苏秋的心里像恨女主那样恨我。
她穿大红色而来,这么宣威真是看得起我了。
我可半点都不得她表哥的心。
她找错了竞争对手。
根据甄嬛传的套路,我千万不能和她有接触。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碰我的瓷,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正要委婉辞客,苏秋突然哎哟一声,倒在了我的院子门口。
她的纤纤玉手还扒拉在门上,作出站久了体力不支的姿势。
我吓得嘴里的核桃都吐了出来。
秦墨虽然对苏秋没有爱情,可十分宝贝这个表妹。
万一秦墨知道这宝贝疙瘩在我院子摔了一跤,他能扒我的皮。
我赶紧一溜烟跑过去,噗通一下,跪在苏秋面前: 妹妹大礼,嫂嫂还了。
……
……
苏秋怔怔地看着我,眉头有点皱。
空气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妹妹快请起。
我讨好一笑,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你那秦墨哥哥连眼神都不给我一个,你何苦为难我。
我正要扶她起来之时,可她竟动也不动,仿佛受了重伤似的。
我愕然。
忽然,身后响起了秦墨的大喝: 魏婉晴
猛地被人一推开,秦墨一把扯开我,一只大手有力地将苏秋扶起来。
苏秋梨花带雨,似哭非哭: 兄长,我无事,只是脚崴了,好疼。
哈。
这小白莲的模样。
秦墨怒而扭过头: 你竟推她
秦良和清竹速速上前来,正要说明情况,可事实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秦墨认为如何,那事情就是如何。
我也懒得解释,淡淡一句: 秦相,她自己摔的,你若信,你就信。
你若不信,我也不能白白担了这骂名。
我顺手抄起了旁边柴垛上的木柴。
冷冷地盯着苏秋。
苏秋微微一个哆嗦。
魏婉晴这个人物,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恶名在外,以前作贱人一把好手,如今这恶名倒是能保护我,能让我唬唬人。
选好了吗?
我盯着苏秋,苏秋柔弱而又无辜地看着我: 嫂嫂……让我选什么……
我冷笑: 左腿还是右腿。
苏秋抿紧嘴,又要哭了。
她知道魏婉晴做事,向来说到做到。
使命必达。
就算今日秦墨护住了她,我也能换别的法子,去她的苏府敲断她的腿。
你敢。
秦墨将她护在身后,冷冷地盯着我,目中的冷光更甚。
秦墨,我与你成婚,是我对不住你。
我说过,一年之内,你若是配合,我们必然会和离。
如今你软禁我,又诬陷我,怎么,我魏婉晴容你这般欺我?
我壮起胆子,用上以前魏婉晴的表情,冷冷直视他: 你也不想想,若我不愿意,你关得住我吗?
秦墨的面孔,离我只有十几公分。
他的呼吸,与我呼吸交融。
很好。
秦墨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冷意。
呵。
这霸道总裁般的举止,吓不到我。
幼稚。
姐姐怕你?
秦相,我是不是说过,你再离我这么近,我就会吻你。
5
我被秦墨抵在门上。
双目交汇。
呼吸交融。
换作其他姑娘,必然早就面红耳赤,恨不得遁地逃了。
我不能逃。
我已经逃了三个月,在这相府里当一只鸵鸟,这苏秋却还来找我麻烦。
再逃,便没活路了。
贵家小姐,却如烟花女子那般轻浮。
秦墨这句话,哪怕对普通女子也是一个极大的侮辱,何况我还是魏家的小姐。
我冷笑一声: 秦相,我轻浮不轻浮,也得我们在床上才知道。
可惜,我们未曾一起轻浮过,你这么说人家,真是又冤枉我了。
我这话,让旁边看戏的苏秋一脸震惊。
我在告诉她,我和你表哥连夫妻之实都没有,以后不要来烦我。
苏秋显然很激动。
以为秦墨在为她守身如玉。
秦墨捏住我下巴,这是他第一次碰我。
力度不大,抬起下巴的我,唇齿离他不过几公分。
我昂起头,笑出的气息轻轻洒洒在他的脸上。
这是比谁不要脸是吧。
我笑: 到了这个份上了,是你动,还是我动?
清竹震惊。
一旁的秦良,脸都红到了脖子。
苏秋长大嘴巴,仿佛遇到了大型塌房现场: 不……要。
秦墨是愠怒的。
能让他生气,实属不易。
在小说里,他内敛、深沉,敌人的剑离他眉心三寸,他都面不改色,稳若泰山。
他还十分有原则,不喜欢的东西,便是不喜欢,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喜欢。
于是,我越是这般挑逗、靠近,他离我越远。
他不会吻我,还会更加地厌恶我。
我也不会真的亲他,我不喜欢强扭的瓜。
我喜欢强扭喜欢我的瓜。
还我清白,否则我就告诉全都城的人,你不行。
我声音很轻,充满威胁。
你果真没推她?
秦墨冷言。
没推。
我摇头: 苏秋对你芳心暗许,将我视为情敌,你最好管好她。
我声音很轻。
轻到苏秋听不到。
在小说里,秦墨一直不知道这个表妹心怀情事,以为不过是寻常兄妹的感情罢了。
如此低声,是在保全苏秋的声誉。
一个未出阁的嫡出小姐,暗恋已婚表哥,这能引起家族震荡。
愿意放她一马,不过我也是女生,深知女生喜欢一个人多年很难得,爱一个人这件事情本身没错。
秦墨瞳孔很是震惊。
他想不到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片子,会喜欢自己。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份震惊压了下去。
他如玉一般的脸,终于离开我,让我得以呼吸。
是你自己摔的,还是嫂嫂推你?
秦墨身材高大,说话的时候身姿板正,说话一字一句,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苏秋爱他,却也怕他。
她不敢撒谎。
是……是我不小心摔的。
苏秋低头,哭得抽抽搭搭。
日后无我相请,不要来打扰你嫂嫂,下去吧。
秦墨赶客,倒是毫无情面。
苏秋抬头望着秦墨,可怜兮兮: 兄长,让你生气,是秋儿不对,秋儿一定送礼赔罪。
茶言茶语。
礼物不必了,你嫂嫂什么都不缺,回家闭门思过吧。
秦墨眼一冷,最后一丝情面也不给。
苏秋咬牙,眼泪掉了下来,自知今天失了礼,一跺脚,一扭头,捂着嘴,做完绿茶三件套就走了。
跟着她一起走的,还有秦墨。
每天这个时辰,他都要练武。
三个月禁闭期已过,你可以出门了。
临走前秦墨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我就说,苏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
原来是想讹我再关一个禁闭。
我最是爱玩好吃。
未出阁时,我天天和清竹偷溜出去,这大魏都城我都熟得不行。
清竹,走
我高兴地提起裙子。
正回头,却见秦良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有点委屈。
阿良也一起去。
我话音一落,秦良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都城有一处绝妙的地方,名叫冰心湖。
春天莺飞草长,夏天波光粼粼,秋天荷叶飘香,冬日冰雪与天一线。
今天去,不是赏景。
而是去找严律。
严家和魏家世代交好。
严律长我三岁,我喊他哥哥。
小说中,魏家这次贪污导致满门抄斩,严家也受了波及,因为这钱是魏家和严家一起拿的,只不过魏家是主谋。
大坝溃堤后,严家家中男丁皆被流放为奴,严律也不例外。
严律家,便在冰心湖隔壁。
儿时的我们,经常在那里戏耍。
婉婉。
我打算偷偷进严府找严律,可刚到湖边处,经过那一处凉亭,却发现严律已经在那里。
只有他会唤我婉婉。
别人只会叫我魏小姐,或者是晴姑娘,又或者……叫夫人。
我这个名字,只有在他嘴里分外温婉好听。
见过严公子。
我行礼道,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挂在他手臂喊他哥哥。
我已经嫁为人妇。
夫君还是当朝丞相。
我和严律若有半点暧昧,严律不会有好日子过。
秦墨虽不喜我,却不会允许我扫他颜面。
严律长身玉立,具有典型的读书人气质,温润、平和,一双眸子如星如月,如这冰心湖十年如一日澄清的水。
小说中,对他的描写极少,因为他是魏婉晴的朋友,所以都是粗略带过。
今日一见,我微惊一下。恰逢少年时,犹如故人来。
他让我有熟悉感。
严家如今是严律当家,他父亲重病,母亲早逝,贪污受贿一事和他说最有用。
我这般生分称呼他,他略微有些许落寞。
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微微点头: 今日约我,是有何事?
