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姐姐嫁给了暗恋多年的林宴之。
当我怀孕四个月时，姐姐却回来了。
他甩开我手的动作熟练得陌生，就像我们的五年是场笑话。
后来胎停那晚，林宴之在电话那头冷笑:
容蔚然，找人演戏我忍了。
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要拿来当筹码，你比我想的还要不堪。
1
林宴之几乎是在一瞬间僵住了。
他面上的表情伪装得很好，可他和我交握的手越来越紧的力道骗不了人。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容微月，看着她伸出的手逐渐尴尬到缓缓垂下来，面上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期待与喜悦变得失落难过。
束缚在我掌心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的手指捏断。
在我面前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或许在心乱如麻。
你回来干什么?
走的时候不是说，不要我了，让我滚远点么?
那你现在回来干什么?对我笑成这样，是你在外面找的野男人不要你了么?
容微月什么时候被林宴之这么对待过呢。
她很快红了眼睛，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林宴之，一行清泪直接从眼角滑落。
阿宴，我......
我想过去给她擦眼泪，我记得她走的时候身体已经很差了，阔别五年，不知道如今是好是坏。
但林宴之的手没有松，甚至将我往回拉。
他换了个姿势，改成亲昵地揽住我的肩膀。
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因为从来没有离开过容微月身上。
容小姐，不知道你现在装作若无其事回来找我是想做什么，我现在结婚了，还是当初拜你所赐，现在我也很爱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亲妹妹。
她怀孕了，我们马上就会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一字一句，像是释怀。
可更像是要化成言语的利刃试图往容微月心里扎。
容微月在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后，猛地低头，视线朝向我的肚子，再次抬起头时，她满眼的绝望与不可置信。
……然，你，你不是跟我说……
她或许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话语声戛然而止，她迅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算了，都过去了，何必纠结过去。
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次抬头笑着看向林宴之，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点。
终究是强颜欢笑。
我知道了阿宴，那祝你们幸福。
她越过我们，朝着大门的方向越走越快。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身上很多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的疤痕，狰狞可怖。
林宴之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我的手。
容微月的一只手像是使不上力气，费劲地拧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林宴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甚至觉得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不敢赌。
终于，他在看到容微月光着脚跑出去的时候忍不住了。
蔚然，把鞋脱下来。
我愣愣地反应，他将我的鞋脱了下来，又将披在我身上的外套取了下来。
随后迅速追了出去。
我轻叹一口气。
果然啊。
2
林宴之追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并不意外。
只是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还存了几分幻想。
打开朋友圈的时候，我看到容微月已经沉寂很多年的朋友圈更新了。
重逢的时候，你的心跳比你更先认出我。
我心底不平静，做什么都是惘然。
我安静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在今天之前，我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的。
它来得那样巧，在我和林宴之完全交心的那段时间。
当初被容微月下药被迫和林宴之捆绑在一起之后，我心乱如麻，整个人都很抗拒。
父母在我们成年时遭遇车祸双双撒手人寰，我们从那时起相依为命，互相依靠着长大。
她自小被惯得娇气，家里的琐事杂事都是我在做，父母留下的遗产也是我在慢慢学着打理。
关于林宴之，其实说起来，是我先认识他。
我们是大学同学，同一个专业，在一场比赛候场时偶然发现彼此许多爱好相同。
我们聊得很开心，也渐渐成为了朋友。
后来我暗恋了他很久，因为比较腼腆，一直没有勇气向他说出口我的心意。
我先跟容微月说过。
容微月说，她会去帮我打探一下林宴之的心意，做我最可靠的僚机。
然然，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我也希望我能帮到你。
然然你放心，姐姐希望你幸福。
再次见面，我就看到了容微月和林宴之紧紧交握的双手。
林宴之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神色自如，只是容微月神色躲闪，一直不敢正眼看我。
除去最开始的震惊与心脏刺痛，我很快就调整好了。
我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生气与难受。
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
容微月那时趁着林宴之去洗手间，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对不起然然，我没有想到他会让我那么心动，我就自己上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跟我说了很多抱歉的话，我知道，这都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我怕他觉得我不好，所以拜托你不要说我是为什么要去故意接近他的好不好?
我只有这一个姐姐，这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能怎么办呢。
我全部都答应了她。
后来的两年里，我看着他们成双入对，看着容微月发在朋友圈的那些恋爱日常，难掩酸涩的同时总觉得自己像个在阴沟里偷窥他们幸福的老鼠。
毕业季的时候，林宴之和容微月求婚了。
他自己创立的公司如今小有起色，因此求婚钻戒很大，惹来一片艳羡。
容微月在收下戒指的第三天，忽然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替她嫁给林宴之。
姐姐，你疯了。
她又说了那句话——
然然，姐姐希望你幸福。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我赤身裸体，和林宴之躺在了一张床上。
意识还没有恢复，就被人扇了一耳光。
容蔚然，你真下贱。
林宴之面色阴沉，像是想要直接杀了我。
3
容微月在林宴之忍不住想对我动手的时候出现，也扇了他一耳光。
不许欺负我妹妹。
药是我下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怪就怪我。
对，我不喜欢你了，我要摆脱你，你滚吧，我不要你了。
说完这些，容微月径直离开，徒留被三句话砸得久久没有缓过神的林宴之站在原地，而后跪坐下来，抱头痛哭。
我在这个过程中收到了容微月的短信。
然然，姐姐得了绝症，只能出国治病了，但是此行凶多吉少，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痛苦，求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好不好?
