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宫词又又又逢君

又一次被谢时瑾捡回了府。

儿子对着我偷偷抹眼泪:

我想母亲了。母亲一定很讨厌我，才会在我刚生下来就自刎。

小猫，你说要是没有我，母亲会不会幸福。

夜间我化作人身，轻轻拍打着儿子入眠。

突然，听到烛台倒地的声音。

门外，谢时瑾声音有些颤抖地发问:

晚舟，是你吗?

1

我从没想过会被谢时瑾碰到，又匆忙化成了猫。

谢时瑾匆匆掀开门窗。

眼前一个人也没有。

就仿佛刚才的身影，只是他的幻觉。

儿子正睡得很沉，可哪怕是在梦里也在低声喊着:

阿娘。

我心如刀绞，下意识地便想回应。

但我现在只是一只猫。

喵喵地叫了两声，谢时瑾看向了我。

和他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眼眶发红，两行清泪落下。

分明这一辈子，他都未曾为我掉过一滴眼泪。

他在屋子里四下打量，却没有找到人影。

谢时瑾走到孩子的床铺前，也听到了小离梦里叫的那声母亲。

他愣住了。

良久，他还是有些惆怅地离开了。

我跟着他溜到了院子里。

我听着他喃喃道:

晚舟，我大概是想你想得疯魔了，连幻觉都出现了。

我去问过国师了，他说你已经回来了。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才不愿意见我。

我错了。

怨他吗?

其实我早就不怨了。

所谓救赎反派的任务，本来就是飞蛾扑火。

我竭尽一切。

大雪之中，谢时瑾差点冻死在街头，是我为他撑起那把伞，带他归家。

我一针一针为他绣出了赶考的银两，在他挑灯睡在书案前时，将他拖上床。

他高中那天，握着我的手哭。

晚舟，我有功名了，是不是可以娶你了?

谢时瑾一路高升，位极人臣，同我琴瑟和鸣。

我以为我攻略成功了。

直到女主荣安公主出现。

我才明白我和她，是白月光和饭粒子之间的区别。

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宿主，您真的不选择再救赎男二号吗?他已经濒临黑化的边缘了。您的孩子也……

我斩钉截铁:

不。我从没想过回来，是你非要把我传过来的。

2

系统接着威胁我:

我们将寻找另一位自愿前来的攻略者——沈眠，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我没有理会，又回到了小离的房里。

他大概是梦到了我，脸上还挂着几滴眼泪。

我化作猫型，蜷缩成一团，趴在小离身旁。

低声给他唱童谣，他便再不哭了。

我低声附在他耳畔说: 阿离，对不起。我只能再看你这一个月了。我该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面前的小团子似乎动了一下。

醒来时，他抱了我好久好久。

久到我都以为昨日他听到我的话。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为我顺毛。

很快，系统就找来了另一位攻略者。

她找上门来时。

我饶有兴趣地站在阿离身旁看。

她穿的是我第一次遇到谢时瑾时的白衣，那样貌俨然同我有七分相似。

就在见到谢时瑾的第一面，她抽噎着跑到了谢时瑾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夫君，我是晚舟啊，我回来了。

谢时瑾眼眶泛红。

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晚舟，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晚舟?

面前的女子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谢时瑾眼眶泛红。

你原谅我了吗?我吩咐小厨房为你做你爱吃的花生酥。

身旁的小团子怒气冲冲。

一下子跑上前去，挡在了谢时瑾和攻略女之间。

他拽住谢时瑾的衣袖。

她才不是我娘亲!

谢时瑾摸了摸若离的头，眸中满是悲哀，低声哄着小离:

妈妈在你出生后太累了，才会选择离开，小离，她很爱你。

穿越女抹了抹眼泪，抽噎着抱住了小离，低声唤他的乳名。

小离气得连话都快说不上来了，一把推开了谢时瑾。

沈眠借力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直直地看向了谢时瑾。

谢时瑾满眼是心疼，立马扶起了沈瑾。

小离径直跑回了自己的屋内。

我亦懒得围观这场闹剧，一下子跟了上去看阿离。

3

到了小离的房间。

小离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便嚎啕大哭。

小猫，只有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了。她不是母亲……她才不是呢。

他踉跄着朝我靠近。

我急得喵喵叫了几声。

可是我是不能在他面前变成妈妈的。

我没办法带走他。

也绝对不会留在这里。

一时的短暂相认之后。

对小离来说，我的再次离开是对他的二次凌迟。

小离抱着我缩进被窝里，问我:

为什么父亲会认错母亲呢?

明明父亲日日都在烧香拜佛，为母亲祈福来世平安。

为什么呢?

