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火锅汤泼人的后续

他干妹妹李丽摔碎咖啡店水晶天鹅，他逼我赔掉两个月卖血钱。

今天，我撬开鞋盒——五万肾移植救命钱没了。

推开门，张伟和李丽正用我的钱涮着火锅，桌上堆满奢侈品包装盒。

你妈那病就是个无底洞，钱该用在刀刃上张伟剔着牙，李丽新做的美甲闪闪发亮。

滚烫的火锅兜头泼过去时，我只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 这顿算我请。

1

兜里揣着刚打工挣的十块零钱下班回家。

一打开门，浓烈的火锅味扑面而来。

男友张伟和他的干妹妹李丽挤在掉漆的小桌边，铜锅里红油翻滚。

李丽新做的水晶指甲夹着肥牛，娇笑着往张伟嘴里送。

桌角还放着最新款的手机包装盒。

我的血嗡一下全冲上了头顶，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扑向墙角破洞的泰迪熊，手指插进棉絮里掏。

空的?

找什么呢?张伟剔着牙，油光满面。

我没理他，疯了似的扑向床底，抖开垫桌脚的旧书，哗啦啦纸页飞散。

也是空的?

我又抖开压在箱底最破的那件棉袄内衬……空的全是空的

钱呢?我妈的救命钱呢

张伟扔了牙签: 哦，那钱啊，我拿了。

你拿了?我失声道。

那是我妈做手术的救命钱手术费十五万，我辛辛苦苦才存 5 万你拿它干什么?

你嚷嚷什么?张伟不耐烦。

丽丽的弟弟啊，把人打医院去了，瘫了对方开口就要十万才肯撤案私了

你妈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治了也是白扔钱，拖累死人

这钱用在这个刀刃上最合适了，不比填你妈那个窟窿强?

李丽在一旁假惺惺地抹眼角，眼圈说红就红:

小雨姐，对不起…我们也是没办法…

弟弟要是留了案底，这辈子就真毁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求张哥的……

张伟一听，立马把李丽护在身后:

你干什么这么咄咄逼人大不了等我找到好工作还你就是了

还?我的视线死死钉在张伟脚上——

那双崭新的名牌运动鞋，都是我省了三个月早餐，分期付款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我养着的。

他拿什么还?

我看着张伟的脸，记忆一下子涌入脑袋:

他考研的时候，我凌晨下工回来，把兜里最后两个还温乎的煮鸡蛋塞给他:

快，补充补充营养。自己灌了一肚子冷水，啃着冷硬的馒头。

他头都没抬，只盯着资料。

李丽不小心打碎了我打工那家化妆品店的试用装香水，一瓶好几百。

她吓得眼泪汪汪，躲在他身后。

他却只是皱着眉看我:

丽丽又不是故意的，你大气点，赔了就是了，别让人看笑话。

我赔了，啃了一个月咸菜。

我一天打三份工，甚至还偷偷瞒着所有人去卖了两次血，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8 万块。

小心翼翼一张张抚平，叠好，塞进小熊肚子里。

心里算着离十五万还差多少，想着妈妈手术后的样子，那点微弱的希望支撑着我。

手臂内侧那两个乌青针眼还在隐隐作痛……

巨大的背叛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看着他们。

我一步跨过去，双手猛地端起那口滚烫的铜锅。

啊——李丽惊恐地尖叫刚出口。

操林小雨你要干什么?张伟猛地想站起来。

晚了。

我双臂用力，将滚烫的红油火锅汤底狠狠泼了过去

滋啦——

啊——我的脸李丽惨叫着，双手胡乱地捂着脸。

呃啊——张伟的痛吼更沉，滚烫的油汤泼了他满手臂，弹跳起来撞翻了椅子。

桌上狼藉一片，新手机盒被溅满了油污，躺在滚烫的汤水里。

滚烫的铜锅哐当一声被我扔在地上。

我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看着他们痛苦地哀嚎，我胸口那股郁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张伟，李丽。

