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佛欢喜禅

第二天，却见他光溜溜睡在炕上，搂着我娘。

我爹气愤地喊来全村男人，将他捆在中央。

当晚，村里飘满炖肉香。

午夜，山上又慌张跑下来两个小和尚。

说庙里的欢喜佛不见了，恳求村民帮帮忙。

1

我爹闷声抽烟。

片刻后，再次打开院门。

进来吧，慢慢说。

两个和尚，一高一矮。

高的瘦，矮的胖。

都很年轻，皮肤细腻，肌肉紧实。

院里分肉的村民们早就看到了他俩。

一边啃肉，一边用眼珠子直直盯着二人。

也不能怪他们。

今年赶上洪涝，颗粒无收。

村里实在是穷，大家都饿得皮包骨头。

好不容易村长给大家分点肉吃，可这肉又老又瘦。

分到每个人碗里，压根没几口。

人是杂食动物。

不吃肉的时候，倒还能忍住。

可一旦沾上荤腥，便难以控制，迫切地想再吃。

我爹在后头，悄悄反锁上院门。

然后，朝两个小和尚伸出手，往屋里引。

辛苦二位，请进屋，详细讲讲丢失大佛的样貌。

瘦和尚面带警惕，闻着院中的烤肉香，皱起眉头。

你们，吃的是什么肉?

我爹皮笑肉不笑。

山上跑下来一头老野猪，自投罗网。

胖和尚猛吸几下鼻子，眸色贪婪。

如今，哪里都在闹饥荒。

庙里已经断粮好几天了，靠啃树皮苟活。

他长得胖，压根挨不住饿。

院里的味道又实在太香，简直令他发狂。

我娘笑眯眯递给他一碗荤汤。

没放肉，哪能算破戒?

胖和尚两眼放光，抓起碗，一口将肉汤喝光。

喝完，才似想到了什么，仰头看向瘦高和尚。

师兄，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

原来是师兄弟二人。

高瘦师兄冷哼:

找到佛祖后，你便还俗下山去吧。

六根不净，难成大器

说完，高瘦和尚便不再往里走。

侧身朝我爹颔首道:

寺内所丢失的欢喜坐佛，样貌与其他佛像并无大异。

唯独眉心一颗凸起大痣，分外明显。

不知，施主可曾见过?

我娘手中的汤碗哐当一声坠落。

昨儿个，进村的老和尚虽相貌普通，老态龙钟。

但是，眉心却恰好长有一颗凸起的棕色大痣

2

娘急忙将我爹拉进里屋。

他爹，这可咋办昨儿我就说，丧尽天良的事，不能干你偏不听

我爹抡起一巴掌，扇在我娘脸上。

骚娘们儿，还不是因为你不知廉耻

但他明显也有些害怕，额头冒出冷汗。

猛吸几口旱烟之后，咬咬牙。

你怕不是饿昏了头，这哪可能

那老和尚，挣扎的时候，皮子松弛，身子温热，明显是个活人

只是巧合，跟佛祖有个屁的关系

要我说，佛像保不齐被两个臭和尚抬出去卖掉，换钱买米，然后又假惺惺地出来找人

我娘惊魂未定，却也认为我爹说得有理。

她年轻时候也曾拜过佛。

全是泥巴造的身子，泥匠刻的脸。

哪能活过来呢?

她拢拢头发，想要压抑住内心的恐惧与慌乱。

却听屋外头，突然有人猛敲玻璃。

一抬头，瞧到高个和尚的脸，正紧贴着窗玻璃，就在她眼前

只见他举着一件深红色袈裟，目光阴寒。

这件袈裟，哪里来的?

院中村民见他发现了染血的袈裟，纷纷撂下碗，站起身。

一个个饿得皮包骨，佝偻着背，瞪大双眼。

僵尸一般，逐渐将两个和尚团团围住。

我爹从墙角拎起一把镰刀，也悄悄走出房门。

拿刀的手藏在身后，静静立在院中，回答道:

老野猪嘴里叼的，谁知道从哪里来的?

兴许，是它在山上袭击了某个老和尚，咬下来的战利品吧

闻言，高瘦和尚脸色霎时变得灰白。

作孽啊施主有所不知，这并非普通袈裟，乃乌木玄丝织成。

正是寺中丢失欢喜佛的袈裟

他也并非正统圣佛，曾是游荡地狱的欢喜罗刹。天性淫邪，喜食人肉，法力高强。

因过于贪嘴，屡次化为老者下凡，生食无辜之人，强抢良家妇女。

故被佛祖降罪，镇于此庙

离和尚最近的一个村民，舌头在口腔内滚过，似在回味方才的肉香。

满脸不屑。

那咋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我还听说有割肉救人的和尚呢

旁人附和道:

没错，俺们都要饿死了。谁管他叫啥罗刹、还是裤衩?