你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如果不是你替我照顾他，如果我死了，我也会死不瞑目的。然然，你能明白姐姐吗?
然然，不要舍不得我，也不要来找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着他，一直没有放下过，姐姐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选择了相信她。
我给她打了一大笔钱，希望她在那边能好好的。
此后数年，我尝试过联系她，尝试过去找她，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我失去了她的所有消息。
我甚至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宴之痛苦完，起身冷淡地看向我。
我会对你负责的。
于是 22 岁，我阴差阳错地和暗恋了四年的男人结婚了。
每一步，好像都不是我所愿。
但我只能顺从。
至少在我身边的是林宴之。
我用了五年让对我心存芥蒂的他放下心结，允诺和我好好走下去。
宝宝，要好好长大，爸爸很期待和你见面。
这是前不久产检的时候，林宴之对着报告单上那个小小的生命笑着说的。
宝宝，妈妈也很期待和你的见面。
我相信林宴之，我们结婚了，还有孩子，他并不是那种会做出格事的男人。
我思绪很乱，回想着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甚至都忽略了往常胎动频繁的小生命今天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直到在卫生间里看到马桶中的血迹，我的心跳猛然加速。
我开始害怕，开始慌乱。
第一反应就是给林宴之打电话。
喂，然然......
他……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台手机的收声效果那么好。
环境音我能很清晰地听到，听到水声。
然然，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相信姐姐，我知道你们结婚了，我……
越是掩饰，越是模棱两可，越会给人胡思乱想的空间。
再加上她的朋友圈。
我平静地问她: 姐姐，你真的希望我幸福吗?
那头停滞一瞬，再出声已经是林宴之的声音。
你一定要对一个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这么咄咄逼人吗?
算了，阿宴，我知道然然心里不好受。
想来，林宴之知道了容微月出国的原因。
此刻或许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我不想再多说，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林宴之，你现在回家一趟，我见红了，不敢自己乱动，去过医院，我们再说这些。
4
林宴之沉默了片刻。
我记得前不久陪你去产检，医生说宝宝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言外之意就是，我在撒谎，为了骗他回来。
容微月笑道: 我记得以前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然然也喜欢这样，我们然然只是没有安全感，我了解她，她没有坏心眼的，只是想要在意的人多关注自己一点吧。
我没事的，你回去陪她吧。
和林宴之朝夕相处五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最吃以退为进这一套呢。
就这样吧，蔚然，不要闹，她身体还是不好，我先照顾她，等她情况稳定了我就回来，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又在害怕什么?
于是电话被挂断。
伴随着电话的嘟嘟声而来的，还有小腹隐隐的坠痛。
再次给林宴之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电话没有被接通，响了一会儿后被挂断了。
最后一次。
这一次，我的号码被拉黑了。
蔚然，别闹了。
这是林宴之发来的短信。
等我回来，我就把你从黑名单拉出来，现在她需要安静休息。
然后是容微月的短信。
然然，你相信我，我没想和他怎么样的，我就是太想他了，你让我再做几天的梦，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然然，姐姐是希望你能幸福的，即使我痛苦也不要紧。
又是幸福。
她的希望，让我无比烦躁。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墙站起来。
走出家门的时候被好心的邻居碰到，她吓了一跳。
我以为自己看上去状态还算好，实际上很糟糕。
蔚然，你流血了
我愣愣地低头看，才发现腿根处的布料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别愣着了，走，快快快，我送你去医院。
你先别管我的东西了没事的被偷了也比不上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啊，人命关天的，你家宴之呢?平时我看他都陪着你啊，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摇头。
刘姐很快懂了我的意思，没有再提林宴之，只是替我叹气与着急。
一路上，我心中的恐慌被越放越大。
因为我真的感觉肚子里这个小生命太过于安静了。
以前这个时候，是它最活跃的时候。
它喜欢和爸爸妈妈互动，时不时就要踢我一下。
只要我喊它，它就会有回应。
宝宝，你理一理妈妈，好不好?
我不敢去想坏结果。
只是眼泪总是忍不住。
我希望它只是今天太累了，睡着了。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在孕 17 周的时候，我毫无预兆地胎停了。
很抱歉，目前需要进行清宫手术治疗，家属呢?
没有家属陪护不行的。
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事实。
我不愿意接受。
我不想接受。
我的手放在腹部，想再感受宝宝的存在。
没有回应了。
它再也不会给我回应了。
刘姐不清楚状况，急得团团转，最后拿走我的手机，想给林宴之打电话。
大爷的他把你拉黑了?
