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妈哄孩子

家产是留给儿子的，家务是留给女儿的。

我不服，当场在朋友圈征表妈。

想要一个不让我做家务的妈妈。

月薪四千，逢年过节有礼，以后还会帮忙养老送终。

另: 会干架的优先

还真让我招着一个老寡妇。

带表妈回家的那天，我妈又在念叨她那句千古名言。

表妈当场叉起了腰。

家产留给儿子，让儿子养老，这叫传统，不丢人。

家产儿女平分，儿女一起养老，这叫男女平等，值得夸。

家产留给儿子，让女儿养老，那叫臭不要脸，大傻叉

前妈姐，你是哪种啊?

1

将大部分工资上交家用的三天后，我妈又说钱不够花了。

彼时，我弟夏天宇正瘫在沙发上，一边打着王者荣耀一边指挥我给他削个苹果。

家里不缺你这口饭，但你弟以后娶媳妇买房，处处都是窟窿。

我妈陈玉芬，用她那双因为常年打麻将而略显浮肿的眼睛盯着我。

你是姐姐，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我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脸，再看看那个连瓶水都懒得自己拿的窟窿。

忽然觉得，这个家才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清晨五点半，我就得爬起来，为全家准备早餐。

我妈要喝养生粥，火候必须恰到好处。

我弟要吃煎蛋，必须是溏心的。

而我，通常只能就着凉白开，啃两口昨晚剩下的馒头。

油烟机轰鸣得像一头困兽，而我就是被困在这一方厨房里的囚徒。

洗衣、拖地、买菜、做饭……

从爸爸去世起，这些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小时候，我问我妈，为什么弟弟可以整天看电视，我却要洗全家的衣服?

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因为你是姐姐。

后来我考了全校第一，拿着奖状兴冲冲地跑回家。

她正在给考了三十分的夏天宇削苹果，头也不回地说:

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还不如学学怎么做菜，以后嫁个好人家。

而夏天宇，则因为那张三十分的数学卷子，得到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

理由是有进步，要鼓励。

这种令人窒息的偏心，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绞索，在我成长的岁月里越收越紧。

今天，这根绞索终于勒到了我的喉咙。

起因是我看上了一件打折后三百块的连衣裙。

我工作三年，月薪过万，这是我想为自己买的第一件奢侈品。

我妈知道后，立刻拉下了脸。

一件破布就要三百?你钱多得烧得慌?女孩子穿那么花里胡哨的给谁看?

夏天宇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搭腔。

姐，你有这钱还不如给我换个新手机，我这手机都卡了。

再说了，你天天在家当煮饭婆，穿那么好看也没人欣赏啊，对吧妈?

你弟说得对

我妈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真理。

娉婷，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你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一个月能花几个钱?

我看你那工资卡，干脆就交给我保管。

我气得浑身发抖，三百块的裙子没得到，反倒要被抄了家底。

凭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了二十多年的颤抖。

就凭我是你妈

她提高了音量，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我把你养这么大，让你交点工资怎么了?

你弟是咱家的根，以后要传宗接代的。

他过得好了，我们全家都有面子，他以后会记得你的好的

2

记得我的好?

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是记得我像个免费保姆一样伺候他，还是记得我用工资给他买房娶媳妇，然后他心安理得地把我扫地出门?

我的反驳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夏天宇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把手机狠狠砸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巨响。

夏娉婷你什么意思?说谁是巨婴呢?我花你点钱怎么了?长姐如母你懂不懂

我只知道亲兄弟明算账。

我冷冷地看着他。

更何况你只是个只会啃老吸血的玩意儿。

你……你反了天了

我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为了几百块钱的裙子，就要跟你亲弟弟断绝关系吗?

不，不是为了三百块的裙子。

是为了二十多年来，无数个天不亮就起床的清晨，是为了被忽略的奖状和努力。

是为了被当成理所当然的付出，是为了在这个家里，我从未被当成一个独立的、有价值的人。

积蓄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胸口像是被一块湿透了的抹布死死捂住，我喘不过气来。

好啊。

我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既然你们觉得我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占了天大的便宜。那我不占了。

我直视着他们错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现在就找房子，然后搬出去住。

凭我月薪过万，一个人生活不仅不会月光，还不用伺候你们这两个大爷。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我妈和我弟彻底破防了。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我妈的声音尖利得刺耳。

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夏娉婷，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夏天宇则在一旁恶毒地诅咒。

我看你一个人在外面能过几天好日子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们收留

我没有再和他们争辩。

转身回房，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

眼泪终于决堤，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妈妈是这个样子?

