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事的小卖部

门口小卖部是你开的吧?正好明天运动会，你拿 20 件水，20 件饮料，再来点高档零食。

饮料要 NFC 纯果汁，不要有添加剂的便宜货。

今晚四点半，搬到向日葵班。

我一看，大生意啊可不能怠慢。

谢谢支持，我给打个折吧，请问怎么支付?

没想到，群里沉默了三分钟，对方才回我，竟然说: 就这么点钱，你也好意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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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货的手一顿。

??

不然呢我请问这不算人工，成本也要上千啊，口气这么大，V 我 50 看看?

我以为对方没算过来账，耐着性子解释道: 浩天妈妈，零售的话一件水 24 元，一件 NFC 橙汁 70 元，零食可以算我友情赠送，那算下来也要 1880，给我 1500 好了，就挣个辛苦钱。

没想到，浩天妈妈还没说话，其他几个家长就开始阴阳怪气。

哦豁，我以为多少钱，才 1500 而已，不就是一顿饭钱吗?

真的，我有个朋友十年前找我借了十几万，我都懒得要。现在人真的活不起了，1500 块钱也好意思开口。

要不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要死呢。还以为能上我们幼儿园的都是精英，这种小个体户怎么混进来的?

……

刚想怼回去，正好有顾客要烟，我就先把手机放在一旁了。

等送走顾客，群里消息已经 99+。

左右不过是这几个人在轮番挖苦我。

倒是最后一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浩天妈妈: 现在孩子多精啊，晴晴妈妈这样做人，也不怕自己孩子在班里抬不起头来?

我练了一早的莫生气，瞬间破了功，直接@她: 你把话说清楚，想用孩子威胁我?

浩天妈妈: 哎呦，终于肯出现了?说钱的时候装死，一说你闺女倒是回得快，我劝你啊，想让你闺女好过，不如做点实事，别就会动嘴皮子瞎嚷嚷

什么鬼逻辑?

我不肯当冤大头被坑，就不让我女儿好过?

我截了图发在群里。

证据保留了，警告你，如果我女儿在托班有事，我会立刻报警。

群里又安静了一分钟。

浩天妈妈突然发了段 60 秒语音，车轱辘话来回说，可见是气疯了。

大体意思总结下，她好心好意把这种表现的机会给我，我竟然不懂珍惜也就算了，她好心提醒我不要给孩子丢人，还被我威胁要报警，伤心欲绝。

最后表示，她气着了，全身不爽，这个家委会主席当不了了，谁爱干谁干。

我正要举双手赞同，没想到，一个很狗腿的家长冒了出来。

子涵爸爸: @浩天妈妈，别啊，您不干了那以后孩子们还咋上电视?下周轮到我家子涵，她盼了半个月了这样吧，明天的酒水饮料和零食我包了，撑死了成本不过六、七百块，这点钱，我掏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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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涵爸爸这条消息，瞬间点燃了整个班级群。

成本 600 块?老天爷，晴晴妈妈刚才还要收我们 1500，还说什么只挣个辛苦钱，想钱想疯了吧?太黑心了

我建议去工商局举报这样的无良商户，咱们这可是市中心，商户素质也必须高标准严要求，这种蛀虫应该被早日清理出去

就是，把她清理出去，让浩天妈妈开一个小主持人培训班，她正愁门口一铺难求呢

……

浩天妈妈立刻跳了出来，假惺惺地打圆场: 没有没有，我可没说要开，我不像某人，孩子上个学还准备挣一笔，我都是义务帮忙而已～

我点开子涵爸爸名片一看——AAA 兴隆酒水。

得，还真是同行冤家。

我@子涵爸爸: 你可真有本事，进价真便宜啊

子涵爸爸也不客气: 咳，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条街的商户，干了六、七年了，要说我家生意排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你在这开店算是来错了，趁早滚蛋才是上策。

我: 我在哪开店不用你操心了，这样吧，既然你比我去一手批发市场进价都低，那我在你这定 400 件水，400 件 NFC 橙汁吧，你说分别 20 件成本是六、七百，那我按七百算，让你多赚点，给你 14000，怎么样?

子涵爸爸一下子熄了火，十分钟都没敢接话茬。

浩天妈妈看他不中用，亲自对我开炮: 栾晴晴妈妈，这是瑞丽幼儿园的高端家长交流群，不是你们这种小商贩的进货群，以后你再发布和班级无关的广告消息，我就要把你踢出去了

这时，一条好友申请突然弹出来。

也是一条街上的舞蹈培训机构的小老板。

晴晴妈妈，我是丽丽妈妈，我劝你算了吧，我就是前车之鉴，这个浩天妈妈的老公可是咱们电视台的，班里孩子上电视都指着他们家呢。上次就因为我不愿意无偿提供表演服，她就单独不让我女儿去，丽丽在家哭了一个多月。你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和她硬碰硬，人家上头，有人

我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头顶，嗯，我头上没什么人，但是有属于我的一栋写字楼。

不过丽丽妈妈也是好意，我谢过她，又打听了起来。

不就是上个电视吗?怎么被她弄得跟上了 985 一样光荣啊?