这顿火锅，算我请的。

说完再不看他们一眼，我猛地转身冲出了这个出租屋。

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

身后的出租屋，隐隐还传来男人暴怒的咒骂和女人尖利的哭嚎。

2

我趴在收银台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张伟堵在门口。

右臂缠着绷带吊着，脸上红痕刺眼。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布满血丝。

小雨他哑着嗓子喊。

我没动，也没理他。

他几步冲过来，噗通跪在水泥地上

小雨我错了眼泪瞬间淌下来。

他扬起左手，啪啪抽自己耳光，声音又脆又响。

我不是人是畜生

他膝行一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是李丽那个贱人一直哭一直求说她弟弟进去她妈就跳楼我糊涂啊

他猛地压低声音，带着毒蛇般的蛊惑:

那个钱五万我加倍还砸锅卖铁也还

他往前凑，呼吸喷在我脸上:

想想阿姨她等钱救命啊跟我闹，钱能回来?闹大了谁帮我们?阿姨怎么办?

他死死盯着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信我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我们是一体的

等我拿到奖学金，拿到好工作，就有钱了阿姨就有救了信我

周围顾客的目光纷纷聚集在我身上。

身体里昨天泼火锅的狠劲儿，被他用我妈这根针，一点点扎漏了气。

我没点头，也没赶他。

他艰难地爬起来，用那种看我行动的沉重眼神剜了我一眼，走了。

店里嗡嗡的议论声重新响起。

五万块……多少个洗碗洗到脱皮的深夜?

多少顿热水泡硬馒头?

多少次抽完血眼前发黑?

张伟，你最好说到做到。

快餐店油烟呛人。

我端着沉重托盘在人流里穿梭，脚步发飘。

小雨这边甜腻的声音像针扎耳膜。

李丽穿着崭新粉裙子坐在窗边，围着两个时髦女伴。

我放下汉堡薯条可乐: 慢用。转身要走。

哎呀李丽尖叫

玻璃碎裂声刺耳

我猛地回头。

李丽崭新的粉裙子被泼满深红酒渍，迅速洇开。

地上躺着碎裂的红酒瓶。

她拿着空酒杯，一脸惊吓地看我，又看裙子。

我的裙子她带着哭腔尖叫，全店目光唰地射过来。

林小雨你瞎了吗我刚买的限定款

我没碰你我浑身发冷。

没碰?吊带女伴尖声帮腔。

我们都看见了你转身胳膊肘撞到丽丽的手

她晃着手机。

我都录下来了角度清清楚楚

李丽捂脸啜泣:

算了…她不是故意的…就是这裙子…万多…

万?我眼前发黑。

经理冲过来，对着李丽她们不停鞠躬:

对不起非常抱歉损失我们赔一定赔

他转向我，脸瞬间垮下来，压低声音吼:

林小雨又是你你来赔从你工资扣扣不够就滚

我的工资卡……我妈下周的住院费

我张着嘴，看着李丽委屈泛红的眼圈，看着那晃动的手机。

又看着经理赔钱或滚的脸，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经理一把抢走我口袋里的工资卡，刷走最后的一千多块。

定金从你剩下的工资里扣

李丽她们勉强接受。

走过我身边，李丽好心地瞥了我一眼，嘴角翘起。

小雨姐，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以后……走路看着点哦。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回到出租屋。

我摸黑坐到床边，从枕头下抽出揉皱的医院催款单。

门轻轻推开。

张伟摸黑进来，坐到我旁边。

我听说了，他声音沉重，手搭上我肩膀。

李丽那女人……我终于看透她了，心真的太毒，故意整你。

他叹口气，破财消灾吧，别硬顶。

她家比我们有钱，咱斗不起。黑暗中，他的声音像催眠:

忍忍，小雨，再忍忍。等我成了，都不是事儿

他从包里窸窸窣窣地摸出几张纸，塞进我手里。

看天大的好消息

我低头。

路灯光下，最上面是打印的邮件截图:

宏远资本 HR恭喜张伟进入终面。

宏远资本顶级投行张伟的声音激动得发颤。

进了终面，把握极大HR 电话都暗示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抓住我的胳膊，手指用力:

年薪起薪三十万还有奖金一年几十万

几十万……像惊雷劈进我混沌的脑子。

我妈的手术费…债务…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沉。

他们公司水很深那个王总监是关键不打点，再优秀也刷掉

他凑近，呼吸喷在我脸上。

需要十万十万打点费钱到位，金饭碗就是我的

十万一盆冰水浇头。

我知道难他立刻接话。

所以，借借高利贷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兴奋到几乎扭曲的脸。

别怕小雨语速飞快。

高利贷快只借几天面试一过，拿到录用，立刻预支薪水连本带利还清

想想，几天换几十万年薪换阿姨救命钱换我们好日子值不值?

