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养鸡宝宝

隔壁女主顿顿有红烧肉，我对着寡淡青菜艰难下咽；她穿着新裙子在巷口蹦跶，我却只能套着满是补丁的旧衣裳。

忍不了啦，好在爸妈虽然又懒又穷，但是非常爱我。

既然没投胎成富二代，那就亲手把父母打造成富一代于是，我开启了反向激将模式——

隔壁莉莉家今天又炖排骨了，香味飘得整条巷子都是。不过没关系，我一点也不馋，其实青菜也好吃。

莉莉说她爸爸带她去县城玩了，坐的是自行车。不过我还是喜欢走路，因为可以牵着爸爸妈妈的手。

今天看见蒋叔叔给莉莉买了新鞋子，她说她爸爸做生意可厉害啦。不过我才不羡慕，我爹娘肯定比蒋叔叔还聪明，只是还没找到大展身手的机会对不对?

又懒又馋的爸妈: ……

1.

死懒鬼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上工。一家子工分就你们拖后腿，还好意思吃公中的粮。

我缩了缩脖子，这是大伯母的声音。周家没有分家，三代同堂住在一起，我爹这个老幺因为懒最不受待见。

屋里，我爹嘟囔: 吵啥?反正我家就三口人，累死累活挣那么多工分有啥用?

我娘也附和: 大嫂管得也太宽，我们吃多少粮关她啥事?爹娘都没说啥呢，轮得到她在这儿指桑骂槐?

我赶紧躲到门后，果然砰一声，房门被推开。

周铁柱王秀芬你们俩好吃懒做的。大伯娘叉着腰，身后跟着二伯娘，队长都在晒谷场点名问了，你们还想不想在大队待了?

我爹不情愿地探出头: 大嫂，你这话说的。我们上午不是去了?啥叫好吃懒做?上午日头毒得能煎鸡蛋，歇会儿咋了?

干半个时辰就躲树荫下睡觉，当别人瞎啊?大伯娘气得脸红脖子粗，看看隔壁蒋家，蒋老三有本事赚大钱，老婆孩子吃香喝辣。再看你们，就生个丫头都养得面黄肌瘦。

这话一出，我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床上跳起来: 大嫂，我家小暖咋养得不好?黑是黑点，结实着呢。

就是，我爹也彻底醒了，一骨碌爬起来，蒋老三投机倒把有什么好显摆的，早晚被抓。

他们吵得越来越凶，我溜出屋子，蹲在院子的小菜地旁。地里就几棵青菜，蔫蔫地长在干土上。

小暖，吃糖。隔壁蒋莉莉穿着新碎花裙，扎着蝴蝶结，举着水果糖朝我晃。她家烟囱冒着烟，飘来炖肉香。

谢谢，我不吃。我勉强笑了笑。

哼，不识好歹。她蹦蹦跳跳地走了，我上学去啦。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按剧情，她是女主，家里越来越富，成绩好，嫁得好；而我家会一直穷，我早早就辍学，成了村妇。

院子里，大伯娘摔门走了，我爹骂骂咧咧地套上带补丁的外套，我娘气呼呼地生火做饭——其实就是一把米加一锅水。

小暖，过来。我娘叫我，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黑乎乎的糖，娘昨天在供销社换的，别让你大伯娘看见。

我愣住了。小说里爸妈虽懒，对我的爱却是真的。只要有爱，就有改变的可能。

看着娘期待的眼神，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既然没投胎成富二代，为什么不把父母打造成富一代呢?

娘，我昨天偷听队长说，以后政策可能要变，能自己做点小买卖了。我凑近我娘耳边，我爹娘这么聪明，肯定能抓住机会。到时候咱也盖新房子，让大伯母他们羡慕死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政策?我娘戳了戳我的脑门，力道却轻得像挠痒痒，净听些没影儿的话。

我眨巴着眼睛: 我是不懂政策，但我知道蒋叔叔就是自己找活干才赚着钱的呀。就算政策不变，爹娘这么聪明，随便琢磨点啥肯定比蒋叔还厉害。

我娘被我逗笑了: 你个鬼灵精，就知道给你娘戴高帽儿。

2.

第二天，我轻轻推了推还在打呼噜的我爹: 爹，该上工了。

我爹翻个身，把破被子蒙头上: 去去去，小孩子懂啥，这日头毒得能晒脱皮，等傍晚凉快些再去也不迟。

我叹口气，转身看见娘蹲在院里择菜——其实就是把几根发黄的野菜掰成段。我蹲过去帮忙。

娘，莉莉今天上学了。我随口说。

娘手顿了顿: 上学有啥好，费钱。

就是，上学还得早起。我顺着说，偷看她表情，我在家还能帮娘干活呢。

娘突然把菜一扔，站起来拍着补丁围裙喊: 干活干活，有啥活可干的。周铁柱，你死了吗?还不起来。

我吓了一跳，娘很少这么发火。屋里传来爹的嘟囔，接着床板吱呀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趿拉着破鞋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

大中午嚎啥……爹揉着眼睛，话没说完，隔壁飘来红烧肉香。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爹娘同时看过去，又赶紧收回目光。

好香啊。我小声说，然后立刻像犯了错似的低下头，不过我不馋，真的。

爹突然没声了，平时他要么抱怨要么顶嘴。

傻闺女，我娘声音闷闷的，等过阵子……让你爹去河沟里多摸几条鱼，给你熬鱼汤喝，保准比隔壁那肉香多了。

那我天天给爹加油，让他摸最大的鱼。

你呀，就知道哄你爹开心。

爹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目光从隔壁烟囱移到我脸上: 等着，明儿我就去河边，保准摸条大的，熬得汤白白的。让我闺女喝个够。

我拽着爹的衣角晃了晃: 爹最厉害了，比蒋叔叔还会摸鱼。到时候我就跟莉莉说，我爹摸的鱼比她家肉还香

爹挺了挺腰杆，下巴抬得老高: 那是自然蒋老三会啥?就知道倒腾点东西耍小聪明。你爹我这叫真本事——摸鱼得看水纹、辨深浅，他懂个屁

第二天，蒋莉莉从隔壁跑出来，举着个印花的铁皮铅笔盒: 周小暖，你看。我娘新给我买的。

那铅笔盒在太阳下亮闪闪的，开合时咔嗒响。我真心说: 真好看。

蒋莉莉得意地从兜里掏出颗糖，剥开纸放进嘴里，故意咂咂响: 甜死了，你要尝不?

