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我们完了。”
冰冷、刻薄的声音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舟混沌的脑子里。
他猛地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撕裂般的黑暗中被强行拽回。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颗拉着电线、孤零零挂在房梁下的昏黄灯泡,散发着微弱得有些可怜的光。
西周是斑驳脱落的土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气。
眼前,站着一对男女。
女的叫赵春梅,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此刻正用一种掺杂着嫌弃与决绝的眼神看着他。
这张脸,在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里,曾经是那么的亲切。
可现在,只剩下陌生和冰冷。
她身旁的男人约莫三十岁,梳着锃亮的二八分头,挺着个小小的啤酒肚,身上的中山装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
他叫李富贵,是县轧钢厂的车间主任,正用一种胜利者才有的、居高临下的眼神,睥睨着躺在床上的林舟。
“我下个月就要跟富贵结婚了。”
赵春梅的声音里听不到半分留恋,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碴子。
“你一个返城都没希望的穷知青,窝在这穷山沟里,这辈子都翻不了身,配不上我。
这二十块钱,是富贵给你的补偿,以后别再来纠缠我,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往后退了一步,将舞台完全让给了身旁的李富贵。
李富贵很满意赵春梅的态度,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大团结”,手指一弹,那两张十块钱的纸币便轻飘飘地、带着无尽的羞辱,落在了林舟的脚边。
就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
“拿着吧,小伙子。”
李富贵拍了拍自己笔挺的衣角,下巴抬得老高,“春梅跟着我,以后就是城里人,吃商品粮了。
你呢,就安心在这儿当你的泥腿子吧。
这二十块钱,够你几个月的嚼用了。”
轰!
记忆的洪流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穿越了。
他叫林舟,一个来自2025年的996社畜,在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猝死在了自己的工位上。
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样叫林舟的、1980年的倒霉蛋。
原身的记忆清晰无比。
三年前,他满怀激情下乡,在这里认识了村长的女儿赵春梅,两人谈了三年对象,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为了能让赵春梅风风光光嫁给自己,原身掏空了父母寄来的所有积蓄,凑了三百块钱当彩礼,全都交给了赵春梅。
更致命的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将家里好不容易托关系弄来的、唯一能让他返城的轧钢厂工作介绍信,也一并交给了赵春梅保管。
结果,一转眼,赵春梅就攀上了轧钢厂的车间主任李富贵。
退婚!
卷款跑路!
三百块彩礼打了水漂,回城的唯一希望也被彻底掐断!
原身承受不住这三重打击,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活活气死了。
然后,才有了2025年的林舟的到来。
“天杀的林家小子,真是没出息,被个女人骗光了家当,还要死要活的……可不是嘛,听说连回城的工作都让人家卷跑了,这下好了,一辈子扎根在咱这穷地方了。”
“嘘……小点声,他醒了。”
门外,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像一把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他的心上。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林舟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人财两空,尊严扫地。
赵春梅和李富贵看着林舟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林舟彻底踩进泥里,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我们走。”
李富贵搂着赵春梅的腰,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屋子的屈辱和满地的狼藉。
林舟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绝望。
无边的绝望扼住了他的咽喉。
父母远在千里之外,三百块巨款和工作介绍信被骗走,身无分文,声名狼藉。
这是真正的地狱开局!
怎么办?
难道真要像他们说的那样,一辈子困死在这个叫“下溪村”的地方,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不!
他可是来自2025年的人!
他不甘心!
就在这天崩地裂的时刻,林舟的裤兜里,那个跟随他一同穿越而来的山寨智能机,屏幕忽然幽幽地亮了起来。
一片黑暗中,那光芒显得格外突兀。
林舟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只见屏幕中央,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红色APP图标,正在不知疲倦地、轻轻地跳动着。
拼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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