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刑法

我当然知道，因为传闻的主人公就是我的舍友。

她被校工侵犯，学校为了压下这件事，让同宿舍的我们几个保了研。

听说保研路上，前几天有人看到那位同学在那读书。

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咽了气。

1

我压下心中震惊，回到宿舍。

发现室友萧蕊早就回来了。

她的脸色比我还要苍白，一看就很不对劲。

我颤抖出声:

萧蕊，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个消息了……关于徐清清的事……

萧蕊看到我，找到主心骨一样，重重点头。

她四处环望，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小梵，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不可能，我们亲眼看到她死亡，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他们一定是看错了。

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我想也不想地否决了这个猜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会不会变成那个回来复仇了。

听到萧蕊的猜测，我的声音更加颤抖。

怕什么，我可没害死她，是她自己死的，要复仇也不会找到我。

说是这么说，我的潜意识也在往这方面想。

话音刚落，萧蕊的表情从惊恐变为不满。

小梵，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背锅吧。

我跟你说，她死这事你也有一份，她要真回来复仇，咱俩谁也躲不掉。

我没说话。

虽然不想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徐清清在致远路上被校工侵犯后，因情绪过于激动，心脏犯了病。

她趴在地上痛苦不堪，药就掉在她的不远处。

我想帮她拿，被萧蕊拦下。

她死死盯着徐清清的方向，表情有些魔怔。

小梵，你想保研吗?

要是清清因为这件事死了，咱们寝室三个，说不定就都能保研了。

我可耻地心动了。

我虽然每日努力学习，可距离能考上研究生的程度，还是差上那么一点。

若是保研就不一样了，成为研究生，我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萧蕊将药瓶踢到墙角。

我看着她的举动，迟疑了一下，没有阻拦。

就因为我的犹豫，徐清清因抢救不及时，不甘地死去。

死前手还在努力朝着药瓶的方向够。

事后，校方果然为了压下这件事，把同寝室的我们几个都保了研。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没想到现在又听到徐清清的传闻。

萧蕊还想说什么，宿舍门被打开，王晓晴走了进来。

她噤了声，冲我眨眨眼，若无其事问晓晴:

晓晴，听说有人在致远路上看到清清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是吗，没听说过。

晓晴面无表情，冷淡回应完爬上床，盖着被子背对我们。

萧蕊撇撇嘴，微信里一长串话给我发过来:

她可真冷漠，一点室友情都没有，听到清清的事一点都不关心。

她本来跟清清关系就不好，说不定清清死了，她正高兴着呢。

而且要不是我们俩，她能保上研吗，对我们就这态度。

我心里直想翻白眼。

你要是有室友情，就不会踢人家的救命药了。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她。

我耐着性子，在微信里安慰她的小脾气。

我不管，我要去亲自确认致远路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小梵，你一定要陪我去。

2

我盯着这句话，不可置信。

她疯了吧，猜测清清可能变成鬼，还上赶着去确认。

该说不说，她胆子有时候还挺大的。

不过正好我也想确认一下，有个人陪也不错。

正好明天是个大晴天，阳气很足，非常适合出门。

我们挑在中午 12 点，来到致远路。

那里有个读书角，如果说有人看到徐清清在读书，一定是在那个地方。

读书角里，长头发女生很多，读书的人也很多。

可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徐清清的身影。

我听到身后萧蕊重重松了口气。

我就说吧，他们一定是看错了。

萧蕊没回话，不放心地拉着我在致远路上其他地方来回走了好几遍。

确认没发现徐清清后，才露出笑容。

之后几天，我们总会有意无意地走致远路。

紧张地观察着路上每一个人。

从来没有看到过徐清清的身影。

这才最终确认，那个传闻就是假的。

可没想到我放下心的当晚，一个男人就从教学楼顶跳下。

3

听说有人跳楼了，有好奇心重的一窝蜂地跑过去看。

我和萧蕊也在其中。

本来以为只是寻常事件，因为现在年轻人压力大，经常会有人选择跳楼。

可当我看到尸体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那是个成年男人，脸被摔得血肉模糊，看不出样貌。

穿着学校工人的工作服。

心底隐隐冒出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这预感就成了真。

因为我看到男人的衣服口袋处，露出来一个精致的女生发夹。

那发夹我再熟悉不过，是徐清清的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价值上万，她还经常在我们面前炫耀。

可为何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这一刻，我确定了。

他就是那个侵犯徐清清的校工。

一股凉意倏地爬上脊背。

萧蕊猛地握住我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也看出来了。

是她……一定是她回来复仇了。

转过头，对上萧蕊惊恐的目光。

我张张嘴，说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因为我此时也很惊慌。

我回握着她冰凉的手，试图报团取暖。

学校保安跑过来维持秩序，把我们驱赶回去。

奇怪，教导主任怎么没来?