我将魏家受贿贪污一事说出,刚刚说到一半,严律微微抬手: 婉婉,你是不是听了谁人的谣言?
我一愣。
我严家锦衣玉食,你魏家荣光满门、富贵无边,我与魏叔父何须贪这些修堤坝的钱银,然后自寻死路?
他说得很轻很柔。
依我对他的了解,我是信他的。
我浑身一震。
我踉跄一退。
是啊。
是啊。
怪不得父亲不回我的书信。
怪不得父亲说我胡言乱语。
何须呢?
何必呢?
魏家和严家不至于要这个钱,两家本已是富贵。
有隐情。
我看小说之时,小说尚未完结,作者在魏家灭门这件事情,挖了一个悬念。
难道,是秦墨因为我嫁他……故意找个由头,灭我魏严两家?
我扭头往相府奔去。
6
冬季的都城,下了大雨,我纵马往回跑的时候,淋了一身。
一路上奔跑,雨水太急,我察觉不到冷。
等回到相府门口,我才发现自己哆嗦个不停。
古人的衣服厚,被雨水浸透后,就好像被冰块压在身上。
魏婉晴是娇贵的大小姐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么风吹雨打。
回到相府前,我冷得有点神志不清。
一顶轿子和我在大门相遇上,一个高大修长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躺得如此失礼。
原来我已经摔在地上了。
看不清来人,听声音却知道是秦墨。
一阵失重感袭来,我似乎被抱了起来。
你去找严律做什么?
昏沉中,秦墨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似有不满。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火锅就好了。
好冷……
秦墨,你别杀我。
秦墨回头,望着气喘吁吁追回来的秦良: 夫人为何说我要杀她?你跟了她三个月,可知她为何对我如此编排?
回秦相,属下不知,夫人自从嫁进来后,便是如此。
秦墨好像无奈地笑了一下,可我看不清了。
我应该是发烧了,感觉外面淅淅沥沥下的不是雨,而是飘飘洒洒的雪。
下雪了……秦墨……我给你炖梨汤,你饶了我吧。
我呢喃着。
秦墨身体一僵。
可我已经失去意识。
梦中,小说的内容如同走马灯晃过我的眼前。
我在梦里拼命梳理能记住的细节。
却毫无头绪。
关于魏婉晴,着墨太少了。
上辈子挖了作者的祖坟,这辈子看了一本未完结的文。
高烧两天,我昏昏沉沉地醒来,清竹一脸着急。
她难得这么严肃,催我更衣上妆: 柳依依进相府了,是秦相的书房侍女。
什么
我噌地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小说里,柳依依一直在宫里当差,怎的来了相府?
故事线变了。
我终于见到柳依依。
我来归还凌霄剑,一进书房就看到了她。
秦墨在处理公务,她远远地站着,垂首待命。
远远看着,便知她是一个美人。
一张清秀若芙蓉的脸,脖颈细腻修长,身材高挑。
普通的侍女衣服,也没有掩盖住她的年轻和美貌,如同一朵摇曳的春花。
不过,她和魏婉晴还是有点距离。
魏婉晴作为一个女配,除了没有男主的宠爱,除了已死,相貌和家世都是顶配。
魏婉晴美得尊贵高洁,在美貌上,有贵族小姐该有的匹配度。
秦墨见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柳依依,若有所思。
这就是你说的柳依依,见到真人如何?
听到秦墨这么说,柳依依似乎惊了一惊,她很识时务,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夫人。
我经常念叨柳依依。
秦墨只觉无语,于是问皇帝要了这个人回来。
一个小宫女,丞相想要,皇帝还是会给的。
女主在前,我哪敢造次。
得罪女主,我吃不了兜着走。
请起,不……不必这么客气。
我好怂。
柳依依才是秦墨最心爱的人,我明明哪里都没输,却自惭形秽。
这故事里,我不过是配角。
男主和女主能轻易让我死。
这柳依依,以后伺候你。
哈?
我猛地回头。
惊愕地看着秦墨。
就这样,柳依依从一个伺候皇族的宫女,成了我的婢女。
我问秦墨为何要这么做。
秦墨没有回答。
倒是秦良和我说了,我一天到晚如惊弓之鸟,外人都传魏家和相府不和,这让秦墨有些惆怅。
联姻向来和庙堂息息相关。
于是秦墨反省一下,面子工程还是得做好的,不然相府和魏家恐生龃龉。
所以,我天天说他和柳依依有一腿,他就把这个人放在我眼皮底下。
可我太了解秦墨了,我并没有感到高兴。
秦相该不会认为,那些传闻是我散播出去的?只为换来他的厚待?
秦良眨眨眼睛: 夫人,难道不是吗?
我扶额。
如今真是坐实了我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名。
只是秦相希望夫人知恩图报。
说。
我就知道天下没免费的好意。
五天后,瑰华公主生日宴,你随秦相入宫后,不得喝醉生事。
我愣了愣,就这?
也是,魏婉晴每次在宫宴都喝得醉醺醺,酒品极差,不是打一顿那个贵女,就是欺负那个小姐。
行,小事。
我如今不是从前的魏婉晴,自然不会故意惹事生非。
我望向院子外,落日的余晖,此时照在门庭内。
我忽然感受到一丝安宁和不安。
这是一种诡异又不寻常的感觉。
五日后的酒宴,我并未醉酒生事,倒是秦墨醉了。
他是朝廷重臣,是当今的红人,太多人敬酒。
而他每杯都接下。
我这个当夫人的,便承担起了宴后扶他归家的责任和义务。
醉了酒的秦墨,整个人依然庄重。
他静静地坐在马车内,身体坐得板正,哪怕是闭目养神,他脑袋都是端正的。
酒气的微醺,在空气有一丝酒酿的香甜。
我坐在他旁边,手竟忍不住轻轻覆盖上他的手。
他的指关节,动了动。
我一惊,想起他新婚夜对我的警告,猛地缩回了手。
我有话想对他说,由于父亲那边一直无回应,我想请求秦墨提前先查大坝贪污一事。
秦墨,我送你一件礼物,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我有些贪恋地呼吸着他身边的空气。这具身体,对秦墨无法抗拒。
秦墨的气息,对魏婉晴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
我只有一丝冷静。
在身体如此沸腾之时,我依然保留着对秦墨的敬畏之心。
在大魏,秦家是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秦家世世代代都是丞相,位居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除了帝王和皇后家,在这大魏,再也找不到比秦家更加显赫的家族。
哪怕是普通皇族,也比不过秦家的百年威严。
魏家虽然是富贵,已经是世家中的拔尖家族,却依然远不及秦家。
每天求秦墨办事的人,排到长街百米之外。
秦墨高坐在丞相之位,向来情绪平和,眸子鲜少看得出什么端倪。
要不是我看过小说,知道他心肠对家人有一丝柔软,我绝不敢求他办事。
我虽非他爱人,如今也是明面上的妻子,大坝溃堤一事,事关国事,他该会答应的吧。
我所说的礼物,便是他的真名天女柳依依。
秦家权势无边,家底极其丰厚,秦墨自小什么都不缺。
他只缺一个能填满他心窝的爱人。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秦家人虽然站得高,可欲戴其冠,必受其重。
秦家人历代丞相的婚姻,皆由不得自己做主。
和秦墨一样,历代丞相的婚姻皆有皇帝赐婚。
虽然所赐的女子,皆是有权有势的贵女,可对于秦家人,这些不过都是表面。
为了权力不外流,外戚乱权,丞相还不得纳妾。
所以纵使秦家人不喜自己的妻子,也得成婚生子。
生子以后,儿子再走自己的老路。
秦家祖上,甚至有丞相夫人不得夫君的爱,最终自刎而亡。
那么悲怆如何,嫡妻死后,皇帝便会又再赐一名贵女作为续弦。
这些贵女,就像是秦家的生育工具以及皇室的权力棋子。
秦家长子这一支,世世代代,不得自己喜爱之人。
而其妻子,要么心甘情愿当一个工具夫人,要么心不甘情不愿地抑郁而死。
即使这样,依然很多女子希望被赐入秦家。
权力的诱惑,远比金钱和美色诱人。
秦墨今时今日,也是这般悲哀,因为他娶了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对于他只是一个奢望。
我送他柳依依,便是他心尖尖上的礼物了。
马车内,他不作声。
他是一个高冷的人。
高大的身躯,宛若一座神像。
我这个凡人,不敢痴语。
良久,秦墨轻轻呼吸一下,平静睁开双眼道: 好。
我眼睛一亮,这是答应交易的意思?
