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珠无声绕道走,二三有六尾边守是什么生肖

后来，他阿姊接连克死两夫。

成了命格贵重的寡妇。

他远赴江陵，不告而别。

而我没哭没闹，替他照顾病重的阿母，算是还了他的恩。

三年后，我随夫君南下治手伤。

却在江陵撞见谢云墨和他阿姊，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他见我给夫君添茶，追了过来，攥红了我的手腕。

当年我不过离开了几月。

你便上赶着做了旁人的妾?

可我那素来温润的夫君冷了脸，一把推开他的手:

谢公子慎言。

落珠是我唯一的正室妻。

1

行至江陵时。

雪落山塘，雾凇沆砀。

我和崔寻舟一行人在渡口前的驿亭内歇脚。

亭内茶烟稀薄。

崔寻舟将暖炉塞进我微凉的掌心，嗓音温煦。

阿父故交萧公，乃江陵圣手，犹擅接骨。

定能医好你的旧伤。

我和崔寻舟成婚不足三月。

他已带我看遍了汝州的名医。

那些大夫皆说，我手上的积年旧疾。

定是从孩童时就有的。

如今少女初成，骨头早已长好，但伤处错位颇深。

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我原已不抱希望。

陈年旧伤。

费财费力。

犯时，两只手连着手臂。

像是错上筋骨般的万分酸疼。

疼到狠时，流泪不止。

每每如此，崔寻舟就恨不得将汝州名医寻遍。

他比我自己还要对此上心。

我对他，颇为愧歉。

江郡一带不比汝州安定。

时有江匪山寇作乱。

几日车马水路兼程。

崔寻舟和侍从们就一直在守在外头。

夜里不得安枕，手没一刻离开过腰间佩剑，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到了江陵。

雪落千寒。

崔寻舟却只顾着我，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嘴角都干起了皮。

所以，我扬起笑脸宽慰崔寻舟。

若是治不好也无妨。

只当来江陵游玩罢了。

说罢，我站起身，左手执壶，茶水注入崔寻舟盏中。

水线微晃。

他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我倒茶的动作。

若不成，咱们即刻回汝州。

江郡湿冷，于你养病无益。

帘外忽响起两个稚童的甜音。

我偏过头。

目光落在亭外。

两柄素芙蓉纸伞，浮在一片霜色之中。

只见一对身着华贵的夫妇。

一人手中牵着一个孩子。

那美妇身形曼妙，亭亭而立。

一袭殷红绯色曲裾，颇有风韵，似江南艳美人。

阿父

枳儿要吃糖葫芦

小女娘顶着两个双环髻，脆声声的一句阿父，让人心生怜爱。

阿澈也要

一旁年纪稍大些的小郎君不甘示弱，立刻攀上他阿父的臂膀。

伞沿轻抬。

那美妇弯腰，笑意清浅。

好好好。

一会儿接了你大父的贵客，就让阿父带你们去买。

美妇身旁的夫君忽然出声。

阿姊，枳儿的风寒才刚好，若再吃这些零嘴只怕反复。

澈儿的牙也松动了几颗。

可不能再这样惯着了。

一副温柔慈父模样。

儿女双全。

一家四口。

其乐融融。

我呼吸一滞。

他的这句阿姊，我再熟悉不过。

是谢云墨和萧泠

来时只听崔寻舟提起过几句江陵萧氏。

我想着，不会有这么巧。

原想回绝。

却看见崔寻舟殷勤的笑脸。

他对江陵之行，满怀骐骥。

我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手中的茶盏跌落，跌成碎瓦。

吸引了远处两人。

随即，我方才给崔寻舟添茶的动作落入谢云墨眼底。

他原本脸上温和的笑意忽然僵住。

我低头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瓷片。

崔寻舟抢先一步弯下身子，扶住我即将落下的臂弯。

他凤目下的小痣愈发显眼，温目浅笑。

侍从晏青蹲下，帮着崔寻舟收拾残局，冲我笑道:

夫人，若手上再添新伤，

公子不知要神伤上多少夜了。

2

二人行至驿亭前。

萧泠的嗓音清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亭内可是汝州崔郡守的公子?

她笑意盈盈，目光掠过崔寻舟，最后落在我身上。

萧泠分明是笑着的。

可我却觉得她的眼风似银针。

阿父遣妾身来迎贵客。

她语调柔和，转向我，崔公子，这位是?

崔寻舟不动声色，将我挡在身后，自报家门。

崔寻舟携内子虞氏，特来拜见萧公。

他礼数周全却极为疏冷。

一旁的谢云墨听后，目光如铁索。

我不想在崔寻舟面前弄出乱子。

刚想称病先走。

手腕却被狠狠攥住了。

腕骨发出轻微脆响。

旧伤剧痛瞬间炸开。

我痛得闷哼一声。

谢云墨拽着我正了身子。

我的脸彻底落进他的眼底。

他眼中的神色逐渐从恍惚，变为失而复得的狂喜。

虞落珠

我就知道是你

你的侧脸我绝不会认错

一别几年。

我早与他断了缘分。

却不想，再次碰见他。

谢云墨自顾自说到激动处，根本不容我插嘴。

他微微侧目，又看见我身旁站着的崔寻舟。

原本惊喜的面色忽然大变，厉声质问我:

当年我不过离开了几月。

你便上赶着做了旁人的妾?

