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生糖

陆行峥说，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女子。

于是，我乖乖做他的外室。

他说他要娶妻了，叫我死远点。

我点点头。

死在最潮湿的春日。

闭上眼，我想，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可再睁眼，系统告诉我，我重生了?

1

见到陆行峥的第一面，系统发出尖锐暴鸣:

就是他，你的任务对象

攻略他，你就能获得重生机会。

我死得太早，才 20 岁。

癌症。

爸妈整日以泪洗面，换不回命运的垂怜。

于是死后，我被系统绑定，成为了攻略者。

眼前的陆行峥状态显然不对，满身酒气，狭长的眼睛里波光粼粼。

他踉跄着走到后院，一路上花娘不断娇笑着揽客，却又被他阴沉的脸吓退。

没用的。

我出言打断他泼水的动作。

他阴鸷地看向我，像只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准备把我咬死。

我看到了。

我解释: 你对面那个大人跟鸨母说，给你下了最烈的药。

闻言，他从袖中掏出短匕，往手腕一割，鲜血如注。

在痛觉刺激下，他眼中恢复片刻清明。

解药在哪?

我摇头: 没有解药，只能欢好。

他几近自虐地咬着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我视若无睹，撕开衣袖在他手腕上包扎。

一边缠一边问: 大人，我还是雏，只需要二两银子。

你要吗?

空气凝滞。

他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动作粗暴。

我们甚至来不及进房。

他将我按在粗粝的墙壁上，手掌死死掐住我的后颈。

月光昏暗。

这不是鱼水之欢，而是单方面的凌辱。

我受不住痛，细细地啜泣声从口中溢出。

下一秒，嘴巴被捂住了。

他语气狠戾: 装什么?你不就是干这个的。

不准出声，不准睁眼。

……

天亮时。

他恢复成高冷的模样，朝我扔了二两银子。

银货两讫。

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后果自负。

我扶着墙，点了点头。

我省得的，大人放心。

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快步离开。

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你家在哪?

2

破烂小屋难得迎来贵客。

陆行峥默不作声地扫了圈院子，目光中闪过了然。

似乎笃定我是因为钱，而找上他的花娘。

喝了。

他推了碗黑乎乎的药汁。

来找我不是因为食髓知味，而是避子汤。

我端起碗，咕咚咕咚。

最后一口时，我实在喝不下，弯着腰反呕。

他皱了皱眉: 喝完。

我强忍恶心，喝下。

他朝我扔了一两银子，语气淡淡: 记住我说的话。

我点点头。

待他走后，我敲开了隔壁的门。

片刻，一名满身病气的男子打开门。

志学哥，我赚了三两银子，你拿去抓药吧。

春桃……

我塞到他怀中，走了。

这是原身暗恋的人。

她死后，我接管了她的身体。

算是全了她生前最后一桩心事。

3

再见到陆行峥时，是寒冬腊月。

我在花楼后院浆洗着衣服。

他站在阴影处看了我良久。

我装作不知，待锦鞋映入眼帘时，才惊喜道: 大人?

他冷脸嗯了一声。

我笑着问: 你手好了吗?

好了。

空气寂静。

我不知该如何搭话。

他突然开口: 怎么没去接客?

我低下头，闷声道: 大人，我不是花娘。

不卖身的。

我将头垂得更低，企图遮住两颊的红晕。

你很缺钱?

缺的。

他嗤笑一声: 真廉价。

我羞愧地咬了下唇，无法反驳。

他伸出双指，掐住我的下巴，顺势将我的脸抬了起来，强迫对视。

喜欢我?