一边琢磨着这件事情，一边随着人群往回走。

萧蕊紧紧拽着我，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我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火光冲天。

4

是教师办公楼的方向

我跟着乌泱泱的人群，又往起火的地方跑。

站在楼下，看到一群人在那着急忙慌地救火。

旁边人的议论声时不时传入我的耳中。

听说起火点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据说其他人都逃出来了，就教导主任一个人还在里面。

我的心沉了下去。

徐清清受辱死亡后，就是教导主任做主把这件事压下去的。

我们几个保研，也是她的提议。

又是她。

事到如今，我很难不把这两起事件与徐清清扯上关系。

再联想到前些日子的传闻，我不得不相信。

她真的回来了。

一股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但我的身体并没有因此感到温暖，反而更加冰冷。

大火扑灭，教导主任的尸体被抬出来。

她像焦黑的胎儿一样蜷缩着，皮肤翻卷。

我闻着烤肉一样的味道，紧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萧蕊已经吐出来了。

呕吐物的味道混着尸体的味道一起涌入鼻腔，呛得我喘不过气。

她擦擦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惊慌问我:

小梵，我们怎么办?

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俩了?

5

怎么办?

我心中苦笑。

是啊，我也想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我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拦住萧蕊。

魂不守舍回到宿舍，屋里一片漆黑，王晓晴不在。

难道也去看热闹了?

奇怪，她一向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还没开灯，萧蕊就惊叫一声，把我吓一跳。

我……我看到她了……

萧蕊把我推到前面，躲在我后面瑟瑟发抖。

我的心怦怦跳起来。

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不知道是谁把一件白裙子挂在阳台。

乍一看很像人在那吊着。

你也太疑神疑鬼了，这肯定是晓晴挂的。

我松了口气，把裙子取下。

这条裙子我们宿舍每人一条，是以前为了集体活动特意买的。

萧蕊也恢复平静，蔫蔫地跑床上躺着。

看来今晚对她刺激不小。

我把裙子摊开，准备帮晓晴叠好，在看到上面的刺绣图案时愣住了。

一个大大的XQQ。

不，这不是晓晴的裙子。

而是徐清清的

一瞬间，身上长满鸡皮疙瘩。

萧蕊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趁着她没注意，偷偷将裙子扔进垃圾桶。

从这个诡异的夜晚开始，萧蕊的状态就越来越不好。

她总是会突然看向某处，满脸惊恐。

但是我已无暇顾及她的状态，因为我也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我总是感觉身边有徐清清的影子。

吃饭时，透过勺子反光看到徐清清坐在我斜后方，可回过头时却发现没有人。

走夜路，似乎听到徐清清的声音在后面叫我。

这些我都可以用心理作用来解释。

可为何我上课带的书本，拿出来会是徐清清的。

我要疯了。

然而除了我和萧蕊，晓晴这几天也很不对劲。

她是为什么。

间接害死徐清清的人里，可没有她。

6

半夜里，一如既往睡不着。

害怕徐清清会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害我。

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绷紧神经，从被子里掀条缝往外看。

原来是晓晴啊。

她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出了门。

奇怪，这大半夜的，她鬼鬼祟祟出去干什么。

好奇心攀上顶峰。

我也顾不上害怕了，随便披件衣服悄悄跟在她后面。

只见晓晴走出宿舍楼，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前几天那个校工，就是从这个教学楼楼顶跳下的。

我跟着晓晴走进教学楼，顺着楼梯一路往上。

心里直打鼓。

她不会是被上身了吧。

我打定主意，如果她也从楼顶跳下，一定要拦住她。

眼睁睁看着她走上天台，我在门外，紧张地看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随时准备冲进去。

只见晓晴背对着我，从角落里拿出一堆东西，在天台烧起纸。

我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她的面前还摆放着一个黑白相片。

我眯起眼，努力辨别着照片上的人是谁。

终于，我看清了。

是那个前几天跳楼的校工

算算日子，今天好像是那个校工的头七来着。

7

太刺激了。

我轻手轻脚转过身，准备回去。

因过于着急，一不小心踢到旁边的铁栏杆。

嘭地发出一声脆响。

晓晴听到声音，出来左右张望。

我在楼下紧捂住嘴，努力消化小腿上传来的钝痛，额头沁出冷汗。

等了几分钟，大门重新关上。

我忙不迭的地一瘸一拐往楼下跑。

好不容易跑回宿舍，萧蕊那家伙还在熟睡。

她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

刚躺下，晓晴就进来了。

她没急着回床，反而在我和萧蕊每个人的床前停留了一会。

我闭着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感受到她的脸渐渐靠近，呼出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