明面上说是上电视，其实啊，都是冲着电视台最近几年一直在组织的那个主持人大赛去的。你刚来不知道，只要参加了那个活动，咱们市一小二小抢着要咱们都是小老百姓，上哪有别的门路把孩子送进重点小学啊?还不得靠浩天妈妈。别说你这 1500 了，听说不少家长，都是大几千大几千直接给她往家送

原来如此。

不过，我赞助的活动，什么时候被人搞成了内部操作的温床了?

我立刻发了条消息出去，让人去查。

正愣神，群里竟然再次有人@我。

浩天妈妈: @所有人，明天运动会要体现咱们向日葵班的风姿风貌，我特意找朋友拿了出厂价的运动服，一套 1888，大家直接把钱转给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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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存了图一搜，某宝同款才 28.8 一套。

群里只有几个人呼应，大部分人都没吭声。

我@浩天妈妈: 幼儿园不是给每人订了 18 套校服吗?其中就有运动服，为什么还要再买?

浩天妈妈像被人踩了尾巴，晴晴妈妈，怎么哪儿都有你?请不要用你那种穷人思维来揣度别人好吗?校服天天穿，孩子们都审美疲劳了，穿着那样的衣服，怎么会有赢得比赛的动力呢?

我笑了，头回听说运动会的精神要靠新衣服激发。

不好意思，依我看，赢得比赛靠的是孩子的集体荣誉感和拼搏的精神，而不是虚荣心。

你不穿没人逼你，明明就是买不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到时候反正大家统一着装，谁特立独行，就没有参加的资格

刚才那几个狗腿的家长此时又站了出来。

我就说穷人不要生孩子了，连一千多块钱的衣服都穿不起，生出来干嘛?继承你的贫穷吗?

就是，别跟她废话了，她女儿以后也就是个卖货的命。跟咱们的孩子就不是一个阶层的，让她参加运动会都是抬举她了。

面对这些不堪入目的羞辱，我心平气和地打出一行字:

浩天妈妈说得对，班级活动要统一，少数服从多数嘛。

她大概以为我服软了，立刻得意地回复: 算你识相。

我笑了笑，继续打字。

既然浩天妈妈作为家委会主席，最讲究民主，那我们就不如用您最推崇的『少数自觉放弃参赛资格』的原则。我提议，在群里发起一个匿名投票，选项只有两个: 一，穿 1888 元新款运动服参赛；二，穿校服参赛。让少数者自觉退赛，您看如何?

我这条消息一发，群里瞬间炸了。

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立刻找到了宣泄口。

这个提议好我支持投票

对对对，匿名投票最公平了，大家谁也别替别人做决定

浩天妈妈的脸，想必已经气绿了。她自己说的话，此时必定骑虎难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发起投票。

结果毫无悬念，40 人的班级，38 票支持穿校服，只有 2 票选择了新款运动服。

她闹了个大红脸，一一@平时那几个狗腿，质问他们谁选的校服。

可他们都喊冤枉，最后她没办法，只憋出几个字: 行，那我们也穿校服。

群里一片欢腾，好几个家长立刻加我好友，私下发来消息。

晴晴妈妈，太感谢你了我们早就受不了她了

我一一谢过。

然而，接回孩子，还没高兴多久，就看到浩天妈妈再次@了我。

@栾晴晴妈妈，既然服装问题解决了，那我们来谈谈班级贡献的问题。

她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是所谓的家长贡献记录，除了我的名字，其他家长后面都或多或少有数字。

浩天妈妈: 你作为新来的家长，至今对班级没有任何贡献，明天的运动会，栾晴晴不用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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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没客气: 运动会是学校组织的日常活动，任何交了学费的小朋友都可以参加。谁给你的权利，决定我女儿参不参加活动了?

我想着闹这么半天，孩子老师怎么一句话没说。

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没有老师的小群。

我立马截了图发给了主班老师魏老师。

老师，这个家长非常针对栾晴晴，麻烦您多关注下。

魏老师回得很快。

晴晴妈妈不用担心，正常来讲，咱们这边小朋友都能参加的。

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群里突然弹出一个两万块的巨额转账，发送人，赫然是我老公——赵普。

他紧接着@了浩天妈妈: 浩天妈妈，对不起哈我老婆她就那个脾气，我替她赔不是了。这点钱给孩子们买点更好的，您多担待。

这一招直接把我干得差点翻白眼。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哇晴晴爸爸也太明事理了吧

看看人家老公，再看看她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浩天妈妈，这下你可得收下啊，晴晴爸爸都做到这份上了

浩天妈妈立刻发了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林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不是图钱，就是受不了这委屈。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都给孩子们买零食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立刻拨通了赵普的电话。

谁让你不跟我商量就捐钱的?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随随便便就掏两万

电话那头，赵普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嚷嚷什么?不就两万块钱吗?至于吗?人家浩天妈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说被你欺负惨了。我问你，是不是又为难人家了?

