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是在欠账还账

我说我实在没钱吃饭了。

我妈却说:

钱钱钱，就知道钱，你知不知道妈妈赚钱多辛苦?

实在活不起了去卖吧，反正我没钱。

后来，有个男的愿意养我，一个月给我两千块。

我答应了。

再也没问我妈要过生活费。

我妈却不乐意了。

疯了一样跑到我学校给了我两耳光，嗓门大到恨不得让所有人听见: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贱骨头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你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出去傍男人。

就为了两千块钱，你连脸都不要了?

我点了点头。

对，就为了两千块。

1

妈，我生活费花完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我妈回得很快。

语音一条接着一条。

你怎么又花完了?一天天的手一伸就知道要钱，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赚钱有多辛苦，就不能仔细着点花吗?真当我赚钱容易啊一个两个的，跟吸血鬼一样。

你弟还嚷嚷着要吃炸鸡，我哪来的钱给你?你爸也是个废物，我跟着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一个月那五千块钱够谁花啊?随便给你弟报个补习班就没钱了。

哎哟，我真是命苦啊

……

后面的我没再听，反正又是抱怨自己过得有多么不好。

车轱辘一样的话。

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估计是看我没回她，我妈改成发文字了:

苏桃，你能不能懂点事，别让我这么累了。

懂事?

我死死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几秒。

心底的火气夹杂着憋屈，一个劲地往上冒。

从我记事起，我妈就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

桃桃，咱家穷，你要好好读书。

桃桃，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

桃桃，不要乱花钱，一块钱能买两个大馒头，够一个人吃一天呢

我们家没钱。

爸妈赚钱不容易。

不能浪费。

我知道

我都知道

所以大学前我从来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全是穿的亲戚家，邻居家姐姐不要的。

也没有报过任何补习班。

没有买过任何玩具。

更没有在外面吃过一顿饭。

就是怕花钱

同学放了学一起走，都会买零食吃，我从来不买，因为我时刻记着:

一根烤肠的钱能买四个馒头。

一杯奶茶钱买的菜全家人两天都吃不完。

炸鸡汉堡更是想都不敢想。

但我也馋。

不好意思问爸妈要钱，就自己偷着捡瓶子卖废品，帮人写作业赚钱。

好不容易存了一百块。

想去吃肯德基，却被我妈发现了。

她笑眯眯地把钱装到了自己钱包，说:

你年纪还小，拿这么多钱不安全，妈先帮你存着。

肯德基有什么好吃的，等回家妈妈给你炒土豆丝吃，你不是最喜欢吃土豆丝了吗?

其实不然。

只是土豆便宜。

我想拒绝，可看着我妈眼尾的皱纹，还是没说出来。

后面寒暑假发传单的钱。

过年的压岁钱。

学校发的奖学金。

我妈都说帮我存着，可真到我问她要了，她又说:

什么你的钱，我养你这么大不花钱是不是?我每天供你吃供你喝不要钱啊?你怎么就这么白眼狼，天天惦记着那点钱。

花了，没有了，都给你交学费了。

真的是，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妈?

行。

我体谅你。

我不要了。

大学了说我弟刚考上初中，正是花钱的年纪，拿不了太多生活费给我，一个月给我 500 块。

好。

我也知足。

500 块我精打细算也能活。

我够懂事了

可哪怕是这 500 块钱，我妈也拖着不愿意给我。

2

上个月拖了 5 天。

这个月已经拖了 8 天了。

我口袋里一块钱也没有了。

硬着头皮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妈，我是真没钱吃饭了，你要是现在手头不宽裕，先给我五十也行。

我妈却不信。

干脆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上来就开始指责:

怎么可能没钱?500 块这么快就花上了?你是不是又乱买什么了?

我被气笑了。

忍不住反驳她。

从小到大我乱买过什么了?我有钱吗我就乱买?早饭全吃的临期的打折面包片，块钱一大袋，一天两片，我吃了十天，中午饭就吃最便宜的盖浇饭，一菜一米饭七块钱，为了省钱，我每次去打饭，都要觍着脸求阿姨多给点米饭，好留着晚饭配咸菜吃，零食水果更是半点都不敢买。

尽管如此，可喝的热水，洗澡，电话费，卫生巾，偶尔生病吃的药，哪个不要钱?

我已经够节约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妈一点都不以为然。

还在那卖弄自己。

你这就叫节约了?呵，我们小时候那个年代，饭都吃不起，还吃盖浇饭，吃面包，想都别想，饿极了树皮都啃。

你能有今天这种好日子，你就偷着乐吧，还嫌这嫌那，就是惯得你。

我就不信你一点钱都没有了，你一开学不是在食堂干了兼职吗?管一顿午饭，还给十块钱，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算下来，你一个月二百块都花不着，我给你五百块，别说撑 38 天，就是撑 48 天，58 天都饿不死，无非就是从我身上吸血，怨我把钱都花你弟弟身上了，怎么有你这么自私的姐姐?

