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爱纳妾古言

可我生了孩子后，肚子上布满了皱巴巴的纹路，丑陋得如同老树皮。

夫君嫌恶地不再碰我。

终日流连于其他美人之间。

为了保证美人的肌肤能一直如丝绸那般无瑕。

水银汤、棍棒、红花，都成了夫君最爱对美人使的招数。

后来，他又看上了我的亲妹妹。

满眼深情地对我说:

清娘，她像你。

你将她迎进来，与你共同服侍我吧

我以家中怎会嫁两女进同一家为由，断然拒绝。

他转头就对我下了慢性毒。

满心期待等我死后，将小妹迎娶进来做续弦。

我想，我该答应后院那个穿越女提出的结盟邀请了。

1

打，给我打。

就算是把刘姨娘打死了，肚子里的贱种也不能活。

院里又在行刑了。

这次是夫君的新宠刘姨娘。

她是扬州来的瘦马，生得貌美如花，能歌善舞。

那一身肌肤，更赛美玉。

夫君自是千娇万宠。

舍不得她被棍棒打、喝水银汤损了身子。

便用昂贵的麝香和红花为她避孕。

可小姑娘许是太怕年老色衰后，她会被夫君所厌弃。

所以偷偷倒掉了红花汤，将麝香弃之不用。

再暗中调养身子，怀上了子嗣。

她也算有几分手段，竟硬生生怀到了三个月，显怀才被发现。

她以为有了孩子，就算被夫君暂时厌恶。

后面可以再设法争宠。

不料夫君勃然大怒，直接命人给她灌下一碗堕胎药。

她痛得在地上打滚，嘶吼了一夜。

孩子却还是没有打下。

堕胎药不行，那便只能用棍棒往肚子上打……

院中的惨叫声骤然断了。

我一抖，手上的佛珠掉到了地上。

下人进来回禀道:

刘姨娘福薄，已然去了。

我垂下眼，有气无力道:

老规矩，给她置办薄棺，再拿五两银子给她家里……

说到这里，我顿住了。

瘦马不过货物交易，哪有什么家里人。

便转了话头:

给她好好操办一下。

再请大师给她念念往生经，盼她来生寻个好人家吧

话音刚落。

夫君便走了进来，脸上满是不耐:

直接丢乱葬岗便是。

那贱人肚子那块肉邪门得紧，人都打死了，都没把那块肉打下来。

真真是贱种命硬，倒给家里惹了些晦气。

我不敢劝阻，只诺诺应是。

夫君在我房内坐下，与我东拉西扯些事。

直到每日的补药端来，他不错眼地盯着我喝下后。

他才施施然离开了。

他走后，我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婢女连忙来为我抚背，还要张罗着去寻大夫。

我扯住了她:

夫君不想我活着，又有哪个大夫敢救我的命?

2

我与外面那些女子有何区别?

顶多是我出身高，类比皇家赏赐的贵重官瓷，哪怕有损，也不能随意丢弃，惹来麻烦。

而外面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却也不过是寻常花瓶。

花瓶有损，亦是旧了，便打了，丢了，随意再淘新的来把玩便是。

我也曾怜惜过那些女子，与他闹过，试着护过。

夫妻不和至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转头便被我救下的一个女子所背叛。

她为争宠，故意诬我拿烛油烫伤她。

我被以善妒的理由遣回娘家。

父亲厌我辱了娘家的门楣，想要将我送去庵堂落发出家。

幸亏母亲极力袒护，将我锁进了祠堂罚跪。

我至今记得母亲命我伸出双手，紧接着一戒尺一戒尺抽下来的样子。

烛火幽幽，她看着我，不悲不喜不怒。

她一边打，一边问我:

我有没有教过你，后院里的所有女子都不能信?

我有没有教过你，你要笼络夫君，便是不能恩爱和睦，也要相敬如宾，得他敬重。

你生了孩子，身上有了瑕疵，得了女婿的厌恶，已是无宠。

为何还不顺着女婿，为何要为别的女子顶撞女婿，以至不和?