我高兴地跺了跺脚,他微微摇头,面目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连我要送什么礼物,不问一下。
我的窘境和担忧,他其实都明白。
他聪明到我不敢掩饰自己。
一下马车,微醉的他忽然一个踉跄。
我下意识赶紧上去扶住他,他的体温透过衣服,和我的掌温交融。
他醉了。
他却强行压下醉意,试图让别人瞧不见。
醉酒和喜欢一个人一样,怎么藏都藏不住。
一如现在的他,醉眼迷蒙,玉面微红。
也一如现在的我,望着他,失了神。
天地万物, 烛火摇曳,我也只看得见他。
魏婉晴这具身体,当真爱他爱得要死。
此时此刻,我双眸对秦墨的喜爱,溢于言表。
不,我不爱他。
我扶着他,身体僵得不敢动。
我怕我一动,我就想要陷入他的怀里,想让他高大的身躯包围我。
秦墨一怔,回望我的眼眸,将我眸里的波搅得更加地惊心动魄: 为何这般看着我?
爱人的醉语,是天底下比醇酒还要致命的诱惑。
我浑身一震,慌张了起来: 依依,来扶相爷。
7
整个相府在门口的婢女和仆人,忽然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我尴尬地眉头一皱,不知所以。
所幸此时秦良直接上前,扶上了秦墨。
原来,秦墨从不让女人近身伺候。
相府的所有侍女,都是干杂活和做家务事。
能近身伺候服侍的人,皆是秦墨最信任的侍卫和男奴仆。
我入门三个月,人尽皆知的规矩我却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多么不受宠了。
呵,我又不靠宠爱活着。
我昂起头,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地下马车,顺便瞪了一眼给我白眼的侍女们。
谁料,竟换来侍女们的更深的鄙夷。其中领头的侍女,鹅蛋脸,眉弯弯,抿紧的嘴唇厌极了我。
人善被人欺,我一个女主人被侍女们藐视到这个程度,可能是京都第一人了。
由于管家权没在我手里,她们不把我当回事也正常。
可在这个相府,有资格给我脸色看的人,只有秦墨。
哪怕是秦墨,我也只看他一点点脸色,毕竟是我强行嫁给他,是我对不起人家。
一个侍女,还敢对我蹬鼻子吹眼睛?
根据清竹说,领头藐视我的那个鹅蛋脸侍女,是秦墨最看重的侍女,名叫素云。
素云在相府的日子里约莫有十年了,比我久得多,她掌管整个相府内务,相当于大总管。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在她的注视下,三个月来第一次进了秦墨的寝室。
在大坝溃堤事件查出来之前,我得在相府好好生活。
让我天天看一群侍女的面色,那是不能。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秦墨的房间,众人目瞪口呆。
人人都知,秦墨不许我靠近他。
这个世界是属于脸皮厚的人,他让我不靠近就不靠近?
那我以后在相府怎么活?
我作势就要关上寝室门,素云却拦住了我。
理由是,秦墨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寝室。
我是他夫人。
我冷眼,用闲杂人等形容我,比骂我是狗还过分。
夫人,相爷三个月前说了,他的寝室你不能进。
素云端着的是大总管的做派,有秦墨撑腰,她压根不忌惮我这个恶名在外的魏大小姐。
三个月前的饭都不能吃了,三个月前的话,还能听?
我昂起头,冷哼一声,砰地一声,在众人的惊愕中,关上了门。
夫人这是……霸王硬上弓?
后来听清竹说,素云在门外脸都黑了,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奴才,我是主子,她哪里敢砸门。
何况秦良还拦着她,她不能上前一步。
素云只能在外面气得跺脚,说明天让相爷给我好看。
我并未搭理素云,当晚一群人在外面守着,我坐在床边的书桌上,翻看闲书,时不时听到有侍女在说我坏话。
秦墨倒是睡得深沉,连翻身都不曾有。
书桌上有很多公务文件,上面是秦墨的审阅批注。
想来,这就是他不让外人进入寝室的原因。
这上面的公务文件,事关政事,寻常人必然不能靠近。
我伸出手,想看看有没有和大坝相关的事情,却又缩回手。
在皇帝面前,后宫干政是大忌。
相府也是一样。
女配要想活下去,必须遵守规则。
我不是熬夜的料,后半夜困得不行,如今天冷,地板又不能睡,我只能坐在秦墨的床尾,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他许是真的醉了,我一个大活人睡在他附近,都没察觉。
可我一靠近秦墨,我就睡不着。
魏婉晴这具身体热血沸腾。
我扭过头看着沉睡的他,罪恶的爪子,终于伸了过去。
我的手指,触碰他的肌肤。
剑眉浓好看。
鼻子挺得好看。
薄唇也很好看。
下颌线紧致极了。
这是女娲顶配作品。
怪不得魏婉晴这么喜欢他,这么个妖孽长相,的确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惜,不是我的。
这个人的身心,是柳依依的。
想到这里,我宛若坠入冰窟,罢了,男人而已,下一个会更乖。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墨,现在过了五更,呆了好几个时辰,在外人视野里,该发生的都能发生了。
我特意摘掉所有头上的所有首饰,放在他的书桌。
随后,把贴身手帕扔在秦墨的床上,把盘着的发髻也松了下来。
还颤抖着手,把秦墨的外衣给扒拉了。
我打开门,不顾素云阻拦,让依依进来,为我穿衣。
随后,我伸了伸懒腰,装出睡眼惺忪的模样: 好了,来个人伺候相爷起床。
侍女和仆人们一动不动,震惊地看着我。
夫人果真霸王硬上弓
秦良呆呆看我一眼,他眼神里,似乎更多是担忧。
我也担忧,秦墨清醒后,会砍了我吧。
溜了溜了。
自此三天,我的院子大门紧闭。
谁来我都不见。
我忙着我的大事,让清竹拿我的一半嫁妆,换成现银。
说实话,魏婉晴还是挺有钱的,嫁妆丰厚,换来的银票能够一个普通人花十辈子。
这钱,我是打算自己亲自打听大坝溃堤一事,以防秦墨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在大魏京都找人打听事情,必须要有钱。
有时候一句话,就值得百金。
三天也没见秦墨提着凌霄剑来。
清竹替我打探来消息,说素云第二天哭唧唧,跪在秦墨面前请罪,说拦不住我,让相爷无端受辱。
秦墨却没有发难。
听完素云哭完,就让她退下了。
于是,相府人人都知道,我和秦墨强行睡了一晚。
我的确没有和他睡。
不过……
我却被他的唇……
蜻蜓点水般地点了一下……
他半睡半醒之间,不小心碰到我靠近他凝视他的脸。
我的心,当时被突然这么一下,搞得快要炸了。
魏婉晴这身体,真没出息。
我慌乱之下,说了一句: 奴婢失礼。
他迷糊地轻嗯了一声,却没有醒。
我想,秦墨之所以没提凌霄剑来砍我,是因为他以为那个靠近他的人是依依吧。
我低估了秦墨的忍耐力。
他的怒火,压得比我想象中要久。
事发三天后,我即使闭门不出,却被秦墨召了。
夫君召,妇人必须应。
我被召去了秦家祠堂。
和我一起被召的,还有柳依依。
想都不用想,必然是秦墨要罚我和柳依依。
因为前几天她也进了秦墨的寝室。
祠堂前,素云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敷衍地对我行了行礼。
秦良捏紧剑,跟在我身后。
我回头: 阿良,你带着依依在外面,不要进去。
柳依依看着我,摇头: 夫人,这样相爷会更生气。
我堂堂魏家大小姐,要护住一个柳依依,还是可以的。
柳依依是我这个配角保命的一大王牌,我能屈能伸,要罚,罚我一个便好。
我摇头,拒绝了她的跟随,孤身一人进了祠堂。
祠堂里,长年里烛火摇曳,秦墨肃然站着。
他转过身,冷冷看着我,拿出一把扇子: 有人说,你和外男私通。
我一个女配,只想着以后的生死,没想过要宅斗。
没想到,我不斗,别人却斗来我头上了。
我连睡你都不稀罕,我还能睡谁?