我都快崩溃了。

几乎是带着哭腔冲她喊:

我都跟你说了无数遍了，店主不干了，我没兼职了

大一刚开学，需要买的东西很多，钱不够，我就找了份兼职。

由于我是学法律的，还是大一，专业课尤其多。

周一到周五一共五天，我有四天满课。

唯一剩下的周四，上午下午各一节课。

加上早自习和晚自习。

根本没有时间去兼职。

至于周六周日，学生会有很多安排。

如果不参加，加不了活动分，期末不管考多好，也拿不到奖学金。

况且我在的学校，并不算什么名牌大学。

只是个好点的一本。

同市还有 985 的学校。

家教也轮不上我。

我只能去食堂找了份中午打饭的兼职。

提前二十分钟溜走去食堂。

老板是卖黄焖鸡的，人挺好，中午就干一个半小时，给十块钱，还管饭。

可惜我运气不好。

才半个月，老板就说把店盘出去了，要回老家。

这个时候，食堂的其他窗口都找好人了，没有空位让我干。

于是。

我失业了。

失业的那天我就把这事跟我妈说了。

她非说我跟她耍心眼，就是为了把自己的钱存着，全花她的。

从那天到现在。

近两个月过去了。

我说了不下二十遍，没想到她还是不信

我妈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哭腔，终于满意了，轻飘飘地安慰我:

哎呀，是不是被妈妈戳中了，破防了?不然你急什么?

我也不是不信，就是想试探试探你。

3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电话那边像是我弟在喊她，我妈一瞬间就没心情跟我纠缠了，敷衍了我一句:

等着吧，等明天我发工资了给你。

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舍友琳琳拎着午饭回来了。

我赶忙拍了拍脸，怕她看出异样来。

好在琳琳全程笑眯眯的，没有追问半句，还挎着我的胳膊撒娇。

桃桃，石锅鸡你替我吃一半吧，谁能想到十五块钱分量那么大，这我怎么能吃得完?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看不得浪费了，你就帮帮我吧?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看我没钱吃饭，又怕给我钱会伤我自尊，总是用这种招数请我吃饭，替我省钱。

我冲她感激地笑了笑。

她装作不懂，开始给我分石锅鸡。

我俩一边吃。

她一边跟我说今天的卦。

你知道李乐回吧?金融系的那个系草，今晚校学生会聚餐，他也去，你也去吧?上次开完会你走得快，他还跟我打听你来着。

他不会是喜欢你吧?我感觉你俩有戏。

我摇了摇头。

下意识低下了头。

不可能。

李乐回是大二的学长，性格冷冷淡淡的，开会也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人长得帅。

听说家庭也不错，浑身都是名牌。

成绩也是他们系第一。

至于我。

我扯了下身上那件从地摊淘的 15 块一件的白色短袖，自卑感难以言喻。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晚上聚餐。

一进门我就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宣传部的学姐却一把拽住了我，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的位置在那。

我一看。

李乐回。

他冲我点了点头。

表情淡淡的。

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我有些纳闷地坐在了他旁边。

他帮我拉了凳子。

还帮我烫了餐具。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问我有男朋友吗?

他的眼神很认真。

我有点紧张。

快速摇了摇头。

就是这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李乐回嘴角弯了弯，可是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让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可是他的下一句，就把我问蒙了。

那你愿意做我的小猫吗?

我没懂。

什么小猫?是女朋友吗?

李乐回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女朋友，是小猫，我觉得你眼睛很大很亮，性格软软的，很像我的小猫，哦对，我猫毛过敏，养不了真猫。

看我没反应，他还在继续说:

不需要你做什么，陪着我，让我喂你吃饭就行了，我会给你钱，我的零花钱分你一半，一个月两千，怎么样?

4

要说听到第一句我还觉得他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精神病，把人当猫养，听到第二句我就觉得他是个人傻钱多的大好人。

那可是一个月 2000 块啊

就只用陪吃陪聊。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心动了，毕竟我真是穷的够可以。

可想到我妈说明天就给我生活费。

我还是没答应。

总还是觉得给人当小猫，怪怪的。

李乐回也没不高兴。

只是加了我的联系方式，说要是后悔了可以再联系他。

次日一早。

周一。

又是魔鬼满课。

我没钱吃早饭，面包片早就一片也不剩了。

一口气撑到了中午，我妈还没给我钱。

我又忍不住给她发消息:

妈，你今天发工资了吗?能给我生活费了吗?

我妈像是气急了。

疯狂输出:

钱钱钱，就知道钱，你弟昨晚偷拿我手机打游戏充了五百块，我哪来的钱给你?你知不知道我赚钱有多辛苦?

实在活不起了去卖吧，反正我没钱。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妈妈能对女儿说出来的话。

我颤抖着手想发点什么。

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我妈为了不让我问她要生活费，把我拉黑了

我有些脱力地靠在桌子上。

半天没吃饭让我有点低血糖，眼前一阵发黑。

最后没办法，打开了跟李乐回的聊天框。

你还缺小猫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

缺。

转账两千。

你在哪?我来找你。

给你带好吃的。

5

有了李乐回，我不用再一遍遍地厚着脸皮问我妈要钱了。

反而是我妈。

把我拉黑了一周后，又把我拉回来了。

扬扬得意地给我发:

我就知道你还有钱，怎么可能饿死?这下被我诈出来了吧?你是我生的，有什么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