脸更红了。

我目光躲闪，结结巴巴: 没，没有。

骗人。

他在刑部见过无数罪犯，对人的表情反应早就游刃有余。

此刻我羞涩的反应哪里能瞒得过去。

莫春桃。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子。

他微凉的手指擦过那片红晕。

你这种人想跟着我，只能当外室。

给你三个数考虑。

三。

不等他往下数，我攥住他的手腕。

柔柔地说: 我愿意的，大人。

我会很听话。

4

他置办的院子比我住的地方要好很多。

这条巷子多是藏娇之地，陆行峥来得并不频繁。

他是刑部侍郎，公务繁忙。

更重要的是，他洁身自好，是京中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朵高岭之花，竟也养了外室。

傍晚，他脸色阴沉。

你今日出门了?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出门?

买了什么?

去见了谁?

问题接踵而来。

他眼神冰冷，像是要把我里外都看透。

我，我去买了胭脂。

然后碰巧遇到了张志学。

他敲了敲桌沿，你从不描妆。

我咬着唇，有些难为情地说: 大人一月才来两次，我怕……怕你腻烦了我。

他愣了几秒。

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答案。

莫春桃，别起歪心思。

他冷着脸警告:

不想做外室就滚。

看清自己的身份，别总想着进我家的门。

还有，我不要脏东西，你之前那些个污糟事，趁早给我断了。

我轻哦一声。

听懂了没有?

他掐着我的脖子，生疼。

听懂了。

夜晚，我承受着他比以前更猛烈的攻势。

买来的胭脂被他用在了肚皮上。

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大字: 陆行峥之物。

良家女子不会接受这种近似羞辱的行为。

但没关系。

我只是个外室。

5

或许是那次的话起了效果。

他从一月两次，变成了一周两次。

莫春桃，你煮的是猪食吗?

他看着碗里糊状的面条，语气嘲讽。

我发誓，我很认真煮了。

但前世几乎都躺在病床上，哪里会下厨。

我嘟囔: 大人，虽然这碗长寿面卖相不好，但我保证，味道肯定很好。

顶着他质疑的目光，我喝了一口汤。

没忍住，全吐在他脚边。

他额角青筋直跳。

我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马上洗干净。

他看了眼飘雪的院子，缓慢地说: 洗干净我也不要。

莫春桃，你给我做一双。

我?

我上哪儿做去。

他挑了挑眉，将那碗咸到发苦的面悉数吃完。

嘴里还念叨着: 是不是我这段时间把你养得太好了?居然敢浪费粮食。

我: ……

做鞋比下厨更难。

我不懂那么小的针是如何在手里变成花的。

还好陆行峥没有规定时间。

转眼便到了除夕。

我难得出门买了份饺子。

这么重要的节日，陆行峥不会来找我。

刚落座，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拉开门，来的人竟然是张志学。

春桃。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的，最怕受冻。

我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将他带进了院子。

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苍白: 我都知道了。

你是为了我才给人当外室的。

傻姑娘，怎么能这么做?我的病治不好的，我也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越说越激动，疯狂咳了几声。

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春桃，以前是我想岔了，我总想着不能耽误你，所以……

但现在，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你跟我回家，我们成亲。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眼底的情意清晰可见。

很感人。

只可惜，我不是莫春桃。

我挣开他的手，刚想开口。

就看到了陆行峥。

他站在院中，雪落了满头。

6

他走得很慢，带着令人心惊的咯吱声。

大，大人。

我差点咬到舌头，被他的脸色吓得缩了缩脖子。

莫春桃。

他语调平静。

偷人偷到我院子里来了?

张志学看着眼前的男人，反应过来。

阿桃没有偷人。

她欠了你多少银子?我会还给你，你将她放了。

放?

陆行峥嗤笑一声。

是她自己跟过来，要当我外室的。

他嫌恶地扫了张志学一眼，语气讥讽:

看你这身衣裳，养得起别人吗?

所谓成亲，该不会是娶她回去陪你一起吃苦吧?