我冷言。
8
秦墨不是吵架的人。
他只静静看我一眼,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
全是我刚刚卖出去的嫁妆。
一件不落,都躺在了箱子里。
原来,清竹按照我的吩咐将嫁妆拿去卖了后,嫁妆都到了严律的手里。
而秦墨又将这些首饰,全部从严律手里买了回来。
严律哥哥?
我下意识呢喃一句,没留意到秦墨微微一沉。
这些首饰怎么会到严律的手里? 听清竹说,收我首饰的人都是不同的商贩。
怪不得会说我私通外男。
我的首饰全都到严律手里,的确……颇为暧昧。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的首饰能卖那么高的价格,按照清竹的话,收我首饰的商贩都颇为大方,开价极高。
清竹很是高兴,觉得是自家小姐运气好,这才能将首饰高价售出。
原来是严律找人间接接的手。
他对我,向来是最大方的。
严律从来不开口问我有什么难处,可我需要的时候,他永远是润物细无声般地扶我一把。
为了避嫌,严律还不露面,以免给我惹上麻烦。
可对手是秦墨,他的眼线遍布京都,自然无法隐藏。
我冷笑了一声,白了一眼: 我卖我自己的嫁妆,还犯法了?秦相想如何罚我?
我还以为召我来因为寝室一事,想不到是私通这么大的罪名,这罪我可不认。
我昂起头,理直气壮。
其实我心底有点虚。
卖嫁妆其实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在古代,女人的嫁妆要么是用于家庭支出,要么是留给自己子女。
一个家庭,要是需要女人卖嫁妆,那这家男主人的颜面,也是被放在地上摩擦了。
这就是秦墨要把我嫁妆都买回来的原因。
以后,缺钱也别给我这么丢人。
秦墨薄唇微启,将一块玉佩里扔在木箱里。
管家令牌。
有它,我便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相府的金山银山,任我挥霍。
秦墨转身就要走,我有点懵,就这?
叫我来祠堂,就是为了悄悄地把嫁妆和玉牌给我?
我都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了。
我极其困惑的眼神,秦墨意会到了,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你身边有眼线,私通的罪名,便是这个人告知了我。
在原著小说里,秦墨最擅长借刀杀人。
如今他这般和我说,就是提醒我,这个眼线他不好杀,得我来。
换作以前恋爱脑的魏婉晴,听不懂他的话。
我作为秦墨的事业粉,太了解他。
他甩袖而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祠堂。
我眼一沉,谁敢在我身边当眼线?
真是猖狂且恶毒。
私通这个罪名,够我浸猪笼一百遍,死无葬身之地。
我捏紧玉牌,踏出了祠堂。
秦良见我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倒是素云,眉头紧皱,一脸不服。
我腰间的玉牌,更是刺痛了她的眼。
不过半日,我便抓到了这个眼线。
在大魏,但凡贵族皆养有眼线,魏家也不例外。
要是有人跟踪清竹卖首饰,自然会被魏家的眼线察觉。
在大魏,相府的眼线是第一,我魏家便是第二。
在我眼皮底下害我,无疑是坟头蹦迪,自寻死路。
这个人,便是素云。
私通的罪名,便是她的编排,她昂首挺胸地认了。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她素来不喜我。
意料之外的是,我没想到她这般不喜我。
在小说里,素云这个丫鬟总管规规矩矩,想不到背地里这么不当人。
杀了吧。
秦良一愣。
他没想到我会杀人。
在他心里,我是一个金娇玉贵的大小姐,这样未免太过不文雅了些。
文雅有何用,私通这个罪名恶毒至极,不仅害死我,还能害死严律。
单纯动我,我也许能网开一面,留她一命。
可她连严律也扯上,我便不能放过她。
素云不肯就死,嘴里疯狂骂我是狐狸精,是贱人,是不知检点的荡妇。
她在相府当了十年的总管,她在我紧闭的小院里疯狂地拍门,说要见秦墨。
她还叫嚣道,她死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收拾我。
我真的是,好怕怕。
我拔出了秦良的剑。
剑从她的脖子抹过,干劲利落,没什么痛苦。
这是我对她最后的恩典。
跪了一地的丫鬟奴仆瑟瑟发抖,血溅到他们的脸上,他们也不敢擦。
夫人,你手脏了。
秦良递过一方手帕,示意我擦手。
她是谁的人,秦相既然早看她不顺眼,为何不早点杀她?
我接过丝帕,擦掉嘴角喷溅的血迹。
在小说里,素云一直在线,丝毫看不出秦墨不喜欢素云的迹象。
是苏府送给相爷的丫环。
秦良乖巧地回答道,我了解了,原来是秦墨的舅舅家——苏家偷偷安插进来的眼线。
古话说,男子除了父亲,便是舅舅最大。
秦墨父母早死,秦墨又有出息,舅舅自然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素云在秦墨这里能得到朝廷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零碎,对苏家发展都有好处。
若是秦墨亲手杀了素云,苏家还会找个由头,拿舅舅的身份再送人进来。
而我杀了,却无人敢再送人。
毕竟在外人的嘴里,我刁蛮任性,无理起来六亲不认,什么劳什子舅舅半点用都没有。
想拿道德绑架我?不好意思,魏婉晴没有道德。
如今我既然在了,还能轮到苏家的丫鬟当总管?