他又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纸，展开。

看，『黑金财务』，放款快谈好了签共同借款

我主要用款人，你共同借款人

钱下来先给我打点，责任一起担我还了钱，你就解脱了

共同借款…一起担责…嗡嗡作响。

他拿出手机，屏幕强光猛地刺亮他焦急真诚的脸:

看医院下午又打电话了阿姨……等不起了

屏幕上，刺眼地显示着医院座机的未接来电。

我妈…等不起了…

张伟的声音像毒蛇钻耳:

签了吧小雨你妈的命，攥在这支笔上了

签了字，钱马上到我立刻去打点光明就在眼前我们翻身了

他把一支冰冷的圆珠笔塞进我僵硬的手里。

笔尖悬在黑金财务几个大字上方的空白处。

黑暗里他手机屏幕的幽光照亮他期望的脸。

也照亮我手上那根沉重的笔。

我妈蜡黄的脸。催款单冰冷的数字。

地上碎裂的红酒瓶。李丽毒蛇般的眼。

还有张伟口中那真的让人很心动的希望……在我眼前疯狂旋转。

我没有再犹豫，在合同空白处签下我的名字。

3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

我坐在妈妈病床边的塑料凳上，削着快烂的苹果。

刀子太钝了，以至于苹果皮断了好几次。

小雨啊……妈妈瘦得只剩骨架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硌得我生疼。

别……别削了，妈吃不下。

她另一只手哆嗦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洗得发白的手绢包，一层层揭开。

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毛票。

五块的，一块的，还有钢镚。

拿着……她往我手里塞，力气小得可怜。

妈偷偷攒的…七十六块三毛…你拿着，买点肉…瞧你瘦的…

我鼻子猛地一酸，喉咙堵得发不出声。这点钱，连瓶好点的营养液都买不起。

妈我不要我把钱往回推，声音发颤。

你留着您得治病钱我有我有钱很快很快就能手术了

妈的枯手却异常用力地按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听妈的话…拿着别…别治了…妈这病，就是个…无底洞…拖累你…

她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嘶鸣。

你跟小伟…好好的…他出息了…妈闭眼也…安心…

张伟的名字像根针扎进我耳朵里。

我死死咬着嘴唇，嘴里泛起铁锈味，硬是把那声哽咽和滔天的委屈憋了回去。

不能哭。

不能在妈面前哭。

妈，您别瞎想钱的事您别管好好养着

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塑料凳子腿刮着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我去上班了晚点再来看您

我不敢回头看她。冲出了病房。

裤兜里硬硬的，是那张下午刚拿到的病危通知单。

浑浑噩噩地回到出租房，张伟说公司外派，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自动亮起。

一条新通知顶在最上面: 特别关注-张伟。

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点了进去。

马尔代夫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撞进我眼底

照片里，张伟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衬衫，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怀里紧紧搂着穿着比基尼、笑靥如花的李丽。

李丽脖子上系着条丝巾，那个牌子。

我隔着橱窗看了大半年，标签上的数字让我每次都是默默走开。

她纤细的手指上，一颗硕大的钻戒在阳光下闪得刺目

配文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眼球:

苦尽甘来，感谢有你@丽丽。未来可期

下面紧跟着李丽的回复，刺眼地挂着:

我的荣幸@伟伟。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

用我妈的救命钱，用我签下的高利贷。

用我卖血换来的钞票，铺就的新的开始?

呃……喉咙里那股腥甜再也压不住。

我猛地弯腰，冲到厕所剧烈地干呕起来。

裤兜里，那张病危通知单和妈省下的七十六块三毛，硌得我生疼。

马尔代夫的阳光，妈枯瘦的手，李丽脖子上的丝巾，张伟虚伪的笑…

所有画面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撕裂

畜生……畜生

我死死攥着手机，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要砸了它砸烂这虚假的幸福就在我用尽全身力气扬起手臂——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就在我耳边炸开

出租屋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