他用一贯责备的语气说: 我就说你这个性子，一点都不柔顺，哪有个女人的样子?人家是电视台领导的太太，是体面人，跟人家打交道收起了你那套市井做派，不嫌丢人

我辛辛苦苦在外打拼，累出一身毛病，拼出来一栋楼。

我在楼下盘了个小超市，想着一是歇歇，更重要的是能陪陪孩子，才把电视台那边几千万的投资项目交给他这个甩手掌柜去对接。

结果，他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气得不行，正准备开骂，女儿晴晴却被我的怒吼声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妈妈，爸爸，你们别吵架……

女儿的哭声，瞬间让我像受了潮的炮仗，哑火了。

我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蹲下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擦掉女儿的眼泪。

晴晴乖，爸爸妈妈没吵架，是在……是在表演节目呢。

为了让她相信，我还学了半天猪戒背媳妇，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晴晴终于破涕为笑。

晚上，我搂着女儿躺在床上，陪她聊天。

妈妈，我好期待明天的运动会啊。

因为可以和好多新同学一起玩游戏，我想和丽丽一组，她跑得快。

看着女儿满眼期待的样子，我的心也像融化了一样。

算了，钱花都花了，女儿在幼儿园能开心，比什么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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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还是出了岔子。

清早，班级大群里，魏老师就开始分享运动会的精彩照片。

只有家委会的成员被邀请现场观赛，我这种二等家长，只能在几百张照片里，徒劳地寻找女儿的身影。

刷了十几分钟，连女儿一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我心里隐隐不安，就在这时，群里发出来一个啦啦队表演的短视频，在一个一闪而过的背景镜头里，我发现了晴晴

她根本没在操场，而是一个人被关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正在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窗户，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明显是热得快要窒息了

视频里，一个家长似乎被她的拍窗声惊动，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用自己肥胖的身体，把镜头挡得死死的。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我立刻拨打魏老师的电话，无人接听。我再也等不了，抬腿就往对面的幼儿园狂奔。

站住家长不能入内门口的保安伸手拦我。

我一把将他推开，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踹开了向日葵班的大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教室里空调没开，窗户紧闭，女儿已经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小脸通红，嘴唇干裂，见到我，连哭声都带着嘶哑，哇地一声扑进我怀里。

我揪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抱着滚烫的女儿，心痛又后怕。

这时，魏老师才带着一行家长姗姗来迟。

晴晴妈妈，你怎么能私闯校园?魏老师皱着眉，语气里满是责备。

我抱着女儿，气得浑身发抖，质问她: 不是在开运动会吗?为什么我的女儿被单独锁在不开空调的教室里?

魏老师一摊手: 我有什么办法?教书这么多年，我也是头回遇到你女儿这样的。运动会分组，没一个人愿意和她一组。

我气炸了: 孩子们不愿意，你作为老师不应该引导吗?而且不参加就不参加，你把她锁在这里，是想杀了她吗

妈妈……晴晴喝了一瓶水，终于缓了过来，她用虚弱又委屈的声音说: 是李浩天把我锁在教室的，还把空调关了。他说，他说我家最穷，不配和他们一起玩……

我脑袋轰地一声，直接掏出手机报警。

喂，我说，你够了吧?一个女人上来按住了我的手机。

我定睛一看，正是视频里那个挡住女儿的女人，应该就是李浩天的妈妈。

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笑，你也太较真了吧?再说了，幼儿园的监控今天刚好坏了，你报警有什么用?死无对证。

玩笑?我晚来一步，我女儿都没命了拿开你的手，今天，我必须要一个说法

李浩天妈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法?那我就告诉你，孩子们最是聪明，该跟谁玩不该跟谁玩，心里清楚着呢上这个幼儿园，谁家拿十万万当事啊?也就是你家，连几百块的水都舍不得赞助，要说你女儿这个处境，你这个当妈的，应该负主要责任

魏敏如在一旁和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

这所幼儿园，从根上就烂了。

我看着李浩天妈妈那张有恃无恐的脸，收起了手机，笑了。

你说得对，我点了点头，同意她的说法，幼儿园教室里的监控，确实坏了。

李浩天妈妈和魏老师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我话锋一转，指了指教室窗户外，斜对面那栋高耸的写字楼的一个角落。

但是，那栋写字楼，为了监控外墙广告牌而装的 4K 高清摄像头，没坏。

我的笑容变得冰冷。

它一天 24 小时，对准的，正好就是这间教室的窗户。你说巧不巧?

你说，我现在把过去三个小时的高清录像调出来，能不能看清楚，是谁把我的女儿锁进去，又是谁，在窗边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