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孝男[穿剧] 小说

我们换房温锅那天，爸妈难过极了。

他们对我和妻子说:

你家才三口人住 188 平，你弟家都四口人才住 140 平，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不落忍啊

妻子哭了，她说: 我们住 70 平，你们小儿子住 140 平时怎么不见你们不落忍呢?

我却笑了，我说: 爸妈，你们的钱我一分不要，你们就算再给弟弟买一套 288 平的我也没意见，但请你们离开我家，我不能再养着你们了。

现在就走

01

晨光漫过窗帘时，失眠了一整夜的妻子兴奋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广怀，你再掐我一下，我担心这又是一场美梦，梦醒了，我们就又回到那个 70 平的小房子了。

我转过身，抱住妻子，把头埋进她的头发，声音哽咽。

静静，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愚孝把六十万借给了舅舅，这房子早在六年前就全款买了现在房价翻几倍，晚了六年还欠了银行一百多万……

妻子打断我的忏悔，她的声音昂扬起来: 对不起什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的日子不也好起来了吗?

妻子兴冲冲穿好衣服，她说鸡（吉）头鱼（余）尾，忽然想起今天温锅还差一条像样的鱼。

老公，你再睡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回来给你带你爱吃的大饼包油条。

妻子在我脸上啄了一下，她轻手轻脚出了门，而我却睡不着了。

因为就在刚才，我注意到，和我结婚十五年的妻子的背有些驼了。

是我和我爸妈给她的那些细碎的委屈压弯了她的背吗?

在这个清晨，莫名其妙地，我听见了自己良心的钝响。

02

早餐时间，我坐在餐桌旁，用勺子无意识地搅着清澈见底的米汤。

厨房传来爸妈由小到大的争执声。

还是给他三十万吧，他们刚刚又借了三十万装修贷，墓地不用急，等他们缓过来，会主动给我们买的。

没出息的东西，都快四十的人了，买房还要贷款，我还能指望他?

说这些没用的有意义吗?要我说这钱应该给，我们好歹住在广怀家呢。

怎么就没意义了?你和我犟什么?要知道我这钱要用在刀刃上，他根本就不可能要

我爸妈老家有套房，不说退休金，光一年租金就有十多万，继弟弟装修后，他们手里又攒了一百四十万，可大清早他们却因为三十万给谁用这个单项选择题争起来了。

尤其听到我爸说的没出息那句，好想哭。

我忽然意识到。

对于我这种不被父母爱的孩子来说。

当初借出六十万这事，无异于在本就贫瘠的土地上，挖走最后一簇希望的嫩芽。

接下来便是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当初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是我活该。

可扪心自问，难道始作俑者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03

厨房门呼地被人拉开。

我爸举着湿漉漉的手冲出来，手指直接戳到了我的脸上。

你自己说你要不要这墓地钱?你说啊，省得你妈说我虐待她的宝贝大儿子。

孩子吃饭呢，你疯什么，再给孩子呛着了

我妈匆匆从厨房冲出来，使劲拉扯我爸的胳膊。

慈母多败儿，白眼狼呛死拉倒我爸嚷嚷着一把推开我妈。

接下来的话还是对我妈说的，可话头却是句句不离我。

钱早晚都是他们兄弟俩的，老家房子我还要让他拿大头，这钱他要是知道我要用在刀刃上，就不可能要，我让他自己说就是为了要让你服气，你扯我干什么?

我算是听明白了，一百四十万，我爸要把这三十万用在刀刃上，去买一块几十年以后才能用上的墓地。

我妈看似体谅我，说要拿三十万给我还装修贷。

可就算买了墓地，明明还有一百一十万，明明可以两样都选的。

不想给就直说，大清早演戏给谁看呢?

我就既不拉架也不表态，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爸妈却齐齐停下来，把眼光转向我。

呵，他们在等什么呢?

难道在等我主动说放弃吗?

像小时候主动放弃自己性命那次那样吗?