过了片刻，终于离开。

第二天一早，就跟萧蕊说起昨晚看到的事情。

她没说话，表情有些凝重。

没过几天，萧蕊趁晓晴不在，偷偷找到我。

我知道晓晴和那个校工是什么关系了。

8

原来在听到那晚的事情后，萧蕊就偷偷找到网上的大神，调查晓晴和校工的关系。

结果显示，他们是一对兄妹。

萧蕊猜测，校工当初侵犯徐清清，不只是为了劫色。

很有可能是为了报复。

因为晓晴和徐清清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

徐清清是富二代。

晓晴则不同，是我们宿舍最穷的一个。

开学第一天，徐清清就嫌弃地在晓晴的床位喷消毒水。

还时常在大庭广众下拿晓晴的家境开玩笑。

学校要报贫困生名额，班里没有报晓晴，反而把徐清清报了上去。

甚至就连保研名额，老师本来也是属意的晓晴。

可突然某一天，保研的人就变成了徐清清。

有人说，曾看到徐清清跟学校负责保研的男老师走的很近。

可就算这样，晓晴还是从来没有反抗过。

或者说，她斗不过徐清清。

所有人都看得出，徐清清对待晓晴的态度就像对个小跟班。

时常颐指气使吩咐她做事。

徐清清生气的时候，还会把晓晴叫出去。

再回来，晓晴身上就会多一条伤痕。

这样来看，晓晴的哥哥为了妹妹去报复徐清清，也是情有可原。

往更坏的方面想，晓晴去唆使她哥哥侵犯徐清清，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和萧蕊对视一眼，默契地读懂对方心里的想法。

下一个有麻烦的不一定是我们俩。

9

校工头七之后，晓晴一天比一天肉眼可见的憔悴。

嘴里常常小声念叨着什么。

我找机会凑过去听，终于听清她说的什么。

她来了……她来了……

晚上，我被额头的异样惊醒。

像是有什么液体滴在我的额头。

抬手抹去，入鼻一片血腥味。

抬起头，发现一只手正在我上方无力地耷拉着。

手腕处的鲜血恰好在一滴一滴往我这流。

我猛地清醒，爬起来往上床看去。

晓晴大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早就没了气息。

啊——

萧蕊好不容易睡着被我吵醒，不满地坐起来:

小梵，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我打开灯，晓晴的死状明晃晃出现在她眼前。

开了灯才知道，我身侧的被子早就被她的血淹得透透的。

即使现在隔了老远，还是能闻到那挥之不去的浓烈血腥味。

啊——

萧蕊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到我身边。

她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死了……没想到她真的死了……

小梵，你说清清会不会真的来找咱们?

我压下心中慌乱，努力保持镇定，叫来了宿管。

和晓晴的尸体待在一起，我害怕。

很快，晓晴的尸体被抬走。

警察对我和萧蕊做了笔录，最后以自杀定性了她的死亡。

我和萧蕊承受不住，去找老师想要换宿舍。

死过两个人的宿舍，谁敢住。

老师有些为难，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宿舍了。

想花钱搬出去租房子住，又被家长说一顿。

无法，只得在宿舍老实住着。

两个人吃饭上厕所都像连体婴一样，必须得一起。

万一真发生点啥，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10

一连几天过去，生活平静无波。

甚至连之前感受到的种种异常也全都消失。

我和萧蕊越来越松懈，也不再像连体婴一样时时待在一起。

萧蕊跟我说话，终于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梵，你说清清是不是报复完了，安心投胎去了。

我点点头，觉得她的猜测很有道理。

对着空气大声说道:

我们当时只是不小心碰到她的药瓶，清清那么善良，肯定会理解我们，不会滥杀无辜的。

说罢，两人低低笑起来。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下午是晓晴的葬礼，萧蕊不想再和这件事搭上关系，没有去。

我一个人去了。

葬礼上，王妈妈哭得要晕厥过去。

晓晴和校工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这是两兄妹的葬礼一起办了。

我百无聊赖的扫视着来参加葬礼的人，目光猛地顿住。

身体升起一股凉意。

我怎么会又看到她?

徐清清穿着那件我早就扔掉的白裙子，站在人群中，盯着两兄妹的遗像看。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

对我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一瞬间，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我揉揉眼，重新往她的方向看。

发现那里站着个陌生女人，已没了徐清清的踪影。

刚才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11

后续的葬礼没再参加。

一路精神恍惚回到宿舍，险些被车撞到。

萧蕊在那玩游戏，我有些羡慕她，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我也是这么快乐。

宿舍柜子和床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符纸，还没来得及撕。

现在可能也不需要撕了。

我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打断她的快乐:

萧蕊，我在葬礼上看到清清了……

清清两个字像某种开关，她猛地回头，不可置信:

小梵，你是不是看错了?清清应该已经投胎去了啊。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沉默中，萧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刚想说什么，大门被突然打开。

我全身的汗毛都随着那个人的进入炸了起来。

我回来了，小梵、萧蕊，几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竟然是徐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