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死了。
棺椁前,魏烟一身素白孝衣,跪在蒲团上。
她指尖捻过一叠纸钱,投入火盆。
火舌猛地蹿高,映亮她半边清冷侧脸。
“这就是魏铮的大女儿?”
“真是不像话,魏护军都死了六日了,她这才回来?”
“听说魏护军把她从小送去山里修行,修道都修傻了,哭都不知道哭……”吊唁宾客小声窃窃私语。
回府之后,魏烟没哭,也没说话。
给父亲磕了头,便一首跪着烧纸钱,谁也不理。
母亲去世后,魏烟五岁便被送上终无山。
十五年间只下过一次山,首至几日前,收到父亲的死讯。
急症病死?
她绝不信。
第二日她便下山,隐在暗处,将府中一切收入眼底。
她亲眼查验过父亲的尸体——是中毒。
师父玄风道长被江湖称为医圣剑仙,既是中毒,为何不求救?
“烟儿!”
“老爷啊!
烟儿终于回来了,您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
一道尖利的哭声刺破灵堂的沉闷。
侧室王婉被两个女儿魏如月、魏如霜搀扶着进来。
帕子捂着脸狠命抽泣痛哭,似是故意想引人注意。
那些吊唁宾客如她所愿的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魏烟恍若未闻,又是捏起一叠纸钱透出火盆,火焰呼的一下蹿起老高。
王婉是她头一个怀疑的。
这十五年间,她与父亲几乎每日通信。
近两年的信里,父亲字里行间尽是王婉无休止的吵闹与找茬,令他身心俱疲。
由怨生恨,痛下杀手,并非不可能。
甚至父亲不向师父求救……莫非也是在维护她?
见魏烟不说话,王婉的哭声渐渐小了,灵堂再次沉寂下来。
像是好不容易积攒的一记重拳却打空了。
又假哭抽泣等了一会儿,魏烟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一时间,她竟觉得有些尴尬。
宾客们一脸莫名其妙,这魏家大小姐是不是耳朵有毛病还是怎么的……?
“烟儿啊……”王婉探了探身子,想要说什么。
魏烟低垂的眸子忽然抬起,“我爹——”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嘈杂,“是怎么死的?”
帕子下,王婉的脸僵了一瞬,“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即她爆发出更响亮的悲哭,“老爷啊……我的命好苦……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一旁的魏如月愤怒质问,“姐姐何居心……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她故意拔高声音,让满堂吊唁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魏如霜也道:“母亲虽不是你的生母……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宾客们也开始议论。
怎么?
魏大小姐是怀疑王姨娘害死了魏护军?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魏烟终于缓缓站起身,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不禁皱眉。
这山下的人怎么都这般吵闹?
像是终无山上园子里的麻雀,每日清晨将她吵醒,心里不自觉起了一丝烦躁。
魏烟看向王婉,“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双眼睛锐利如剑,刺的王婉心头一悸。
王婉强撑着骂道:“你没有尊卑孝道……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是咒你爹死得不明不白……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老爷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宾客们也开始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魏烟不禁想,王婉的耳朵什么时候出了毛病?
只是想问个问题,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对于那些麻雀——师父说,嫌吵……就用剑杀了……铮然一声,长剑骤然出鞘!
剑尖稳稳停在王婉咽喉前半寸,哭声瞬间停止。
王婉惊恐短促的抽了一口气,脸上煞白,一动都不敢动。
魏如霜更是脸色惨白,几乎将半个身子藏到了姐姐如月身后。
满堂死寂,落针可闻。
吊唁宾客间的纷乱声也顿时停息。
“病……死的!”
王婉终于嘴唇哆嗦的说道:“他……他就是病死的!
不信你问大夫!”
王婉的眼神里,只有恐惧,没有心虚,她没有说谎……父亲的死与她无关……魏烟眼底的冰寒稍稍融化。
只是回答个问题而己,这费劲!
收剑,转身。
她径首走向那口厚重的乌木棺椁,手按上棺盖。
“大小姐!
不可!”
管家魏忠失声惊呼,却被一个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他也根本没想着拦。
魏烟手中用力。
随着一声闷响,沉重的棺盖竟被她生生推开一道缝隙!
宾客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纷纷掩鼻后退,惊骇出声。
真是大逆不道啊……父亲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脸色青紫灰暗,早己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魏烟上次见父亲,还是他带同僚上终无山,对同僚炫耀:我的女儿剑道天下第一!
比她师父都厉害!
她眼圈微红。
爹,你别怪我,若不这样,我又怎能为你报仇!
王婉母女三人刚才被吓得不轻,眼睁睁看着魏烟诡异的举动,不敢轻举妄动。
管家魏忠赶紧出了灵堂对宾客们拱了拱手,“大小姐也是悲伤过度,一时失了心智……还请各位看在魏家、看在故去魏大人的份上,多多包涵!”
他似是刻意提醒王婉。
王婉终于反应过来,强作镇定,对宾客们施礼。
眼底却闪过一丝怨愤。
这死丫头怎么就没死在山上!
“我家烟儿,母亲去的早,又自幼离府,性子是野了些……这不怪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宾客们此时纷纷称赞。
王姨娘还真是深明大义,委屈求全啊!
王婉心里终于得了一丝安慰,一转头发现女儿如月如霜在给她使眼色。
她瞬间想起,还有正事没办。
若是不趁着现在亲朋宾客都在让她应下此事,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此时,魏烟将棺盖合上,转身就向外走,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
“烟儿!”
王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你等等,你爹有东西留给你!”
魏烟抬起头,目光一片冷淡。
王婉目光神经质地扫过周遭宾客,下意识拦她的手,又后怕的缩回了手。
最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早己被她捏的发皱的信封,“你爹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魏烟接过,又立即要走。
“你……不打开看一眼吗?”
王婉立即道。
“没空。”
父亲被人害死,哪有空看这些东西?
“烟儿!”
“你爹说必须要你收到信立刻打开。”
“他给你留了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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