别的女子不能生孩子，你的孩子地位才稳。

我还是不甘:

我为他生子留痕，他却斥骂我，皮囊有毁，怎配为女子。

他广纳美女，却又残忍……

我话没有说完，母亲直接便拿戒尺抽我的脸。

这是第一次，母亲这么打我。

我被打得尖叫，却又不敢躲。

她冷眼告诉我:

这世道便是如此，夫君再如何不对，也没有你反驳顶撞的理。

看不惯是吗?

那你就去庵堂里当姑子去。

还有你的一对幼儿，等着后娘进门，不知死在哪个角落里吧

母亲的眼里有了厌恶和嫌弃，她最厌不听话的蠢物。

可我不觉有错，便不肯屈服。

直到有一日，有个曾经受了我帮助的小妾偷偷传信于我。

说我的一对孩子发了高烧。

竟无一人寻医来治。

只因夫君执意休我，公婆拗不过。

没了这对嫡子，他能寻的妻子人选会更多一点……

我这才明白，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娘的孩子，命才金贵。

我哭着求着拍打祠堂的大门。

可那扇门却再也不曾打开。

我也曾以命要挟，摔碎了瓷碗划破手腕。

可也无人救我，还是我惦记着两个孩子，撑着一口气用衣服裹住了伤口，堪堪保住了命……

我被关了十天，才被放出来。

我父亲寻了重礼，又找了孟家的族老说和。

孟家终于松口，允许我回去。

那日，母亲站在门口处，轻轻说道:

阿思，你要记住，你嫁出去了，你的名声会影响家里姐妹的名声。

你毁了名声，娘家是恨不得你死了算了的。

出嫁的女子，夫君才是你的天，你要伺候好他。

他要是不要你了，你就得死，你的两个孩子，也得死。

随后，她便命人将我送回了孟府。

我迫不及待地去寻我的两个孩子。

可有一个，已是烧成了傻子。

这一刻，我第一次为顶撞我的夫君感到了后悔。

3

我不敢再闹，只战战兢兢地养着我的两个孩子。

整副心思都在为痴傻的那个孩子延请名医，寻医问药上。

夫君见我乖顺，倒和从前一般对我。

我不敢再插手他对美人的处置。

毕竟，我和那些美人的地位，也差不出多少。

这般熬了十几年，眼看着我儿即将成家立业，我算是熬出头了。

夫君却瞧上了我的小妹。

我的小妹，足足比我小了十三岁。

如今正是年轻时。

我委婉提醒他:

谁家会两女嫁一家。

意在点他，莫要痴心妄想。

可他却直接给我下了毒，盼我死后，可将我小妹接进来做续弦。

孟府早非昔年孟府。

夫君的远房堂妹做了皇后。

孟氏一族如日中天，我爹娘未必会拒绝。

便是叫他们知道了杀妻一事，父亲怕是会嫌我死得不够快。

毕竟，我又不能笼络讨好夫君，给家族带来好处。

要是正值芳龄的小妹嫁过来，定是不一样。

婢女看我连连吐血，泪水直流:

夫人，我们不如与松姨娘联手吧

她虽总是疯疯癫癫的，说自己是什么穿越女。

但她着实厉害得很，和她合作总该是有条生路吧。

我吓得呵斥她:

闭嘴，你知她想干什么?

这位松姨娘，是夫君带回来的穿越女。

她奇思妙想，知晓夫君的为人后，便以鱼鳔羊肠等物避孕。

可惜，那物味道大，夫君不爱用。

她承宠了几个月，便有了身孕。

她运气好，半碗红花下去，便将孩子打下来了。

只是她也伤了身子，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我曾去看过她，那时她抓着我的手。

眼睛亮得惊人: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的孩子可是被他害成了傻子?

我吓得甩开她的手，匆匆离开。

可直到夜晚，我那颗心却在剧烈跳动。

我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杀了他，为我儿报仇。

但那点念头，最终还是消了。

母亲派给我的嬷嬷知晓了此事，暗暗提点我:

这男子啊，是家里的顶梁柱。

没个当家人，族里的那些豺狼虎豹就先扑上来了。

日后哥儿的前途，也没人为他打算了。

几句话，就打消了我所有躁动不安的念头。

我不能杀了他。

我只能忍。

不，甚至不能算忍。

多少人羡慕我的日子。

正室夫人是我，这府里的两个孩子是我生的。

什么姬妾都是玩物。

谁也越不过我。

夫君待我也是温和。

是我自己过于矫情了。

就算是我死了，夫君也不能死。

我猛地又吐出一口血。

恰在此时，我的皋哥儿摇着拨浪鼓跑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

十几岁的少年，哭得狼狈，犹如稚童。

来拉着我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哭着:

娘，娘..