我不信，不信天底下所有的妈妈都这样。

极度的冲动和绝望之下，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点开了朋友圈。

与其说是寻找，不如说是一场自暴自弃的发泄，一声对这个荒诞世界的质问。

我编辑了一条朋友圈，设置了公开。

征表妈。

要求: 想要一个不让我做家务的妈妈。

待遇: 本人夏娉婷，月薪过万，可上交四千孝敬金，逢年过节有礼，承诺以后帮忙养老送终。

我顿了顿，想起了弟弟那张嚣张的脸，和我妈护犊子的模样，咬着牙又加上一句。

另: 会干架的优先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感和巨大的空虚感，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我知道这很荒唐，很可笑。

这更像一个行为艺术，一个献给我可悲人生的黑色幽默。

大概几分钟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些百年不联系的亲戚，看到了我这条惊世骇俗的朋友圈。

跑来对我妈通风报信，或者直接来教育我了。

我懒得理会，甚至想直接关机。

可就在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微信好友申请的通知。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开来。

申请人的头像是张素描画，一个盘着发髻、眼神犀利的老太太，慈祥中又带着一丝不好惹的飒气。

验证消息写着: 孩子，你这招聘启事，还缺人吗?

3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有人?

我手指悬在通过按钮上，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几乎是秒通过。

对方的对话框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

叮咚——

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孩子，我各方面都还挺符合的，你考虑一下?

我盯着对话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敲击屏幕: 怎么称呼您?

对方秒回: 李翠花。

我定了定神，决定单刀直入，毕竟这事儿太过离奇，我得验验货。

李阿姨，您……会干架吗?

小场面，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能让她从头哭到尾哭不出来。

对方的文字仿佛自带语音，铿锵有力。

大场面，动手动脚撒泼打滚，我能让她躺地上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战斗力，简直是按着我的需求定制的。

就是她了

我当机立断，给她转了四千块钱过去，备注: 表妈，本月孝敬金，请查收。

明天上午十点，小区门口见，我带您回家，砸场子。

李翠花没收钱，只回了我一个字。

好。

第二天，我准时在小区门口等到了我的新晋表妈。

她和微信头像里一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褂子。

黑色的布裤子，脚上一双千层底布鞋。

人很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

一双眼睛不算大，但看人时精光四射，像两把随时准备出鞘的锥子。

她没拿任何行李，两手空空，气势却像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我忐忑地迎上去: 李阿姨……

李翠花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

嗯，比照片上精神。走吧，会会我那个『前妈姐』。

我差点又笑出声。

我领着李翠花回到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门一开，我妈陈玉芬正敷着面膜，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弟夏天宇则戴着耳机，一边打游戏一边狂笑，脚边的零食袋子扔了一地。

听见开门声，陈玉芬不耐烦地掀起眼皮。

当她看到我身后的李翠花时，脸上的面膜都差点因为震惊而裂开。

夏娉婷，你搞什么鬼?

她扯下面膜，一脸嫌恶地站起来。

这是谁?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老女人?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夏天宇也摘下耳机，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我身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姐，你不会真找了个妈回来吧?

还是个村姑款的，哈哈，你是想笑死我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翠花已经往前一步，站到了我身前。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把我妈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陈玉芬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色厉内荏地嚷道: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别以为随便找个老泼妇回来就能吓唬我

夏娉婷是我生的，她就得听我的

说着，她又端起了她那套理论，试图给李翠花一个下马威。

家产是留给儿子的，家务是留给女儿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4

话音刚落，李翠花当场就叉起了腰。

那姿势，比菜市场里吵赢了价的大妈还有气势。

哟，还老祖宗?

她声音陡然拔高度，清脆响亮。

我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听说老祖宗还管这屁事

她一指夏天宇: 家产留给儿子，让儿子养老，这叫传统，不丢人。

她又一指我: 家产儿女平分，儿女一起养老，这叫男女平等，值得夸。

最后，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陈玉芬的鼻子上，眼神凌厉如刀。

家产全给儿子，养老全靠女儿，那叫臭不要脸，大傻叉

前妈姐，你告诉我，你是哪种啊?

一连串排比句，掷地有声，精准地射向陈玉芬的脑门。

陈玉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压制得节节败退，张着嘴，半天没能啊出一个字来。

夏天宇也惊呆了，他看着李翠花，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整个客厅，死一般地寂静。

这，就是我花四千块请来的战斗力吗?

简直……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