依依,接管相府事务。
我把玉牌递过去,依依眼神一亮,这对于柳依依来说,妥妥地升职加薪了。
底下的奴仆尽管有些不服,可是素云的尸体就躺在他们面前, 他们还是乖顺地磕头: 见过依依姑娘。
我一战成名。
我杀了素云这事,成了京都茶余饭后的笑谈。
人人都说我善妒,说我妒忌一个美貌丫鬟,这才下了杀手。
人人说得绘声绘色,说得有模有样,还添油加醋,说我连人家姑娘的衣服都扒拉下来,不留一点尊严给人家姑娘。
大家都同情秦墨,同情他娶了一只彪悍的母老虎。
杀掉素云这个细作,秦墨倒是对我有点刮目相看。
我的院子热闹了许多,秦墨偶尔会做做面子,陪我用膳。
有时候,他还会带朋友来。
这个朋友便是少年傅槿,邻国扶桑国的皇子。
十年前,他就来了大魏国当质子。
傅槿长得姿容绝伦,擅剑,擅琴,在大魏都城也是一位风云人物。
可惜的是,他沉默寡言,大魏都城不少贵族少女想要嫁他。
傅槿倒不喊我夫人,他会喊我姐姐。
他们二人悠哉悠哉下棋,而大坝溃堤一事,还没有眉目,他们下棋,我天天火急火燎花钱出去打探消息,也没有打听出什么。
转眼间,到了冬月,皇帝冬猎的日子。
秦墨和我以及很多大臣都要伴驾,寒风萧瑟,晴天万里。
首饰之事后,我第一次见到了严律。
他瘦了一些。
秦墨站在他身边,和他说着我什么。
严律随即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9
每一年的冬猎,妇人们都是陪衬。
我一个已婚的人,和一群黄花大闺女聊不到一起,就坐在湖边看寥落的风景。
依依为我备了个手炉,给我披了件大氅,细心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
我最是了解她,前期的柳依依单纯无害,一片赤诚,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脸上。
她告诉我,严律要离开都城了,要去荒凉的塞北当三年的地方官。
他被下调了。
准确点说,是被贬了。
我愣了一下,严律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大魏都城,他一向谨小慎微,为何会被贬?
官员的升贬,要经过秦墨的批复。
是秦墨要贬严律。
我去找严律。
我噌地站起来,依依却一把拉住了我,告知我原委。
虽然我当机立断杀了素云,可还是晚了。
都城中,还是传出流言蜚语,说什么严律和相府夫人关系过密,连夫人的嫁妆,严律都不惜高价收购,可见情深。
我和秦墨这段婚姻,是陛下所赐,秦墨又是当今丞相,这婚姻事关皇家和秦家的颜面。
无论绯闻真假,我和秦墨的婚姻事关皇家利益,插足陛下钦赐的婚姻,都相当于无视圣上,严律的性命已经岌岌可危。
可因为没有实证,圣上不好发怒。
在这之前,圣上已经派人秘密搜过严府,所幸没发现我的嫁妆。
那些嫁妆,都被秦墨收了回来。
素云又已经死了,物证没有,人证也没有。
严律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于是严律被贬三年,权当给他一个教训。
越是这样,我便越不能找严律。
现在的我,应该和严律彻彻底底没有一丝联系,才能保护严律。
不用说,所谓的绯闻和告状,都是苏家所为,否则坊间的流言蜚语,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素云已死,他们在相府最大的眼线断了,自然是要报复。
他何时走?
我望着苍茫的芦苇,眼睛里的光慢慢地碎了。
依依指了指北面,说严律已经走了。
怪不得,方才他对我微微笑了笑。
原来是在告别啊。
我以为在小说故事里,所有的生离死别都是轰轰烈烈,痛彻心扉。
不曾想,离别会这么安静。
这么稀松平常。
平常到我不知所措,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
我明白了,这一次的祸根源在于,严律帮了我。
我也终于明白,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许多人的监视中。
我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我的身体僵在了北风中,苏家。
难道便是苏家制造了大坝溃堤案?
我失神中,一只修长的手,忽然在我面前晃了晃。
夫人,我家皇子皇子抓到了一只鹦鹉,借此献给你。
一个侍从气踹嘘嘘地道,他旁边正是纵马而来的傅槿。
我还没转过身,一只暖呼呼的生物就被傅槿塞到我手里。
我从小爱看动物世界,算是半个识货的。
这寒冷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鹦鹉可以抓,何况还是一只异常名贵的紫蓝金刚鹦鹉幼鸟。
大魏人喜爱养鹦鹉,这么一只鹦鹉,价值万金。
傅槿笑意盈盈的,无论什么时候见他,他都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么名贵的东西,我断然不能要。
严律的前车之鉴在,我不敢和任何外男有不该有的接触。
可我正要拒绝,傅槿已经纵马离去。
看样子,这鹦鹉,他是铁了心要我收下。
如今我骑虎难下,若是将鹦鹉送回去,难免被人瞧见。
将它送给秦相吧。
我摸了摸这个小东西,如此一来,我也算是避嫌。
依依领命,将鹦鹉小心翼翼地带走。
我一直在制造依依和秦墨的接触机会,比如送个什么东西,传个什么话,我都是让依依做。
本来这些活,一个小丫鬟来做也行,但我不愿意,我对依依的扶持可算是尽心尽力了。
依依,给姐姐争口气,拿下秦相啊。
也许是严律的离开,让我气急攻心,也许是天气太冷,我在寒风中站了太久了,我病倒了。
这魏婉晴的身体,还是偏娇弱些。皇帝特别恩准我,让我提前从冬猎的营地回相府养病去。
秦墨尚在伴驾,我在相府十分自在。
秦良见我兴致不高,时不时采来一些新鲜的花草,插在花瓶中给我养养眼。
其实,我是装的。
我提前回来,就是为了查苏府。
病恹恹呆在相府里,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清竹每天往返相府和魏家一次,和魏家的线人交接情报,再回来告知我苏家的情况。
依依尽心地侍奉汤药,生怕我病瘦了,拿出十般厨艺给我折腾好吃的。
我实在是吃不下,想到严律在苦寒的塞北,我心里有愧。
秦良有点着急,他从未见我这么没精神过。
以前我被秦墨关禁闭,我都是上房揭瓦,这一次我却安静地躺在躺椅上,看着庭前的落叶。
他觉得我病傻了,天天奔波在都城,请来最好的郎中。
郎中们都摇头,秦良实在忍不住了,他不顾规矩,亲自为我搭脉。
他医术精湛,只是从不轻易示人。
这么一搭,自然知道我装的。
他又气又恼,半天没搭理我。
不过他和依依都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不愧是青梅竹马,被骗之后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也许秦良和依依心里有顾虑,两个人都没告诉我他们是自就小相识的关系。
我也就不问。
这两个人,不会害我。
我趁着苏家也在冬猎伴驾,在相府潜伏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我查出了不少事情。
在这庄严的相府里,竟然有一半苏家的人。
怪不得秦墨从来不让非亲信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
这相府哪里是家。
这明明是龙潭虎穴。
小说里,并未提及这件事。我只看到一半,估计作者还来不及提。
阿良,你家秦相过得挺苦的吧。
我喃喃道。
秦墨买回嫁妆,救了严律一命,在道义上,我对秦墨是感激的,毕竟我只有严律这么一个哥哥。
秦良一愣,眸子有些黯淡: 夫人,你该对他好一点。
这个家,除了你,秦相再也没有家人了。
冬风呼啸而过,秦良的话宛若一头猛虎,撞得我的心痛了一痛。
10
我怎能不知道秦墨是孤寂冷清的。
我太知道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秦墨。
在小说外,我作为一个读者被他深深吸引。
他高大俊朗,心思深重,却也万千柔肠。
只不过,这柔肠是女主的,不是我这个女配的。
我摆摆手,示意秦良不必多言,如今当下,盯紧苏家才是至关重要。
我怀疑就是苏家要搞死魏家和严家。
苏家之所以这么做,不过就是想上位。
如今严律已经被贬,魏家也不远了。
说来也好笑,苏家以为把我弄死,苏家的女儿就能是相府的女主人。
可这本书的主角是柳依依啊。
我死了,这相府的女主人也不会是苏家人。
当个挡箭牌真惨,白白被人当箭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秦良见我无动于衷,叹一口气,又道: 相爷已经着手查大坝溃堤一事,如夫人所说,大坝的确有偷工减料,不过相爷已经命人暗中修复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良有些咬牙切齿,他和秦墨一样,都有赤子心肠。
无论是谁,拿百姓的性命来做局,的确太过分了。
正陷于沉思的我,眼睛一亮。
修复了?