我移开目光: 不用了，我娘说吃多了糖坏牙。

她撇撇嘴: 骗人。你家根本买不起。我爹说，像你爹那种懒汉，活该穷一辈子。

我的拳头攥紧了，但很快又松开。跟蒋莉莉吵架没有意义，她只是个小孩子，重复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话。

莉莉，上学了。蒋婶在门口喊，眼睛扫过我时带着明显的轻蔑。

我路过公社果园，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摘苹果，是娘。

娘?我小声叫。她回头看见我，赶紧嘘了一声，摘了两个红苹果塞进怀里，拉着我快步离开，拐了两个巷子才停下。

快吃，别叫人瞅见。

娘把苹果塞给我，我心里却有点慌: 娘，这是公社的……

让你吃就吃。娘压低声音呵斥，手却有点抖。

我咬着苹果，看着娘别过脸时泛红的耳根。那点甜突然变得发涩，我把剩下的半个塞回她手里: 娘，你也吃。

她愣了愣，狠狠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等娘……等娘找到挣钱的法子，就送你去念书，买比莉莉还好看的铅笔盒。她含糊地说，声音有点抖。

我没吭声，心里清楚娘成是听见我跟莉莉的对话了。我使劲点点头，把苹果核攥在手心里，直到它变得黏糊糊的。

3.

那天晚上，娘跟爹在灶房说了阵子话，回来眼圈红红的。她没多言，只把我往怀里搂了搂，看着我吃完剩下的苹果。爹也没像往常那样咋呼，时不时用糙手摸摸我头发。

半夜，我又被父母的低语声吵醒。

……隔壁老蒋家今天买了电视机，全村人都去看了，就没人叫咱们。我娘的声音里带着委屈。

显摆什么，那玩意儿就是个电老虎，早晚被当资本主义尾巴割了。我爹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没那么硬气。

沉默了一会儿，我娘又说: 人家孩子放学能围着电视看新鲜，咱家小暖只能蹲在灶台前烧火。

我爹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叹了口气: 睡吧，明早……明早我去上工。

天没亮，我被窸窣声吵醒，见爹正蹑手蹑脚地穿那件补丁最多的褂子。

吵醒你了?他压低声音，再睡会儿，爹去上工。

我心头一跳——往常他可是能赖到日上三竿的。

我装作迷迷糊糊地问: 爹，天还没亮呢……

早点去，多挣点工分。他语气里带着不自然的积极，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你大伯说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我差点笑出声，这哪是我爹会说的话?但我只是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等爹走后，我注意到娘也不在床上。灶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我光着脚丫溜过去，看见娘正蹲在灶台前，就着微弱的光线缝补什么。

娘，你干啥呢?

缝补衣裳来着。她伸出带红点的手，针扎的。

我刚说衣服破点能穿，我娘突然提高嗓门: 你要上学了，不能穿得破破烂烂。

上学?我愣住。

你爹说的。娘别过脸，别声张，钱还没着落。

娘，我不上学也行。我低下头，反正……反正大伯母说我笨，上学也学不好。

什么?我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敢这么说你?

我赶紧补救道: 不过大伯母也是为我好，她说我这样的去了学校也是浪费钱……

娘的脸色变得铁青，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个破木箱，翻出一块藏青色的布: 你娘我当年在娘家也是学过针线的。我就不信了……

看着娘咬牙切齿跟那块布较劲的样子，我偷偷笑了。

中午去给爹送饭，他正笨拙地插秧，后背全湿透。

我蹲在田埂上，递过饭盒小声说: 爹，你歇会儿吃饭了。

他接过狼吞虎咽，我揪着衣角嗫嚅: 爹，其实…我不上学也行的。

我爹嘴里的饼差点喷出来: 咋了?

大伯母说…说我是笨丫头，去学校也是白花钱。我眼尾泛红，她还说，我不如在家多帮衬爹娘…

爹猛地把饭盒往地上一磕，他粗喘着气，指节捏得发白: 她懂个屁?我闺女聪明着呢。这学必须上，钱的事爹来想办法。

他抓起秧苗往水里插，泥水溅了满脸，动作却比刚才快了一倍。

回家的路上，我碰见了蒋莉莉和她娘。蒋莉莉穿着崭新的红格子裙，蹦蹦跳跳的。

周小暖她看见我，故意大声喊，你知道吗，我要当少先队员了。老师说我学习好，有资格第一批入队。

我低着头快步走，她却追上来: 你爹今天真去上工啦?我娘说他肯定坚持不了一天。

莉莉。蒋婶喊了一声，语气里没半点责备，反倒带着笑，人家爹肯上工是好事，总比在家混着强。就是不知道这新鲜劲儿能撑几天，咱们可别学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说这话时，她眼角扫过我，像是在跟莉莉叮嘱，又像是特意说给我听。

少先队员不是光学习好就行吧?我停下脚步，直视蒋莉莉，最重要得先品德好，总说别人坏话，好像不太够格哦。

蒋莉莉脸一红，嘟囔着我才没有。蒋婶的笑僵在脸上，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