04

时光开始倒带。

弟弟六岁那年，我十岁，我和弟弟同时被传染了感冒。

感冒来势汹汹，周围得了感冒的孩子大半都转了肺炎。

弟弟 38 度，我 40 度。

爸妈手里的钱只够治一个肺炎的孩子。

那天晚上，爸妈吵了很久，妈责怪爸把钱都给了他弟，爸责怪妈不中用，生出我这个病秧子。

我听我爸说: 他这么大了，更有抵抗力，万一抗不过去，那也是他的命

时间太久，我忘记当时的感受了。

我只记得，当时小小的我想: 死了也挺好。

爸爸抱着弟弟去了医院，妈妈和我并排躺在竹床上，不辞辛苦地一次次拿凉毛巾擦我的头和身子。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她说: 老天保佑我儿，我愿意拿自己的命换我儿的命。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祷告，我烧到了 41 度，我妈不得不抱着我去了周瘸子家。

她把我放平在地上，不停磕头，大声哀求: 周医生啊，你行行好，救救我儿……

那天晚上无星也无月，只有狗叫得欢实。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时候村里人已经欠了周瘸子很多钱，周瘸子的小医馆快倒闭了。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周瘸子家的大门打开了。

结局皆大欢喜。

周瘸子收获了一张新欠条，我保住了一条命。

唯有妈妈不开心，因为村里人都骂她婊里婊气，说她真爱儿子就应该借钱一起送去医院，又是求神又是磕头演给谁看?

只有我相信妈妈对我也是有爱的，她不是演的。

所以后来，我只付出，不要回报，只求她能维持住这点爱。

为此，我把妻子陈静也拽上了这条名为孝顺的大船。

05

我一直坚信，父母还是不够有钱，如果有一天他们很有钱，不会这样。

妈妈总说亏待了我，说对不起我。

爸妈对不起你，你第一次想买房时，我们手里也没钱，狠心和你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时，妈妈的心都碎成瓣了。

妈妈对不起你，你想换房时，你舅舅用钱，你弟刚买了房手里没钱只能和你借，你舅当时和我说就周转三个月的，谁知道他一直拖着不还?

妈妈对不起你，当初静静求着让我照顾月子，我为了帮你弟监工装修不得不拒了，这事想起来我就难受得吃不下饭。

我妈提起这桩桩件件总是忍不住落泪，声音哽咽到无法呼吸。

所以我爸从不愧疚自己做的那些事，他只恨我的存在让我妈不体面不舒坦。

他总会使性子发脾气地接话: 将来老家的房子，你得大头，这是我和你妈对你的一点补偿，不许嫌少

他们一次次说起老家的房子。

我总是不说话，因为不想因为这份补偿和弟弟疏远了兄弟亲情。

我也实在不愿意在父母活着时提遗产，总感觉像在诅咒他们死，不吉利。

所以，在爸妈被弟弟一家榨干价值，带着一身病痛住进我家时，我并没有计较。

我觉得尽孝不需要攀比。

这一住就是三年。

弟弟一家占尽了好处。

弟媳却一次次说我和陈静是因为贪图父母手里的钱和房子才不计前嫌地装孝顺。

好在弟弟不这么想。

他总说，他和爸妈亏欠我太多，他尊重爸妈的意愿，就算爸妈把手里的所有钱和家里房子都给了我，他也接受。

因为弟弟的大气表现，我还和陈静炫耀过。

陈静当时就忽撸着我的头发笑起来: 老鼠永远给猫攒着，等你爸妈再攒够一百万再看吧。

当时我就恼了，我驳斥她。

我弟弟第一套单位福利房 60 平确实是爸妈全款给买的，第二套 140 平商品房也是爸妈首付的，第二套房子装修钱也是爸妈给的，可这也不代表什么吧?弟弟只是赶上了爸妈刚好手里有钱的好时候。

等爸妈再有一百万，你请等着看吧。

现在爸妈手里又攒够一百四十万了。

他们却宁可拿三十万买一块几十年后才能用上的墓地，也不给我。

看来陈静倒是比我更了解我爸妈呀。

那么，剩下的一百一十万去哪了?

06

思绪从时光的逆旅中抽离，忽然好奇起这个问题来。

小时候发烧留下了后遗症，我一使劲想事头就痛。我妈看我捂住头，脸色不好，赶紧用冰凉的手贴上我额头。

又头疼了?跟你说别瞎想，你爸就那样，老糊涂了。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已经想好了给他们的回复。

我爸却因为看到我推我妈，又摆起大家长的架子来。

头疼?我看你是心里不平衡

他把粥碗顿在桌上，汤水溅了一桌子。

将来老家房子让你拿大头，这还不够?非得盯着眼前三十万?