那我的致命因素不就不在了吗
那我能活下去了?秦相不会杀我了?
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消息无异于彩票大奖啊
秦良笑着点点头: 夫人此言言重了,相爷从未要杀夫人啊。
秦良不懂。
他不懂一个魏婉晴的悲惨。
虽然他是男配,可他待遇比我好多了。
男主是他的兄弟,女主是他的青梅竹马,三个人关系都很不错。
我的心,不再那般沉重了。
我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
想不到秦墨不声不响的,倒是把事情都干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既然如此,我答应给秦墨的礼物,也一定会献上。
我满脸慈和地看着秦墨心尖尖上的人,微微一笑。
柳依依一个哆嗦,她觉得小姐脸上,都是要把她卖喽的表情。
要依依得到秦墨的赏识,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我把苏府安插在相府的人员名单给了依依,让她把这些人找个由头遣散了,再招一些新的人进来。
这件事办好,秦墨必然十分满意,对依依青眼有加。
我把最大的权限,给了依依。
秦良和清竹觉得我疯了,因为依依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我却把这么大一件事交给她。
我没有解释,依依看着虽柔弱,却聪慧异常,能干好这些事情。
放松下来的我,无事可干,带着秦良和清竹郊游去了。
秦墨冬猎,我郊游。
相府只有依依在打理,让她先习惯也好,以后相府终归是她的。
大魏的都城热闹非凡,天下商人皆汇聚于此。
难得我出门,秦良便把好吃的好玩的都买来,想让我解解闷。
不过都是一些深闺小姐的小首饰小玩意,我兴趣寥寥。
所谓的好吃,不过也是一些糕点饼干。
我只想刷刷剧,刷刷知乎,然后再点个麻辣烫和炸鸡。
可这古代世界什么都没有。
我想家了。
不知道现实世界,有没有出甄嬛传第二部。
所幸外头空气清新,比相府好,我除了有些惆怅,大体还是开心的,毕竟不用看秦墨的臭脸。
都城的周边有竹林,虽然是冬天,却依然青翠。
唰唰的叶子声在空中摇晃着,冷风习习,让我微微一哆嗦。
我已经连续好几天来竹林了,这里幽雅清净,即使冷,也是一大享受。
不过清竹冻得小脸都青了,我便打算今天早些回去。
不料,一场毫无征兆的刺杀说来便来。
也是废话,人家要杀我,难道还会提前通知我?
只是在刀光剑影中,我有些惆怅,以前觉得秦墨要杀我,我九个月后就要死。
现在好了,我现在就要死。
清竹受伤了,晕厥在地上,所幸不致命。
这群黑衣人是冲我来的。
秦良护着我,抱我上马,冲出了重围。
他右肩中了一剑,血浸湿了外衣。
即便如此,他依然紧握着缰绳,用尽力气纵马,想带我逃离追杀。
可我是女配。
运气不好,是必备。
我们跑到悬崖边上,前面无路可走。
我心都凉了。
我和秦良下了马,那群黑衣人紧跟上来。
显然,他们是冲我来的。
阿良,不用管我了。
我看着他后背上沾血的箭羽,指着旁边的小道,让他快走。
我是走不了了。
我再继续跑,便会连累秦良。
他以寡敌众,重伤在身,我已经深感内疚。
秦良自然是不愿意走的,他向来是忠义之人,他摇摇头,咬着牙不愿意。
那群黑衣人追了上来,手里的弓弩拉紧,对准了我。
秦良挡在我前面,颤巍巍的身体倔强又勇敢。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现下,保他命要紧。
为何杀我?
我冷冷盯着这群有备而来的黑衣人,难道是迫不及待要弄死我的苏家人?
可现在,他们冷冷一句话不说,箭雨向我射来来。
哈。
我要死了,对手连句台词都不给我。
下辈子,老娘当作者,写死你们这些丫的。
我一把推开秦良,凄然一笑,就这么结束了么。
这本小说里的哪个美男子的手,我都没摸到,好亏。
万箭穿心,应该会很疼吧。
我纵身一跃。
选择了更决绝的方式。
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我不想身体有上百个窟窿,那样太丑了。
夫人
我的耳边,除了风声,就是秦良撕心裂肺的怒吼。
阿良。
我喃喃一句,想不到死前,我的身边只有你啊。
我是配角,悬崖底下不会有一潭水接住我吧。
只有有硬邦邦的山石,粗旷的沙子。
噗通
意料之外,我掉进了潭水。
意料之外,水中,我被一个人紧紧抱起。
在水中的我,将近窒息至极。
这个人,宛若从天而降的神明,将我捞出了潭水之中。
我失去意识之前,认真地看了一下那一双沉静的眼睛。
是你?
11
树叶的声音从远到近,从我的左耳窜到右耳。
我仿佛在水里好久好久。
耳边树叶的晃动和流水声,都像是隔着重重的水。
直至我睁开双眼,世界的声音才清透起来。
你醒了。
一声淡淡的声音,伴着亮光让我缓慢清醒。
我不敢相信。
救我的人,竟然是秦墨。
如今我们二人在山洞,他浑身都湿透了,他生了一堆篝火,而我的距离不远不近。
这样的距离,不至于被火焰灼伤。
又不至于冷到。
像极了我和秦墨现在的距离。
我打了个喷嚏,秦墨眉头皱了一下,冷冷地往柴堆了扔几块柴。
你为何在此?
我靠近火堆,想找些话缓解现在的尴尬。
秦墨不知道怎的似乎笑了一下,说起来,我这次坠崖,可谓风光。
这片区域是都城郊区,却也在冬猎范围。
往年的皇帝,在猎狼猎鹿猎野猪后,会例行钓几天鱼。
当时,皇帝和秦墨等人就在这不远处垂钓。
结果,我就从天而降了。
噗通一声,把皇帝马上就要钓上的鱼都吓跑了。
吓得群臣个个呆若傻狗。
原以为是普通坠崖,结果那些箭嗖嗖跟着下来,众人才知事情不妙。
这多少有点尴尬……
我低着头,哎……
女配不配有形象。
我知道了。
秦墨冷不防地喃喃一句,丢柴进火堆的手,青筋暴起。
他抬眼看着我: 这些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一愣。
他知道什么。
知道杀我的黑衣人是何人?
秦墨低头看着火光,告诉我秦良还活着,在府中养伤,随后再也无话了。
我想问清楚点,他却一脸安静。
山洞外,一群侍卫在守着。
傅槿也在。
秦墨扶着我出山洞时,他第一个迎上来。
他脸色有些焦灼,问我有事没事。
我笑着摇摇头,身体无恙,只是浑身湿漉漉,十分狼狈罢了。
秦墨扶着我上备好的马车,我浑身酸软无力,靠在马车上休息。
一道目光在马车旁,一直追着我。
我昏昏沉沉,并没有留意。
秦墨向马车外看一眼,那道目光又移开了。
这一次坠崖,改变了很多事情。
父亲母亲变得关心我了,他们吓得脸色青白,三天两头来看我。
依依无比内疚,她认为我坠崖是她没跟着的缘故,侍奉我更加用心。
至于秦墨,他目色似乎平和了许多,看向我的时候,已经没那么锐利。
可能是因为我帮他除掉了苏家在相府的人吧。
还有一个人,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是傅槿。
他和秦墨关系不错,自然和秦良也很好。
秦良重伤,傅槿又出钱又出力,天天守在秦良身边。
依依也被我调去照顾秦良,她心细,秦良的伤势有她在,一定更快好。
没想到,这好心而又无意的安排,再次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依依和秦墨没什么进展,反倒和秦良更加亲近了。
秦良本就和她青梅竹马,他俊朗有能力,如今病重,更加惹人怜爱。
依依照顾着照顾着,和秦良便生了情愫。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她那焦灼和心疼的模样,旁人都看得懂。
寒风料峭,秦良醒的那一天,听说苏府有几个家丁死了。
说是家丁,倒不如说是苏家养的门客。
那些门客在苏家有五年之久,是苏家的得力助手。
听说他们是在一场酒局中死的。
每个人都七窍流血,像是中毒。
可查遍他们用餐的客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没人知道他们何时中毒,中的什么毒。
毒发之时,每个人都抽搐扭曲,痛苦极了。
苏家吓得大门紧闭,遣散了一批可疑人员。
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倒像是秦墨的做派。
只是秦墨每日上朝下朝,回家也在办公,从未和我提过这件事。
每月十五,都是我和秦墨用餐的日子。
今天也是和以前那样,不咸不淡地用完膳,我便起身要告退了。
为什么选择跳崖?