他说要为晚舟做花生酥。

可惜我花生过敏。

我常常做这点心，是因为谢时瑾说过他很喜欢。

他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之所以认不出来我是谁，只是因为他没那么爱我。

他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

嘎吱一下，小离的房门被打开。

我转头警惕地望去，来者正是谢时瑾和沈眠。

沈眠一进来有些憎恶地撇了我一眼，便含着泪对谢时瑾说:

时瑾，我害怕猫。这……

还没等谢时瑾做出反应，小离呲着个牙护住了我。

他恶狠狠地看着谢时瑾:要丢掉猫就干脆把我一起丢掉。

谢时瑾看着小离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

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

小离，再等等你母亲好吗?

我趴上小离的肩膀，此刻小团子看向谢时瑾的眼神。

那是一种了然。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母亲会一剑自刎。

而沈眠却通过系统联系上了我:

看着谢时瑾认错人的感觉好受吗?看小说的时候就喜欢上男二了。又帅又有钱。男二是我的喽，你要是不想死，还是赶紧滚出江府吧。

你舍得自杀吗，不就是想假死拿乔吗，现在自食恶果了。追妻剧情轮到我头上来了。

当一只猫，不会是因为已经没办法变成人形了吧?

我无所谓她的挑衅。

因为她想要的。

我压根就不稀罕。

我等着。

她却不依不饶。

对了，还有你生的那个小野种……

4

系统当年莫名将我拐到异世。

我不攻略谢时瑾，永远也回不了家。

三年过去以后，当我自杀回家的时候。

我才知道我妈一张一张寻人启事发了两年半。

剩下的半年没有再找我，是因为她死在了去找我的路上。

是车祸。

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小时候我问妈妈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

我妈摸摸我的脑袋说: 傻，因为你是我的小宝呀。

所以我恨这里。

我恨系统，恨谢时瑾，我甚至恨我自己。

可唯独不恨小离。

小离哭累了，已经沉沉睡去。

今晚夜色很深。

谢时瑾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我又想起了今天沈眠挑衅我的话。

她能为了所谓救赎男二，主动放弃一切来到异世。

大概也并非什么善类。

我压根不敢赌她会不会伤害小离。

我叹了一口气。

因为不接受系统的任务，我一日只能变作人形半个时辰。

到现在，今天大约只剩了半柱香的时间。

我飞快地朝着谢时瑾的屋舍跑去。

只是到了门口，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叹。

这是第几个冒牌货了?

生得像她的，声音像她的……可是我的妻子呢，我的妻子到哪里去了。

还是说，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5

听到了谢时瑾的话，我几乎是愣在了原地。

他原来都知道的吗?

那我今日便不必多此一举提醒他了。

我往回走去，一不留神便踩到了地上的树枝。

谢时瑾听到了动静，立马起身。

在门窗打开的那一瞬，我迅速地躲入了小竹林之中。

等到谢时瑾有些匆忙地出来之时，留给他的是只剩下了一片空旷。

我在林子后面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会发现我。

我依稀记得那时，谢时瑾知道了我攻略者的身份。

他扼住我的脖子，红着眼眶仇恨地对我说:

原来你对我的一切感情都是假的吗?谢晚舟。

你只等着我爱上你之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是吗?

其实从前，看着他笨拙地在我生日那日为我下一碗长寿面的时候，我真的动过真心。

甚至会为了我们二人必将分开的未来，而犹豫自己要不要回家。

可惜那时他丢下我，去救荣安公主的事已发生。

我对他的爱早已被磨尽。

也同样恨毒了他。

于是我挑挑眉，故意激怒他，一字一顿地说:

没错啊，要不是为了攻略任务，我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你怎么就没冻死在那年冬天呢。

他哭了又笑。

不容抗拒地野蛮地吻上了我，直到我反抗着将他嘴唇咬破。

血腥味溢满了我的口腔。

是苦涩的。

最后他看着我已经隆起的小腹，凑近我耳畔说:

可你最后还不是要生下我这个让你恶心的人的孩子啊?

就这么和我恨一辈子吧，谢晚舟。

别想着要离开我了。

6

可在我自刎之时。

意识模糊之际。

我看见的谢时瑾哭着跪倒在我身边的身影。

他徒手夺过我手中的那剑，血一滴滴将剑刃染红。

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恳求道:

不要死，不要死，我帮你完成任务，你回到你的世界吧。

已经晚了。

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

可是我竟然真的回到家了。

我对他恨得不够，爱得也不够。

所以我痛苦。

此刻，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畔。

谢时瑾走入竹林。

面前人语调中满是憎恶。

如今我也懒得再演。

似乎有灼热的目光黏在了我身上，仿佛一切都被洞悉。

我听到了他拔剑出鞘的声音。

如果你不想死，便告诉我，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