林宴之在发什么神经
刘姐又拿自己的手机给林宴之打电话。
宴之你快来医院蔚然胎停了，现在很危险
那边反应很快。
但是只是传来一声冷淡的回应，带着轻微的怒意。
容蔚然到底想做什么?
拉人来演戏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拿孩子开玩笑?
5
电话被挂断之后，刘姐再想拨过去，发现自己被迅速拉黑。
连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的刘姐也忍不住骂了脏话。
他大爷的，林宴之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下降头了?他疯了吗
这么重要的事，谁和他开玩笑
刘姐还是想找办法联系他，觉得这种时候他不在不好。
他一边安慰我一边继续想办法。
我缓缓从悲痛中抽离出来，拉住刘姐的袖子。
不用了。
不需要他。
蔚然，你一个人不行的……
我不要他了。
刘姐噤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可以猜到这已经是不可调和的原则性问题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能过多插手，只好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听了我的要求。
冰冷的器械在体内翻搅的时候，我在梦中回顾了自己和林宴之的五年。
能和自己暗恋了很多年的人结婚，住在一起，我那时才二十岁出头，总是会悄悄高兴，会害羞的。
我对他毫无保留地好，好到他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了。
前几年的时候，他因为那件事一直心存芥蒂，跟我也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熟悉的陌生人。
我一直知道在这期间他一直没有忘记容微月。
鸿蒙生两仪，恨为爱之极。
爱与恨总是同时存在的。
他有多恨容微月，就有多爱她。
并不是嘴上说放下，说她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就能放下的。
我都知道。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能听到他在喊容微月。
好恨你。
为什么不要我了?
是第三年的时候他独自去登山，在突发泥石流的时候杳无音信，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毅然决然要去找他。
最后独自把他背出来，自己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下去，头磕到了一块巨石，当场昏迷不醒。
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想着自己把林宴之救了回来，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还好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自己在医院里，手边趴着憔悴的林宴之。
我刚一动，他就猛地睁开了眼。
他眼底满是血丝，看见我睁开眼，释然地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容蔚然，我们好好试一试吧。
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当然懂。
只是我那时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我直到现在才真的想明白，真的反应过来。
是纵得莞莞，莞莞类卿，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容微月为什么一定要我照顾林宴之呢。
因为我和她那么像。
因为只要看见我，他就永远不会忘了她。
是我太蠢了。
现在，我该放手了。
6
清宫手术的第三天，我依旧虚弱。
刘姐替我请了护工，护工很靠谱也很细心，知道我是流产的小月子，很上心。
蔚然，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我扶着你。
这几天我总是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腹部。
摸到的却是一片平坦。
这三天，容微月的朋友圈很热闹。
这几年看透了很多事，重走一遍来时路，我就会放下的，你们幸福就好。
配图是很多地方。
有我们的母校，也有游乐园、餐厅等等。
大概是承载着他们之间美好回忆的地方。
画面中总是会露出有关于林宴之的一角。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这座游乐园，我们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那是彼此的初吻，很美好，我会记得一辈子。
我也记得那张照片。
我没有立场得难过了很久。
但也只能笑着祝福，和评论区的一众共友一样，祝他们幸福久久。
我们的第一次，这个夜晚很美好，我们完全属于了彼此。
我把你刻进我的骨骼，让你以这样的方式陪着我，就够了。
我看见林宴之的评论。
我会一直在。
不知情的共友以为二人旧情复燃，纷纷恭喜。
是和容蔚然离婚了?离得挺好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脸在姐姐消失之后跟准姐夫结婚的，贱得没边哈。
可是她对林哥也挺好的啊，当年林哥为了登上那个最高的山许愿微月重新出现，结果遇到了泥石流，还是她把林哥背回来的，自己都差点死了……
知道你是歪屁股了，互删得了，那也是容蔚然该的，谁让她不要脸，现在微月回来了，她要是识相一点就该主动离婚好吧。
你们别因为这个吵架啊，我什么想法都没有，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她能幸福。
最后一条是容微月的回复。
蔚然，蔚然——
护工将我从愣神中喊了回来。
你已经这样发呆好几天了，不能这样的蔚然，我们出去走走，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我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于是缓缓点头。
她慢慢将我扶了起来。
今天天气很好呢，晒晒太阳，好得快一点……
等会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找轮椅过来。
护工一直在说话逗我开心，才发觉我停在了原地。
我遇见了抱着脸色苍白的容微月的林宴之。
在将容微月放上急救床后，他终于注意到了。
他第一反应是蹙眉。
你跟踪我?
我现在不想和你算这些，你现在回家拿一些生活用品过来，两个人的都要，她情况不好，我得留在这里照顾她。
见我不动，他眉头蹙得更紧。
蔚然，我真的不想现在跟你吵架。
她是你的亲姐姐，你难道就不能把你不合时宜的嫉妒心收一收吗?
在林宴之还想再次继续指责我的时候，我忽然开口。
林宴之，我们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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