众人皆笑。

但因为长期饥饿，力道全无。

笑若游丝，倒有种诡异的氛围。

见此情景，高瘦和尚竟吓得浑身发抖。

欢喜罗刹下山，生灵涂炭。

尔等个个印堂发黑，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

要想活命，须得赶快离开

否则，全村老少性命难保

我爹哈哈大笑，面露狰狞。

秃驴，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狗命吧

随即抽出背后镰刀，大手一挥，便将高瘦和尚砍倒在地。

3

爹让我守在柴房门口，看着他俩。

他说，饥荒年代，肉太珍贵。

不能一下子全消耗光，得细水长流。

等下个礼拜，把两个和尚养肥点，全村再办场大席。

我坐在柴房门口，无聊地玩石子。

只听，柴房里头，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

瘦高和尚应该是醒了。

方才我爹没下死手，他要留活口，后续才好养活。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瘦高和尚低低地喊:

小娃娃，过来，叔叔有话和你说。

我摇摇头，并不想过去。

屋里血腥味极重，臭死了。

见我不动弹，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早已发干发硬的馒头，朝前递。

来，这个给你吃。

我咽了咽口水，腿脚不由自主地朝前挪。

见胖和尚喝了娘递给他的蒙汗药肉汤后，此刻正呼呼大睡。

只有身受重伤的瘦和尚一人醒着，我胆子又大了几分。

今年大灾，全村颗粒无收。

啃树皮、吃土，所有能果腹的方法都已试过。

我都快半年没有尝过白面馒头的味道了。

白天吃肉，那都是村里男性长辈才有份。

我和娘，压根没得分。

一把夺过馒头，我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塞。

高瘦和尚瞥了眼柴房门口，开口说道:

冒犯佛祖，本就是大不敬。

如今，还想要继续杀人犯错简直执迷不悟

你们死了倒好，可连累无辜孩童，跟着遭报应，哪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说完，高瘦和尚便闭目大声诵经。

突然，双眼圆睁，朝我额头上一点，字正腔圆道:

林娃儿，子时生辰，属鼠，生日腊月十。

眼眶乌青，眉头浅紫，大限将至之兆。

若我没猜错，这小娃娃，活不过明日

话还没说完，只见我娘从门口扑进来。

跪在高瘦和尚跟前，拼命磕头。

大师，大师求您救救俺家娃子

那肉，俺俩一口没吃俺们是无辜的

瘦高和尚冷眼看向我娘。

只见她臀圆胸胀，面泛潮红，明显刚被滋润过。

他眉心皱得更紧。

婶子，欢喜佛碰过你的身子?

闻言，我娘羞红了脸。

俺当时以为，是自家老头子钻被窝呐。

他平时没少揍俺，这回倒是挺温柔。谁承想……

瘦高和尚面色急切，追问道:

后来呢，他去哪里了?

我娘低头。

……被俺悄悄放了。后山，往后山跑了

高瘦和尚让我娘给他松绑。

接着，他急急忙忙上后山找人。

望向黑黢黢的后山，我有些害怕，扯扯娘的衣角。

娘，你怎么……

娘搂住我的肩膀，不住抚摸我的脸颊，

小宝，人这一生，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永远都不能碰。

别学你爹他们，畜生化的，没了人性

话还没说完，我娘突然弯下腰，开始大口干呕。

吓得我急忙往外跑，喊来村东头的六爷爷。

他是个赤脚医生，会点医术。

六爷爷替娘号脉，大惊失色。

春英这是有孕了

那天，欢喜佛霸占我娘的事，男人们全都亲眼所见。

因此，六爷爷并未道喜，反而面露尴尬，不住瞟向我爹。

希望他拿个主意。

闻言，我爹半天没说话。

只是面色阴冷，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

先留着吧，怎么说也是块肉

生下来以后，再办场大席

我娘绝望地闭上双眼。

没说什么，唯有不住地流泪。

第二天一早，我出去撒尿。

发现我娘上吊了，吊死在院里的老槐树上。

然而，最诡异的是，她那昨天还算平坦的腹部，今天却仿佛一颗饱满的西瓜。

衣服下面，我甚至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在她肚皮里蠕动。

我吓得忙回屋叫醒我爹。

娘上吊了爹，娘上吊了

我爹昨晚喝了许多酒，酒劲还没过。

一脚把我踹到门外。

大清早的狗叫什么，小心老子把你煮了吃

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跑。

因为，我知道，我爹说的是真心话。

在老和尚爷爷来我们村的前一晚。

我曾偷听到，爹在跟村里男人商量，说每家出一个小孩，互相交换。

换去做什么，我怎会不明白。

毕竟，俺们村的所有人，都饿很久了。

4

六爷爷刚被我领进院门，就被我娘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此刻，她已经全身乌青发紫，舌头垂到地上。

肚皮不断膨胀变大，仿佛内里的东西正在疯长，快速蠕动。

是鬼胎小娃子，赶紧帮忙把你娘扯下来，用麻绳捆住

此刻，我爹也醒了。

见到院子中的情形，吓得急忙跑来帮忙。

而我娘肚皮里的东西，仿佛察觉到危机，动弹得更加剧烈。

几乎要把我娘的皮肤撑破。

我爹将娘拖到地上，抬脚猛踩我娘的肚皮。

接着，又用麻绳狠狠勒住。

就在肚皮几乎要被勒爆的时候，我娘全身开始剧烈地痉挛抖动。

吓得我爹和六爷爷一时停住动作。

没一会儿，从我娘的身下、嘴巴，甚至眼睛里，爬出无数条细长的黑色小蛇。

它们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整个院子中央的地面。

吐着信子，双眼泛红光，竖起脖颈，以战斗姿态注视着我们。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藏在六爷爷身后。

我爹也害怕得双腿微抖，小声咒骂:

晦气娘儿们，招来什么鬼东西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道苍老的嗓音传来:

强子在家吗?我来收债。

我爹没好气地喊:

什么债?臭要饭的赶紧滚

门外之人不怒反笑，嗓音幽幽:

你们昨晚要吃我的肉，一命换一命。

小娃子的肉，最嫩、最香。

我要吃，你家小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