下一瞬，崔寻舟劈手扣住谢云墨，嗓音寒似冷铁。

松手

他将我揽进怀里，眼底已有了怒意:

谢长公子慎言。

落珠是我唯一的正室妻。

谢云墨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眼里写满不信。

我能做他人的正妻。

谢云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嘲讽一笑。

正室妻?

今日不把话说清楚。

便一直僵在这。

我脸色发白，咬着牙，挣扎着去掰他的手。

……我已为人妇。

谢云墨，松手

可他不信。

谢云墨手上加重了力气。

疼痛加剧。

两个孩儿从未见过谢云墨这副模样，被吓得瑟瑟发抖，失声哭泣。

崔寻舟的脸色越来越沉。

手上一样加重力道。

谢云墨手背青紫。

眼看要动起手来。

崔公子息怒。

萧泠急忙揽过孩子，强笑着打着圆场。

崔公子和夫人乃府上贵客。

云墨，还不向崔公子和夫人赔罪?

谢云墨仍不肯罢休。

似乎要在此地用目光将我吞噬。

萧泠柔情似水，一只手不慌不忙地抚上枳儿额发。

另一只手的指尖，却悄悄掐进孩子掌心:

枳儿，唤你阿父归家。

枳儿吃痛却不敢言，哭得更为伤心，跑向谢云墨。

手上的力道这才一松。

后背是崔寻舟结实的怀抱。

萧泠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

只不过，是对着崔寻舟。

崔寻舟稳住我，替我轻轻揉着手腕，目光陡然锐利似刀锋。

谢公子，此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你若再敢出言不逊。

莫怪崔某，不讲两家情面。

谢云墨一把抱起哭泣的织儿，轻拍哄着小儿，还想驳斥。

……你

却被萧泠打断。

汝州崔家是萧氏谢氏恩人，不能怠慢。

她脸上柔媚的笑意漾开，旁敲侧击提醒谢云墨。

此地简陋。

不如公子和夫人先随妾身回府。

萧氏世代袭医。

曾出过几位宫廷御医。

后为避宫中巫蛊祸乱，萧氏趁乱一路南下。

行至汝州，得郡守崔琰庇佑。

萧氏才得以在汝州存活，后又迁居江陵。

而谢氏祖上征战，与世代袭医的萧氏世交。

但谢氏已显颓势。

谢父在汝南任南郡都尉。

而崔父乃汝州郡守。

官级大上不止一层。

谢氏需要倚靠崔氏的关照。

谢云墨眼下再想冲我发火。

也不想成为谢氏和萧氏的罪人。

说罢，崔寻舟再没空理会谢云墨，转身撑开伞，将我扶进马车。

3

马车内，崔寻舟小心翼翼地捧起我受伤的右手腕。

指腹避开红肿处。

极轻地舒缓着周围紧绷的筋络。

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十分自责:

都怪我，没细细过问阿父萧家的事。

我一早从阿父那听说江陵的萧公医术了得，脑中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只想着有朝一日你不再受这样的苦楚。

不成想，竟碰上了他

我真是该死

他恼怒地捶了自己胸口一下。

语气轻了又轻。

生怕勾起我的沉痛旧事。

看着他自责的模样。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崔寻舟又手忙脚乱起来，轻声哄我。

好落珠。

都怪夫君这一张笨嘴。

我们去别处再寻名医。

我摇摇头。

名医哪有这么好找?

就连萧公也不轻易给人看病的。

他之前替我寻遍汝州名医，已极其费神。

下名帖，摆宴席，卖崔氏的面子。

名医才肯出山，替我看病。

人和人的缘分。

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何况他也不知道他阿父嘴里的萧公。

就是萧泠的阿父。

更不知道会碰见谢云墨。

他眼里只有我每每因手疼而痛不欲生的模样。

只是方才的情形，他也看明白了。

此刻才会愧疚。

我哭，不是因为忆起旧事伤心。

而是因为崔寻舟的一颗真心落泪。

怎么会有人一点也不嫌我麻烦?

纵使跋山涉水。

也要看好我的旧伤。

我怜他傻，惹了麻烦上身。

哪有人只匆匆见过一面，就立下誓言要娶她的。

4

没遇见崔寻舟之前。

我是没有家的。

年少时，我过得并不好。

阿母棺木抬出门的第七日。

阿父带回来一个婀娜的女娘。

那女娘的腹部高高隆起。

落珠，你要有弟弟了。

你高兴吗?