杀人诛心。

张志学涨红着脸，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给他顺气: 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桃。他摇了摇头，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带走。

他话还没说完，陆行峥已经走到我跟前。

莫春桃，院子脏了。

我讨厌不干净的东西。

更讨厌碍眼的东西。

他神色平静，只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我当机立断: 志学哥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春桃……

他还想劝我。

快走我不喜欢你。

你别再打扰我了

我边说边将他往门外推。

还不赶紧走，等着陆行峥将他剥皮抽筋吗?

好不容易将他赶走。

一回头，陆行峥还站在那个地方，目光阴沉。

过来。

莫春桃。

7

我挪着步子过去。

解释: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我就是看这么大的雪，他要是病了，会很难治好的。

直觉告诉我，陆行峥现在，很生气。

莫春桃。

他突然开口。

我之前给你的那三两银子呢?

我: ……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我想插科打诨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可他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

我只好说: 花了。

哦?他眯起眼睛，买什么了?

衣裳、首饰、胭脂水粉。

莫春桃，你没有添置任何新东西。

谎言被拆穿。

我哑口无言。

所以，你是给他了?

你的姘头。

他的手掐住我的脖颈。

我焦急地说: 你听我解释。

当时他生了病，没钱抓药，我才给他的。

他不听，越掐越紧，平静地说: 你找上我，是为了他。

他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大人，好痛。

空气越发稀薄。

他是真的想掐死我

我湿着眼眶，跟他保证: 我再也不出去了，我，我会很乖。

大人饶命。

血液被挤到脸颊，耳中尖鸣不断，意识越来越飘。

他突然就松了手，将我甩到地上，锦鞋混着冰冷的雪水踩到我的肩胛骨。

果然是窑子里出来的花娘，没有心。

我供你吃喝，你竟敢拿着我的银子养姘头。

莫春桃，你猜猜你那情郎能禁我几回打?

我流着眼泪，每一下呼吸都带着无尽的疼痛。

他视若无睹，俯下身，用力地撕开每一件衣衫。

亏我还心疼你，觉得你一个人守岁可怜。

还想纳你为妾。

你配吗?莫春桃。

雪花落到身上，很轻，又好像很锋利，冷得令人发抖。

在这万家团圆、灯火融融时，我像个花娘一般，被扒光丢在院子里，毫无尊严。

陆行峥还觉得不够。

扭曲的占有欲撑破平静的人皮面具，将真实的他展露得淋漓尽致。

我被提到门口，像只没有生命的木偶，摆弄成跪姿。

门外，依稀有孩子的笑声传来。

门内，陆行峥扯着我的头发，一字一句:

你不配。

8

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照常去喝避子汤。

却被陆行峥摁在床上，不想跟我生孩子?

莫春桃，我偏不让你如愿。

他的频率从一周两次变成每天都来。

然后，突然就不来了。

哪怕我住在深巷，也知道他要成亲了。

坊间传遍了他的爱情故事。

我有些担忧。

对方是高门贵女，绝不可能容忍外室。

等他成亲之后，我要怎么接近他完成任务呢?

于是，我第一次给他递了书信。

傍晚，他满脸阴沉地踏进院子。

你想干什么?

想趁我娶妻之前要个名分?

莫春桃，没有世家公子会在娶妻前纳妾，我也一样。

我摇摇头: 我不要名分。

大人，你爱我吗?

系统说只要陆行峥亲口说爱我，任务就能判定为成功。

我只要三个字，别的都不要。

爱?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 你是脑子坏了吗?

你这种人也配谈爱?

他上下扫了我几眼，你长相、学识、家世，哪一样能比得上她?

我警告你，别痴心妄想。

否则——你那姘头，还有你，都会死得很惨。

他拂袖而去。

我不死心，拉住他衣角，执拗地问: 你爱我吗?

拜托，就说一次吧。

不爱

他用力一拉，将没站稳的我扯得摔倒在地。

陆行峥。

我仰起脸，像一只乞怜的狗。

你爱我好不好?

看在这半年我乖乖听话的份上。

不好。

死远点，别在这儿给我装可怜。

他决绝地转身。

我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桃很乖。

阿桃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