临了一脚要跨出去的时候,秦墨忽然叫住了我。
想来,秦良醒来把当时的情景都说了。
人人都以为,我是被逼得跳了下去。
可在秦良的嘴里,他有机会带我从小道走,而我却选择跳了下去。
秦良,是你重要的人。
我老老实实地告知理由。
对于秦墨,秦良远远比我重要。
若是秦良为我而死,我就算活着回相府,秦墨也会扒了我的皮吧。
何况,秦良是一个好人,我不会让他死。
秦墨的眸子似乎有些波动,但只是一点点。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的模样,竟有点乖巧: 我已经杀了他们。
这就是大魏国的丞相。
他总是淡淡地说着最血腥的话。
嗯,也算为秦良报仇了。
我一笑,离开了这里。
他杀那些人,无非是因为那些人动了秦良,难不成还能为了我?
又不是为我做事,谢谢我是说不出口的。
我回到自己院子,秦良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他脸色苍白,见我回来,垂头: 夫人,属下护驾不力。
他满满都是内疚。
我笑了笑,只静静地摇摇头,他尽力了。
为什么跳崖?
秦良看着我,眸中是隐隐的泪: 我可以救你。
当时的情况,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我不想要秦良的愧疚。
愧疚会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感情幻觉。
阿良,你是秦相最重要的朋友,你不能死。
这样的选择是最优解。
我微微一笑。
跳了一次崖,我想得更开了。
本来这个小说故事就没有我多少篇幅,我得自觉点,护好这些男女主和重要男配。
秦良无言以对。
他知道,魏婉晴最重视秦墨。
秦墨的朋友,魏婉晴自然也会附带地重视。
只是他不理解,为了秦墨的朋友,我竟然愿意跳崖。
其实,无论是谁为我而死,我皆是不愿的。
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如此说来,我还比较自私一些。
我宁愿秦良痛苦,我也不想自己痛苦。
不过秦良有秦墨和依依,而我一无所有,哪怕我死了,秦良很快会忘了吧。
我没有顾及秦良目光,径直越过他,回了屋里。
书桌上,一堆陌生字画。
这是什么?
我眉头一皱。
夫人,这是傅槿皇子的选妃图,他说想请你掌掌眼。
依依眼神有些闪烁,就连她都觉得有点不妥当,可架不住傅槿的坚持。
我堂堂丞相夫人,给他选妃?
我一愣,却无法拒绝。
于公,这也是相府的事情。
秦墨身为丞相,对自己婚事虽无决定权,可权贵的婚事,秦墨能做主。
因为秦墨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我拿起画卷: 这事……秦相知道吗?
不知道。
依依为难极了。
啪嗒。
画卷应声而落。
我吓得拿不稳画卷。
傅槿今年十六岁。
作为大魏国的质子,虽然地位比不上在自家扶桑国,可大魏国也给足了他体面。
他和大魏国的皇子公主一起读书练字,一起打猎纵马。
很自然的,他和秦墨的关系也很不错。
他虽然沉默不说话,可我从未听说,他有性格怪异这一面。
如今越过秦墨,直接让我给他参考选妃,实在不妥。
送去秦相的书房,就说是傅皇子的意思。
是,夫人。
依依领命而去,我有些慌张,手心都在出汗。
小说里对傅槿的描述并不多,但他十分不喜欢依依。
小说嘛,总喜欢写一些男配讨厌女主,其实心里喜欢得很的戏码。
可我无瑕想太多,我坠崖后,骨头多少有点疼,经常昏昏沉沉地睡觉。
傅槿这一出,我来不及细想,每天沉迷于睡觉吃饭,用于恢复精力。
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那时距离坠崖已经过了半个月。
秦良天天像个跟屁虫跟在我的后面,依依对他炙热的眼神,他都看不见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生怕我又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磕着碰着了。
那谨慎的程度,不亚于盯着一个幼儿。
我屡次说不必如此,秦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他和秦墨一样,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来到都城最繁华的菜市场,在这个下雪天去拿我的梨。
我早就预定好了。
我知道这场大雪。
有时候我记忆比较好使,我想起小说里有这么一场大雪。
在小说第五章,腊月初三,下了一场大雪。在那时候,秦墨和依依才第二次见面。
白雪飞扬,依依身穿红衣,在雪地里摘红梅,美人映雪,红梅照红妆,美不胜收。
从此秦墨对这个女子便留意了几眼。
这是他们重要的相遇场景,是二人心中的白月光场景。
可现在不一样了,秦墨早就天天和依依打照面,估计都有点看腻了。
因为我的缘故,秦墨不喜欢依依,觉得我们主仆都一肚子心思。
也因为我,心疼我的依依也不喜欢秦墨,觉得秦墨冷漠无情,对夫人爱答不理,并非良人。
正因为想起这场雪,所以我提前就订了南方的梨。
一金一颗。
我买了一箩筐。
阿良,尝尝甜不甜。
秦良马上摆手,说此物贵重,他不能吃。
吃吧。
我拿起一个梨,塞他嘴里。
冬日里,梨的清甜味让味蕾更加惊艳。
秦良也是个孩子,咬了一口后,眼睛都微微发亮。
这个梨鲜嫩多汁,是上上品。虽然贵,店家的确用心挑选了。
我没想过,秦良多年后依然记得今天梨的滋味。
而我沉浸在给秦墨炖梨汤的兴奋当中,没留意秦良高兴了一路。
他喜怒也不过多形于色,我也不太懂少年,所以不知道他有多开心。
梨汤,我是让依依炖的,也是依依端过去给秦墨的。
依依虽然不解,可我让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毕竟人家两个是官配,现在帮他们促进一下感情,以后有我好处。
可没想到,依依被赶了出来。
秦墨把梨汤砸了。
依依还被罚跪在雪地中。
我听到消息,赶紧赶到书房外。
秦墨和傅槿正在下棋,那只傅槿送的紫色鹦鹉还被挂在屋檐下。
依依跪在冰天雪地中,仿佛是一个透明人。
三人一鸟,互不干涉,有点滑稽。
我眉头一皱,命秦良把依依送回院子。
你们夫妻真有意思,一个刚罚,一个马上就来领人。
傅槿一笑,修长的手指将白子落在棋盘上。
秦墨转过头,雪幕中,他的眼神冰冰冷冷。
我看着破碎的炖盅和梨块,摇头叹息,秦墨为何又不高兴了。
有公事处理,不送了。
秦墨起身进了书房,对傅槿淡淡一句。
看似赶傅槿走,实则是赶我。
秦墨关上书房门,留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尴尬。
冷风中,我冷得哆嗦了一下,一张轻裘披在我身上。
傅槿眸光灿烂: 姐姐别冷到了。
他声音是极好听的,微软又淡,清和极了。
秦相不喜欢柳依依,姐姐以后别强塞了。
傅槿解答了我的疑惑,摇头一笑。
不喜欢柳依依是假,秦墨是不喜欢强塞吧,他就喜欢追求自由恋爱。
是我大意了。
我太过先入为主,过于主动撮合,反倒坏了男女主之间的感觉。
为了感谢傅槿的提点,我那天将他送到了相府门口。
那天的风雪大得很,是都城近年来最大的雪,深一脚浅一脚,不好走。
临走前,傅槿送了我一份大礼,说我一定会喜欢。
是严律的信。
严律被贬,如今已经到了塞北上任。
他每十天都会给秦墨写信汇报工作,给我的信也夹在其中。
秦墨从来没给我看过,都是扔在一边。
今天傅槿摸了一封出来。
我不敢接。
接了信,必然会害了严律。
严律素来心思谨慎,如今被贬了更谨言慎行才是,怎么还与我联系,前途不要了么?