我强撑着笑脸，比哭还难看。

阿父看我的眼神，就像盯着一件碍事的旧物。

珠儿，你外祖家宽裕些。

你阿母有孕，家中不适合有孩子玩闹。

年幼的我，被匆匆塞进一架摇晃的牛车，像急于脱手的累赘。

外祖家雕梁画栋、仆妇成群。

嫡亲的表姐妹玩耍时，会不小心将我推下回廊。

她们爱看我浑身湿透，又无人帮我撑腰的模样。

外祖母偶尔叹息。

但更多时候，是沉默。

半年后。

我被送去了更远的姨母家。

姨母容貌脾性不好，年过二十五，汝州竟无人敢娶。

外祖顾及廖氏颜面，给姨母招了个赘婿。

家中需要一个下人。

却又不想多花一份工钱。

院子狭小。

我住的地方，是靠近柴房的半间耳房。

冬冷夏热，鼠蚁横行。

姨母脾性不好，动辄打骂。

跪着吃

我给你一口饭，你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我只能端着冰冷的粗陶碗，小口吞咽。

十二三的年纪。

我的身量抽条。

即使穿着粗布衣裳，也掩不住眉眼间的清丽。

一双手，更是骨肉匀亭，纤长白皙。

只因姨夫多看了几眼我在河边浣衣的手。

这丫头的手，倒像是生来就拨弄丝桐的。

本是随口一言。

却像根毒刺，扎进了姨母心里。

那晚，姨母的脸色阴沉，翻箱倒柜，找出一张蒙尘的七弦琴，琴身布满裂痕。

你不是有双好手吗?

今日我便抬举你。

似乎听见姨夫低低的劝解。

算了，跟个丫头置什么气……

暖阁里传来姨母尖锐凄厉的咆哮:

滚

轮不到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插嘴

姨夫的声音消失了。

烛火幽微，映出他仓惶离去的模糊影子。

姨母不知何时冲了出来。

她披着厚袄，脸上是扭曲的怒意。

琴被掀翻。

姨母死死箍住我的手腕。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捣衣杆。

紧接着，一股剧痛从右手腕骨传过来。

有几分下人姿色而已

竟肖想做王母娘娘的美梦?

没将你卖去秦楼楚馆，都是你姨母我慈悲

我挣扎得越狠，姨母打得越厉害。

直到我的几个手指都变了形。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门外嗓音掷地有声:

廖家姨母

雪夜难行，我和阿母想进来讨盏茶喝

5

捣衣杆落地。

姨母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

开门后，只见寂冷风雪中，数十个仆人提着宫灯，簇拥着前头一大一小。

姨母认出她是谢家的贵人，露出谄媚面孔:

有有有，茶水有的是

说罢，姨母给我使眼色让我去烹一壶热茶。

我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喘息着。

贵人身旁的小郎君不动声色地解下腰间荷包，丢在地上。

我与阿母正要去江陵送礼。

路过此地，特来歇脚。

这入口的茶，怎么能沾上人血。

姨母一听，不敢怠慢，只好自己进屋煮茶去了。

我抬起头。

寂寂风雪中。

我的眼前。

有人朝我伸出一双泅渡过河的手。

丝毫不嫌弃我满手血污。

谢云墨的声音异常温和，转头说:

家中阿姊刚出嫁，总觉得冷清，廖家与咱们家也有些情谊。

不如让她去陪陪您?

那位夫人，就是谢云墨的母亲，她看向我时，眼中流露出心疼:

这孩子还得叫云墨一声表兄，叫我一声姨母。

廖姐姐不如给了我。

一袋金锭落地。

姨母的眼，笑成了线。

把我推了出去。

去去去。

小贱蹄子还有享福的命

6

谢母把我接进了谢家。

她待我温和，如同亲女。

谢云墨为我请了大夫。

大夫看着我的手，连连摇头:

冻伤极重，筋骨受损，尤其这右手。

怕是再难复原如初了。

谢云墨眉头微蹙，有些失望:

那也拉不了弓了。

他的目光透过我，看向很远的地方。

回过神来，他一手捏住我的脸颊肉，表情像只狡黠的狐狸:

倒不如——

你嫁我吧。

谢云墨眯起的眼睛亮晶晶的，让我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暮夏微雨。

他会给我添置些朱樱色的曲裾深衣。

菱花窗下。

他替我描眉上妆，像两只小雀渐渐靠近依偎。

转眼过了三年。

适婚的年纪。

提亲的小厮上门过问。

谢云墨摔了笔，挡在门前，一脚踹翻了那人。

滚滚滚

我谢家的女娘何时轮到旁人觊觎?

谢母看在眼里，笑着打趣我:

哎哟，姨母等着落珠改口唤我一声阿母。

我心下羞赧。

面上染上绯红。

却也斗胆生了一丝微弱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