刘广怀，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怎么变成这么不懂事?

三十万，一百四十万里的三十万。

我的爸爸自信地以为我还是那个看不明白，大头是画在纸上的饼，而弟弟手里攥着的，是实实在在两套房的大傻子

我忽然笑出声。

不怪他，是我以前一直如此，才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可现在我不愿意再这么傻了。

我要开口索要应得的三十万，再理直气壮地把余下的一百一十万也要过来。

唯有这样，我这仿佛愤懑了几生几世的心脏才能得到片刻安抚。

可就在我要开口的时候。

门响了，陈静回来了。

07

温锅亲朋是分开的，今天这顿温锅饭只有小姨和弟弟一家答应了要来。

小姨手里抱着一个大炒锅，小姨夫手里拎着一大袋米，连小表弟的手里都端着几节甘蔗。三个人还没进门，吉利恭喜的话就从小表弟嘴里脆生生地蹦出来。

良辰时刻，安住美宅，福气多多，好运连连

陈静赶紧把门全打开，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小表弟手里。

菜早就做好摆上了，就在这时出了意外。

弟弟打电话给我妈说不来了。

乔迁之喜放人鸽子，这不是咒人吗?

我和陈静心里都难受极了。

可爸妈显然比我们更难受，眼见着胃口就不好了。

我爸当着小姨一家人的面，对我和陈静说:

你们两个挂个死人脸给谁看?你家才三口人住 188 平，你弟家都四口人才住 140 平，我们做父母的心里都不落忍，你弟弟这个当事人发脾气不来不是应该的?

妻子哭了，她说: 我们住 70 平，你们小儿子住 140 平时怎么不见你们不落忍呢?

而我才恍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和我拉扯的是三十万而不是一百万了。

果然，这一百万早有归属。

我忽然笑了，我说: 爸妈，你们的钱我一分不要，就算你们再给弟弟买一套 288 平的我也没意见，但请你们离开我家，我不能再养着你们了。

现在就走

05

看吧看吧，让你别和我犟，你听见没有?我就说三十万广怀不会要，给他弟再买套房的事也不用瞒着他，就你把广怀想得这么……

我爸不加掩饰的得意被我妈一个狠狠的眼刀打断。

我妈把惨白的一张脸转向我，眼睛瞬间溢满了眼泪。

广怀，爸妈对不起你

而我爸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接受到了我最后一句话的信号，质疑起来。

不对，你再说一遍离开?现在?谁离开?

可能我的回答太出乎意料，以至于他的脸上展现出了平时从未展现过的茫然无措。

我的心里竟升起一丝丝隐秘的痛快。

广怀，爸妈对不起你妈知道你等着用钱，可你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爸妈吗?

我看着我妈，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漠然。

我妈一把抓住我的手，流着泪殷切地和我保证:

妈知道，你刚才说那话就是魔怔了，你不是有意要伤妈妈心的，妈妈和你保证，你再等等……

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家里明明有四个人，为什么我妈只会对着我一个人流泪。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历经苦难漫长的岁月，我以为不会痛了，但事实证明，还是痛得要命。

妈，就这样吧，不要再演了

再一次开口，我的声音平淡到寡情。

这套房子寄托了我和陈静太多的梦想，可是你们和弟弟不盼着我们好。

既然如此，我们就和盼着我们好的小姨一家出去吃饭庆祝好了，等我们再回家，我希望你们从这个家里消失。

我扯出一张纸巾帮静静擦干眼泪，罔顾一脸受伤的我妈，牵着陈静朝门口走去。

小姨一家只犹豫了一瞬，就紧随其后。

大门关上，本应隔音良好。

可莫名其妙的，我依然能听到身后爸妈的争执声。

我就说让你不要问不要问，直接把钱给广怀，他们刚刚借了三十万装修贷，这时候拿钱出来，广怀和静静也能领我们一份情。

你倒好，答应给广志一百万迟迟不打过去，剩下三十万又说要买什么劳什子的墓地，这下好了吧，两个儿子全得罪光了

我哪里知道他今天会这样?他从来都是个老实听话的……

我们吃完饭，特意打包了一份豪华套餐送到女儿学校，并把爷爷奶奶要搬走的好消息告诉女儿。

06

我告诉女儿，爷爷奶奶会搬走，新家不光会有她的一间朝南的房间，还会把连着阳台的那间房做成她的书房。

我以为女儿会雀跃着说把住校改为走读。

结果女儿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我说: 为什么要让我把住校改走读，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留个北面的最小的房间给我周末住住就行。

一共三间朝南的房间，你爸妈占掉一间，我再占掉一间，书房再占掉一间，妈妈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买套房，你就让妈妈住个阴面吗?