我顿时心如刀绞。

如果我死了，他怎么办?

夫君嫌他丢人，从不给好脸色。

我的次子也不喜这个哥哥，恨他占了嫡长子的位置，生来便能独占七成家产。

我抓着婢女的手，粗着嗓子道:

告诉松姨娘，她的条件我答应了。

4

我一直疑心，松姨娘是故意装病的。

果不其然，得了我承诺的第二日。

她便一身红色纱衣，一舞惊艳了夫君，将夫君勾去了房内。

府内下人纷纷议论纷纷。

那松姨娘都三十多岁了，怎生那皮肤比二少女还要光滑?

还有那身姿，婀娜得堪比青楼里的头牌了。

松姨娘从不在乎外人说什么。

一身功夫将夫君勾得神魂颠倒。

而我则偷偷告知了小妹，必须早早定亲。

还必须是孟家人。

我这夫君以皇后的娘家人自居，素来也没少做强取豪夺的事。

唯有嫁入孟家，小妹才有办法摆脱他的觊觎。

好在小妹信我，不过短短数日，便设法让孟氏主枝的公子对她一见钟情。

大张旗鼓地上门下聘。

她又请来了宫内的御医来为我诊病。

夫君得知后，很是暴怒。

却又拿我没办法。

只能自顾自地沉迷于松姨娘的温柔乡里。

横竖只是个女人罢了。

后续再寻便是。

夫君真的爱极了松姨娘。

日日流连，连正事都给忘了。

我借着他不管事的时候，一点点将府内的大权握在了手上。

后院里其实养了很多美妾。

有不少运气好，损了身子不能生育，却不至于缠绵病榻的。

她们也能得夫君几分喜爱。

并为了那几分喜爱，斗得跟个乌鸡眼似的。

我担心她们为了争宠，从松姨娘手上抢人。

便想花点银子，把她们打发走。

却不料消息刚刚传出去。

当天晚上，她们就齐齐跪在了我的面前。

她们眼里皆是坚定:

夫人，我们知道你和松姨娘想要做什么。

您放心，我们不会给您添堵的。

我愣了。

我恨夫君，是恨他害我儿变成了傻子。

恨他觊觎我的妹妹，还要杀我。

可她们……明明锦衣玉食。

做妾的女子。

要么依靠孩子。

要么就要夺夫君的宠爱。

夫君一死，没有孩子的妾室，就如同无根浮萍了。

我喉咙动了动，随后哑声问道:

你们……为什么?

他死了，你们的日子不会比现在更好。

其中一个美人惨笑一声。

竟是当着我的面，脱去了衣物。

她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烫伤。

夫君说，我的肌肤如雪，便要多几分火，才显得好看。

又有人脱下了衣服:

我的肤色像极了宣纸，不做画，可惜了。

她的皮肤上，布满了刺青。

我整个身子都在哆嗦。

还有人抚摸着腹部上，和我相似的纹路，眼含泪水地看着我:

夫人，您还记得吗?

我比您晚两个月有孕。

您生下两个小公子后，夫君说，这府里不需要再有孩子了。

我生孩子，是浪费我的好肌肤，逼着我堕胎。

我不肯，夫君一脚就踹了过来。

当天晚上，我就生下了一个没了气息的女婴。

但纹路治不好，夫君再也没有宠幸过我了。

5

孟堂该死。

我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可他残害了这么多女子。

我们竟到今日，才敢反抗。

因为，夫君是我们的天。

没了他，我们都是别人眼中的肥肉。

我郑重道:

那你们更应该走。

他死后，我是正室夫人尚且还好说，我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们一无所有，族里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孟家是大家族，规矩大。

对待不到五十而守寡的女性，都是要落发出家的。

对待妖媚的妾室，有时更是殉了了事。

放她们出去，才是给她们一条出路。

她们却哭着摇头:

我们能去哪呢?

年纪大了，身上也落下了疤，也生不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