我行礼,谢过了傅槿,没有接信,只问了一句: 严律好吗?
你关心他好不好?
傅槿收回信,笑得清甜。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挚友,我关心。
秦相若是知道,会不高兴。
我一愣,傅槿将自己暖呼呼地手炉递给我: 姐姐的手一定冷吧,给你。
手炉的确是很暖。
暖到傅槿的马车已经离开许久,我都站在雪地中。
我也才明白,为什么傅槿选择那天给我信。
根据魏家的线报,严律病了。
在去塞北的路上,饥寒交迫,他病倒了。
也怪不得严律非要给我来信。
塞北不知道有没有良医。
塞北的风雪,不知是否也是这般寒冷。
秦墨说,严律被贬三年后,就会回迁都城。
皇帝不过是罚他一下而已。
严家的颜面,皇帝还是会给的。
但要是严律还是与我联系,就不止罚三年这么简单了。
我请父亲偷偷派良医去塞北。
父亲说,塞北有很好的大夫,治疗严律没问题。
我放下心来。
可是严律再也没有给我来信了。
一定是我从来没回过信,他生气了吧。
我焦虑严律的病情,以至于错过了秦墨的生辰。
出乎意料,秦墨没有生气。
他还带我去听曲了。
最近的秦墨,忽然对我有点好。
12
在原著小说里,没人知道魏婉晴在死前的时光里是怎么渡过的。
因为作者不关心,读者也不关心。
不知道秦墨是不是也带了魏婉晴来听戏。
戏是昆曲,这是大魏国贵家小姐都爱的消遣,我却昏昏欲睡,眼睛都睁不开,我觉得还不如听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来得开心。
三五次后,秦墨便不带我去听戏了,估计觉得我扫兴吧。
依依和秦良是在我身边最多的人。
他们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现在相处多了,感情越发深厚。
直到有一天,依依害羞地亲口和我说,她喜欢秦良。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亮晶晶的,是少女特有的光芒。
我终于明白,撮合依依和秦墨不可能了。
故事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好,等你们哪天修成正果,我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我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我只能顺着她。
依依很惊讶,想不到我会同意。
侍卫和侍女在一起,不仅在宫里是大忌,也是相府的大忌。
因为一个负责安保,一个负责日常生活,可谓是全方位的存在,就怕侍卫和侍女勾搭在一起,谋害主子。
只要你喜欢,我便同意。
别说喜欢秦良,就算喜欢秦墨,我都同意。
我淡淡一笑,摸了摸依依的头。
依依眼中有了泪,忽然跪下来,磕头: 夫人,我对你有所隐瞒。
她低着头解释着,原来,她指的是和秦良青梅竹马一事。
我点头: 我早就知晓,谁没点小秘密,不要紧的。
我不仅知道二人的关系。
我还知道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还知道秦良是为了依依,才愿意来到都城谋生,勤学武艺和医术。
我没说太多,只是从那天起,我和依依更加亲厚了。
依依把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明明有时间、有精力把都城逛遍,我却整天昏昏欲睡。
我的睡眠时间比以往多了许多,看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看过甄嬛传的我,很快就警醒,我应该是被人下了安眠药此类的安定药物。
依依和清竹愤怒无比,相府里依然有内鬼,于是把相府翻了一遍。
可是,饶是依依这么聪明的人,却没查出个所以然。
上个月,相府开了三次宴会,人多眼杂,来往的人多,很难看出是谁动了手脚。
除夕前夜,我精神好了许多,回了娘家一趟。
不曾想,碰上秦墨正在和我爹喝茶聊天。
呵,我还以为秦墨死都不会踏进魏家门。
当初和我回门不乐意,现在倒是和魏老头喝起了茶。
而傅槿也在。
他看见我时,正想打招呼,脸色却很快沉了一下。
不仅是他,秦墨和我爹都脸色不对。
可能是我气色太差了,妆容都遮盖不住。
魏老头沉声道: 你母亲正等着你,去吧。
每每回来,母亲都会备好一大桌好吃的给我补身体,好像相府还喂不饱我似的。
我在三人的目光下退下了。
我还没走到母亲的院子处,就看见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来: 老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老爷和相爷打起来了
我震惊。
我那个处处看我不顺眼的爹,竟然和秦墨打架?
我还没搞清楚一回事,母亲便让我先回相府,别管家里的事。
怎么就不用我管了?
砰。
魏府的门关上了,秦墨还在里面。
关门打狗?
对不起,我下意识想到这个词。
入夜,一直在相府正厅的我,终于等到了秦墨。
我没想到的是,秦墨身上挂了不少彩。
秦良跟在秦墨身后,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我爹看见我这般消瘦,心疼不已,气得发抖。
待我退下后,气得砸了茶杯,拿起他那当过武将的架势,狠狠地打了秦墨一顿。
我爹虽然老了,这几年没再上场打过仗,那手劲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让我更惊讶的是,秦墨没有还手。
在小说里,秦墨武力值第一,我爹虽是名将,那也是秦墨的手下败将。
明知打不过还打,我爹是个好爹。
你……为何不还手?
按照秦良所说,我爹下手极重,丝毫不顾秦墨这个丞相的地位和颜面,秦墨好歹挡一下。
要命的是,我那母亲没劝半句,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连秦良都没能进去保护秦墨。
这夫妻俩。
我扶额。
他是你爹,便是我爹, 不能还手。
秦墨淡淡一句,他擦了擦嘴角的淤肿,眉头还皱了一下,看来是真被打疼了。
我愣了一下。
我忘了小说的很多细节, 我只记得秦墨的冷峻和高大,却忘了曾经的他是一个打不还口, 骂不还手的人。
小时候 无父无母的他,时常被婶婶找各种由头责罚,不是编排他欺负堂弟,就是说他没礼貌。
婶婶拿厚厚的戒尺打他手心,打得肿烂,他也不会哭泣和还手。
没爹妈的孩子, 没有反抗的资格。
他曾经在酷暑的日头下,被罚站半天, 几乎中暑身亡。
也曾被婶婶故意丢在雨夜中,然后一个人在寒冷的夜晚中, 一步步踩着泥泞回来。
受罚和受欺负后,儿时的他一声不吭, 像现在这样,沉默地擦擦伤口, 随即便是更加勤奋地练武读书。
他越努力,越招怨恨。
越招怨恨, 他越悲惨。
越悲惨,他就越沉默。
直到长成今天这个高大而又强势的样子。
谢谢。
我眼眶一红,扭过头让秦良拿热毛巾来。
谢什么?
他坐在书桌前,认真看着我。
谢谢你没打我爹。
我知道,秦墨只要出个三五招,我家的魏老头那是铁定没了。
良久。
认真看我三分钟的秦墨, 眉头一紧: 你的确瘦了。
我摆摆手,和他身上的伤比, 算不得什么。
有人要害你?
秦墨忽然一句。
看来来见我之前,他已经问过依依和清竹了。
是苏家吧。
他若有所思,自问自答, 眉眼之中恢复了几分狠厉。
苏家的谁呢?
他喃喃一句。
我没说一句话。
秦墨宛若一个审判罪恶的阎王,在我面前飞速地完成回忆和推断。
是她。
秦墨修长的手指沉沉敲一下桌子: 秦良,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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