我赶紧辩白: 不是，爷爷奶奶真的会搬走，我和妈妈也住南面朝南的房间，卫生间有三个，到时封掉一个，你妈妈盼了很久的衣帽间也会有，北面那个小房间我们当茶室……

女儿的目光转向她妈妈，在得到肯定的一个点头后，女儿还是说: 我还能在家住几年?还是给我留个北面的房间吧，书房更不必了。

最好的房间当然是留给你爸妈住的，别看你现在说得硬气，你妈在你面前哭一哭，你就又变成她的好大儿了。

我的心一疼，原来在唯父母是从的那些年里，我的女儿已经长大，长大到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长大到连爸爸这个称呼都叫不出口了。

我忍住失落，哽咽着向女儿和妻子道歉。

女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她很快就掩饰好了。

她老成地叹口气，把她妈妈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你不用过度关注我。

如果有奇迹，你还是对妈妈好点吧。

女儿拿起那份套餐转身就走。

留下我蹲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07

返程途中，我回看了门口的摄像头。

我以为我对我爸妈说得那样明白，他们肯定会识相搬走，没想到不光他们没有，弟弟还来了。

陈静皱了皱眉，她握紧方向盘，整个人靠向椅背。

刘广怀，我以前从来没和你说过，其实我对你爸妈已经生理性厌恶了，厌恶到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恶心反胃。

我愣住，身体里残存的本能想要跳出来批判她的大逆不道，但这种本能很快被浓浓的愧疚感压制。

这股愧疚感催促着我，驱使着我，让我变得有点不像许久岁月前的我。

车子在高架上掉了个头，开向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我和陈静开了两间房，各自住一间。

平躺在床上，听到隔壁的妻子安然入睡后，我拿起了手机。

手机上已经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有我妈的，我爸的，我弟的。

微信的家庭群里已经有几十条未读信息。

广怀，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广志和珊珊他们不是看中了一个 268 平的房子吗，现在他们愿意只付七成，余下的三成他们遭点罪自己慢慢还，这样我和你爸再给你们四十万，再加上你弟让给你们的三十万，你们手里就有了七十万了。

你们赶紧把装修贷还了，再提前还掉一点房贷，这样你就和你弟一样也能首付七成了。

我真没想到珊珊这次这么通情达理，这下我和你爸总算一碗水端平了你不许再和妈妈耍性子了知道吗?

哥，这些年，你对爸妈怎么样你对我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个钱哥只管拿着，千万别不好意思。

哥，我付珊珊是个直性子，平时说的那些不好听的你都忘了吧。这个钱是我和广志自愿给的，哥只管拿着，千万别不好意思。

......

我爸居然没说话，都是一水的好话。

我凭什么不好意思?

我直接回复了一个银行卡号。

沉睡的家庭群瞬间被这个卡号唤醒了。

屏幕里的话再一次滚动起来。

我妈体谅我生活不易，让我早点睡；我爸嫌我收钱的态度不够恭敬；我弟让我别和我爸计较，说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弟媳委婉提醒我拿了钱就要坚持付出。

就是不见有钱进来。

我又发了一遍卡号，直接关机睡觉。

08

钱是凌晨两点多转过来的，一笔四十万来自我妈，一笔三十万来自我弟。

中午我和妻子相拥睡到自然醒，我去机场送妻子，我给陈静和她闺蜜报了一个为期一个月的欧洲游，妻子欣然接受。

然后我去了银行，开了一个股票账号，把七十万全部存了进去。

接下来，有几支医药股会大涨，短短三个月市值直接翻了十倍。

各位猜到了吗?

我因陈静重生了，不然愚孝男怎么可能幡然醒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